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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淡墨青衫 -【回到明朝做皇帝/大漢龍騰】《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3 PM     標題: 淡墨青衫 -【回到明朝做皇帝/大漢龍騰】《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2-2-28 12:58 AM 編輯

【小說書名】:回到明朝做皇帝(大漢龍騰)

【小說作者】:淡墨青衫

【作者簡介】:網路上異軍突起的新一代人氣作家。作品多以結合歷史和現代為主,依據真實歷史為背景,或史上知名人物為主旨,加上輕鬆幽默的對話及流利暢快的劇情,讓人一讀便無法放下,堪稱現今最夯最熱的青年作家,獨霸書市。

【其他作品】:錦衣為王、逆流天下、清明上河圖、新中華再起、逆唐、唐風

【內容簡介】:大明末年,天下大亂,農民起義軍在李自成的率領下攻城掠地,所向披靡。與此同時,關外一代人傑皇太極親率十萬精銳八旗騎兵,隨時準備入關,奪取大明天下。一個現代宅男——張偉,因一次穿越時空的機會,意外回到十七世紀中國的大明末年……

【小說封面】: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4 PM

第一章 回到明末


  張偉眼看著電腦機箱紅色的指示燈一閃一亮,終于不再跳動。呆呆的嘆一口氣,唉,又通關了,好無聊。

  酷愛策略游戲的他,從光榮公司有《三國志3》開始,一直玩到現在的《三國志10》,從一開始的盲然,到現在對游戲進程熟悉無比。以前通關或許要好幾天的時間,現在對游戲如何開始、發展,最后統一都無比熟練的他,從買到這張盜版光盤到通關,只用了十七個小時。

  “唉,本來還想三國十出來好好玩上一個星期,可是……游戲制作人員怎么越來越弱智呢!”

  百無聊奈的看著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不用上班的他,決定吃完早餐就上chuang睡覺。

  張偉自從大學畢業后就賦閑在家,由于家境尚可,年紀尚輕的他只是偶爾幫家里做點事,平時的時間都用來玩了,不過愛玩策略游戲帶來的副作用就是:此人的歷史知識突飛猛進,不但熟知三國歷史,還附帶著看完了幾遍《中國通史》,至于野史筆記,也胡亂看了不少,故而看起來幼稚貪玩,其實肚子里到是還有點貨色。

  晃晃悠悠的出門來到樓下的小飯館,兩眼血紅的喝著豆漿,張偉想起在起點看的那些三國系列的玄幻小說,郁悶地想,怎么沒有馬桶把我沖到三國去呢!真正的去做一次三國霸主,收服劉關張,然后左擁右抱,啊,想到古時候可以三妻四妾……這可比玩游戲過癮的多啦!

  自小就被所有人以及毫不羞愧地自稱為色狼的他,手里捏著肉包子開始淫笑起來……

  “嘎嘎嘎嘎……”

  張偉手中可憐的肉包子被捏成團……

  “喂,小伙子,發什么夢呢?”

  鄰座一位早起鍛煉的老大爺看不下去了,抖著白胡子沖張偉直嚷嚷。

  “喔呀,真不好意思,剛剛想到一件蠻好笑的事。”

  張偉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拎起沒吃完的肉包子揚長而去。

  回到家門口,張偉發現房內有燈光……

  “咦,我又忘了關燈了?唉呀,電費老是超標,又要被老爸罵了。”

  打開門,關上燈后,兩眼呆滯的走進自已房間,懶洋洋的往床上一倒,準備睡覺……

  “喂,不要壓壞我們的飛船!”

  怪異的話音一落,張偉只覺得背部一麻,卻是一陣電流襲來,被電流打的哇哇直叫的他一個鯉魚打挺,飛快的跳將起來。

  “什么人?”

  明明聽到有人說話,但跳起來后卻一個鬼影子也不見……

  想到鬼,張偉不禁背部又是一陣發麻。不過,抬頭看了一下窗外,一輪紅日已經明晃晃的掛在外面,張偉咧嘴傻笑一下,大白天的,哪來的鬼呀。

  “嗯,不管了,繼續睡……”

  神經大條的他已經忘記剛剛的遭遇,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

  比剛剛更大更令他發痛的電流又擊中了他的背。

  “靠!不會是哪兒漏電了吧。”

  “你錯了,人類,你的房間沒有任何線路會漏電。事實上,你房間內所有的電力,現在正被我們借用。”

  “汗?私接電路?那可是犯法的!”

  “啊?對不起,我們不知道地球的法律。”

  “地球?啊,對啊,我到是真的生活在地球上…”

  猛的醒悟過來,慘叫一聲:“地球!!!難道你們是外星人?你們在哪兒呢?”

  “請您低頭。”

  張偉頭一低,看到自已的腳邊停放著密密麻麻蠶豆大的東西。

  “汗……這就是外星人的宇宙飛船?”

  見慣了科幻電影中那些越大型的外星人宇宙飛船的張偉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是的。我們正是來自大忽悠星的跨星系殖民艦隊。我是指揮官大忽悠。”

  “你們要來地球殖民?”

  一直以身為人類自傲的張偉警惕的看著眼前的這些飛船,考慮著要不要先放把火把自家燒掉。

  “不,您千萬不要誤會。我們雖然是殖民艦隊,但是地球完全不適合我們生存,請您放心吧。”

  “那你們為什么要降落在我家?”

  仔細觀察了四周環境后,張偉發現自已的房間內停滿了這種類似蠶豆的東西。床上、地上、書桌、書櫃、電腦顯示器上都停滿了這些小東西。

  “啊,是這樣的。我們的飛船本來都有動自循環系統,原本不會因缺乏動力而迫降,但是在經過銀河系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個超大的黑洞,這個黑洞破壞了我們的動力系統,如果不經過重新補充,我們的動力系統將完全停止工作。”

  “啊,是這樣。那你們到我家來干什么?這事兒你們要找政府呀。出門右拐走五百米左右就是街道辦事處啦。”

  “不不不,不需要啦,我們的動力問題在您家里就能解決了。”

  “啊?怎么解決?我家里藏有什么稀有金屬嗎?我怎么不知道?”

  “稀有金屬是什么?不不,我們不需要。我們只需要一點電力就好。”

  “電力?”

  茫然四顧的張偉終于發現在自已的電腦插座上停放著一個小飛船,眼一咪的功夫,那小飛船嗡一聲飛走,又是另一艘停了上去。

  “啊……不要!”

  腦子里想到外星飛船所需要的強大動力,想象著整個城市的供電系統都在向自已家里供電,想到那天文數字的電費賬單,張偉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用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張偉沖到插座前,試圖將那個正在充電的飛船拉下來,可惜,表面上看去如蠶豆大的飛船讓張偉用了全身的力氣仍然無法撼動一絲一毫。

  “你們這些強盜!你們會害的我破產跳樓的……我要報警!”

  “有需要,找警察。”

  萬般無奈之下,張偉腦子里突然蹦出這句話來。于是掏出口袋里的手機,開始撥打110……

  “啊……”

  又是一股電流擊中了他,手一麻,新買不久的手機筆直的掉在地上,啪一聲摔成幾塊。

  欲哭無淚的張偉癱坐在地上,心里充滿著絕望之情。

  “這位先生,我們不能理解您剛剛的舉動。只不過是一點點電力,何必如此呢?”

  “一點點?你們整個艦隊所需要的電力,可能是整個中國一天的發電量也未必夠用吧?”

  “你們會弄的我去坐牢的!”

  “啊,您誤會了,事實上,我們所需要的整個電力,大概相發于你們人類計量標準的幾千度而已。雖然對您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款子,不過不至于要您破產吧。而且,我們會盡可能的拿出禮物來報答您的。”

  “啊?禮物……”

  兩眼放光的張偉腦子里出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美女?張偉腦子里蹦出的第一個詞就是美女,不過自已迅速否定了這樣的想法,要一個超級武器?美女還不是手招即來?不,還是要未來幾十年所有的福利彩票號碼,有了錢,可以買到任何東西……

  呆呆的看了一眼眼前正在電腦插座上充電的飛船……等等,電腦?!

  激動的張偉大叫道:“我不要你們的禮物,你們能不能把我送回中國的三國時代?給我一身好裝備,讓我去打天下!”

  仿佛聽到那些外星人嘰嘰喳喳的商量了半天,張偉終于聽到原來和他說話的那個聲音回答道:“穿梭時空么,到是沒有問題,不過您要考慮好,因為時空旅行充滿了危險,我們不能完全保證您的安全。”

  “沒問題,只要能回到三國,再大的危險我也敢冒!”

  “那好,我們現在就可以送您回去。請問,您打算在那個時間呆多久?”

  “嗯,六十年吧,然后你們能保證接我回來嗎?”

  “沒有問題,我們可以同樣在現在的這個時間接您回來。”

  “啊……太爽了!”

  “請您準備好。

  一股藍光將張偉籠罩,微弱的電擊感充斥著全身,猛然間,電流突然加強,張偉覺得全身一陣酸痛,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房間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是仿佛能聽到某個時空有個人類男子在狂笑……

  良久,突然有一個聲音說道:“隊長,糟了!”

  “怎么了?”

  “剛剛您忘了我們的動力系統尚未恢復正常……”

  “汗……”

  “這么說,剛剛那人類沒有被送到預定的目標?”

  “是的,根據推算,大概被送到人類歷史上的1624年,地點到是沒有錯,仍然是中國。而且,我們現在的動力系統,根本無法接他回來,就是說,他現在如果有什么意外,只能自已想辦法解決了。”

  “這個……希望他一切順利吧。”

  不負責任的外星人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有一個人類青年,正在用他所知道的一切語言咒罵著這些擺他烏龍的外星人……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5 PM

第二章 獲救

  “啊……這是哪里……”

  頭暈腦漲的張偉正是落在一處海灘上,藍色的海水不停的沖擊著沙灘,眼見得是離趴著的他越來越近了。

  他從時空裂縫中掉來時,正是退潮時分。暈頭暈腦在沙灘上趴了半天,潮水已然快沖到他腳邊。

  自小生活在內陸的主角卻對眼前的危機茫然不知,好不容易立起身體,顧目四盼時卻又被刺眼的陽光擋住了視線,待得他回首張望時,只見小山也似的浪頭撲天蓋地的向他湧來……

  “啊,這些該死的外星人,怎麼把我扔在海邊啊!”

  忙不迭拔腳往岸邊跑的張偉,嘴巴卻沒有閑著,一直幻想著能落在池塘邊看美女洗澡的他卻只發覺無邊無際的海水將他包圍,卻讓旱鴨子的他如何能不又驚又怒?

  好不容易發覺一大礁石兀立于前方,張偉卻也顧不得這礁石能否高過這潮水,就如同撈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手腳並用拼命爬了上去。

  “呼………”

  疲累不堪的張偉大口的喘著粗氣,心中又急又怒,忍不住又開始大罵起來。自小生活在罵人語言極其豐富的中國,又經曆過網絡大潮的沖洗,張偉罵的端的是精彩,當真是如百花齊放,落英繽紛。

  那潮水卻仍然一直湧來,所幸張偉所爬上之礁石雖然不大,高度到是足夠,潮水雖漫到其腳邊,卻是平穩的多了,到也不會將他沖走。

  如烏龜般四肢著地緊緊抱住礁石的張偉直待潮水又退去,眼見沒有了危險,這才又張目四處遠望,卻只是叫的一聲“苦也!”

  雖說此地離海邊不遠,卻至少也數千米之遙,落潮時海水亦不會退盡,需游泳過去,方能到得岸邊。長到二十一歲到是第一次到海邊的張偉,卻如何能游的過去?

  手足無措的張偉只得一直趟水,一直至沒腰深處,方不敢繼續向前。雖然未能上岸,離真正的海灘卻也不過數百米之距了。

  不敢向前的張偉只得苦苦等候,期望這海灘上能有行人經過。他確是不知,如若是數百年後,此地卻是著名的風景區,游人如織,此時的中國,卻如何能有人沒事到海邊來?從下午一直看到落日時分,兩眼看的發直,脖子發酸,卻是一個鬼影也未見到。

  “難道我這麼命苦,雄圖大業就斷送在這海里了。”

  一心想開基創業,統一三國的張偉,此刻受的打擊委實不小,兩行眼淚已是止不住的流下來。

  摸一摸腰間的通信器,就待按響它引導外星人來接自已回去。說時遲,那時快,正當他的手堪堪摸到腰間通信器的同時,兩雙淚眼恍惚間卻看到幾個人影出現在海邊。

  “喂……來人啊,救命啊!!!”

  縱然是又渴又累,當此關鍵時刻,張偉卻是顧不得嗓子直干的冒煙,扯起嗓門大喊起來。

  那幾個聽到有人呼救,卻是一楞。轉眼看去,只見如黃豆大也似的人影在齊腰深的海水里又蹦又跳,狂呼救命。

  幾人大感詫異,那個呼喊的地方,離岸邊不過數百米之遠,弄海之人盞茶功夫便可游上十數個來回,卻不知那人出了什麼毛病,在那里狂呼猛叫。

  為首之人便待不理,行列中有一年輕人卻是不依,徑自往海邊去了。

  “哼,鄭一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此獠腦後有反骨,日久必將生亂,李老大你卻要早做打算的好。”

  “我自有主張,此番到了澎湖,就將他請到我家中,到時候……”

  那年輕人卻不知身後諸人有那番說辭,只見他急奔至海邊,脫下上衣一個猛子紮進海里,只是眨眼功夫,便游到張偉身邊。

  “%¥%¥—…—…—”

  張偉瞪大眼睛,渾然不知對方說了些什麼。眼見救命之人到來,卻無法溝通,一時間大急。

  勉強擠出笑容,張偉用最正宗的普通話答道:“在下姓張名偉,遇了海難,因不善弄潮,被困于此,卻望仁兄打救。”

  “啊,原來張兄不是閩人,說的卻是官話。在下姓鄭名芝龍,閩省石井人氏,張兄弟請隨我來。”

  滿腦子里充斥著“閩省”“鄭芝龍”這些三國絕無的名稱,張偉暈乎乎的被鄭芝龍用胳膊挾住脖子,一直拖到岸邊。

  “呸呸呸……”

  甫一上岸,張偉便忙不迭吐著嗆進口中的海水。那鄭芝龍也不多話,自去擰干了衣服,穿上上衣,便待離去。

  張偉眼見他要走,當下也顧不得擰干自身的衣服,連忙追上前去,先是躬身一禮,做揖道:“恩兄慢走,且受小弟一拜。”

  “不須客氣,弄海之人,救人性命與被救原也都是平常之事。誰沒有個落難的時候?”

  張偉至此方仔細打量對方一番,卻見眼前此人,修軀貌偉,容貌堂堂,不似閩人長相,到似北方豪傑的模樣一般,只是說話時眼角上揚,顯的極是傲氣,亦可見眼中露出一絲狡猾之色。

  “話不可這麼說,恩兄于我,正如再造父母一般,且受小弟一拜。”

  認准古人講究禮節的張偉,不顧鄭芝龍的勸阻,到是堅持著倒地拜了一拜。鄭芝龍無奈,只得側身受了一禮,心中對眼前此人,到是有了些許好感。

  “好了,拜也拜了。在下卻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卻要先告辭了。兄弟你落難受驚,需早些找家客棧,安歇將養身體為要。”

  跟隨著鄭芝龍的腳步,張偉卻又擠出幾滴眼淚:“恩兄不知,小弟祖上便越海至南洋,又經南洋至斐濟島,遠隔家鄉萬里之遙,因小弟心慕故土,故而不顧家人勸阻,只身返鄉。卻不想在離家不遠處的海邊遇到了海難,小弟僅以身免。行李銀兩俱落入海中,現在不但舉目無親,且又是身無分文!”

  看過《新宋》的張偉,自決定返回三國時便編好了這一套說辭,免得有人造自已的謠言,到時候卻是解釋不清。于是他的祖先不但到了南洋,還又被他往遠處發配到了斐濟島。

  “啊!兄原來是自斐濟來,聽說那兒原是土人居處,數十年前被紅毛番占據,成了洋人殖民之地。”

  “啊,恩兄說的卻是不錯。現在舉目望去,盡是高鼻子藍眼睛之洋人,弟在斐濟,委實是氣悶不過。故而一意返鄉。”

  “哼。這些紅毛鬼卻不知犯了什麼毛病,天下盡被他們占了,仍是不知足,竟然又占了台灣,現在又要打澎湖的主意,那卻是休想!”

  “恩兄,小弟卻不知現在是天朝幾年,哪朝哪代,哪家皇帝坐龍庭?”

  “現今是天啟年間,當朝的皇帝姓朱,國號大明。”

  張偉頓時一陣頭暈,差點跌倒在地。心中暗暗咒罵,整整相差了一千多年,從三國到明未,這烏龍擺的真是太離譜啦!

  郁悶之極的張偉只得強打精神,繼續問道:“恩兄,當今皇帝可是明君?現今的年景如何,路過南洋時聽人說,卻是不大太平。”

  “哼,當今聖人卻是一個好木匠,做皇帝麼,還不如我呢!信任權閹人魏忠賢與婦人客氏,穢亂朝綱,現今雖不是天下大亂,依我看,亡國之象漸顯。”

  “唉,這可怎麼得了……虧小弟不遠萬里趕回天朝,原指望能過幾天舒心日子。”

  “舒心日子,還得自已尋才是。富貴險中求,咱們閩人便是如此,輕死而恥貧,好日子,都是打拼來的。兄弟既然落難,又是萬里飄泊而回,雖不諳水性,卻不妨隨芝龍,求一番富貴去。”

  “好了,小弟願跟隨大哥,兩脅插刀,以死相報救命之恩!”

  “如此,芝龍願與兄弟結拜。不知兄哪年生人,年齒幾何?”

  “小弟不知中國算法,只知按西洋算法,卻是二十一歲了。”

  “啊,我卻是二十六,賢弟卻是比我小的多了。”

  “這個……大哥。”

  兩行邊行邊談,眼見離與鄭芝龍同來數人越來越近,便找了一個小土包,虛捏了三柱香,跪地結拜。

  “哈哈哈,從此我兄弟便生死同心!”

  “這自然,小弟唯大哥馬首是瞻。”

  鄭芝龍自十歲入澳門,後又居呂宋,至日本平戶,數年前又曾帶人經營台灣,一直在海上謀生,現今又跟隨澎湖大盜李旦,芝龍見多識廣,又素來眼高于頂,雖投奔李旦不久,卻因實力漸長而生了自立之心,故而近來廣結豪傑,遍施恩義,打算尋得時機便火拼了李旦,獨占澎湖。

  救了貌不驚人的張偉,原不打算收留的芝龍耐不住對方苦苦糾纏,想來小弟多一個總好過少一個,于是索性于張偉結拜,收下這個短發說官話的小弟,想來將來火拼時,能擋得對方一刀也好。

  兩個加緊腳步,跟上前面諸人,鄭芝龍淡淡向李旦解釋了幾句後,便自帶著張偉同行。李旦卻也不多話,只默默引著眾人向停靠海船的碼頭行去。

  到得碼頭,張偉放眼看看去,只見一艘長約七十米,桅桿高十一米左右的福船停靠在岸邊,在當時的造船水准來說,眼前這船算是一艘大船了。

  張偉自然跟隨著鄭芝龍住同一艙室,同室的還有一位瘦瘦小小的福建南安人,姓何名斌,年紀大約是二十四五上下,是鄭芝龍的屬下。

  初到朝的張偉新鮮感一過,頓覺難過起來。窄小的船艙中點著一支小小的蠟燭,隨著海浪的波動搖晃著,艙內的其余兩人的臉一明一暗,只覺得壓抑無趣。

  鄭芝龍見張偉神色不愉,卻只道他思鄉心切,便關切道:“賢弟,此地你若過不慣,過一段時間有紅毛鬼的船來,便托人帶你回家。”

  “啊,不必了,兄長,小弟只是一時想念家中的老人,不過小弟出門時,可是下定了決心,非衣綿不還鄉。”

  “好!好男兒自當如此。賢弟放心,跟著我鄭芝龍,保管你得償所願!”

  “如此,一切便聽從兄長的安排。”

  兩人雙手一伸,輕擊一掌,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6 PM

第三章 出海

  從未坐過海船的張偉,初上船時不知厲害,盡管腳下搖晃不止,耐不住艙中寂寞的他卻仍是四處游走,幸得他自幼愛笑,逢人便叫兄長,雖晃來晃去頗礙人眼,船上水手到也沒有厭煩。只是船行漸遠,海中風浪一波波湧來,剛上船時不知深淺的張偉在甲板上慢慢有些經受不住,便扶著船身,慢慢一步步踱回艙內,剛入艙門,胸中的煩惡感竟然抑制不住,急忙狂奔出去,張嘴便是一通狂嘔。

  只不過幾個時辰,張偉吐的連膽汁都涓滴不剩,躺在床上不住呻吟,若是身上還有一絲力氣,受盡折磨他的定然會一步跳入海中,省得讓這軟刀子慢慢折磨死。

  “老弟,來喝碗姜湯。”

  鄭芝龍不知從哪鼔搗出一碗熬的濃濃的姜湯,湊在張偉的鼻子前。還未入口,張偉的雙眼便被辛辣的姜湯刺激的眼淚漣漣,張偉怕辣,便有氣無力地推辭道:“大哥,謝了,我不喝這玩意。”

  鄭芝龍怒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地一點辣都受不得?”

  當下也不多說,捏住張偉的鼻子,張偉受憋不過,將嘴張開吸氣,于是一整碗熱辣辣的姜湯便灌了下去。

  “咳咳咳………”

  張偉有氣無力的咳嗽,被辣的說不出話來。

  “哈哈,賢弟,放心罷,喝了這個,好好休息,很快便不暈了。”

  “正是,張偉兄弟,鄭老大這可是為了你好。”

  那何斌原本湊著燈光看書,見這邊鬧騰的厲害,便也來湊熱鬧,好言安慰了一番。

  “兄弟,你不是坐船回中土,怎地還暈船?”

  鄭芝龍見張偉神色漸漸好轉,便回身坐回自已的鋪上,狐疑地問。

  “咳咳,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原本也不暈船了,可是前日遭了海灘,受驚之下體力大減,小弟上船之初,原以為也不暈船,誰料這身體……”

  “啊,愚兄到是忘了賢弟當遭了海難。賢弟勿怪,好生休息吧。”

  一時間三人不再說話,只聽聞那海浪聲一直拍打著船身。張偉靜靜躺了許久,到覺得身體慢慢恢複,腹中居然開始饑餓起來。

  看了一眼房中沙漏,已是半夜時分,側耳聽那鄭芝龍與何斌,呼吸勻長,卻是都沒有入睡。

  支起身體,張偉小聲喚道:“大哥?”

  “怎地?”

  “小弟已經痊好,只是讓大哥費心了。”

  “賢弟切莫客氣,愚兄對賢弟照顧不周,乃至于此。賢弟剛好,且莫說話,還是好好將息吧。”

  張偉心中暗罵:“這兩人分明心中有事,卻不和我講。鬼鬼祟祟,定然不是什麼好勾當。記得鄭芝龍確是在這一年赴台,火拼了澎湖霸主李旦後開始發家,看現在的情形,李旦對他的野心似乎並非全然無察,看來上岸後,就是一場龍爭虎斗。我說這厮痛快的收我做小弟,卻原來是關鍵時刻,收我當馬仔幫他打架來著。”

  靜靜躺回床上,張偉開始回想數日來的遭遇,甫到明朝時的不甘已然消散,立志要改變三國曆史的他,現在努力在腦海中思索著如何在這明未亂世干出一番事業來。

  想到此處,張偉心中又是一陣暴怒,那些可惡的外星人,送他回三國卻到了明未,這也罷了,原來說的超級裝備,居然就是一本《花花公子》,張偉一上船,便尋得一個背靜處打開看了,哭笑不得的他只得順手將書扔到了海里,不然被別人發現了,解釋起來可得大費周章。

  張偉的曆史水准,勉強算是一個曆史系本科生的水准,在床上假寐的他,開始思量著如何開展自已的王霸雄圖。

  “嗯,現在是天啟四年……天啟三年九月,袁崇煥被派往甯遠,六年大敗努爾哈赤,關外十余年內暫無危險。記得崇禎元年,清兵曾繞道入關,劫掠一番,一直打到山東,搶了百萬人口,金帛無數,北方是去不得的。

  西面,現在雖然無事,不過西北貧瘠,無法發展。而且過幾年就有大旱災,更加的去不得。

  南方的南直隸,是明朝兩百余年的陪都,擁有一套與北京對應的政府機構,擁兵數十萬,戒備南方,雖是整個中國最富裕的地方,不過卻不是無根無基的張偉能起事的地方。

  想到此處,張偉頓覺現實與游戲相差甚遠。在游戲中錢來的容易,與達官貴人猛將文士結交也容易,只需選擇對話,酒會,自然就有一幫豪傑幫他打天下。可是如今的他,如果冒冒然跑到明朝某官員家中,大大咧咧說道:諾,我們來酒會的干活?

  只怕立時便被打的皮開肉綻,送往官府法辦。

  不過他也有幸運之處,一入貴境便認識十余年後擁兵十數萬,家財千萬,戰船千艘的鄭芝龍。雖然現在的鄭芝龍亦只是小海盜一個,不過只要假以時日,成就定然不凡。

  想到此處,張偉精神一振,在肚里輕笑起來:“嘿嘿嘿……老鄭,老子我現下可是叫你大哥,那麼,將來你也吃點虧,把你的家財、士兵,戰船,都送給小弟我花差花差吧,放心,做兄弟的不會讓你吃虧,等我做了皇帝,總得封你個候爵,伯爵啥的。”

  睡在對面的鄭芝龍迷迷糊糊中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發冷,拉緊了被子,翻身繼續想他的火拼大計。

  張偉在暗中默想著鄭芝龍的發家史:1624年背叛李旦,趁勢而起,掃許心素、來李魁奇、除鍾斌,縱橫四海而無人能敵。在當時的海上馬車夫荷蘭水手的口中,這位中國的海上霸主,被尊稱為:老爹;心眼直的紅毛番評價他為:一個中國老好人。

  後又抑李國助、鎮荷夷、鏟劉香,揚威八閩。

  以安海為基地,結合商業──軍事集團的跨國霸主,觸角遠達平戶、長琦、孟加爾(印度西海岸)、萬丹、舊港、巴達維亞、馬六甲、柬埔寨、緬甸、大泥、浡尼、占城、呂宋、魅港、北港、大員等各地。接觸的人包括日本貴族商賈代表、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及南京、江西的瓷商等。鄭家府邸「第宅壯麗,綿延數里,朱欄錦幄,金玉充牣」,「開通海道,直至其內,可通洋船,亭榭樓台,工巧雕琢,以至石洞花木,甲於泉郡……

  可惜,鄭芝龍的政治眼光委實不如他的經濟眼光,扶助唐王稱帝隆武後,挾持朝政,打擊異已,後看清兵席卷江南後,不顧兒子鄭成功的勸阻,北上降清,終于落得被異族處死的下場。能力雖然遠遠大過他的兒子鄭成功,不過,在曆史的評價上,可差的遠了。

  不過鄭成功此人,雖然被後世尊為民族英雄。帶兵和發展的水准,依後人的眼光來看,卻也差勁的很。其人殘酷好殺,士卒部下動輒因小故被殺,且又不聽人言,剛愎自用。其圍困南京之日,帶甲十七萬,更有兩萬身強力壯之勇士,身披數十斤重之鐵甲,號稱鐵人軍,無人能當其鋒。而南京城內不過數千人耳。就在順治帝驚慌不已之際,中了敵人緩兵之計的成功因連營被破,近二十萬大軍潰敗而不可收拾,漢族最後的光複之光,亦告熄滅。後來至台灣,原本可休息生息,加強其父留下的海外貿易生意,富國強兵,事亦未必不可後圖。可惜,成功生性驕傲,不能從慘敗中恢複,于是三十九歲盛年郁郁而終。又沒有處理好身後家事,諸子爭位,台灣後終于不保,漢人衣冠自此而絕。

  張偉瞄了一眼同艙的何斌,正是此人,勸鄭成功攻台,以為基地。

  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為荷蘭殖民者做通事的何斌決定投奔鄭成功。成功一見他,因是父親舊部,便客氣的問他來意,何斌答對曰::“台灣沃野數千里,實霸王之區,若得此地,可以雄其國;使人耕種,可以足其食。上至雞籠、淡水,及至硝磺有焉。且橫絕大海,肆通外國,置船興販,桅舵、銅鐵不憂乏用。移諸鎮兵士眷口其間,十年生聚,十年教養,而國可富、兵可強,進攻退守,真足與他國抗衡也。”

  並從袖中拿出一張有關台灣道和荷蘭兵力分布、炮台設置的地圖交給鄭成功,作為軍事上決策的依據。鄭成功聞其言,看其圖,心中大喜。適逢鄭成功進攻金陵失敗,勢蹙力孤,急需尋找下一步之路。被何斌一番鼓動後,始下決心攻台。

  張偉想到此處,心中對未來已然有了初步的規劃。自已認了鄭芝龍做大哥,澎湖不久後必將被此人占據,跟隨他不過能得一些富貴而已。鄭芝龍自有幾個親弟做為心腹,外姓雖然結拜,不過在動輒結拜的古人眼里,也只不過比路人強些罷了。如若一直跟隨鄭芝龍,想有自已的基業,實在是水中撈月。

  只有誘之以利,早日從其身邊脫身,又能得其臂助,方能大展拳腳。那麼,只能把何斌的話早說上幾十年,趁荷蘭人去年剛到台灣,根基不穩之際,自已先把台灣弄到手,那時候,何愁大事不成。

  雖然是不得已來到明未,不過一直對一億兩千萬漢人敗于不足百萬女真人而心懷不爽的張偉,能夠有機會改變這個斬斷中國文明進程的那段慘痛曆史,到也並不讓沒去成三國的張偉覺得太過遺憾。

  並不是大漢族主義者的張偉,卻一直對曆史上清朝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剃發易服,文字獄。閉關鎖國沒有絲毫的好感。現在能有機會改變這段曆史,讓中華之光重新照耀全球,身為中華民族一員為榮的張偉決定不放棄這次陰差陽錯得來的機會,改變曆史!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7 PM

第三章 出海

  從未坐過海船的張偉,初上船時不知厲害,盡管腳下搖晃不止,耐不住艙中寂寞的他卻仍是四處游走,幸得他自幼愛笑,逢人便叫兄長,雖晃來晃去頗礙人眼,船上水手到也沒有厭煩。只是船行漸遠,海中風浪一波波湧來,剛上船時不知深淺的張偉在甲板上慢慢有些經受不住,便扶著船身,慢慢一步步踱回艙內,剛入艙門,胸中的煩惡感竟然抑制不住,急忙狂奔出去,張嘴便是一通狂嘔。

  只不過幾個時辰,張偉吐的連膽汁都涓滴不剩,躺在床上不住呻吟,若是身上還有一絲力氣,受盡折磨他的定然會一步跳入海中,省得讓這軟刀子慢慢折磨死。

  “老弟,來喝碗姜湯。”

  鄭芝龍不知從哪鼔搗出一碗熬的濃濃的姜湯,湊在張偉的鼻子前。還未入口,張偉的雙眼便被辛辣的姜湯刺激的眼淚漣漣,張偉怕辣,便有氣無力地推辭道:“大哥,謝了,我不喝這玩意。”

  鄭芝龍怒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地一點辣都受不得?”

  當下也不多說,捏住張偉的鼻子,張偉受憋不過,將嘴張開吸氣,于是一整碗熱辣辣的姜湯便灌了下去。

  “咳咳咳………”

  張偉有氣無力的咳嗽,被辣的說不出話來。

  “哈哈,賢弟,放心罷,喝了這個,好好休息,很快便不暈了。”

  “正是,張偉兄弟,鄭老大這可是為了你好。”

  那何斌原本湊著燈光看書,見這邊鬧騰的厲害,便也來湊熱鬧,好言安慰了一番。

  “兄弟,你不是坐船回中土,怎地還暈船?”

  鄭芝龍見張偉神色漸漸好轉,便回身坐回自已的鋪上,狐疑地問。

  “咳咳,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原本也不暈船了,可是前日遭了海灘,受驚之下體力大減,小弟上船之初,原以為也不暈船,誰料這身體……”

  “啊,愚兄到是忘了賢弟當遭了海難。賢弟勿怪,好生休息吧。”

  一時間三人不再說話,只聽聞那海浪聲一直拍打著船身。張偉靜靜躺了許久,到覺得身體慢慢恢複,腹中居然開始饑餓起來。

  看了一眼房中沙漏,已是半夜時分,側耳聽那鄭芝龍與何斌,呼吸勻長,卻是都沒有入睡。

  支起身體,張偉小聲喚道:“大哥?”

  “怎地?”

  “小弟已經痊好,只是讓大哥費心了。”

  “賢弟切莫客氣,愚兄對賢弟照顧不周,乃至于此。賢弟剛好,且莫說話,還是好好將息吧。”

  張偉心中暗罵:“這兩人分明心中有事,卻不和我講。鬼鬼祟祟,定然不是什麼好勾當。記得鄭芝龍確是在這一年赴台,火拼了澎湖霸主李旦後開始發家,看現在的情形,李旦對他的野心似乎並非全然無察,看來上岸後,就是一場龍爭虎斗。我說這厮痛快的收我做小弟,卻原來是關鍵時刻,收我當馬仔幫他打架來著。”

  靜靜躺回床上,張偉開始回想數日來的遭遇,甫到明朝時的不甘已然消散,立志要改變三國曆史的他,現在努力在腦海中思索著如何在這明未亂世干出一番事業來。

  想到此處,張偉心中又是一陣暴怒,那些可惡的外星人,送他回三國卻到了明未,這也罷了,原來說的超級裝備,居然就是一本《花花公子》,張偉一上船,便尋得一個背靜處打開看了,哭笑不得的他只得順手將書扔到了海里,不然被別人發現了,解釋起來可得大費周章。

  張偉的曆史水准,勉強算是一個曆史系本科生的水准,在床上假寐的他,開始思量著如何開展自已的王霸雄圖。

  “嗯,現在是天啟四年……天啟三年九月,袁崇煥被派往甯遠,六年大敗努爾哈赤,關外十余年內暫無危險。記得崇禎元年,清兵曾繞道入關,劫掠一番,一直打到山東,搶了百萬人口,金帛無數,北方是去不得的。

  西面,現在雖然無事,不過西北貧瘠,無法發展。而且過幾年就有大旱災,更加的去不得。

  南方的南直隸,是明朝兩百余年的陪都,擁有一套與北京對應的政府機構,擁兵數十萬,戒備南方,雖是整個中國最富裕的地方,不過卻不是無根無基的張偉能起事的地方。

  想到此處,張偉頓覺現實與游戲相差甚遠。在游戲中錢來的容易,與達官貴人猛將文士結交也容易,只需選擇對話,酒會,自然就有一幫豪傑幫他打天下。可是如今的他,如果冒冒然跑到明朝某官員家中,大大咧咧說道:諾,我們來酒會的干活?

  只怕立時便被打的皮開肉綻,送往官府法辦。

  不過他也有幸運之處,一入貴境便認識十余年後擁兵十數萬,家財千萬,戰船千艘的鄭芝龍。雖然現在的鄭芝龍亦只是小海盜一個,不過只要假以時日,成就定然不凡。

  想到此處,張偉精神一振,在肚里輕笑起來:“嘿嘿嘿……老鄭,老子我現下可是叫你大哥,那麼,將來你也吃點虧,把你的家財、士兵,戰船,都送給小弟我花差花差吧,放心,做兄弟的不會讓你吃虧,等我做了皇帝,總得封你個候爵,伯爵啥的。”

  睡在對面的鄭芝龍迷迷糊糊中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發冷,拉緊了被子,翻身繼續想他的火拼大計。

  張偉在暗中默想著鄭芝龍的發家史:1624年背叛李旦,趁勢而起,掃許心素、來李魁奇、除鍾斌,縱橫四海而無人能敵。在當時的海上馬車夫荷蘭水手的口中,這位中國的海上霸主,被尊稱為:老爹;心眼直的紅毛番評價他為:一個中國老好人。

  後又抑李國助、鎮荷夷、鏟劉香,揚威八閩。

  以安海為基地,結合商業──軍事集團的跨國霸主,觸角遠達平戶、長琦、孟加爾(印度西海岸)、萬丹、舊港、巴達維亞、馬六甲、柬埔寨、緬甸、大泥、浡尼、占城、呂宋、魅港、北港、大員等各地。接觸的人包括日本貴族商賈代表、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及南京、江西的瓷商等。鄭家府邸「第宅壯麗,綿延數里,朱欄錦幄,金玉充牣」,「開通海道,直至其內,可通洋船,亭榭樓台,工巧雕琢,以至石洞花木,甲於泉郡……

  可惜,鄭芝龍的政治眼光委實不如他的經濟眼光,扶助唐王稱帝隆武後,挾持朝政,打擊異已,後看清兵席卷江南後,不顧兒子鄭成功的勸阻,北上降清,終于落得被異族處死的下場。能力雖然遠遠大過他的兒子鄭成功,不過,在曆史的評價上,可差的遠了。

  不過鄭成功此人,雖然被後世尊為民族英雄。帶兵和發展的水准,依後人的眼光來看,卻也差勁的很。其人殘酷好殺,士卒部下動輒因小故被殺,且又不聽人言,剛愎自用。其圍困南京之日,帶甲十七萬,更有兩萬身強力壯之勇士,身披數十斤重之鐵甲,號稱鐵人軍,無人能當其鋒。而南京城內不過數千人耳。就在順治帝驚慌不已之際,中了敵人緩兵之計的成功因連營被破,近二十萬大軍潰敗而不可收拾,漢族最後的光複之光,亦告熄滅。後來至台灣,原本可休息生息,加強其父留下的海外貿易生意,富國強兵,事亦未必不可後圖。可惜,成功生性驕傲,不能從慘敗中恢複,于是三十九歲盛年郁郁而終。又沒有處理好身後家事,諸子爭位,台灣後終于不保,漢人衣冠自此而絕。

  張偉瞄了一眼同艙的何斌,正是此人,勸鄭成功攻台,以為基地。

  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為荷蘭殖民者做通事的何斌決定投奔鄭成功。成功一見他,因是父親舊部,便客氣的問他來意,何斌答對曰::“台灣沃野數千里,實霸王之區,若得此地,可以雄其國;使人耕種,可以足其食。上至雞籠、淡水,及至硝磺有焉。且橫絕大海,肆通外國,置船興販,桅舵、銅鐵不憂乏用。移諸鎮兵士眷口其間,十年生聚,十年教養,而國可富、兵可強,進攻退守,真足與他國抗衡也。”

  並從袖中拿出一張有關台灣道和荷蘭兵力分布、炮台設置的地圖交給鄭成功,作為軍事上決策的依據。鄭成功聞其言,看其圖,心中大喜。適逢鄭成功進攻金陵失敗,勢蹙力孤,急需尋找下一步之路。被何斌一番鼓動後,始下決心攻台。

  張偉想到此處,心中對未來已然有了初步的規劃。自已認了鄭芝龍做大哥,澎湖不久後必將被此人占據,跟隨他不過能得一些富貴而已。鄭芝龍自有幾個親弟做為心腹,外姓雖然結拜,不過在動輒結拜的古人眼里,也只不過比路人強些罷了。如若一直跟隨鄭芝龍,想有自已的基業,實在是水中撈月。

  只有誘之以利,早日從其身邊脫身,又能得其臂助,方能大展拳腳。那麼,只能把何斌的話早說上幾十年,趁荷蘭人去年剛到台灣,根基不穩之際,自已先把台灣弄到手,那時候,何愁大事不成。

  雖然是不得已來到明未,不過一直對一億兩千萬漢人敗于不足百萬女真人而心懷不爽的張偉,能夠有機會改變這個斬斷中國文明進程的那段慘痛曆史,到也並不讓沒去成三國的張偉覺得太過遺憾。

  並不是大漢族主義者的張偉,卻一直對曆史上清朝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剃發易服,文字獄。閉關鎖國沒有絲毫的好感。現在能有機會改變這段曆史,讓中華之光重新照耀全球,身為中華民族一員為榮的張偉決定不放棄這次陰差陽錯得來的機會,改變曆史!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8 PM

第四章 火拼(上)

  一夜未曾入睡的張偉,站在清晨的甲板上,欣賞著海中日出,精神在外人看來,卻是健旺的很,渾不似暈船初愈之人。

  “賢弟,果然是經曆過海上波浪的,昨日一碗姜湯下肚,今兒看起來就健壯的緊。”

  “這還得多謝大哥。若不是大哥照料,小弟不知道到幾時才能站在這甲板之上。”

  “自家兄弟,再不要說這些客套話!”

  “是,大哥教訓的是。”

  鄭芝龍負手站在船頭,任海風吹在衣衫單薄的身上,雖然天已是初夏,清早的海風仍讓普通人畏首縮腳,他這般做派,看起來當真是豪邁的緊。

  張偉並不多話,只是站在他身後,雖然凍的全身哆嗦,卻也並不退縮半步。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站立良久,鄭芝龍方招手讓張偉上前說話。

  “兄弟,哥哥看出來了,兄弟雖然表面上笑容可掬,言行隨意,令人覺得親和而無霸氣,實則心有主見,堅毅而有決斷,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張偉心中一驚,暗想:此人眼力到是不凡。

  又想:此時若做作退縮,反教他看不起。

  展顏一笑,張偉趨前幾步,與鄭芝龍並列,說道:“大哥言重了,小弟自小脾氣倔強,到是有的,至于其他,非小弟所敢言。”

  鄭芝龍卻不答話,只是微微一笑,與張偉並肩看起日出來。

  張偉的性格雖表面看來滑稽可笑,胸無城府,自已也認為已身並無所長,除了愛玩一些游戲外,其人簡直乏善可陳。

  自從被扔到明未起,這數日來的遭遇卻委實非同一般。先是被困海邊,後又成功攀附鄭芝龍,近而又得到其賞識,芝龍此時雖未能雄霸四方,然而已小有根基,其人又驕傲非常,能被他贊為非池中物,張偉完全可以自傲。

  兩人並立半日,芝龍方開口道:“兄弟,知道我為何要與你結拜麼?”

  張偉思忖道:這厮好好的說這個做甚?他與我結拜,又存的什麼好意了,不過是要多個挨刀的小弟罷了。我窮困潦倒,又舉目無親,自然是做肉盾的不二好人選了。如若我不傻,自然曉得,他現在問我,自然是在試探,卻該如何回答才好?

  略想一下,張偉決定搏這一注,嘴巴一歪,詭笑道:“初時只道大哥你同情小弟,這幾日看來,大哥與這船主鄭大哥卻有些瓜葛,怕是有用得小弟處吧?”

  鄭芝龍先是一楞,然後大笑道:“兄弟果然是爽快,好,做哥哥的也不眶你,此番上岸,便要火拼了李旦這賊厮鳥。”

  “大哥需小聲為是,需防河邊走路,草里有人。”

  “哼,這船頭水手,全是我的人,怕個鳥。如果不是船上水手大半心向著我,你當李旦這厮傻麼,早就在船上就結果了我們。”

  “那下了船?”

  “哼,這卻由不得他了。他卻不知,此番我們離澎湖前,做哥哥的便安排好了一切,待下午一下船,便是那李旦的死期到了。”

  張偉在肚里暗罵:難道你這麼跋扈囂張,原來在你眼中,後艙那幾人早就是死人一個。不過就算如此,你也太沉不住氣,也不防人家與你拼個漁死網破。

  “大哥都安排好了,小弟真是汗顏,是小弟誤會大哥了。”

  “兄弟到也沒有誤會,做大哥的原也沒有好意。本打算到澎湖時讓你與李旦起爭執,待他殺了你,做大哥的假借為你報仇,火拼了他。”

  “這……大哥,小弟的命是大哥你救的……大哥吩咐就是了。”

  “哼,你不必慌。今早看出兄弟你是個豪傑,我鄭芝龍平生最愛有骨氣的人,那李旦做事畏首畏尾,方有今日,難道我鄭某人也要如此麼?既然要火拼,那便火拼,尋的什麼鳥借口。兄弟,以後老老實實跟著我干,保你衣綿還鄉!”

  “大哥的英雄氣概,委實令小弟敬服。”

  “哈哈哈……”

  與鄭芝龍虛與委蛇一番,到令原本凍的發抖的張偉倒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一直以為鄭芝龍只是讓他做個馬前卒的張偉,現在方知原來是讓他去送命,不住在心里暗道:好險好險,老子今日不死,將來一定要尋機會要了你的狗命。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8 PM

第四章 火拼(下)

  

  鄭芝龍卻想不到張偉鬼頭鬼腦的是在打他的主意,只道這小弟未經曆江湖之險,乍聽真相之後嚇壞了頭腦,于是溫言安慰道:“兄弟,這事先用不到你。你一會回艙休息,事未完時,切莫出艙就是了。”

  張偉暗想:老子又不是你爸爸, 你哪有這般體帖的。做小弟的不去幫老大拼命,卻是何道理?于是拍拍胸膛,說道:“大哥,這卻是你的不是了,小弟雖然算不上孔武有力,卻也是七尺男兒,怎可讓小弟躲在艙中看大哥拼命。”

  “如此甚好,兄弟,做大哥的沒有看錯你。”

  張偉這番慷慨激昂的話令得鄭芝龍又高看了幾分,拉著張偉回艙後,就嚷著令何斌去吩咐伙房多弄幾個酒菜,要與張偉兄弟好好喝上幾杯。若不是何斌提醒,恐怕到了下午火拼之際,這個未來的海上霸主卻是醉臥床上,任人宰割了。

  三人在午飯之後,再不出艙,鄭芝龍只陰著臉躺在床上,那何斌卻坐立不安, 讓張偉很是瞧他不起。張偉當時卻是不知,這何斌一向是以經商為長,跟隨鄭芝龍後又以謀士自居,平日里凡事動動嘴皮子也罷了,于今突然要他動刀砍人,卻如何能不緊張?

  張偉雖來自現代,自小縱然不是三好學生,可也沒有動刀和人砍過架。說心里不緊張,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已。百般無奈之下,只得在心里暗想曾經看過的那些古惑仔電影,心道:陳浩南雖不過胸前比老子多幾塊肌肉罷了,老子的二頭肌卻比他強的多了,他能砍幾十個人,老子砍上十個八個的,總該不成問題了吧?

  卻說張偉心里七上八下,從浩南哥一直想到董存瑞,那船卻不理他是否害怕,在航行了兩天後,終于在傍晚時分,“砰”的一聲,靠上岸去。

  鄭芝龍一躍而起,兩眼精光直射,從床上抽出一把精鋼打造的短刀來,藏在袖中,與何斌打個眼色,往艙外行去。

  張偉在拍了胸脯要為老大兩肋插刀後,便從何斌處得了一把匕首,一樣藏在袖中,跟著鄭何二人,向船頭行去。心中揣揣不安,暗念道:老子可是來複興中華民族的,切莫有不開眼的家伙砍我兩刀,為老大兩肋插刀,成啊,誰要插,便去插我老大兩刀好了,不需客氣,我可是不會生氣的。

  一行三人與李旦一行五人在船頭相遇,那李旦沖鄭芝龍點頭道:“芝龍,一會下船後,到我府里來一下,有事與你相商。”

  鄭芝龍暗道:“想騙我去吃鴻門宴麼?這到可以免了,一會請老大你先去閻羅王那兒打個前站,過得幾十年做兄弟的去了,再讓你請罷。”

  鄭芝龍尚未答話,那何斌卻搶前一步答道:“正好,李頭兒,鄭老大剛也和我說道,這陣子和老大有些誤會,正想去府上吃上一懷,大家伙好好親近親近。”

  那李旦卻是皮笑肉不笑,只淡淡應了一聲,便抬腳向船下先行去。眾人剛行到岸邊,眼見再多行數十步就是何斌安排的伏擊點,眾人卻齊聽到有人在不遠處狂呼道:“大哥,鄭芝龍那白眼狼反了,快跑啊!”

  李旦大驚,身邊隨眾急忙一起抽出刀來,何斌大急,喊道:“李頭兒莫信,鄭老大不是那樣的人。”一邊猛打眼色,讓鄭芝龍快跑。

  鄭芝龍緊了緊手,往後退了幾步,放眼去看來人,卻原來是李旦的弟弟李安平,只見他滿臉血汙,衣衫破爛,跌跌撞撞的往船邊跑來。

  一看到是李旦的親弟跑來,原本想解釋的鄭芝龍大叫一聲:“壞了!”

  急忙抽出短刀,大喝道:“何斌,張偉,快與我退到船頭固守,不能讓他們走脫了。”

  張偉與何斌聞聲暴退,與鄭芝龍一同退到船首處,那何斌向船上水手大叫道:“兄弟們,快來幫鄭老大守住船頭,老大不會虧待你們的。”眾水手一聲諾,立時奔出六七個身強力壯的,隨手拿些船上的雜物,雄糾糾站在船頭。

  李旦眼見事將不濟,擠出一絲笑容,向鄭芝龍道:“芝龍,你我兄弟一場,我待你也不薄,你要地盤,這澎湖已得了去,給我這船,讓我帶著家小回福建養老去罷。”

  鄭芝龍眼見不遠處追趕李安平的手下蜂擁而來,得意一笑,對李旦道:“李老大,我有心讓你走,可是就怕你脫身後卻與我為難。要養老,這澎湖卻哪里比福建差了?不如在此地養老罷!”

  “欺人太甚。諸兄弟,與這反骨仔拼了!”

  那李旦身邊數人皆攜帶著長刀,且都是李旦精心挑選的悍勇之士,故而鄭芝龍一方雖然人數稍多,而占據地利之便,在對方長刀直舞之下,卻被逼的一直後退。

  李安平勢若瘋虎,雖然全身傷痕累累,卻揮舞著一把樸刀,刀刀往鄭芝龍身上削去。鄭芝龍雖武藝高強,又身高體壯,但壯的怕不要命的,那李安平懷了必死之心,對鄭芝龍砍向自身的短刀視若不見,一時之間纏的芝龍無法脫身。

  張偉在對方攻來之際便閃到了諸悍勇水手的身後,反正這些家伙常年奔波海上,鍛煉的一身好身板,雖然擋在前面不住的吃刀砍,卻也要不得命。若是張偉這樣吃上幾刀,估計連叫救命的力氣也沒有了。

  李旦帶著眾人接連砍翻了數名擋路的水手,正要助兄弟卻夾擊鄭芝龍,卻聽到身後噔噔的響,原來芝龍的下屬已然趕到,正在上船。

  慘然一笑,李旦對圍攻張偉與何斌的諸手下喊道:“大家伙跳海跑吧,能跑則跑,跑不掉的各安天命。我還有妻兒在島上,就不走了。”

  將手中長刀一扔,李旦又對李安平道:“弟弟,放下刀來,咱們且看鄭大英雄能不能念在往日情份上,留咱兄弟一條生路。”

  “大哥,你糊塗了!咱倆的妻兒老小,早讓這些畜牲盡數殺了,你還指望能留條活路給你?”

  “啊……”

  李旦一聽得家人全部喪命,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只抖著手指著鄭芝龍,半響方道:“你、你好!”

  耳聽得身後響動越來越近,撿起扔在地上的長刀,拼了全力向鄭芝龍沖去,剛好鄭芝龍被李安平逼的後退一步,覷得破綻的李旦大吼一聲,將手中長刀高舉,向著鄭芝龍的背後劈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19 PM

第五章 初會(上)

  鄭芝龍只聽得身後勁風襲來,卻苦于要招架李安平的樸刀,一時間別說抽身抵擋,就連閃避亦是不及,只得在心中暗叫:苦也,想不到我鄭芝龍今天要命喪于此。

  何斌此時腿部已然受了輕傷,看到老大危急,咬牙欲上前阻擋,卻哪里踱的動腳,大急之下,將手中短刀向李旦擲去,他本是文弱書生,雖拼著一股悍勇之氣與李旦的眾手下拼斗到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未,縱然是拼了老命將短刀擲出,卻又能擲得多遠?

  那短刀劃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李旦眼前一晃,那李旦一驚,往後一滯,短刀卻已力竭落地了。李旦不再理會,將手臂一抬,長刀一掄,又向鄭芝龍背後砍去。

  船梯處鄭芝龍的眾手下已經奔上,與李旦的手上亂紛紛戰成一團,一時之間卻也近不得鄭芝龍身邊,船上眾水手皆是傷痕累累,空手的何斌兩眼亂掃,卻看到張偉手持匕首威風凜凜站在眾受傷水手身後,顯是身上一處傷痕也欠奉。

  眼見李旦又向鄭芝龍砍去,何斌大急道:“張偉,快去救鄭老大!”

  張偉早就覷見鄭芝龍情勢危急,衡量一下自身實力,本欲裝傻躲在一邊,被何斌這麼一吼,心中大恨:你當老子是無敵鐵金剛麼,這兩個瘋子手里拿的全是大刀,卻讓老子用這把小匕首去和人拼命?

  心里縱然暗恨,卻知道此時如若不上,不管鄭芝龍是否能活命,一會兒自已卻肯定是活不成了。于是只好大吼一聲,右手持精鋼打造閃亮亮小匕首,左手卻一揮,翹成個蘭花指,疾沖而上,卻又向李旦的身後偷襲而去。

  那李旦心中大恨,被何斌擋了一擋後,又有這小子上來礙事,心下本欲不理,只想與鄭芝龍同歸于盡,不過身體的反應卻不由他,聽得張偉沖了上來,便不由自主的將腰一扭,閃了開去,于是本來必能砍中鄭芝龍的一刀,斜斜劈了過去,只割到了鄭芝龍的衣角。

  鄭芝龍左支面拙之余,眼光余光一掃,卻發現是張偉救了自已一命,心內暗道:僥幸僥幸,如若不是一時興起收了這個小弟,今番就要喪命于此了。

  李旦卻是氣的眼角發紅,索性一轉身,將大刀向張偉頭上砍去。張偉本來正在自得,心想老子一出手便不同凡想,此時一見明晃晃的大刀向自已頭上砍來,頓時鬼叫一聲,身體暴退,欲往人多處閃躲。

  “混帳,壞了我的事便想跑?”

  李旦眼見自已手下紛紛被砍死在船頭,眼見自已也快活不成了,傷不了鄭芝龍,卻打定了主意,要臨死拉一個墊背的,于是將長刀舞的虎虎生風,刀刀不離張偉要害,顯是對拉張偉一同上路頗有誠意。

  張偉卻是大急,對李旦的好意卻之不恭,受之卻也是大大的不願,于是不管姿式瀟灑于否,就在這船頭上四處亂竄,口中大呼小叫,直呼人來救命。

  “張兄弟莫慌,快躲到我身後來。”

  張偉百忙之中兩眼骨碌碌一陣亂轉,卻發現鄭芝龍已趁亂砍翻了李安平,笑嘻嘻站在何斌身邊。

  耳聽得身後刀風仍然舞的起勁,張偉卻也顧不得看到刀子是否能砍到自已,心道:拼了!能不能活命,就看這一遭了。

  低下頭來,向地上一趴手腳並用拼命鄭芝龍身邊爬去。李旦一楞,顯是想不到眼前這小子居然會用這種丟臉的辦法逃命,當下也不及細想,原本就接近張偉的長刀一抖,便削了上去。張偉只覺得屁股上冰涼涼一片,卻不知道自已中了刀,只道是自已膽小嚇顯了褲子,于是到也沒有怕痛,急忙竄到鄭芝龍身後,傻傻一笑,手卻往身後摸了過去,心道:這次臉丟的當真不小。

  鄭芝龍卻顧不上他,傲然向發楞的李旦說道:“李老大,我看你也是條好漢,把刀子扔了,做兄弟的不為難你,讓你留個全屍。”

  慘笑一聲,李旦意興索然道:“鄭一,這次是你勝了,江湖生涯本是刀頭添血的勾當,有今天也在我意料之內。只求你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把我全家都好好葬了吧。”

  “那是自然,李老大你好生去吧。身後事,小弟自然會好生料理。”

  李旦不再說話,將刀舉起,橫在脖子上用力一勒,鮮血狂湧而出,一代梟雄就此斃命。

  鄭芝龍卻不在意,轉身向一個正在擦拭刀頭鮮備的大漢,問道:“李老大那三艘運生絲往印度孟加爾的海船回來沒?”

  “前日就返回了,運回整船的香料,等過幾日送到日本,就是整船的銀子。”

  “哈哈哈……我鄭芝龍也有今日!二弟,以後咱兄弟好好干,一定比李家兄弟做的好。”

  “那是自然,大哥,我一切都聽你的。”

  那漢子擦干血跡,抖了抖滿臉的橫肉,咧嘴大笑。

  “好,張兄弟,你過來。”

  張偉此時已發現自已原來是屁股上中了一刀,趴在甲板上讓何斌草草包紮了一番,正咧著嘴倒抽著冷氣。聽到鄭芝龍相喚,一扭一扭的走上前來。

  “大哥,有什麼吩咐?”

  “好兄弟。這次大哥保住性命,全是靠兄弟你舍身相救!”

  “大哥說的哪里話來,做兄弟的為大哥兩肋插刀,也是該當的。更何況大哥你也曾救過兄弟。”

  “好了,咱們兄弟不必客氣了。這澎湖有四五十艘小船,都是大哥的。一會兄弟你去挑艘好的,大哥再借你點本錢,兄弟就能把買賣做起來了。”

  “多謝大哥!”

  “好了,這位是我親弟弟鄭鴻逵,你們兩人好好親近親近,以後,大家都是自已人。”

  張偉聽聞得飛來一艘海船,深知貿易利潤之大的他頓時眉開眼笑,瞬那之間連屁股的創痛都拋之腦外,聽聞眼前那個惡狠狠的漢子便是鄭芝龍的二弟,連忙奔上前去,拱手問安。

  “唔,這小兄弟我看還算機靈,以後跟著我們鄭家好生做。切莫有二心才是。”

  鄭鴻逵其人卻不象表面的那般粗魯無知,此人心思細膩,心狠手辣,是鄭芝龍發家的得力臂助。此時對張偉卻沒有與其兄一般信任,言下大有警告張偉之意。

  心中暗罵一聲,張偉卻做出一副受教橫樣,連聲諾諾。鄭芝龍大笑一聲,招手令人扶著張偉、何斌,一伙得意洋洋的往李旦的府邸行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0 PM

第五章 初會(下)

  這澎湖島在宋時便是泉州漁民歇息修船的碼頭,至明未時已有數千島民常住于此,至李旦兄弟經營此處,已做為海上貿易之基地,此地已有海船數十艘,漁船數百,此地海產殷富,又是通往台灣與南洋各地的良港,鄭芝龍到並不在意得到李氏兄弟的這些海船,他早在1621年與福建大商人顏思齊前往台灣北港時便擁有小船十三艘,這數年下來,又與李旦合作添了不少船,到是得到澎湖這地盤,更讓鄭芝龍興奮。

  澎湖列島約有六十四個大小不一的列島組成,二十個島有人居住,其中以澎湖本島最大,(含馬公市及湖西鄉),其次為西嶼、白沙鄉。土地面積為126.8641平方公里。

  李旦原本就是在澎湖本島安身,十余年經營下來,已經儼然有了一個小城鎮,數千人居于本島之上,有漁民、海盜、商人,分列于島上大佬李旦的府邸四周,三日前,鄭鴻逵帶著鄭芝龍的一幫手下,攻入李府,盡殺李氏家人與手下,已然完全控制了澎湖列島。

  踩在被鮮血浸透的李府大廳的的青磚上,張偉心中暗罵:這些人當真是全無人性,干掉男人也就罷了,連婦人小孩也不放過,這到也罷了,居然不待鮮血干透,屍體運出,便這麼堂而皇之的住進來了。

  眾人剛在李府大廳坐定,寒喧未定,便有鄭芝龍的屬下進來稟報道:“鄭老大,外面有一眾船商前來拜見。”

  “這些家伙,換了主子就急著來巴結。不見,告訴他們,一切依例如常,我鄭一不是殺雞取卵的人,讓他們盡管放心罷。”

  那屬下抱拳諾了一聲,自去傳話去了。

  張偉卻不顧及這些,從現代回到古代,進入古人豪富之家還是初次,腳底是整齊劃一的青磚地面,進門便是檀香木打造的長條貢桌,兩邊分列著八張黑色雕花太師椅,牆上懸掛著明朝的名字字畫,左右不過是唐寅、祝枝山,張偉到是不懂,只仰著頭如鄉巴佬一般亂看一通。

  “兄弟,不要急著看這些,這里的財物都是咱們自個兒的,你若想要,這房間內所有的字畫,古董,一會兒叫兩個小厮給你搬去。”

  何斌在一旁笑道:“鄭老大,張偉兄弟還沒有住處,咱們把他安排到哪兒?”

  鄭芝龍拍拍身邊的座椅,令張偉坐上去,笑道:“好兄弟,你是搬來和我住,還是讓哥哥在鎮上給你尋一個宅院?”

  張偉老實不客氣的坐下,端起精致的蓋碗,打開蓋,吹上兩口,抿一下後方答道:“大哥,這里實在是好,兄弟都舍不得離開,不過大哥你有家眷,兄弟住這兒實在不便,至于宅子,到也不必,隨便給兄弟找處居所便可。”

  “做大哥的不會讓你受委屈,我鄭芝龍很少與人結拜,這次陰差陽錯與你結拜了,也是咱倆之間的緣分,住所的事,讓何斌去安排,會讓兄弟你住的滿意。”

  張偉到也不再客氣,知道鄭芝龍不喜客套,便諾了一聲,答應下來。

  “兄弟,今天大家都受累了,本來要讓大家先回去歇息著,不過,既然都到齊了,到是要趁著這熱乎勁,商量一下,咱們大家伙兒怎麼干,把這基業好生做大。”

  張偉一聽到要商量下一步的大計,心里立時盤算起來:算來鄭芝龍與顏思齊開發台灣北港不過三年光景,雖然已有數千人定居台灣,但其實只是一個海盜基地罷了。鄭芝龍與顏思齊對台灣到也並不在意,鄭芝龍過不上數年就會放棄台灣,以安海為基地,擴大船隊,現在他的心思也應該是如此……不過,我卻不要早早兒說,且看其它人是如何進言。

  聽得有人干咳一聲,張偉循聲看去,卻見一苦臉干瘦的青年人向鄭芝龍一抱拳,說道:“鄭老大,我先說說看吧?”

  “施琅兄弟,想說啥就說,不要這些虛禮。”

  施琅……原來是他,張偉不禁仔細的觀察起來,正是此人,因家恨不顧國仇,執意攻台,斷絕了華夏衣冠,不過就統一大業來說,此人到算是功臣,張偉心內暗歎一聲,施琅此人一生的功過,到真是難說的很。

  施琅又干咳一聲,說道:“鄭老大,我知道你想擴大海上生意,不過依我看來,多從泉州招些流民,在台灣島割據下來,才是老大你一生的基業……”

  張偉大驚,手中蓋碗“啪”一聲摔落在地……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0 PM

第六章 結交(上)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廳內諸人一齊向張偉看去,顯是都好奇張偉聽到施琅這番話後,為何會這般失態。

  “大哥,我聽這位施琅兄弟說台灣,到想起一件事來。”

  饒是張偉素以臉皮厚實自居,也因此事在臉上冒出一層油汗來,不過他到也有急智,只一眨眼功夫,就編出一套說辭。

  “大哥,你知道我是從斐濟島來,那兒已被紅毛番占據,那些家伙攻城略地,殺人越貨,當真是無惡不做。”

  鄭芝龍思忖一下,道:“南洋也有不少紅毛番,那些家伙殘酷的很,前些年還殺了不少中國人……”

  “著啊!正是如此,兄弟就是在家受氣不過,這才冒險回天朝,在海船上聽人說,說起這台灣在古時候原是咱天朝漁民歇腳的地界,自宋朝起就有人去台灣島開荒種地,雖說天朝現下沒有把台灣正式收入版圖,不過這台灣島是咱中國人的土地,這總沒跑。”

  “兄弟說的是,你這是贊同施琅兄弟的主張了?那又何故驚慌?”

  “唉,大哥,我還沒有說完。聽人說,自去年下半年起,台灣島上就來了紅毛番,聽說是什麼歐洲的荷蘭國,在南洋有一個東印度公司,他們派了幾百人上了台灣島,還築了名叫“赤嵌城”的要塞,現下除台灣北部的幾個港口還在中國人手里,其余地方,盡皆歸了紅毛鬼子。”

  鄭芝龍自鼻孔冷哼一聲,怒道:“這到是不錯,我和顏大哥看在這些荷蘭紅毛做生意還算穩妥,到也沒有和他們爭執,只不過暫且忍讓罷了,兄弟莫慌,遲早有一日,這台灣全島還得姓鄭!”

  張偉在肚里暗道:姓鄭麼,我看大大的不見得。口中卻道:“有大哥這番話,小弟可就放心多了。總之這紅毛番,做生意還行,若是讓他們進了家門,想趕走可就不大容易了。”

  施琅也道:“張偉兄弟說的有道理,咱們不如趁現在那荷蘭人立足不穩就趕走了他們,過得幾年他們羽翼豐滿,可就不大容易了。”

  鄭芝龍沉吟道:“話雖如此,但顏大哥與我,都覺著那台灣是化外之區,除了偶爾遇到風浪可以暫避一下,別無他用。如今澎湖落入我手,那台灣卻是不要也罷了。”

  鄭鴻逵、何斌、楊帆等人皆點頭稱是,除張偉外,其實人等無一贊同施琅的主張。鄭芝龍雖然早早與福建大商人顏思齊在台灣建立一個貨物周轉的基地,不過在鄭顏二人眼里,台灣只是野蠻不毛之地,孤懸海外,不足以為基業,如若不是躲避官兵,委實不用跑到台灣大費周章。鄭芝龍苦心謀奪李旦的澎湖,也正是因不滿台灣北港的基業所致。

  施琅憋的臉色通紅,還欲急辯,鄭芝龍神色不悅,拂袖站起,道“今兒大家都乏了,先議到這兒。不過,我給大家透個底,顏大哥的意思是把家當都挪到澎湖,下一步怎麼走,等顏大哥來了,咱們再合計。”

  何斌一笑,站起來對張偉說道:“張兄弟,走吧,我給你安排住所去。”

  張偉在心中到是暗贊了幾句施琅,不過他可沒蠢到要幫這倔強漢子說話的地步,施施然站起向廳內諸人拱了拱手,道了句:“得罪,小弟先行一步。”

  眾人紛紛站起道:“張兄弟走好,趕明兒有了空,大伙兒喝上兩杯,給張兄弟接風洗塵。”

  一時間諸人紛紛做鳥獸散,那施琅愣了半響,恨恨一跺腳,奔了出去。

  鄭鴻逵看了一眼施琅,對鄭芝龍道:“大哥,我可想不通,你為何要留這個人,此人倔強無比,自以為是,甚難駕馭。”

  鄭芝龍笑道:“我何嘗不知此人實在難以約束,不過念在他有些才干,不忍殺之。”

  “那今日那奇怪的小子呢?看他的打扮言行,簡直不似中國之人。”

  “這到沒錯,那張偉確實不是中國之人,據他說,其祖上數百年前就去了南洋,後來輾轉到了斐濟島。”

  “大哥覺得其人如何?”

  “這小子也是個人材,不過……我卻有些看不透他。”

  “我也是這種感覺,總覺得這小子有些神神秘秘,似乎大有來頭一般。”

  “且看著吧,任他有天大本事,還能強過我兄弟二人不成?”

  “這到是,小弟多慮了。”

  兩人縱聲大笑,相偕去後堂慶功去也。

  卻說那何斌緊握著張偉的手,笑迷迷如拖著一只小羊羔,還不停的用曖昧的眼神打量著張偉,直盯的張偉全身發麻,後背一陣陣發涼。

  用力甩了幾下,卻怎麼也甩不脫,張偉無奈道:“何大哥,小弟的住所在哪,怎地走了半日還沒到?”

  “兄弟莫急,這便到了。”

  過了半響,何斌終于領著張偉到得一幢青磚瓦房外,笑道:“兄弟,這便是了。”

  張偉倒抽一口涼氣,仔細打量一番,卻見那瓦房到還齊整,可惜只有三間,內里別無長物,除了幾只斜腳長椅,一張雜木打就的破板床,一個沒有上漆的八仙桌,此外別無長物。

  “這個……便是何兄所說的好住處?”

  “啊,兄弟莫怪,此處畢竟是海島,物產不多,所需家俱除了從內地運來,便是從此地就地取材,兄弟的住所,相比于普通島民,算的上是豪宅啦。”

  張偉苦笑著進了這座“豪宅”,讓何斌道:“何兄弟,那便進來坐坐吧。”

  何斌笑道:“張兄弟無需管氣,小弟在此卻是有家眷的,這便要回去了。剛剛原本要為兄弟找個紅倌人陪侍,卻又想到兄弟你屁股掛彩,便做罷了。”

  張偉一聽之下,精神頓起:“啊,此地有妓女呀?”

  “正是,等兄弟你傷好了,自去開心便是了。”

  “啊……甚好甚好,何兄弟辛苦,這便請回吧。”

  看著何斌搖搖擺擺離去,在現代社會害怕被警察伯伯掃黃時抓住罰款的張偉興奮的想:“他媽的,古人真是有古人的好處,召妓不但合法,而且還能弄成風雅之事,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不知道那秦准十豔都在哪兒……”

  想到此處,張偉暗恨來的太早,陳圓圓、柳如是、董小婉,現下可都沒有出生,就算有幾個生了下來,現下也是光屁屁玩泥巴的時候,總不能見了之後,色咪咪的來上一句:“小寶貝,來,讓叔叔給你檢查身體?”

  一陣冷風吹來,夾著幾滴雨點,頓時澆醒了張偉的召妓夢,忙不迭躲進屋內,茫然四顧,渾不知做什麼好。

  “啊,難怪古人的人際關系好,沒有電視、音響、電腦、甚至連簡體字的書也沒有,更別提到起點看YY小說了……”

  張偉嘀咕著趴在吱吱呀呀的呻吟著的木板床上,將又濕又潮的被子拉到身上,呆呆的躺了半天,卻猛然想起:“媽媽的,老子還沒有吃晚飯呢!何斌那厮也不告訴我去哪兒吃飯便溜之忽也,也罷,還是自個兒去找吧。”

  出得門來,雨下的到是不大,但門前都是土路,雖然泥土清香撲鼻,不過雙腳踩在泥濘里走路,卻是怎麼都不會愉快。

  張偉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里艱難的行進,每一腳都帶出好幾斤的泥巴,行得數步,就要離下來甩甩腳上的泥,若非張偉腳上穿的是冒牌的阿迪達斯,行走起來還算輕便,恐怕行不是一里路,張偉便要赤腳走路了。

  沿途試著向幾個沒牙的老頭問路,可惜完全是雞同鴨講,對方不懂得張偉的官話,張偉也完全聽不懂對方的閩南話,張偉急的滿頭冒汗,只得按記憶一路記下來時的路,以防一會不但找不到飯館,就連回去的路也忘了,那可當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好不容易從一個小巷子里鑽出來,滿心歡喜歡的張偉赫然發現,前面又是一個四岔路口,陰森森的巷子口張著張著嘴,如同噬人怪獸。

  “天哪,我還真是命交華蓋,屁股中了一刀也就罷了,想吃個飯居然還找不到地方……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1 PM

第六章 結交(下)

  張偉萬般無奈之下,決心忍著饑餓,原路返回。正當他抬腳欲行之際,眼睛的余光卻覷見一個人影自暗處而來,一邊走,一邊甩著腳上的泥土,張偉仔細一看,此人卻是光著腳,身體瘦弱,苦著張臉,卻不是施琅是誰?

  嘿嘿一笑,張偉如見救星,大叫道:“施兄弟,這邊來!”

  施琅原本在低頭走路,正艱難的把光腳從泥濘里拔出來,乍聽張偉驢吼似的大叫,猛一踉蹌,差點跌倒。

  張偉猛搶幾步,笑咪咪將施琅扶住,還在施琅胸部揉了幾下,道:“施兄弟,雖說你在江湖上討飯吃比做兄弟的早的多,不過,兄弟看你的身子骨,卻是不怎麼健郎呀。”

  施琅苦笑道:“張大哥,天色這麼暗,你又突然這麼一叫,教我吃了一驚,你卻說我不健壯,這可是倒打一耙哪。”

  張偉嘿嘿一笑,解釋道:“施老弟,我也是被逼無奈。今兒一下船就動刀動槍的,折騰了半天,鄭老大也沒留吃飯,現下兄弟餓的前心帖後心,想出來找口吃的,卻怎麼也摸不著廟門。”

  “張大哥,不是做兄弟的說你,你這麼瞎摸能找到啥?剛剛也不向何斌打聽打聽!”

  “兄弟教訓的是。我剛剛也是忘了這碴,現下老弟能帶我找個飯館,祭祭五髒廟成不?”

  “這會子風雨交加,天色已晚,鎮上街西頭到是有兩家飯館,不過現下肯定是打烊了,大哥,你有所不知,這澎湖人要麼有錢,在家里開伙,要麼就是窮困潦倒之人,只能在家里湊合伙食,哪有人沒事下什麼飯館。這麼著吧,你且隨我來,我家時到還有些吃食,咱們兩人喝上兩杯。也算給兄弟接風。”

  張偉大喜,他對施琅所知甚多,知道此人實在是個人材,正巧他在台灣的看法與張偉相同,打定主意要結交好施琅的張偉見施琅主動相邀,自然是喜不自勝,當下連聲答應,連屁股上的痛也減輕了許多。

  兩人在泥濘里走了半天,張偉方發覺施琅的住處居然就在他的隔壁,心下大喜,暗想:看來我把此人網羅為臂助的事,已是老天注定的了。

  當下也不客氣,就隨著施琅進入房中。施琅家中到是比張偉齊整舒適的多,客廳地面到也是鋪了青磚,從泥濘中乍一進房,甩干腳上的泥巴,一下子便清爽許多。

  施琅也不去管張偉,自去廚房掌勺,張偉只聽得他叮叮當當弄了半天,良久,方端了一碟炒花生,一碟熟牛肉上來,張偉詫道:“賢弟,怎地這兩個菜還弄個這麼許久?”

  施琅臉皮微微發紅,苦笑道:“以前菜都是你弟妹弄,因鄭老大要與李老大火拼,我怕她受驚嚇,因而送回泉州去了。”

  張偉想到若干年後施琅因得罪了鄭成功而全家被殺,不禁微微歎了口氣,當下不再說話,與施琅二人坐在客廳的八仙桌前,痛飲起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2 PM

第七章 機遇(上)

  張偉忍著疼痛,斜身踞坐,大吃大喝,施琅卻是食欲不振,只勉強與張偉同飲了幾杯後,就推說身體不適,悶坐在一邊。

  張偉一時到也顧不得他,一直把桌上酒菜一掃而空,又吃了施琅拿出的幾個饅頭,方才做罷。

  施琅原本悶悶不樂,看張偉不客氣的大嚼大吃,臉上到露出一絲笑容。見張偉吃完抹嘴,施琅問道:“張大哥可吃飽了,如若未飽,我再去拿兩個饅頭來。”

  張偉打了一個飽嗝,舒服地摸摸肚皮,笑道:“那可不必了,現在都吃的快撐到嗓子眼啦。施兄弟,我可沒有客氣,渾當你這兒就是自個兒家啦。”

  施琅擊一下掌,贊道:“大哥,我看你是個好漢子,施琅以後交你這個朋友。”

  “兄弟,既然你這麼說,做大哥的到要多句嘴,我看你也勞累了一天,怎麼卻不肯吃飯?”

  “唉……”

  張偉怒道:“大丈夫有話便說,何故做這婆媽模樣!”

  施琅默然良久,終于擺擺手,獨自進房去了。張偉郁悶之極,只得摸黑回了自家,往床上一倒,立時睡了昏天黑地。

  第二天一醒,便去鄭芝龍府中報道,此後論功行賞,張偉如願得了條小海船,自去招募人手,用鄭芝龍借的本錢去福建收生絲,瓷器,轉運出口。

  如此這般過了半年,張偉與澎湖島上諸人打的火熱,福建話也學了個八九不離十。眼看荷包里銀子鼓了起來,可是創基立業的大計卻縹緲無蹤,心里卻是郁郁不樂。

  那鄭芝龍勢力漸漲,投奔于他的小股海盜漸多,平日里呼喝號令,威風的緊。對張偉何斌等人到還客氣,對施琅已沒有以前那般容忍。

  轉眼間中秋節至,這一日眼見秋高氣爽,鄭芝龍心里高興,便邀了眾得力手下,一同賞月過節。席間施琅又提起占據台灣之事,鄭芝龍不待他把話說話,便是老大的不高興,竟然拂袖而去。還是張偉轉了個彎,好說歹說將他請了出來,這才勉強把酒席吃完。

  張偉眼看眾人都有嫌憎施琅之意,施琅也垂頭喪氣,便執意將施琅拉回自宅,擺上酒席,自與施琅兩人共飲。

  張偉家中此時卻不是剛來時的光景,隨海船來往數次,見識了數百年前的南洋風光。可憐張偉在現代交通發達之時卻未出過國門,現在卻隨著落後的木帆船行了數萬里之遙,船行萬里,他自然早就賺的盆滿缽滿,除了拿出錢來又買了兩艘海船,又特意在這澎湖買了這個三進的宅院。若不是考慮澎湖非久居之地,將來來往不便,恐怕什麼歌伎,美貌丫頭早就買了滿宅了。

  施琅卻沒有張偉這般闊氣,雖然跟著鄭芝龍也賺了不少銀兩,大半都在福建老家買了田產,買地又被官府盤剝了一些,故而手頭一直緊張的很。住處雖然因與張偉交好後一再被邀而和張偉住在一起,卻一直舍不得花錢請客吃飯,是故在島上人憎鬼厭,不似張偉新來乍到,卻舍得花錢,島上諸人提起張偉,都是贊頌不已。

  酒過三巡,張偉問道:“施賢弟,你明知道鄭老大不喜人提台灣之事,又何苦總是違逆他的意思?”

  施琅悶聲喝酒,直喝了十數杯後,方紅著臉問張偉:“大哥,你可記得你初上島來,頭一晚在我家中吃飯的事?”

  “當然記得,那一晚若不是兄弟你,大哥可要餓壞了。”

  “一頓飯而已,小弟到不是邀功來了。小弟是問你,可記得我那晚悶悶不樂?”

  “當然記得,那晚想問個清楚,賢弟你卻把我甩在一邊,大哥別提多尷尬啦。”

  施琅干笑兩聲,老臉通紅:“這個……當日實在是心緒不甯,大哥莫怪。說起當日的事,卻和你今日疑問有關。”

  “喔?賢弟卻有什麼苦衷,只要做大哥的能幫的上忙,盡管開口便是了。”

  “那日我勸鄭老大一意經營台灣,一則是為他好,二則也是為了自已。咱們原都是福建的貧民,在這海上走私撈錢,卻是提著腦袋干買賣,哪一天在海上遇到風浪,或是被官兵捉了去,這一百多斤就是交待了。我娘子一直勸我及早脫身,過些平淡日子也強似提心吊膽。可是一日上了賊船,想脫身就難啦。現下就是我回去,官府也饒不了我。所以一心要勸鄭老大經略台灣,將來官府招安,大家都有個出身。實在不行,也可以把台灣島當成棲身之所,那里物產豐茂,地廣人稀,咱們就是在那兒自立為王,卻不強似成日漂迫海上?鄭老大只顧這海上貿易本小利大,卻不曾想過要為手下兄弟謀個將來退步,唉!”

  張偉細聽施琅訴完苦,心內暗笑:這施琅明知海上生意是暴利,卻一心想讓鄭芝龍去墾荒種地,也不想想人家是否樂意,與虎謀皮不成,卻在這兒抱怨,想來這便是他不善于人交流溝通所致,不過,此人的想法到與我不謀而同,能得台灣為基地,然後引民開發,這才是建功立業的基本,不然一直跟著鄭芝龍,就算能混個富翁干干,終究也沒勁的很。

  展顏一笑,張偉勸道:“賢弟莫愁,鄭老大現在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前一陣子還拜會了日本的幕府將軍德川家康,得到了和日本人貿易的特權,你讓他現在放手去屯田,那可不跟殺他一樣。等將來他醒悟過來,咱們慢慢勸他不遲。”

  施琅長歎一聲,不再說話,和張偉喝完了悶酒,自去尋娘子睡覺去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2 PM

第七章 機遇 (下)

  張偉卻離了席直奔大堂外的左偏廳,擦了把臉,就召來一個幼童,吩咐道:去,把周爺叫來。

  那小厮領命而去,稍傾便帶了一個年輕後生進來,看模樣,不過十七八左右,那人進了偏廳門,先跪地向張偉請了個安,然後垂手侍立一旁。

  張偉原本不習慣古人動輒下跪,不過入鄉隨俗,一時間到也改不了這數千年來的積習。

  “全斌,讓你去辦的事情,如今怎樣了?”

  “回爺的話,全斌去武平後,已找到爺說要找的那個劉國軒,他年紀與全斌相仿,家中也是貧苦不堪,聽說爺要用人,已隨著全斌回澎湖。爺要見他,現在就可傳見。”

  “這事你辦的甚好。回頭從賬房支十兩銀子。”

  周全斌做了個揖,卻不多話,只靜等著張偉的吩咐。

  張偉歪著頭想了一下,記得這一年顏思齊病逝,鄭芝龍至台灣接替顏思齊的龍頭位置,將海船和得力之士遷至澎湖,後又至福建安海,卻不知道這顏思齊現在的情形究竟如何,顏思齊之死,正是張偉占據台灣的良機。如若再遲一些,荷蘭人在台灣的勢力增強,事情可就難辦了。

  張偉細想了一下,荷蘭人不久之後就會以台南為中心,將台灣本島劃為北部(台南以北),南部(台南以南),卑南(台東),淡水等四區,再過得兩年,會與西班牙人打上一仗,現下他們人雖不多,只有數百士兵,十二艘大小不一的戰船,不過東印度公司在爪哇卻駐有數千人,數十艘戰船,現下和他們正式沖突是萬萬不行的,唯有以民間墾荒之名,方能在荷人勢力不到,或興趣不濃之外落腳。

  吩咐周全斌道:“全斌,你安排劉國軒住下,明日和你一起去台灣,我還有事,今日就先不見他了,等你們回來,再為他接風吧。”

  周全斌又行了一禮,低聲應諾後,返身自去辦事去了。

  張偉自返回明朝,手中有了一些銀兩後就留心尋找記憶中的人材,這周全斌是福建同安浯州人,文武雙全,曾獻策給鄭成功,受到賞識後提升為房宿鎮參軍,一六五九年(永曆十三年、順治十六年)六月攻瓜州,周全斌奮勇率兵浮水先登,直沖敵陣,身中五箭,而氣勢越盛,諸軍繼之,于是攻下瓜州。一六六○年(永曆十四年、順治十七年)五月清軍出動大軍,李率泰領軍下計有索洪、賴塔、及降將施琅、黃悟等大軍來犯金、廈,風起潮湧,煙火漫天,周全斌以洋砲橫擊之,將黃悟軍全部打垮後,索洪、賴塔見到心寒,棄軍而各自逃命,清軍被焚溺斃數以萬計。

  劉國軒亦是鄭曆功手下知名大將,悍勇非常,尤常于水戰,此時尚不及弱冠,張偉特意命周全斌自武平尋來,以為臂助。

  俗語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張偉賺的銀子,除交際外皆用于尋訪收羅人材,手下已有數十名悍勇敢死之士,只是苦于沒有大將之材,因此只得去尋找十數年後方展露風彩的未來名將,現在就加以調教,以待將來大用。

  只是此刻的張偉,急待解決的卻是眼前的一場危機。

  前日何斌匆匆前來,將張偉拖入密室,告之張偉鄭芝龍對他陰養死士起了疑心,若不是何斌苦苦相勸,當時便要鄭鴻奎帶人來抓張偉,縱然何斌當時勸下了他,難保日後不起心加害,張偉此刻,便要重新去鄭家,以釋其疑。

  張偉回來不久,就喜歡古人的轎子,雖不似汽車那般風馳電摯,坐在里面卻也是悠然自得,晃晃悠悠舒服的緊,還能打開轎簾看看路邊風景,當真是享受的很。

  大約走了十幾分鍾後,張偉感到轎子一沉,只輕輕一晃,就已停靠在鄭府門前。隨同服侍的親隨不待張偉伸手,便將手一搭打開了轎簾,張偉彎腰下轎,嗯了一聲,令隨眾帶著眾轎夫在門外守候。也不待通稟,自進了鄭府大門,往鄭芝龍平日里會客的書房行去。

  還未行得數步,就有鄭府長隨迎上來道:“張爺,您來了。”

  張偉微笑道:“老鄭,鄭老大可在麼?”

  “在是在,不過爺咐咐了,現下誰也不見。”

  張偉頭一懵,頓覺大事不妙,心想:老子不過收了幾個手下,難道就要翻臉麼?剛剛喝酒時到也沒看出異常來呀!

  忙陪笑道:“老鄭,我找鄭老大有要緊事,你給傳稟一聲。”話未說完,一錠白銀已塞進了那長隨的袖口。

  那老鄭收了銀子,卻仍為難道:“張爺,不是我打您的面子,實在是鄭爺吩咐,我不敢破例。”

  張偉氣結,只得問道:“老鄭,到底出了什麼事,鄭老大這般閉門拒客?”

  那老鄭神神秘秘湊到張偉耳邊道:“出大事啦!”

  “什麼事?”

  “顏老大在台灣突然死了,聽說是得了肺癆,連吐了十幾天的血,前日就死了,現下鄭老大正在與人商議,怎麼把台灣的基業轉到澎湖來。”

  “啊……”

  張偉一聽到顏思齊已死,腦中迅速盤算開來:怎麼借這次機會,前往台灣?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4 PM

第八章 宴客(上)

  張偉傻呆呆的站在鄭府門房想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領。直到老鄭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自已就這麼站了許久,挪動發麻的雙腳,慢慢踱著出了大門,長隨和轎夫連忙上前侍候,張偉吩咐道:“老王,你別跟著轎子走了,快些回府通知全斌,我吩咐的事情先別做了,讓他在府里等我回去。”

  那長隨諾了一聲,邁著公鴨步向張偉家中跑去。張偉悶頭上了轎子,思維亦隨著轎子的晃動而運轉著:“何斌此時定然在鄭芝龍府中議事,楊帆是鄭的心腹,雖然平時里推杯換盞,不過這種事找他打聽,定然會碰的灰頭土臉,施琅……應該還悶在家里……”,正細思時,卻聽得轎外有人高叫:“是張志華在轎中麼?”

  張偉自來到明未後,也自取了字曰“志華”,原本他的名字在現代中國就是平常之極,多次欲改名而未果後,到得明未,到是依自已的意思,取了志在中華之意的“志華”為表字。

  “正是,是哪位仁兄?”

  “是我,何斌。”

  張偉很詫異的“咦”了一聲,喝令轎夫停轎,邀了何斌上轎同坐後,問道:“廷斌兄,鄭府內正在議事,怎麼少了你這個謀士?”

  何斌苦笑一聲,說道:“今日議事,定的是鄭家的大計,書房里聚集的全是鄭氏子弟,鄭鴻達、鄭鴻奎、鄭芝虎、鄭芝豹、鄭彩,哪容的下我這個外姓之人在場呢!”

  張偉將折扇往手中一攏,笑道:“廷斌兄,我可是鄭老大的結拜兄弟,還不是一樣拒之門外。咱們大哥不笑二哥,中午在鄭老大家中飲的不暢,現下已是傍晚時分,去我府中,小弟讓人弄些瓜果,邀上施琅,咱們三人不理俗務,且痛快暢飲一番。”

  何斌到被張偉勾起興頭,興致勃勃說道:“可惜這澎湖孤懸大海,難以整治什麼好酒菜,不然值此佳節,聚上一些朋友,飲酒賦詩,賞月邀朋,到真是人間樂事。”

  張偉卻是鑒賞過何斌的一些詩詞,雖然來自現代,從未寫過律詩,但自小看過些唐詩宋詞的張偉,對何斌那些韻律平仄上挑不出毛病的“詩”,卻是不敢恭維,雖不至于捏鼻而逃,讓他興沖沖陪著一同“赴濕”,那還是不要的好。

  當下笑道:“我與施琅,可都是大老粗,只怕今晚陪不了你。”

  何斌也是一笑,道:“我卻是忘了志華對這些事情向來是能免則免的。到也奇怪,志華兄腹中文韜武略皆是不凡,何故在這詩詞上肯如此後人?”

  何斌卻不知張偉曆來對中國文人不通世事,不知秦皇漢武,只知天圓地方,子曰詩云的傳統有非常大的不滿,唐時科舉,尚在詩文外有會計,政論,到宋人只重詩賦,明人只考八股,把文人圈在那幾本小書里,和養豬有甚區別?可笑文人骨氣漸失,責任感全無,平時里吟風弄月,考試時慷慨激昂,寫起字來筆走龍蛇,論起經傳來頭頭是道------只可惜全無用處。

  張偉也曾考慮過照搬一些近人詩詞,可惜在明時不如現代,在現代社會如果背不起來詩詞,到還可以用一“GOOGLE”,要找什麼自然應有盡有,可是在明未連簡體字和印刷過的書都看不到,卻讓張偉去哪里查?絞盡腦汁,也只記得袁枚在《隨園詩話》里用的小印:“錢塘蘇小是鄉親”,這卻如何用得。至于毛主席詩詞,一來古人極重平仄,二來他的詩詞霸氣十足,帝王氣撲鼻,張偉此時不過是小海盜,用了徒惹人笑耳。

  張偉只恨自已來的太晚,不然如項少龍一般,沒事說一句唐人詩,背兩闕宋人詞,少女嬌軀一震再震三震,美人大把大把入懷,要不羨殺旁人?

  百般無奈之下,張偉只得在所有談詩論詞的場所藏拙,眾人開始尚且不信,直到他用毛筆字寫出數篇狗爬也似的書信後,方才信了。何斌曾問他何故如此,張偉只好以斐濟島沒有毛筆搪塞了過去。

  兩人在轎中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到了張偉宅前,兩人剛一落轎,便看到施琅臉色鐵青,從宅內疾沖出來。

  張偉叫道:“施琅,你這是怎地說?叫人踩了尾巴麼!”

  何斌也笑道:“施琅,你這急腳貓似的,難不成家里老婆造反,你去搬救兵麼?”

  施琅愣著眼看了半天,這才看到是張何二人在打趣自已,苦笑道:“卻是讓兩位猜中,家里老婆造反啦。”

  張偉又笑道:“怎地,你最近去尋花問柳了不成?”

  施琅沒好笑的答道:“我又不是大哥你,卻沒有這些閑心。我娘子家中來信,前日里我大舅子得罪了縣令,教官府拿了去,用板子把屁股打的稀爛,那邊來信說,兩家人都受不得欺凌,要坐船來澎湖投我。我現在的光景,卻如何能維持。澎湖這邊地少,且大多是海堿地,不宜耕種,我要去見鄭老大,求他讓我帶著家人去台灣墾荒。”

  “此刻千萬去不得!”

  “施琅,切莫去找死。”

  張何二人到是異口同聲,把施琅唬的驚疑不定,張偉到也不待他發問,一把拉住施琅的胳膊,拽回大門內。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5 PM

第八章 宴客(下)

  三人回到偏廳坐定,張偉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施琅,施琅猛拍大腿,怒道:“鄭老大委實是鼠目寸光,放著台灣的千里沃野不要,白白便宜了荷蘭人,現在鄭老大擁兵數千,海船數十艘,占了台灣,募民墾荒,將來便是設官立府,自立為王,也不是不可為之事。現下顏老大一死,他便要棄台灣于不顧,這可真教人寒心。”

  張偉勸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現在鄭老大占了澎湖不過半年左右,歸附的海船雖有數百,又掃了一些小盜,但海上紅毛鬼和官兵也為數不少,還有幾股大盜對鄭老大並不買賬,海上生意的根基究竟是在海上,你讓鄭老大把心思用來開墾土地,這也是為難了他。”

  何斌也道:“志華兄說的沒錯,強擰的瓜不甜,鄭老大志不在此,你又何苦總是逆他的意。”

  施琅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道老逆著他的意並不討好,我看鄭老大對我是越來越不喜歡,以前還顧忌有用的我處,現在他勢力坐大,投奔來的好漢成天是不絕于海上,我看我總有一天,會被鄭老大下令處死。”

  張偉招手令下人上茶,又令人端上了些從內地運來的時鮮蔬果,下令廚房整治酒菜,一時間亂哄哄人來人往,三人便不再說事,只端坐閑談。

  約莫快到月升時分,三人聯袂來到後院小花園賞月,花園到也不大,只一個小池塘,里面放養著一些金魚,此外便是幾株花樹,左右不過是梅蘭竹菊,花樹中央,便是賞月用的小亭,亭中放置著三個石凳,平日里也是張偉與人下棋閑談消遣之處。

  張偉讓著兩人坐下,因是圓桌,到也不分賓主,團團圍著石桌坐了。何斌先舉懷道:“本來這酒是要志華兄先敬,不過愚兄先僭越了。借賢弟這杯水酒,謝過賢弟上次大義相助。”

  施琅不知就里,張偉卻只一笑,說道:“些須小事,不要總是放在心里。如此,我滿飲了此杯就是。”

  原本何斌也用不上張偉幫忙,他是鄭芝龍的心腹謀士,鄭芝龍早就給了何斌三艘海船,何斌之富,除鄭氏兄弟外到也不做二人想。敦料天有不測風云,何斌留在內地的家產突然被抄,因又花錢打點,那銀子用的與流水一般,正巧又是進貨的時候,何斌去尋鄭芝龍周轉,鄭卻因自已要進貨而婉拒,卻沒有想到張偉平日里交情只是一般,在何斌急難的時候,卻將大把的銀子先借了何斌,讓何斌的商船不至于閑置在碼頭,自已卻少買了不少貨物。何斌因此事對張偉大是感激,平日里到也不說,只是有什麼事都先關照著張偉,今日後院飲酒,因知道施琅與張偉交情非同一般,故而借水酒公然向張偉道謝。

  施琅到也沒有細問,自顧自的喝起悶酒來,張偉看他左一杯右一杯的下肚,又抬頭看看天色,只見那月亮剛剛升起,只不過是個白月牙,便笑道:“施琅,你這般喝酒,到不如先給你一壇,你回屋里喝去。咱們好友三人,來這後院是喝酒賞月,談心閑話來了,你如此灌悶酒,成何道理。”

  施琅無奈,只得先放下酒懷,抬頭看了一下月亮,渾然不覺有可賞之外,卻也不敢說走,他的倔強脾氣,只是在外人面前敢發,在張偉這待他一直不薄的大哥面前,到是不敢亂耍倔驢脾氣。

  張偉見施琅老實許多,便開口道:“兩位,此番請二位來此,一則是飲酒敘舊,二則,卻是要和二位商量大事。”

  何斌咪眼自飲了一懷,笑道:“志華,有何事情你盡管說來。除了讓我去捅死鄭老大,任何事情都成。”

  將手中酒懷一頓,何斌睜開雙眼,對張偉道:“志華,你不會是想離開鄭老大,一個人單干吧?雖然你現在有些根基,但鄭老大在海上經營已久,你此時決不會是他的對手。”

  張偉笑道:“廷斌,切莫緊張,你知,我自然也知。我怎會有背叛鄭老大之意。我思量了許久,自覺不是做海盜的材料,象鄭老大那樣在海上與人好勇斗狠,實在不是我能做到的,又一直聽施琅兄弟台灣如何的好,因此,聚了些浮財,想招些人手,自去台灣做個田舍翁。剛巧,今日又聽說顏老大死了,依我之意,待鄭老大宣布撤台之前,向他陳情,讓我去幫他把碼頭、船只,財物、撤回澎湖,卻只讓他留些人手助我,至于如何在台灣發展,自不用鄭老大操心。

  ”

  施琅本在發呆,聽得張偉如此一說,大眼圓睜,大叫道:“大哥,你當真是我再生父母,如果此事能成,小弟願終生侍奉大哥,奉大哥為龍頭。”

  張偉喝斥道:“休要胡言,此事成與不成,是鄭老大的事,且我二人都以鄭老大為首,下次切莫胡言,小心傳到鄭老大耳中,先要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何斌思忖半響,方言道:“此事,或許可成……”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5 PM

本帖最後由 gn02635759 於 2011-2-14 10:28 PM 編輯

第九章 爭拗(上)

  “哦?小弟願聞其詳,請廷斌兄為我解惑。”

  何斌手持竹筷,沾些酒水,在桌面上劃了三條橫槓後方才說道:“棄荒野之地于鄭老大無所失,此其一;驅眼中釘施琅斗紅毛番,鄭老大旁觀者得利,此其二;不欲內斗而失人心,放逐志華遠離身邊,如拔芒刺于背,此其三。

  張偉失笑道:“廷斌兄,你這其三亦太搞抬我了吧?我投奔鄭老大不過半年多,人不滿,船只三艘,何患之有?”

  “不然,志華你志向高遠,行事決斷,面和而心狠,舍小財而趨大利,我看你投奔鄭一官不過這短短時日就有如此成就,將來的發展豈可限量?我能看出,鄭一官能看出來,他身邊的虎狼兄弟自然也不是瞎子,志華,你若不快走,只恐性命難保。”

  張偉沉吟道:“其實事亦不至此,我與鄭老大終究是八拜之交,他若尋不得好借口,殺我恐失眾人之心,一時半會,我看他也殺我不得。”

  施琅漲紅了面皮,怒道:“鄭一就是這般心胸狹窄,張大哥,咱們這次說什麼也得離了他身邊,我施某再不願與這小人同處一室。”

  “廷斌兄,你意如何,可願與我們同去台灣麼?”

  “志華縱然不提,我亦要向你提出,何某願盡起大陸家產,以志華為首,共去台灣謀劃大計。”

  張偉擊掌大笑道:“好!得一何斌,勝過十萬白銀。”

  何斌詫道:“怎地不是十萬大軍,卻只是十萬白銀?”

  “廷斌兄之才,大多在經商上,因材施用,將來台灣是不是能日進斗金,可就看何兄的謀劃,是故,勝過得十萬白銀哪。”

  三人一齊大笑起來,此刻月已高升,一輪滿月將清輝灑向大地,月光直映的這後園如同白晝一般,三人不再說話,小酌慢飲,只靜心享受這良辰美景,不知不覺,居然都飲的大醉。

  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張偉剛起身洗漱,便有小厮稟報道:“爺,一早鄭府來人傳話,讓爺去議事。”

  張偉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回來這麼許久,他的性子早已曆練的比早前沉穩的多,若是半年之前,想來他已興奮的傻笑起來。

  周全斌卻侍候在堂下,張偉一出門,便看到他垂手站在石階上,因問道:“全斌,一清早的,你在此做甚?”

  周全斌抬了一下眼皮,仍是面無表情,回道:“回爺的話,昨兒聽爺說起那事情的變故,特來請示,要不要先准備一下?”

  “准備什麼?全斌,你性子看起來是磨練的沉穩多了,但要記住,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表面功夫,真遇到事,心內不起波瀾,那才是真的曆練出來了。咱們現在就准備,讓外人見了,卻是什麼想法?”

  周全斌嘴角一抿,將頭又垂了一點,小聲回道:“爺,是全斌想的左了。請爺責罰。”

  “這到也不必,遇事要多想,你不待我吩咐便想到了,這很好,我滿意的緊。就怕你推諉責任,我不說,你不做。那是奴才,我張某人不要。你下去吧,暗中知會幾個心腹之人,提防有變。”

  周全斌諾了一聲,自去尋劉國軒等人交待張偉的話,張偉肚子里暗笑一聲:想起在半年多前,自已哪有這般威風。人說掌握權力的人一旦權力到手,便再也舍不得放下,自已現在手底不過百余人,就這般令行禁止,這滋味到也舒服的很。只是自已要小心,切忌將來權力越大,行事越荒唐,許多聰明才志之士,原本也小心自律,只是手底下人一呼百諾,就弄的自已也如同神仙一般,這到是要小心提防的……不過,多娶幾個老婆的權力,那是無論如何不想放棄的。只可惜這南邊的女子大多面黑個矮,自已委實是不喜歡……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6 PM

本帖最後由 gn02635759 於 2011-2-14 10:28 PM 編輯

第九章 爭拗(下)

  張偉坐在轎子里胡思亂想,不一會功夫便到了鄭府門前,彎身下轎,發覺門前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鄭氏手下有頭臉的頭目大多已到了。張偉一下轎,便有平時吃酒耍鬧的朋友上前招呼,張偉立時露出招脾似的可愛笑容,周旋其中,一時間其樂融融,竟好似廟會一般。

  “鄭爺傳見,大家雅靜了。”

  鄭府總管老鄭開了府門,扯起嗓門叫了一聲,眾人停止了寒暄,一齊往議事廳行去。

  張偉肚里暗罵一聲:現下不過是個海盜頭兒,便弄的這般威風,將來做了太師,掌握國柄,那還了得。難怪隆武皇帝被這鄭芝龍欺侮的暗中流淚。

  表面上卻也是一副恭敬模樣,隨諸人一同進了議事廳。這議事廳原是李旦府內的戲樓,鄭芝龍改動了一下,到可容得數百人一同議事。鄭家子弟坐在原來戲班表演的台上,其余眾人散坐在四周,凡有大事便召人來會議。看起來到是民主的緊,只可惜,方針早就由鄭氏內部定了,召集人來不過是宣布罷了。

  待眾人亂紛紛坐定,鄭芝龍干咳一聲,說道:“此番召集大家伙來,卻是有個不好的消息。”

  話音剛落,底下頓時亂做一團,便有人說道:“莫不成是官兵要進剿了?”

  立時有一粗豪漢子說道:“官兵來了又怎地?官兵怎麼與鄭老大斗。依我看,定是海船遇了風浪,貨物受損。”

  “呸呸呸,大吉大利。”

  “休要胡說,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船上。”

  鄭芝虎喝道:“亂個鳥,全閉了臭嘴。”

  張偉心中一陣不快,這鄭氏諸子弟依仗著其兄的勢力,一直對眾人吆三喝四,如斥奴僕,可笑這廳內諸人,在海上也各自英雄了得,竟也能受得如此窩囊氣。

  鄭芝龍卻未覺其弟有何不妥,繼續說道:“昨兒得了台灣那邊的消息,顏思齊顏老大,前天已過世了。”看底下眾人一片訝色,鄭芝龍道:“大伙兒也不必詫異,顏老大雖然年青,但幼年就奔波海上,染了癆疾,前年身體就斷斷續續的犯毛病,今年方去,已是多拖了兩年。今日召大家來,便是商議一下台灣那邊的基業,該當如何料理。”

  “大哥的意思是,台灣那邊無人料理,把停在那邊的船只,水手,貨物,都轉移到澎湖來,待將來招安,再移往內地。”

  還未等眾人有什麼意見,鄭芝豹便一股腦的將鄭家內部坐議的決議告知場中諸人。

  “我贊同,鄭老大的主意正合我的心意。”

  “台灣那邊鳥都不下蛋,咱們何苦去那兒吃沙子。鄭老大的主張,小弟完全贊同。”

  “鄭老大,小弟贊同。”

  “頂……!”

  張偉聽得一個“頂”字,猛的打了個激靈,眼前頓時浮現起當年泡論壇時的情形。仔細一聽,卻原來是一個廣東佬在激動的嚷嚷:“頂你個肺!”,以示嚴重贊同鄭老大的英明決策,卻原來數百年後流行網絡的“頂”,源出自此。

  向何斌使了個眼色,何斌心領神會,站起來說道:“鄭老大,小弟有些話要說。”

  “何兄,有話便說吧。”

  “鄭老大,小弟的家業全在內地,前一陣子被官府查抄了一番,近日又有新來的知縣上門勒索,小弟不勝其煩,正想著把家人財產都轉到台灣,鄭老大的決定,小弟當然贊同,只是……”

  “何兄,這澎湖也盡夠你安排家人,又何苦一定要去台灣。”

  “鄭老大,這澎湖地少人多,又常有台風,實在不適合耕作。小弟向鄭老大討個情,能允准家人遷台。”

  鄭芝龍卻不料何斌在此時要求遷台,一時間卻拿不定主意,眼角余光覷向身邊的楊帆,那楊帆卻不願公然得罪何斌,輕咳兩聲,卻不說話。

  鄭芝虎卻不耐煩,說道:“何斌,此時你要去台灣,可不是給我老大添亂!”

  “芝虎,這卻如何是添亂?我只是要把家人送往台灣墾荒,過幾天安穩日子。大家伙都知道,朝廷吏治敗壞,家人留在內地,實在是不勝其煩。再說,鄭老大在台灣的基業雖撤,也不能把當年帶去的人全數撤走,總需要留人看守。我去台灣,也是大家兩便。”

  張偉此時也站起身,笑道:“何兄之苦衷,我想大家也都明白。兩全其美的事,我想鄭老大也不會阻攔。”

  環顧四周,見眾人都點頭稱是,又對鄭芝龍笑道:“大哥,小弟也對土地田產頗有興趣,聽說台灣雖然是蠻荒之處,無主的好田到也不少,也想招些貧苦無地之人去屯墾,不知老大之意如何?”

  鄭芝龍很是意外,這張偉海上生意越做越紅火,手下也嘯聚了上百的悍勇之徒,不知何故也要去台灣那不毛之地。

  思忖一番,鄭芝龍顯是覺得張偉卻台灣是少了身邊一患,此人善于交際,手腕人緣極佳,留在身邊不除是禍患,除了又恐失人心,現下他自請去台,未嘗不是避禍之舉,到是可以成全。

  因笑道:“我這邊放手,你們到急趕著要去,莫不成那邊發現了金山不成?也罷,兩位兄弟的面子,我鄭一不能不給。兩位前去,那邊還有些粗陋住處,可以暫且安身,至于其它,就得兩位自個兒想辦法啦。”

  張偉何斌一齊喜道:“那是自然,總不能讓鄭老大為我們操心。”

  鄭芝龍又對施琅笑道:“倔驢,知道你與張兄弟交好,又一直想著去台灣吃沙子,也罷,這次放你與他兩人一同去,看你過得幾年,來不來尋我叫苦!”

  施琅一時間大喜,他與張偉何斌不同,自來人緣極差,因而張偉千叮嚀萬囑咐,令他千萬不可開口,待風聲稍弱,再去向鄭芝龍求告,誰料鄭芝龍此次到是大方的緊,不待他開口便允了此事,施琅喜不自勝,當即向鄭芝龍做了一揖,連身稱謝。

  鄭芝龍見眾人再無話說,便吩咐張偉何斌二人立時動身,協助已去台灣的鄭彩主持撤台諸事。

  張偉等三人待其余人等各自離開,便去尋鄭芝龍辭行。鄭芝龍已換了長衣,只穿一身對襟短褂在偏廳中歇息,看三人進來便笑道:“施琅且不去說他,被家中娘子亂了方寸,張兄弟與何兄弟卻如何受了他的蠱惑,想去台灣受那份罪。那里的情形卻與澎湖不同,連一處好房子也尋不到,若不是顏老大在那邊經營了幾年,只怕除了荒草別無長物,現下又有荷蘭紅毛在台灣鬧騰,兩位現在一定要去,我也阻攔不得,只怕將來會後悔不迭。”

  張偉笑道:“鄭老大當真是有心,其實我們到也不是要把台灣當成紮根的地方,只是在澎湖擠的氣悶,這施琅又一直嚷著說那邊如何的好,小弟到是無所謂,只是做著看罷,小弟的海船一樣的營運,那邊不行,還是回澎湖便是了。”

  鄭芝龍不再多話,淡淡吩咐了三人幾句,便端茶送客。

  張偉輕步踏出鄭府,在胸中長吐一口悶氣,輕聲低語道:“這下,總算是海闊憑漁躍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29 PM

第十章 赴台
  張偉一出鄭府門口便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還未及招呼,便有人興興頭頭的向張偉說道:“偉哥,你既然要去台灣種田,想必那幾艘海船要出脫了,怎麼樣,賣給別人不如賣給自家兄弟?准保給你個好價錢。”

  張偉尚未回話,四周的人便吵嚷起來:“憑甚就賣斷給你?張偉兄弟和我的交情難道就不及你麼?張兄弟,賣斷給我,做哥哥的一定不教你吃虧!”

  “張大哥,咱們兄弟誰跟誰,這海船一定要賣斷給我。”

  “張大叔,咱們叔侄誰跟誰,這海船一定要賣斷給我。”

  “張大爺……”

  張偉哭笑不得,眼瞅著那些一大把胡子滿臉皺紋的老頭子跟自已攀兄弟,論叔侄,吵鬧不休,氣的張偉直欲從口袋里掏出把AK47,突突突將這幫家伙掃死。

  無奈的大叫道:“諸位,這船,我是誰也不賣。去台灣就不能干海上買賣啦?小弟的錢還沒有賺夠,到是哪位仁兄的船不想要了,小弟是一定會買進的,價錢當然是好說。現下小弟有事,卻要失陪了。”

  擺脫了心有不甘的一伙人,張偉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心中暗罵道:一群王八蛋,當老子是傻蛋麼,賣船,賣內褲老子也不會賣船。

  何斌與施琅到沒有人糾纏,見張偉狼狽,相視一笑,當下也不理會,兩人自坐轎先去了。張偉見兩人如此沒義氣,便悄悄在長袖中比了一下中指,當下也不再與那伙人啰嗦,竟自去了。

  當下三人各自回家,自去吩咐下人准備行李,何斌施琅比之張偉更有一番麻煩,兩人除了安排澎湖至台的細務,還需准備內地家人產業遷台,一時間忙的屁滾尿流。

  直過了十數天,三人才大致將細務料理的差不多,鄭府那邊接連傳話,令三人速赴台灣,協助鄭彩善後。

  三人計議一番,張偉依何斌與施琅的意思,又拖了兩天,選一個黃道吉日,十四艘小船滿載著近五百人,數十頭耕牛,家具,鐵器,揚帆出海,直奔台灣北港而去。

  張何施三人同乘一艘稍大點的漁船,雖曰大,亦不過二十幾米長,吃水不足百噸,幸得張偉已隨自已的商船出海數次,遠至呂宋、日本,澎湖至台灣不過一天水程,故而雖船小浪大,到也可以生受得。

  三人立在船頭,滿眼盡是碧藍色的海水,海濤洶湧,數十艘船只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里渾似無物,令人感歎天地之浩大,自然之美壯。

  張偉手撫桅桿,仍覺有些心虛,卻見那施何兩人談笑風聲,渾然不覺在海上與陸地有何不妥,再放眼去看那些水手,皆是古銅色的肌膚,渾身精肉,讓人一看便知是海上的健兒,弄潮的好手。

  張偉心中暗歎,誰道中國人是大陸民族,西洋人是海上民族,實則中國南部的這些好男兒,自千多年前便揚帆出海,雖沒有政府支持,沒有上層儒家文化的認同,足跡卻踏遍天涯,亞洲,非洲,自古便留下中國好男兒的身影,正是這些儒家所謂棄國破家,無君無父的弄海之人讓古代中國的文明光輝遠及歐洲。哥倫布遠洋的初始目地正是為了尋找傳說那富庶的中國,自其出海後不過數百年的光景,中國之人卻日漸被禁錮于陸地,片帆不得出海,眼睜睜看著那歐洲海船後來居上,不但占了美洲,非洲,就連中國人的傳統地盤亞洲海域也被歐洲人占據,財富源源不斷向英國、法國、西班牙、荷蘭……等國流去,想來當真令人痛心,讓人扼腕。

  勁風吹拂張偉這半年多留起來的長發,將他的衣袂吹打的啪啪做響,海船上下搖晃,張偉心中再也無半分驚懼,只覺全身熱血沸騰,只想仰天長嘯,告訴世人,我張偉來了,數百年後警醒過來的中國人回來了, 不論是海上陸上,中國都將永遠是最偉大,最文明的霸主。

  自回到明未後,張偉在與活動在亞洲的歐洲人接觸時,無不感覺到對方眼光中的輕視與不屑,甚至原本不論是在政治還是文化經濟上皆臣服敬佩中國人的南洋諸國都不再把中國當成天朝上國,蔑視之意常流于言表。公元1603年,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賓屠殺了兩萬華人,而當時的明廷卻下詔說:華人多無賴,商賈是海外賤民,天朝不會為這種小事為難友邦,于是自此之後,原本在南洋地位尊崇的華人,淪為連當地土著也不如的賤民。

  想到此處,張偉咬牙低聲發誓道:“天朝?老子在二十年後,就要讓中國成為亞洲霸主,不服者,就要讓他們知道一向溫良恭儉讓的中國人,以德報怨的中國人,也會舉起屠刀!”

  何斌眼角一覷,卻見張偉在那邊獨自咬牙切齒,奇道:“志華,你可是要暈船?”

  張偉大是尷尬,覺得自已太情緒化,肚里暗歎一聲:老子還是不夠成熟啊,不象這古人,十五六歲後就成人,娶了媳婦,自謀生計,老子二十多了,若不是刻意扮老,在他們眼里可能還是個小孩兒呢。

  忙解釋道:“許久不曾出海,乍上這小船,到還真有些難受。不妨事的,廷斌兄,還有多久上岸?”

  “呵呵,不久了,你若是不舒服,去艙內歇休去吧。”

  何斌卻不大相信張偉的解釋,半年前張偉也是自海上歸國,與鄭芝龍何斌同乘一船卻暈的天昏地暗,這會子如果他又暈了,可沒處尋姜湯給他喝。

  張偉苦笑:“廷斌兄,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好了……”

  這當口施琅卻殺豬也以大叫起來:“陸地,我看到陸地啦!

 張偉急步竄到船頭,張目遠望,隱約看到波浪盡頭出現黑乎乎岸沿,卻原來是台灣在望了。

  搓了搓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張偉興奮道:“媽媽的,不用偷渡老子就來了台灣啦。”

  何斌又是大奇,忙問道:“偷渡?何謂偷渡?志華,好久沒有聽你爆粗口啦。我看你此番來台,目地定然不如你說的那般簡單。”

  張偉對何斌的這書呆子氣很是頭疼,心知如果不解釋他必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只得支吾解釋道:“偷渡,便是斐濟話不要通關文碟的意思,至于我的目地,嘿嘿,現今實話與廷斌兄說,我來台,就是想做個山大王,占山為王,廷斌兄,你一定要助我。”

  “志華,不是我潑你冷水,其它事情還好辦,只是現下這台灣之主是荷蘭國人,雖說他們人數尚少,根基不穩,暫且影響不到這北港之地,不過將來在這邊設官立府,亦是遲早的事,只怕你的大計,終究是水中近撈月。”

  “這個廷斌兄盡管放心便是,羽翼未豐之前,小弟絕不會與這荷蘭紅毛鬼起沖突的,現下當務之急,是安撫人心,開發土地。台灣此地物產豐茂,土地一年可比內地三年的收成,咱們多弄些土產,再販賣至海外,從海外帶回銀子來多募人來台灣,如此循環,不愁將來台灣不成為富庶之地。”

  何斌失笑道:“志華,在澎湖看不出你有如此的勁頭,對台灣了解亦很深,你這家伙年紀雖小,城府卻深,只讓施琅這傻驢向前沖,弄的鄭老大厭憎!”

  “廷斌兄,這樣說小弟,卻是你的不是了。我還不是受施琅的影響,才對台灣多加留意,如若不是他,小弟自管做海上貿易便是了。”

  施琅卻不理會兩人的唇槍舌箭,自顧自去安排上岸的事宜,此人脾氣雖倔,卻是個極聰明之人,自幼也是奔波海上,因此張何兩人也放心任他施為。

  約摸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船行至碼頭,張偉覺得船頭一震,船已停靠在了台灣的碼頭之上。

  未等跳板搭好,張偉搶先一步跳上了台灣的土地,心中暗爽:想不到數百年後中國人最頭疼的台灣問題,今日在老子腳下解決了。

  顧目四盼,只見這碼頭小的可憐,所有設施皆是用木頭簡易搭成,有幾間小屋,也都是茅草做頂,顯的破敗不堪。到是腳下土地,黑油油的甚是肥沃。

  “離此十余里,便是北港鎮了,當年鄭老大與顏老大,帶十三艘小船,上千人上岸,白手創業,在這邊打拼出一番天地來。只可惜鄭老大太重視海上,對陸地全無興趣,現下算是白白便宜你這小子了。”

  何斌亦也上岸,興致盎然的與張偉談談說說,離開喜怒不定的鄭芝龍,雖說現下台灣還是破敗不堪,不過有著開基立業的眾人,到也沒有覺得失望。

  施琅咪著眼盯著眼前肥沃的土地,還蹲下用手搓上搓,全然未來沒有海上名將的風范,到似鄉下積年耕作的老農。

  張偉大笑,指著施琅道:“倔驢,還不去管事,在這里盡自搓什麼,你家娘子晚上讓你搓的不夠麼。”

  施琅橫了張偉一眼,放下手中泥土,自顧去了。

  張偉向何斌虛邀一禮,道:“何大地主,咱們還不快去尋鄭彩鄭公子,若讓人家尋了來,那可是咱們的不是了。”

  兩人相顧一笑,騎上從船上拉下來的馬匹,也不待長隨跟上,各自在那馬身上痛打一鞭,兩馬吃痛,咴咴叫上兩聲,以示抗議,蹄下疾揚,帶起一縷塵土,眨眼間便疾奔起來。

  兩人任馬疾奔了半個時辰,眼見北港鎮隱約可見,方才勒住缰繩,讓馬放慢速度,邊在馬上談談說說,一邊看著沿途風光。

  張偉一路上看來,只在路邊看到幾戶人家,耕作好的田地亦是不多,顯然這北港雖有數千人,但大多是以海上生息為主,踏實墾作的只是少數。

  因向何斌道:“廷賦兄,這次鄭老大棄台不顧,未知這北港數千人能留下多少?”

  “估摸約有六成人要離台而去,現下這邊約有四千余人,鄭彩走後,加上我們帶來的人,至多能有兩千人。”

  “農具種子都夠麼?”

  “按現下的人數,綽綽有余。”

  “我意過上一段時日,便去福建募集貧苦無地之人來台,三兩銀,一頭牛,五年之內不收田賦。”

  “嗯,如此,需要有大量的白銀方才支持的住。”

  “銀子自然要去賺,日本國有大量的白銀,只是現在德川家康閉門鎖國,生意不大好做,上次鄭老大去拜會了他一次,才得到在平戶交易的資格,咱們現在離了鄭老大,只怕這生意……”

  “暫且只好讓鄭老大抽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哼,等我手中有了實力,不愁這小日本不與我們貿易。”

  張偉心中一陣懊惱,當時的日本可稱的上是銀谷,每次船只到了日本,便是滿船的銀子拉了回來,現下離了鄭芝龍來台發展,以後與日本貿易是否順利,到是難說的很。但現在與鄭芝龍翻臉,那是無論如何也可行的。

  “志華,北港鎮到了。”

  張偉正沉思時,卻已到了北港鎮上。看得幾眼,張偉一陣發呆,只叫聲苦也……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30 PM

第十一章 北港

張偉原本以為北港鎮怎麼說也得有十幾條街,幾十個店鋪,上百間房,待何斌說聲到了,他張目望去,卻原來所謂的北港鎮只是一條灰乎乎的小街,至于房屋,皆是用木板搭建的窩棚,街頭蹲著幾個懶漢,用碎石在路上劃了幾條線,大呼小叫的下著棋。

  何斌看出張偉一臉失望之色,笑道:“志華,現下可有些擔心了吧?萬事開頭難,想當年鄭顏兩位來時,這里連這些都沒有,全是荒草一片,現下還有些人手和房屋,可比人家當年強多啦。”

  “廷斌兄教訓的是,想我張偉枉自雄心萬丈,竟然會如此失態,教廷斌兄見笑啦。”

  “呵呵,你還年輕,乍見此情形,有些失落到也平常,只是日後萬萬不可如此。你我都是當家做主之人,這養氣的功夫,志華你還是要磨練呢。”

  張偉想起前一陣子自已還板著臉訓周全斌,現下卻讓這何斌訓的抬不起頭來,想來到也有趣,笑道:“教訓的是,日後我斷不會如此。我們且先進鎮吧。那鄭彩想必是在不遠處那座大屋里?”

  “正是,那是顏老大的居所,這北港最成模樣的宅第了,他的家人皆留在內地,想來也不會有人尋你要錢,這可算是白便宜你了。”

  “廷斌兄,你年長于我,這宅子當然要你來住。”

  “此言差矣,你我三人雖未明言,但以志華之長才,我與施琅遠遠不及,縱然我年歲長于你,但這台灣之主,自然是非志華你莫屬。你不住,卻讓誰人住?”

  何斌此語到也不是謙遜,他的才干在于商務,施琅的性格斷難成為統領全局之材,張偉雖入伙不久,但無論是經商、人際、外交、內務,都顯現出何施兩人難以企及的才略,既然決定跟隨張偉來台,自然也是奉張偉為主,只是未到台灣之前沒有明言罷了,現在他既挑明,張偉到也沒有多推讓,當下微微一笑,便自認了這首領之位。

  兩人在那小街上行了百余步,便到了那大宅門外。說是大宅,其實也只是相對而言,這台灣雖不缺乏木料土石,但舉凡大屋的建築,又不僅僅是木料土石而已,種種精細之材料,皆需從內地運來,故而已顏思齊之富,亦不過是建了三進的院子便罷了,算來也不過與張偉在澎湖的宅第差不多大小。

  兩人甫近宅門,便有眼尖的小厮飛奔進內稟報,未等兩人落馬,便出來幾個年長老成的長隨侍候,何斌將缰繩交與上來牽來的僕役,正看到門口有一中年男子笑嘻嘻看著張何兩人,卻原來是鄭府的總管老鄭。

  “老鄭,怎地你也來了。鄭彩辦事頗有章法,鄭老大難道還不放心麼。”

  張偉調笑老鄭道:“定是這老鄭手伸的太長,鄭老大開發了他,令他跟你我兩人在這台灣墾荒種地。老鄭你放心,我張偉是不會薄待你的,定然分給你幾畝好田。”

  老鄭到也不惱,笑嘻嘻的回話道:“兩位且莫拿我開心,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擠了擠眼,老鄭卻又道:“原本到也不用我來, 不過鄭彩大公子赴台時不知兩位要來,有些小事卻要我來交待一下。”

  “喔?不知是什麼小事要勞煩大官家跑一趟?”

  “左右不過是鄭爺留在台灣的田產地契之類,還有顏老大留下的這所大屋,鄭爺也交待了要尋人留著看守,沒准兒顏爺的家人要來變賣,咱們可不能有所折損,免得壞了鄭爺的名頭。”

  張何二人顯是沒有想到此節,一時間大是意外。兩人原以為鄭芝龍離台不顧而去,自然也不會在意留在此處的些許財產,卻不料鄭芝龍居然派專人看守,原本在為誰住這大宅而推讓不休的張何二人,臉上皆露出一絲苦笑。

  張偉面情上只是苦笑一下,實則心內大怒,鄭芝龍此人表面看來豪爽大方,卻原來這般小肚雞腸,張何施三人若是不來,此地他也就做罷了,三人一來,偏就對這無主之地重視起來,什麼田產,這台灣到處是無主之地,若不是手中有權,手底有兵之人,誰夠資格看顧什麼田產。

  何斌看出張偉不悅之色漸露,咳了一聲,道:“咱們休扯閑篇,還是去見過鄭彩,想來他處置的八九不離十啦。”

  老鄭也不再多話,領著兩人向院內行去,過了一個小角門,進入內院,轉過一個假山,假山背後卻又是一片竹林,曲徑通幽,直待竹林過後,方看到一幢碧油油青磚綠瓦的三開門的房屋,張偉贊道:“這宅子看來不大,設計的卻是巧妙,顏老大果然是胸有丘壑。”

  “這話說的不錯,我在這房子里住了十余天,忙時只覺心靜,閑時釣魚賞花,若是再住下去,我可真是舍不得離開了。”

  話音一落,從里面踱出一位年輕人來,此人身量頗高,體形亦是粗壯,眉宇間郎郎有英氣,只是手持書卷,長袍寬袖,漫聲碎步,看來卻又似一位窮酸書生。

  “哈,鄭賢弟果然是鄭家千里駒,看這模樣,便是上京應試,也盡夠了。”

  “何大哥休要取笑,彩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曖,我想附庸,還附庸不來呢。昨兒在海上填了首詞,自已看了很不成話,賢弟幫我看看,指教一二吧?”

  “何兄大作,小弟定要鑒賞!”

  何斌與鄭彩原本就是鄭芝龍的笑談,一個是商人,一個強盜窩里長大的,平時只要得閑,便要吟詩弄詞,莫教人笑掉的牙。

  張偉見到這些古人酸里酸氣的便大為頭痛,見何鄭兩人說的熱鬧,一時意然插不進嘴,萬般無奈,只得自已踱起步來,卻見那老鄭不住向他使眼色,努嘴巴,鬼鬼祟祟的不成模樣,只得向何鄭兩人告一聲罪過,便向老鄭那踱去。

  張偉笑道:“你這老殺才,有甚話卻不當著何爺的面說,卻非要尋空與我說,是不是手頭又短了使費,放心,我這會子身上沒有,一會兒我府里管家來了,你自去尋他拿便是了,要多少,只管開口。”

  老鄭卻撞起叫天屈來:“張爺,老鄭是在你那兒打了不少秋風, 不過老鄭不是貪得無厭的人,爺打賞,小人就收著,哪有沒事便尋爺要錢的道理。”

  “那卻是何事?”

  老鄭向左右看了幾眼,方湊到張偉耳邊道:“這鄭彩鄭大公子,徒有虛名,來台十余日,只知道窩在這兒吟風弄月,一概細務皆是下人打理,我來這不過幾日,已經打爛了十幾個屁股。卻是有一票大買賣,要張爺您拿主意。”

  “喔,什麼大買賣哪?該不是你從內地販了小娘子過來,要鼓動你張爺買幾個填房?”

  “這話說的,老鄭再窮也不做這營生。前日我拿了幾個偷船上索具的賊,幾棍子打下去,那伙人卻供出另一樁大事來。月前這北港卻來了一艘荷蘭人雇的商船,在此地停靠加水,船上沒有半個荷蘭紅毛鬼,都是些南洋土人,可那些死鬼卻傲氣的緊,對這里的船民非打即罵,那伙賊人卻是不憤,那伙人加了水開船行了不遠,這伙賊人便乘著小船追了上去,殺光了船上水手,搬清了浮財,將船停在背風處下錨,只待風聲過了便出手,現下被我問了出來,我請張爺的示下,該當如何處置?”

  張偉沉吟道:“劫掠荷蘭人的商船,這可不是小事。若是被人查了出來,恐怕這北港是保不住了。”

  “話雖如此,不過那伙人手腳乾淨的很,沒留一個活口。”

  張偉咬了咬牙,道:“即是如此,咱們就將船改裝一番,留下來用。老鄭,我也不虧你,一艘好商船總得數萬銀子,你即將這船與了我,我便給你兩萬銀子,若是嫌少,那只索罷休。”

  “張爺說的是哪里話來,小人找張爺,就是知道此事能成。”

  “那些賊人卻如何處置?”

  “約摸有十幾人,我給了些銀子,令他們守口,不得亂說。至于船上貨物,早被他們一分而空。”

  張偉狠了狠心,終究覺得老鄭這般處置不妥,咬咬牙說道:“老鄭,這伙人卻是留不得,眼下我們與荷蘭人起不得爭執,這伙人留著,終是禍患。一會子你去尋我的家僕周全斌,讓他料理此事,切記,你不可將此事告之別人,若是不然,只怕這兩萬銀子,你還得吐出來,小命能不能保,亦未可知。”

  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式後,張偉不顧目瞪口呆的老鄭,揚長而去。到得何斌與鄭彩身邊,發現兩人仍談的熱鬧,張偉大咳幾聲,說道:“不是我擾兩位的雅興,委實是天色漸晚,咱們快點去談交割的事,如若不然,又得耽擱一天。”

  何斌笑道:“這卻是我的不是,居然忘了正事要辦,鄭賢弟,咱們進屋去交割罷。”

  鄭彩卻是有些不滿張偉所為,鼻子里哼了一聲,也不答話,自顧自先進了房門方說道:“兩位,請進吧。”

  張偉與何斌對視一眼,無奈的搖一搖頭,遇上這個書呆子海盜,還真是頭痛的緊。

  甫一進門,便發現房內有十余名帳房先生正在運筆如飛,算盤打的震天介響,張偉失笑道:“怪道鄭兄如此清閑,卻原來房內別有洞天哪。”

  鄭彩白了張偉一眼,也不答話,將嘴努了一努,示意兩人坐下。張何兩人也不以為意,鄭氏子弟一向驕橫慣了,似鄭彩這般的,已算是平易近人啦。

  兩人一落座,便有算帳的老夫子將帳薄名冊呈上,令兩個對照過目。張偉曆來煩厭這些帳薄,一則他看豎行繁體費力,二來,古人的計量單位也頗讓他頭痛。將賬冊向何斌處一推,自已卻觀看起牆上的字畫來。何斌卻無可推卻,只得將帳冊拿在手中,裝模做樣的查看起來。

  “咳,鄭賢弟,我看這賬薄沒有問題,這就畫押啦。志華,你看如何?”

  “廷斌兄沒有意見,小弟當然亦可畫押。”

  “如此甚好,兩位這便畫押吧。”

  鄭彩卻也無所謂,雖然兩個對鄭芝龍交待的事情全不負責,不過他身為鄭芝龍唯一成年的大侄子,不也是敷衍了事麼。因故看兩人笑嘻嘻畫了押,此番撤台事宜,便算是了結。

  “鄭兄,我們二人初來,無以為家,便不請你去喝酒啦。”

  “不必客氣,來人,送客罷。”

  鄭彩叫張偉不必客氣,他自已到也當真是不客氣,這宅院雖然不大,多住數十人到也使得,鄭大公子不請酒,也不讓張何兩人先住進來,端一下茶碗送客後,又拿起書本來吟詩起來。

  張偉與何斌只得拱一下手,向院外行去,張偉在肚子里想:媽媽的,秦始皇焚書坑儒,未嘗不是沒有道理的……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31 PM

第十二章 安身

  兩人出了顏府大門,茫然四顧,卻不知道去哪里落腳的好。張偉向著何斌笑道:“廷斌兄,想不到咱們初登台灣的第一夜,竟是露宿街頭。”

  “一會施琅過來,咱們安排一下,從船上尋些舊帆布,搭些帳篷吧。”

  “也只能如此。”

  兩人牽著馬,信步向鎮上街頭行去,天色已逐漸暗淡,鎮上數十個民居已漸漸有了人聲,昏黃的燈光亦一星半點的燃起。

  張偉輕撫著馬身,感覺到愛馬的身體光滑溫暖,想到自已剛剛做的決定使得十余人的生命不複存在,心頭一陣難過。

  心中暗歎一聲:“人生畢竟不是游戲,有時候,正確的決定未必是開心的決定。好在那些人若是放在現代,到也都是些死刑犯,只不過就怕自已的心會越來越狠,如果將來殺的六親不認,如以朱元璋一般,只怕在這個曆史分支里的名聲,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兩人一直等到鎮上居民用完晚飯,已有些貧苦人家早早熄燈歇休,方才看到施琅帶著數百號人浩浩蕩蕩打著火把往鎮上行來。

  看到兩人呆呆站立在街頭,施琅打一下馬,急馳過來問道:“兩位大哥,怎地不尋個住處,卻在這風地里傻站著。”

  “這鎮上除了顏宅外,皆是一些小木屋,卻去哪里尋住處。施琅,可曾帶些搭帳篷的用具?”

  “自然是帶了,這幾百個男女老幼只得先住在帳篷里。”

  “甚好,我們也住帳篷罷。”

  當下三人一商議,決定就在鎮外紮營,男子去砍伐些木料,女子老幼自去升火做飯。直亂到午夜時分,方才勉強安定下來。

  吐嚕吐嚕吃完了一大碗面條,張偉抹了抹嘴,鑽進專為自已搭的一個小帳篷,開始閉目沉思。

  雖然坐了一天的船,又折騰了一晚上,渾身疲乏的張偉大腦到是興奮的很。不管怎樣,從今日起算了有了基業,至于將來如何發展,到是要好好的想一下。

  募人,墾荒,建城,組建正規的軍隊,這些事情只是在腦中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具體如何操作,還是全無頭緒。比如這建城就要有政府,以何名義,要什麼樣的行政機構,多大的實力才設官置府訓練軍隊……想的張偉腦袋都大了。

  原本也想弄些高科技產品出來,比如打火機,卷煙、機關槍、坦克、大炮,可仔細想想,自已腦子里到是有它們,可是怎麼生產出來,卻是全無頭緒。至于辦報紙,開議會,股市、債券之類,現在更是想都不敢想,一個荒島之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目不識丁的農民,折騰這些,只怕是適得其反。

  歎一口氣,張偉決定還是依托現有的條件,先生存,後教育,培養出一大批得力的人材來,先積蓄實力,然後才踏實大陸。

  只是想到未來十余年中國內亂不止,百姓流離失所,白骨蔽野,饑民遍地,更有滿人入關,殺戮漢人,強迫漢人剃發易服,數千年漢統為之斷絕,張偉頓覺渾身燥熱,恨不得立時便能擁有一支百戰強軍,掃平六合,一統天下。

  正當張偉輾轉不安,郁悶難耐之際,卻聽得帳外有一女聲溫柔說道:“看你,又噎著了吧,記得,這饅頭要小口的吃,如你這般大口大口的吞,反不如人家小口的先吃完。”

  “欲速則不達啊。若是直接帶回來一個集團軍,立時便能統一全球,不過,那到也無趣的很了。”

  張偉想通此節,胸中一陣舒暢,翻一個身,只覺眼前一黑,立時便鼾聲大作。

  “偉哥,醒醒……醒醒,偉哥……”

  張偉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發現施琅的苦臉正湊在他眼前,見他睜眼,施琅擠出一縷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說道:“偉哥,鄭彩要離台回澎湖,我們得去送行。”

  張偉迷迷糊糊爬起身來,向東方看了一眼,卻發現太陽只升了一半,算一下時辰,最多是凌晨六點左右,只得苦笑道:“鄭彩起的到早。”

  “不早啦,偉哥,若是鄭芝龍,只怕一個時辰前就起程了,早一分,便贏一分嘛。”

  張偉回到明未,最大的苦惱到不是失去了許多現代用具,涮牙沒有牙膏,還有青鹽,沒有電腦電視,反正有許多事可做,沒有汽車電話,卻有馬匹和僕從,只是這古人習慣起早,讓一直愛睡懶覺的張偉痛苦不堪。

  一邊嘟囔著起身,一邊忙拿出青鹽來擦嘴,吩咐快燒水洗臉,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張偉便收拾停當,笑著對等在一旁的施琅說道:“成了,咱們走吧。”

  施琅應了一聲,自去牽馬,張偉待下人將馬牽到,翻身一躍,與施琅一齊打馬向港口方向而去。

  “何廷斌呢?”

  “何大哥早半個里辰便去了碼頭。”

  “他到勤快……對了,施倔驢,以後不准叫我偉哥,怪難聽的,叫張老大或是張大哥都成。”

  “啊,這我到不懂了,偉哥有何難聽處?”

  “這個這個……說了你也不懂,這是我們斐濟的忌諱,總之你記得不叫便是了。”

  施琅悶悶的應了一聲,仍是想不通這偉哥有何避諱之處,張偉在肚子里暗笑一聲,也不再說話,在馬身上打了幾鞭,那馬帶起一陣塵土,揚在施琅身上,張偉哈哈一笑,卻是去的遠了。

    行至碼頭,卻見停靠著數十艘漁船夾雜著數艘稍大的海船,比張偉他們昨日來的時候可威風的多了,船上碼頭上亂哄哄有兩三千人,你上我下的搬運貨物,當真是熱鬧非凡。

  張偉騎在馬上看了一眼所余不多的貨物,見左右不過是些生絲、瓷器、毛皮、茶葉之類,亦有一些當年耕地用的農具,此番也一並撤回澎湖,其余一些鍋碗瓢盆之類,也是滿滿的擺了一地,張偉忍不住爆笑,這光景,還真象是螞蟻搬家呢。

  “志華兄,你不過來與我們一處,卻一個人在那邊竊笑,可是遇到什麼美事拉?”

  張偉尋聲望去,卻是何斌與鄭大騾子並肩站在一起。自從昨晚鄭彩不邀張偉同住,張偉便決定稱鄭彩為鄭大騾子,只可惜鄭彩長的頗似趙文瑄,竟被張偉取了這麼惡俗的外號。

  鄭彩沖著張偉拱了拱手,以示邀請,張偉在馬上微笑著小聲說道道:“騾子兄,俺來咧。”

  待騎到兩人身邊,張偉下得馬來,笑道:“哪有什麼美事,廷斌兄,我正想尋你的不是呢,你到調笑起我來了。”

  “喔,不知道愚兄犯了何過呀?”

  “嘿,廷斌兄趕著來和鄭大公子論文,卻把小弟拋諸腦後,這總是大大的不對吧?”

  “這個……你這家伙,我好心好意讓你多睡一會,你居然潑我一頭冷水。”

  那鄭彩卻不理會兩人的調笑,只繃著臉看著碼頭上眾人搬運貨物,張偉知他嫌自已不通詩詞,待自已與何斌的態度明顯不同,肚子里又多罵了幾聲騾子兄,表面上卻笑嘻嘻的不在乎,與何斌寒暄幾句後,就與鄭彩說些家常,鄭彩到不好不理,慢慢覺得自已有些過份。

  待施琅趕到時,貨物已是搬運一清,鄭彩與身邊眾親隨開始登船,見施琅趕到岸邊,鄭彩也並不稍停腳步,只遠遠向施琅招一招手,便自上船進了船艙。

  施琅卻也不在意,原本來只禮貌,現下失禮的是鄭彩,施琅做事只管自已,別人究竟如何,他到是全不放在心上。

  見鄭彩已進了船,施琅便也不下馬,當下就騎在馬上對張何二人說道:“兩位大哥,小弟到不必下馬了,請兩位上馬,咱們這便回去,鎮子那邊亂的是雞飛狗跳,咱們得回去計議一番,先把人心安撫好了。”

  “施琅說的是,志華,咱們快回去吧。”

  三人也不待船只起舤,各自揚鞭,打馬向北港鎮急馳而去。

  就在三人在碼頭相送鄭彩之際,北港鎮上卻鬧成了一團。原本隨鄭顏兩人來的除了在海上討生活的海盜外,還有些許漁民,余下的,便是在福建本地無法容身的赤貧農民,隨鄭顏兩人來台後,雖然他二人只以做海上貿易為主,對這些貧民不聞不問,但好在不收賦稅,不繳田租,故而雖台灣缺乏農具,條件艱苦,這些貧苦之人仍是樂意留在此地,雖然多吃了幾分辛苦,但到底能吃上一口飽飯,又不必受官府與田主的氣,到是逍遙自在的很。故而此次鄭彩來台,願意與鄭彩至澎湖的,大多是鄭顏兩人的手下海盜,商人,漁民,至于留下的不走的,便是這些貧苦農民。

  這些人見鄭氏將手下全都撤走,原本住在北港鎮的居民大多隨船而去,那些房子自然是十室九空,雖然簡陋,到是比自家搭在田頭的那些木板屋又強上幾分,于是鄭彩清晨動身,這些農夫便三三兩兩的攜帶著幾件破家具,至鎮上瓜分房間,除了顏思齊的大宅有人看守無人敢進外,其余各處皆鬧的雞飛狗跳,這些人原本是貧苦之人,瓦片尚且舍不得扔,雖然大多是同船而來,為了相爭一處稍好的房子,也是打了個頭破血流。

  待何斌施琅吩咐好的老成家人來看鎮上房子時,里面正鬧的不成話。縱然是那些家人舌燦蓮花,那些農夫也只是不理。後來張偉的家人周全斌、劉國軒也自趕來,看到如此混亂情形,也只是束手無策。

  待張偉三人回到鎮上,只看到近兩千人在鎮上吵吵嚷嚷,爭論不休,什麼頂你老母,丟那媽,干你娘之類的國罵不絕于口。留台之人自認先來,鎮上房子自然歸自已所有,縱然是何斌與施琅上前解釋,卻仍是喋喋不休,各人都打定了主意,反正這房子既然占了,那麼縱然你叩頭做揖,想老子搬走,那是萬萬不能的。

  張偉冷眼看了半天,見何斌說的口干舌燥,施琅與人爭的面紅耳赤,卻是無一人聽勸。原本如何安置先來台的屯墾農民便是卡在張偉心頭的一根刺,現下鬧將開來,張偉心中到是有了計較,正好借此事立威,樹立自已在此地的龍頭位置。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33 PM

第十三章 赴閩

  扛著不知從哪兒尋來的破鑼,周全斌當當當的敲了幾下,大喝道:“大家肅靜,張大哥要說話。”

  周全斌自跟隨張偉辦事以來,一直被張偉訓戒要力求低調,是以雖南來北往辦了不少差事,早就成了張偉的得力臂助,在這大庭廣眾下大聲呼喝,卻是第一次,當下看到上千人的目光向他看來,俊臉瞬間漲的通紅,囁嚅著又吆喝了一遍後,立時便躲到張偉身後。

  張偉肚里暗笑,表面上卻做出一番威嚴表情,咳了幾聲,向眾人說道:“諸位,在下張偉,是鄭芝龍鄭老大的部下,諸位來台,也是叨了鄭老大的光,現今鄭老大在澎湖開基立業,將這邊托付給了在下……”

  未待張偉說完,底下的眾農夫便大嚷道:“那又怎地,我們隨的是鄭老大來台,可不是隨你這小子,如今你剛來,便想做威做福麼?”

  又有人促狹道:“看這小子嘴上無毛,臉上光潔的緊,鄭老大莫非是好龍陽,才派這小白臉來管事麼?”

  “哈哈,可不是麼,我看也象。”

  周全斌、劉國軒等人臉漲的通紅,皆是怒不可遏,只待張偉一聲令下,便帶著手下諸打手上前厮打。

  張偉卻是好生詫異,怎地這些面黃肌瘦愚魯無知的種田漢現下卻機靈的緊,自已的話尚未出口,便被人堵了回來。心里納悶之余,也有些惱怒,看了看周全斌等人,便待下令上前毆打。

  張偉帶來的手下人數雖少,不過大多是張偉刻意收羅的悍勇好斗之士,眼前的苦哈哈農民雖然人多勢眾,但只要張偉一聲令下,定然是一敗塗地。

  還未等張偉發話,何斌卻搶先說道:“今日之事,原是場誤會。這鎮上房屋原本便破敗不堪,我們怎會與大家伙爭這麼點蠅頭小利?大家卻是誤會了,待我們查驗一下鄭老大的財物還有無遺漏,便會退到鎮外,咱們大家都是跨海來討生活的,可不要傷了和氣。”

  說完見張偉面露不悅之色,何斌急急拉了張偉的袖角,向張偉擠了擠眼,又示意施琅跟上,三人一起出了鎮外,一直行到一棵歪脖子老樹下停了下來,張偉氣道:“廷斌兄,你度量未免太大,這些刁蠻之人,還需要雷霆手段才能壓服,這一亮相沒有弄好,日後咱們的事就難辦了。”

  施琅也道:“這些人分明是有意找碴,鄭芝龍若在,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如此,現下這般,分明是看不起我們三人,不打他娘的,反陪上笑臉,何大哥,你未免太過懦弱。”

  何斌歎一口氣,向左右看上一眼,方道:“你們當我便能忍得這口惡氣麼,如若這一次壓不服這些人,咱們日後便休想使喚他們。道理說不通,靠的便是拳頭,這道理何某雖然好讀書,卻也是明白。”

  “那廷斌你為何不讓我下令動手?”

  “志華你所有不知,我開始時還勸導那些愚民,後來慢慢在人群中見得幾個鄭府家人,才知道此事背後有人,既然人家有意誘我們出手,如若咱們不冷靜對待,誰知道對方留有什麼後手?”

  張偉氣的在樹上痛毆一拳,被毆的大樹到是沒有反應,張偉卻痛的怒吼一聲:“媽媽的,連你也敢欺付老子。”

  當下火沖至額,也不管大樹是否有感覺,手腳並用,將那歪脖老樹擊打的樹葉直落。

  “志華、志華!這般沖動,將來如何能做的大事!”

  施琅卻沒有勸解張偉,只漲紅了臉,恨恨的蹲在一邊,向著北港鎮方向念念有詞。

  張偉一直打到精疲力竭,方才住手,聽了何斌的責備之辭,也不辯解,只長歎一聲說道:“我終究不會不及鄭芝龍,此番吃了輕敵的虧,將來總會連本帶利討將回來。”

  “志華你總算是悟過來了。咱們就先不進鎮,今日便安排人砍伐木料,燒制土磚,咱們便是重新建一個鎮子,卻又有何難?”

  “正是,兩位哥哥,這事便交給小弟去辦,管保咱們搭的房子比這北港鎮的強上十倍。”

  張偉沉吟了片刻,方道:“此事到也不急,咱們就先住帳篷也罷了。此時的台灣甚少台風,天氣又炎熱的緊,住在外面,反而清涼。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去泉州、漳州,一來購買物品,二來多募人手。三來,我要多帶些瓦匠來,給咱們修一些堅固的青磚瓦房,這些木屋,咱們是一幢也不建。”

  何斌想了一回,笑道:“志華雖仍是在賭氣,卻是有道理的。這木房吃不住台風,聽說這北港之人一遇台風便惴惴然如臨大敵,咱們在此又不是臨時安家,要建便建結實些的房子,此事就依志華的主意。”

  “既然廷斌兄贊同,那麼赴泉、漳的人選,非廷斌兄莫屬。”

  何斌失笑道:“志華到真是不客氣,我這邊一表贊同,那邊就把我派出海去啦。也罷,這談買賣,和官府打交道,現下志華的這火爆脾氣,到還真是不適合。到也怪了,在南洋你是怎麼忍下來的?”

  張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去南洋我只是聽眾下人的建議,該入哪種貨物,去哪國交易,一切皆依老行家的做法,小弟我只是隨船監督,防止有人中飽私囊,至于諸多細務,卻是沒有親理。唉,小弟還以為自已為日漸成熟,做起事來順風順水,便是以為自身能力高強,看來,先前還是運氣在助我啊。”

  “這到也不然,運氣這東西虛無飄渺,哪是男子漢該憑借的?你這人極聰明,腦子又靈活,又善納人諫,從不固執已見,這都是長處,雖然現在還有些毛燥,不過我何斌看人從未走眼,志華你將來定然是大有可為,可不要現下受了點委屈,便自暴自棄起來。”

  “諾,小弟謹記兄長的教誨,放心罷。”

  何斌也不再多說,灑然一笑,自去碼頭安排船只去也。張何二人亦各自分頭去勘探田畝,整治地界,各種亂紛紛如牛毛般雜務,直攪的兩人頭暈,傍晚見何斌帶人出海,兩人竟覺得羨慕起來。

 正當何斌揚帆出海時,一隊漁船亦啟錨向澎湖方向駛去,船頭昂首站立的,卻正是鄭芝虎與楊帆。

  楊帆咬牙向鄭芝虎道:“這次千算萬算,只是漏算了何斌認識那幾個人。那家伙老奸巨滑,定是他勸阻張偉動手。”

  “偏你們這些書生毛病多,依老子的意思,哪要甚麼鳥借口,直接帶人上岸蕩平了那票賊人,卻不是省事的多!”

  “唉,阿虎,你哥哥還是顧忌何施兩人跟隨他多年,張偉那厮人緣又好的緊,如若沒有理由便殺了他們,別人表面上不說,心里卻會害怕的緊,誰還敢跟隨鄭老大討飯吃?”

  “媽的,只是這樣便放過那些叛賊,心卻不甘!”

  “嘿嘿,沒有這麼簡單。我剛剛聽老鄭說,他在北港與張偉做成了一單好買賣哪。”

  “哦?什麼好買賣?”

  “這事你先別管,等有朝一日使了出來,便是那張偉的死期到了!”

  鄭芝虎到也不多問,此人生性魯莽殘暴,除了一身蠻力,別無所長。不過好在他自知自已不是拿主意的材料,凡有事情都是依命而行,因此他雖是愚笨粗魯,卻是鄭芝龍的得力臂助。

  張偉與施琅亂哄哄忙了十余日,方等到何斌返回,三人湊的銀子募來了四千余人,除了大量的墾荒貧民,其余皆是各類工匠,一時間這北港鎮外塵土飛揚,又足足過了兩月有余,方才安定才來。

  張偉與何斌計議之後,決定每戶有成年男丁者,按人丁每人授田十五畝,給每戶耕牛一頭,除了免費給每戶蓋房之外,其余農具、籽種,皆由張何施三人負擔。

  三人又特意新建了一所大宅,除張偉入住外,還做為辦公之所,凡下發地契,領取物品,皆要到張偉宅中的正堂辦理,雖沒有什麼名份,到也歸劃的井井有條,渾如內地官府一般。

  張偉因記得台灣盛產好地瓜,又特意吩咐每戶農家除耕作玉米、紅薯外,還需大量種植地瓜,這台灣地廣人稀,土地肥厚,因而雖又來了這數千人開荒,卻是一直沒有與原來留下的土著有何爭執。只是張偉吩咐,凡從內地運來之物,一概不准售與原先在台之人,依張偉之意,這些人無力返回內地購買,原本都是依靠鄭芝龍之力,現下他們既然心向著鄭老大,那麼還是由鄭老大想辦法罷。

  如此這般忙忙碌碌,張偉到覺日子過的充實,雖然少了許多現代享受,仍是比成日在家打電腦游戲來的暢快。只是年關將至,四艘商船又從日本運了不少白銀回來,今秋種下的糧食又未到收成的時候,張偉便思量著要去內地一次,一則是采買物資,二來靜極思動,這半年多憋的他也難受,因此與施何二人商量,此次他與何斌同去內地,留著施琅看家。施琅到也沒有什麼說法,只囑咐兩人多加小心。

  這一日眼見離年關不過半月,何斌恐去的遲了物價飛漲,少不得催促了張偉早起,兩個匆忙騎馬趕至碼頭,帶著十余艘漁船向泉州而去。

  因初次隨何斌至福建內地,張偉特地帶了一小隊精心挑選的衛士,以備不時之虞。此前大規模的招募人來台,卻一直沒有余錢擴大不事生產,專門以備將來擴充軍隊的人選,萬般無奈之下,張偉只得拼命訓練那百余號精銳打手。把記憶中香港飛虎隊的訓練手段一一加在這些手下身上,只弄的他們叫苦不迭。

  若說論打架的實力,這百余號人隨便挑一個也可以打飛虎隊十個,不過張偉自有他的道理,日後就是募人也不可能都挑身強力壯的習武之人,從現在就把自已所知的這一套訓練辦法實施下去,後來者就是身手體格皆屬一般,在如此訓練之下,再加上些中國武術的土法,不消數月,自然又是能訓出一批精銳敢死之士。

  至于將來的軍隊,張偉也打算搬照中國陸軍的訓練操典,想到這些古人將在自已手下一齊振臂高呼:“首長好!”,張偉便樂不可支。

  何斌與施琅也極羨慕張偉辛苦招募的這些勇猛之士,卻說有一日施琅問張偉道:“大哥,你手下的這百余號人都算的上是精銳,卻不知道有何稱呼?想那英雄好漢都有響亮的名號,大哥手下的這些人,比之綠林豪傑哪里差了?自然也要取一個好聽的名號,將來也叫的響亮。”

  張偉細思一番,從海豹突擊隊到加里森敢死隊,無一不是老外的特工名稱,想來想去,弄的張偉郁悶非凡,若是叫中南海保鏢,張偉又覺得臉紅,于是想了半天,終于給手下的這批人取名曰:G4衛士,施琅納悶之余,乃出門宣布曰:“諸位,從今日起,你們就叫“雞絲衛士”啦!”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33 PM

第十四章 情動

  福建泉州是明朝海禁政策中的幸存者,此地自南宋時起便是中外商賈云集之地,南宋未年,城市人口幾達數十萬人,其中有數萬猶太人,回人,南洋各國的商人,貨物及金錢如潮水般在此地湧動。至明朝禁止沿海其它城市參與海上交易,獨留有限的幾個港口城市設市舶司,與日本及南洋各國交易,泉州有幸成為其中之一,得以保留明太祖以農立國之外的商業繁華及冒險精神。

  張偉雖一直在做著海上貿易,不過來泉州卻是第一次。甫進港口,乍見數百艘龐大的越洋海船熙熙攘攘的排列其中,自已與何斌所乘的漁船如螞蚊在巨人中穿行,張偉面皮微微發紅,暗想:老子過得十年,非打造這世上絕無僅有的超大船舶,到時候來這泉州,可就威風的緊了。

  何斌卻不知張偉肚子里的這幼稚想法,自去交了偽造的船引,將船停靠在僻靜處,便拉著張偉向著城內米行而去,除帶了十余名G4衛士,其余人等皆守在船上,以防別生事端。

  走在十七世紀的泉州大街上,張偉卻發現此地外國人的比例遠高過二十一世紀的上海,基本上每過去三五個人便有面目黝黑或深額高鼻之輩嘻嘻哈哈呼嘯而過,張偉嘡目結舌之余,也暗歎曆史在宋未拐了個大彎,使得原本以商業立國的南宋滅亡于蒙古人之手,到得後來朱元璋雖趕走蒙人,卻繼承了蒙人的殘暴與保守,對內鉗制人口流通,禁止土地流動,對外閉關鎖國,到了明朝被更加野蠻落後的滿人所滅,數千年來縱橫大海的漢人竟然片帆不得入海,結果到清未被歐洲人打的落花流水,屁滾尿流,若是南宋不被外來的暴力中斷了商業發展的進程,中國之富強,必將是世界之首。

  泉州的貨物之足,種類之多,在當時的中國自然不做二人想,滿街琳琅滿目的各國商品堆積如山,看的人眼花繚亂,但那何斌帶著張偉直跑了十幾條街,方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里尋得一個米店。那米店門臉甚小,門板被街上人家的炊煙熏的發黃,那老板肥頭大耳,何張兩人跨進店面,他只打了個大呵欠,卻是懶得理會。

  張偉一時火大,正想發飆,卻有一瘦小伙計迎了上來,哈腰笑道:“客倌,您來啦!是要點緬甸香米,還是來點呂宋國的紅米?”

  “咱們什麼國的都不要,只要本地產的大米。”

  那老板聽聞兩人這般說話,懶洋洋開口道:“小七,我看這兩人便不象是來買賣,到象是來搗亂的,果真是如此。不要理會他們,送客。”

  張偉再也忍不住氣,在現代中國就差享受過跪式服務的他,如何能受得這般窩囊氣,當下向周全斌打了個眼色,周全斌一聲令下,身後五大三粗的漢子沖上前去,將那胖老板揪出櫃台,飽以老拳,還未打的三五下,那老板便殺豬般慘叫起來,眼見得已是鼻青臉腫,張偉忍住笑,說道:“罷了,將他扶起。”

  何斌向著張偉歎一口氣,也不做聲,便向那老板問道:“老板,你開門也是做生意,怎地待人如此刻薄。雖說我這朋友脾氣不好,不過依我看來,你也確是欠揍!”

  那老板膽戰心驚,顫抖著說道:“幾位爺,不是小的有意刁難,實在是幾位不象是買賣人。”

  張偉又怒道:“怎地不象,老子的模樣看起來很窮麼?”

  “這到不是,幾位衣著華麗,氣宇不凡,看起來便是人中龍鳳……”

  “呸!且住,說說看,為何我們不象是買賣中人。”

  “幾位大爺,一來,小店的米都是從海外而來,沒有本地大米出售,二來,前來販米的大多是內地行商,將這些從南洋進來的新奇之物運往內地,出售給達官顯貴,兩位大爺一進門,一來小的看出兩位是本地人,二來兩位又要買本地產的米,小店只有南洋大米出售,卻哪來的本地米,因此得罪,請大爺饒恕。”

  何斌大笑道:“這卻是我們的不是了,一直是去安海或是潮州買米,到這泉州買米,是我的疏忽。”

  張偉詫道:“莫不成這泉州人不吃米不成?”

  “這到不是,這泉州城的米行都在城外,咱們在城內找米行,是有些不合時宜。”

  當下兩人只得向那店老板陪了不是,又令周全斌拿出銀子給老板做湯藥費,幾人道一聲晦氣,便往店門口行去。

  張偉剛行至店門處,忽聞一陣香風撲鼻而來,他一臉詫異,這種香水味道絕非中土所獨有的那種脂粉味,反而是自已在數百年後常感覺到的西方香水味。

  待抬頭一看,張偉禁不住失口叫道:“十三姨?”

  何斌等人聞言詫異,怎地張偉在中土還有親戚,這到沒有聽他說過,到要仔細瞧瞧張偉的十三姨是何模樣。卻見那店門外站立著幾名西洋之人,皆是高鼻藍眼之輩,中間卻有一女子雖是西人打扮,卻顯然是中國之人,黑色長發下膚白似雪,一張標准的鵝蛋臉,水汪汪的大眼下是可愛的翹鼻子,底下一張小嘴卻正撅的老高,還不待何斌招呼,那女孩便張嘴向張偉說道:“what?……喔,說中文,誰、誰是你的十三姨?”

  這一句話立時驚醒張偉,雖然眼前這女孩酷似關芝琳扮演的十三姨,不過那終究是電影中的人物,自已怎地如此糊塗,一張嘴便叫人家阿姨,這個虧當真是吃的大了。當下臉紅脖粗,結結巴巴解釋道:“對不住,我看這位姑娘酷似在下的一位親戚,因而脫口而出,在下認錯了人,很是對不住。”

  那女孩到也並不為難張偉,只回身嘰嘰呱呱向身後諸洋人解釋了,惹的幾人一陣爆笑,張偉老臉發紅,拉著何斌快速逃離,直走了一條街方想起:媽媽的,這小娘皮生的如此美貌,老子怎的只顧逃走,卻忘了打聽姓名住址……

  心下頗是遺憾的張偉卻尋不著借口重回米店,那女孩可能是從海外歸來,那幾個洋人應當是陪她去米店買米,一想到那女孩身邊諸洋人皆高大英俊,年輕帥氣,張偉心中一陣泛酸,心想,老子的個頭在中國人里也屬平常,和這些老外更是沒有比,世上女子都愛高個男,就是回去機會也渺茫啊……

  何斌卻沒有發覺身邊的張偉有何異樣,仍是興致勃勃的拉著張偉在各大商行穿梭,在商行購買了不少島上所需物品後,便花了不少銀子孝敬家中的娘子,什麼珠寶玉飾,煙脂水粉,上佳布料,何斌家中除正妻外,又有兩個小妾,他又盡是挑最昂貴之物購買,不消一會功夫,便是數千兩銀子使了出去。張偉在一邊看了心痛道:“廷斌兄,這些銀子夠買上百頭牛啦,你到也舍得。”何斌笑道:“志華,你尚未成家,這個中滋味,你實難知曉啊。”

  “那也不需買最貴的吧?”

  “這你又有所不知了,對這些婦人使用的玩藝,我卻如何知道哪一種最好?只得盡數買最貴的,這自然就錯不了了。”

  張偉暗道:你這到和《大腕》里做房地產的那位爺一樣,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何斌卻興頭道:“志華,你年歲已然不小,古語有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也該成親啦,便是一時尋不著可意的,先納妾也是該當的。”

  張偉也笑道:“到不是小弟不想,只是這台灣之事剛有些頭緒,現下那邊仍是蠻荒之地,小弟除了手下有些須家財外,別無所長,現下卻有哪家的好女子願意嫁給小弟?若是勉強說上一頭平常姑娘,小弟雖不才,卻也是不願意的。”

  咳了一聲又說道:“至于納妾麼……還是稍等等吧,廷斌兄若有好的人選,給小弟留意著便是了。”

  張偉當然不好明說,自已雖然一直自認為好色,卻怎地也不習慣古人未婚先妾的習慣,這事情想起來簡單,一旦要做了,到還真的不好意思,只恨自已來自現代,好多觀念早就深埋心底。

  兩人不再多說,看看天色漸晚,便急急尋一處族館住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何斌自去船上安排購買的貨物,昨日只是付了定金,今日商家送貨至船上,何斌交割貨款,安排堆放,直忙的一頭是汗。張偉卻是不管何斌如何,借著去買糧食的借口,帶著周全斌一行人向泉州城郊外而去。

  原本想著哪有人天天往米店鑽的道理,就是那女子,今日想必也不會再去,雙腳卻是不聽大腦的指揮,一步步又磨回昨日那米店的所在,也還好周全斌生性謹慎,雖是昨日偶來此地,也暗中記下了來回方向,若是靠迷迷糊糊的張偉,便是尋上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找到。

  只是周全斌納悶非常,不知道眼前這面帶桃紅的老板發了哪門子的邪,怎地明知此處不賣本地稻米,還要尋回此處。

  張偉滿懷期待走了進去,卻只看到昨日那胖老板正趴在櫃台上假寐,面上青紫一片,顯是昨日的傷痕。

  當下拍拍老板的肩膀,輕喚一聲:“老板,醒來……”

  那老板原本睡的正香,被人吵醒老大的不樂意,眼皮一翻正待發火,卻看到是昨日那幾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站在面前,當下嚇的一哆嗦,忙問道:“幾位爺,有何吩咐,只要小的能辦到,一定拼命去辦。”

  張偉咳了一聲,道:“咳咳,也沒有甚麼要緊之事,咳咳咳……”

  那老板連同周全斌等人大詫,怎地眼前這人看起來面色紅潤,怎地咳個不停,卻如同病夫一般。

  張偉大是頭痛,囁嚅著道:“聽說那呂宋國的米味道頗是香甜,我要買上幾袋,嘗個新鮮。”

  “成,成!爺要幾袋只管張嘴,小的送給您嘗個新鮮,若是吃好了,再來取便是了。”

  “這卻是胡扯,該值多少銀子,便是多少。爺不少這幾個錢使,休把爺當強盜。”

  “那是,那是!”

  那老板張羅著抬出米來,問清了張偉船只停靠的地點,命小伙計用騾車先送了去。

  張偉此刻方下定了決心,問老板問道:“那個……昨日我走後,那後進來的女子你可知道是誰家的姑娘,姓甚名誰?”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4 PM

第十五章 臥龍

  那老板面露為難之色,說道:“昨日那幾人只是買了幾包呂宋國的米,其它並無交辦之事。故而也沒有叫伙計送貨,他們說的話偏又嘰嘰呱呱,吵的小人頭疼……”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若是那女子再來,幫我留意便是了。”

  看那老板一臉敷衍模樣,張偉又道:“放心,自然有你的好處。”扔下一錠銀子,吩咐周全斌道:“你帶著人去買米,我在城內略轉一轉,稍停自已回去。”

  見周全斌面露為難之色,張偉不悅道:“青天白日的,又是在這城內,有何擔心之處。分一半人與我,你自去吧。”

  周全斌不敢多話,自帶了人匆匆去了。張偉向老板略一點頭,也不顧身後老板不住巴結,帶了數人,自向熱鬧處漫步而去。

  眼見得滿街皆是織紙畫、德華瓷、茶、絲綢之類,張偉成日介販賣,早就看的厭了,又見大街上皆是買賣生意之輩,討價還價熱鬧的擁擠不堪,張偉便問身後的隨從:“這泉州大街上如此熱鬧,吵的爺頭暈,不知道可有古跡名刹,讓爺去隨喜一番。”

  當即有一隨從答道:“這泉州的古寺到是有幾處,不過離此處近的,便只有開元寺,這開元寺到也正是泉州最有名的去所。”

  “甚好,那麼帶路,咱們就去開元寺。”

  開元寺位于泉州市區西街,建于唐垂拱二年(686年)曾名蓮花寺,興教寺,龍興寺,唐開元二十六年(738年)始定為開元寺。寺兩廂有長廊。東側有擅樾祠,准提寺(俗稱小開元),東壁寺;西側有功德堂,尊勝院(又稱阿彌院殿),西長郎外側有唐植古桑樹一株,老干雷轟為三,仍然枝葉繁茂。

  張偉原本便游曆過西安的大慈恩寺,洛陽的白馬寺,與這些大寺廟比起來,開元寺固然是泉州大寺,亦有千年曆史,卻仍不足以令張偉動容。

  在擅樾祠、功德堂、尊勝院四處隨意轉了一圈,張偉便覺得聞名不如見面,這名勝風景,人未至時期望頗高,待身處其境,便也覺得不過如此。又因為自已興興頭頭要來隨喜,只得勉強到大雄寶殿進了柱香,只是一時竟想不起來要默祝何事,當下心頭一陣茫然,將香點燃插進香爐後,便隨著人流出來,看看寺前兩廂的長廊到還幽靜,便信步向西側的長廊行去。

  這開元寺面積到是不大,但這正殿兩邊的長廊卻是曲曲折折,蜿蜒甚遠,張偉原本只是打算隨意走上一走,卻不料隨著長廊一直走到後寺小院,眼前由金碧輝煌變成青磚碧瓦,到是令人更覺得舒適些。

  張偉由長廊而下,見那小院門前冷落,荒草從生,其余游客見了便繞過而行,原本求個清靜的張偉見那小院門前並未落鎖,想來是寺中僧人放置雜物的地方,便伸手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甫一進門,耳中便聞得有人大聲說道:“東林諸公,我也敬佩,不過你詆毀君父,卻也是大逆不道……”

  那人話音未落,便有一稍顯稚嫩的嗓音答道:“今上自即位以來,信任魏閹,客氏,每日除了做木匠活外,哪有半點時間管理朝政了?楊漣、左光斗六君子是何等忠義之士,當年奪宮之變,若不是幾位先生以大義為先,從光宗皇帝的李選侍手中搶過當今皇上,奪了乾清宮即位,今上恐早就被婦人握于股掌之中了,就是如此,幾位先生亦不能保命,這樣的糊塗皇帝,雖不是桀、紂之輩,與晉惠隋煬卻也相差不遠!”

  張偉一聽之下,大為動容,心道這開元寺中居然有如此見識超卓之士,到要仔細聽聽,他還有什麼過人的見識。向窗前又近了幾步,卻又聽那年輕人又說道: “孟子亞聖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惜乎後世大儒早就忘了聖人教諱,只顧尊君,卻忘了:君待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若以草介待臣,臣視君為仇讎,先賢可沒有說過君無道,還要以愚忠事君!本朝皇帝,動輒在午門前痛打群臣,常有被當場打死的,世宗皇帝議大禮的時候,在午門前廷仗兩百余名大臣,當場便打死了十幾位,神宗皇帝立儲之時,也曾廷仗群臣,士大夫之辱,實華夏數千年來之未有,當今又如此昏庸,孩兒是甯死也不會……”

  只聽得房內傳來啪啪的擊打聲,卻是開始時那人喝道:“今上聽不到你這悖逆之話,不會廷仗你,我卻要打你這不肖子,讓你知道什麼是君臣父子!”

  那年輕人卻甚是倔強,張偉聽得房內擊打聲不斷,卻未聽到那年輕人呻吟求饒,當下忍不住喝道:“周厲王時不准國人謗政,乃令衛巫監視國人,凡有議者皆逮,于是國人不敢說話,只是在路上以眼色示意。厲王得意,對召公說道:再也沒有人敢亂說話了。召公卻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日後厲王果然被國人驅逐,房內君子,今日學的可是周厲王麼?”

  張偉話音甫落,那廂房內便是一片死寂,房中兩人顯是吃驚不小。泉州雖不比京師,但近年來綿衣衛緹騎四出,在四方查人耳目,若是剛剛那番話被綿衣衛知曉,只恐父子兩人皆有性命之憂。

  張偉見房中之人不敢答話,便郎聲笑道:“在下是天地一閑人,朝廷的事不關在下的事,只是聽得剛剛房內有一小兄弟見解不凡,在下甚是佩服,不知可否讓在下進房內當面聆聽教誨?”

  半響只聽到那老者的聲音回道:“小犬無知,信口狂犾,怎地能說是見解不凡?閣下卻也是失言,無知小兒的胡言,不敢再有辱清聽,閣下卻是請回吧。”

  張偉心道:“老子和你客氣,你到擺起臭架子來,難怪皇帝不喜文人,老子也當真不是喜歡的緊。”

  言語之下便不再客氣,隱隱威脅道:“即是如此,在下只得告辭,卻不知道這泉州府的太尊大人是不是也對兩位這般客氣!”

  將袍袖一揮,喝道:“帶路,這便去泉州府衙!”

  話音甫落,便聽到那廂房木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有一花甲老者怒容滿面,惡狠狠的瞧向張偉,說道:“這位好漢,請進來罷!”

  張偉也不打話,見那老者讓門而待,便吩咐隨從諸人小心提防著有人近前,向那老者一拱手,昂然直入。

  房內的陳設極為簡單,只是一書桌,數張木椅,唯四面牆邊堆滿了書籍,原本不大的房間顯的更是逼仄。那老者進門後便坐于書桌後,身側有一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默然站立。

  張偉只是身著青衣直身,那房中兩人卻是圓領大袖,衣料亦是玉色布絹,寬袖皂緣,頭上系著皂條軟巾垂帶,張偉尷尬一笑,說道:“原來兩位皆是舉人,在下卻是孟浪了。”

  那老者鼻中哼了一聲,卻是不答話。其身側立著的那年輕人卻展顏笑道:“現下可沒有那麼多規矩,若是在百年前,只怕先生要先向我們下跪,才合乎禮法……”話未說完,笑容卻是一僵,顯是剛剛被打的痛處還在做怪。

  那老者恨恨道:“禮崩樂壞,國之亂源!”

  張偉也不與他爭拗,只向那年輕人笑道:“適才聽先生一席話,當真是如當頭棒喝,令人深思。在下張偉,卻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姓陳名永華,字複甫,與家父陳鼎暫居于此。原本是隨口胡言,到教先生你見笑了。”

  張偉心中暗道:“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全不費功夫。在廈門到處尋你父子二人,卻只聽說你得罪了官府出門避難,卻不料是躲在泉州這開元寺中,此番定要讓你去台灣不可!”

  陳永華——字複甫,福建同安人。其父陳鼎,明天啟時十九歲即考中

  舉人。甲申之變後回鄉躬耕,永曆二年(1648),鄭成功攻克同安,授陳鼎為教諭。後清軍攻陷同安,陳鼎在明倫堂自縊。清軍人城後,陳永華出逃。此時下決心棄儒生業,以究心天下事為己任;當時鄭成功占據廈門,圖謀恢複明朝江山,于是延攬天下士子。兵部侍郎王忠孝推薦陳永華,鄭成功與他談論時事,終日不倦,並且高興地說:“複甫,你是當今的臥龍先生”。不久授予參軍,並以賓禮相待。

  陳永華為人沉穩靜穆,不善于言談。但如果議論時局形勢,卻慷慨雄談,悉中肯要。遇事果斷有見識力,定計決疑,了如指掌,不為其他人所動。與人交往,誠字為先。平時布衣蔬飯,隨意淡如。

  1664年,金門、廈門丟失,陳永華隨鄭經回到台灣。第二年,晉升勇衛,並加監軍禦史之職。陳永華親自考察台灣南北各社,弄清開墾情況,回來後頒布屯田制度,進行屯田墾殖。土地剛開墾時就一年三熟,不僅戍守之兵,而且當地居民都可以豐衣足食。在農閑時候又進行軍事操練,所以人人都有勇知方,先公而後私。

  鄭經剛到台灣時,一切初建,制度簡陋,陳永華就一一助他建立起來。先是築圍牆柵欄,建起衙署辦公;然後教工匠燒瓦技術,砍伐樹木建起房屋,以作為民居。並將都城中部分為東安、西定、甯南、鎮北四個區,區設首領,管理事務。都城周圍設34里,里分幾個社,社設置鄉長。在社中,十戶為一牌,設一牌首;十牌為一甲,設一甲首;十甲為一保,設一保長,管理戶籍之事。在一切健全後,陳永華勸農桑,禁淫賭,詰盜賊,于是地無游民,田野漸拓。他還教人們在高地種植甘蔗,用來搾糖,然後販賣到國外,每年能賺幾十萬銀兩。

  教人們在沿海曬鹽,不但充實了府庫,還資助了百姓。當時,福建、廣東的很多人都蜂擁而至,每年達好幾萬人。鄭成功以嚴治理,而陳永華以寬持之,他至台後不久台灣就繁盛起來。

  張偉一至明末,心中念茲在茲的便是這被鄭成功尊為“當世臥龍”的陳永華,數度派人去廈門尋訪,卻一直找不到其人蹤跡,想不到此次在泉州偶然間的閑逛居然讓他遇到了當世的大材,當下心中狂喜,表面上卻不是露聲色,只是暗中吩咐人去准備,自已卻與陳氏父子閑聊起來,他生性隨和愛笑,又是見多識廣之人,雖然在陳氏父子眼中文氣不足,不過到也不令人生厭,于是三人談談說說,漸漸的天色暗將起來。

  那陳鼎眼見得要到掌燈時分,張偉與兒子卻還是談笑甚歡,不禁為難道:“志華賢侄,你看,這天色已晚……”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5 PM

第十六章 綁架

  付亮兄,你說的對,現在的張偉實在是不能讓當時的人才投效,所以這章干脆就把陳永華父子給綁了,綁到台灣,一來他們跑不掉,二來時間久了,自然會投效,三來正好可以帶在身邊隨時教育,嘿嘿,一舉而數得。付亮兄覺得如何?

  張偉笑道:“陳世叔,我與複甫兄一見如故,我已令下整治了酒菜,想借寶地與兩位小飲幾杯,不知道世叔意下如何?”

  還未等陳鼎表態,陳永華到底是少年心性,當下便雀躍道:“如此甚好,我卻也不舍志華兄就此離去,我們借酒助興,再談上一談最好。”

  想了一下,陳永華又道:“志華兄,我父子雖逃難至此,但亦不至請不起酒菜,還是讓小弟做東吧。”

  “不不,原是我孟浪打擾,怎可再讓兩位破費?且下人們已去整治了,便依了我這一次,若下回再聚,一定讓複甫你做東。”

  陳鼎幾次三番欲開口讓張偉離開,但眼見兒子與此人語笑歡然,甚是投機。只得歎一口氣,也自去吩咐下人陳福准備碗筷,只盼此人酒宴過後,便會離去。

  張偉帶來的G4特工們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房內來回穿梭,各自從漆金食盒內端出整治好的酒菜,陳氏父子雖都是舉人,家境也頗豐實,但哪有見過人隨便一呼,便使喚十余名壯漢整治出如此豐盛的一桌酒席?當下兩人暗暗心驚,均暗想:“此人定是豪富貴戚之家,方能有如此排場。”

  陳永華見菜仍是上個不停,便向張偉說道:“志華兄,我們三人卻如何能吃的下這麼許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兄需知民間疾苦,不可太過奢靡。”

  張偉微微一笑,暗想:“此番馬屁拍在馬腳上,這人果真是個做大事的人。不為美食所誘,不懼得罪豪富,不隱心中所思,雖是年輕,若不是我比他多了幾百年的見識,還當真不如他。”

  乃向陳永華展顏笑道:“若吃不完,讓我這些隨從們帶了回去宵夜,總之不浪費就是了。”

  “如此甚好。父親,您請坐,志華兄,請坐。”

  當下三人按賓主位置坐下,邊飲邊談,三人推杯換盞,談古論今,氣氛當真是融洽的緊。

  張偉見陳鼎容顏霽和,便將手中酒杯放下,正色問道:“陳世叔,小侄明知不當問,不過骨鯁在喉不吐不快,還要要請教,小侄過來的時候,世叔為何對複甫兄發火?”

  “唉,此事說來著急令人煩惱。”

  “小侄或可為世叔解憂。”

  “唉,我這兒子年少氣盛,自年初中舉後,不思進取,反而在鄉里指斥豪門,非議官府,前一陣子,更是因非議朝政驚動學政,弄的官府下牌票傳他,我只得假說他負笈出門游學,又花錢打點才暫且保住了他生員的功名,不過學政大人讓他去領罪待罰,他卻怎地也不肯。現下只能躲在這開元寺中,待風聲過去再做打算。”

  “我道世叔與複甫兄都是中過舉的人,卻如何躲在這寺中偏院,卻原來有這個原故。世叔放心,小侄卻有辦法讓世兄轉危為安。”

  陳鼎動容道:“志華有何高見?請速速道來!”

  “這個麼……小侄頗有產業,想請複甫兄到我家中幫忙,左右不過是管一些帳房上的事情,若是有閑,親戚們還有幾個頑童,請複甫兄幫著教導一下也就是了。”

  陳鼎面露難色,心道:“原指望你幫著打點人情,說幾句好話,了結了這場官司,誰料你讓我兒子去做師爺,這可萬萬不行。”

  當下便回絕道:“世兄的好意心領,只是小兒明年便要赴京大考,時間上只怕是來不及啦。”

  “世叔此言差矣,今上昏聵,身邊佞人橫行,複甫兄性格耿直,若不進士也罷,若是中了進士在朝為官,只怕等不上數月便會有性命之危,只恐到時還要連累世叔你。”

  “危言聳聽,朝中固然有奸佞,但亦有正人。只要行的正,坐的直,又有何懼?志華所言,未免言過其實。”

  “那東林六君子就行不正,坐的不直?”

  “這……不管如何,小兒一定要去大考。”

  “這只怕由不得世叔你了,不但複甫兄要去,連世叔你,小侄你要煩勞。”

  “你大膽!”

  陳永華眼見張偉與父親唇槍舌劍吵個不休,心內大急,卻又不知如何勸解為好。以他的意思亦是不去考進士,但老父自中舉後一生未能得中進士,自已這麼年少便也中舉,父親心中盼望自已能光耀門庭,自已到也不好一味逆他的意。眼見這半年多來父親為自已勞累奔波,現在與張偉吵的面紅耳赤,燈光下白發依稀可見,陳永華一陣心酸,便向張偉說道:“志華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領了,只是父親的意思做兒子的總不好違拗,待風聲平息,明歲我還是要進京趕考,志華兄的忙,小弟是幫不上了。”

  張偉大笑道:“對不住的很,對複甫兄小弟是志在必得,得罪了!”說罷將手中酒杯一扔,陳氏父子二人只覺眼前一花,桌上的燈影被一陣勁風帶的一晃,一瞬間兩人的胳膊已被四名大漢架起,陳永華扭了一下,只覺兩只胳膊一陣酸痛,捏在胳膊上的大手如鐵鉗一般,自

  已只管掙紮,卻只是動彈不得。

 陳鼎心中又急又怒,大喝道:“我看你這小子便不是好人,賊眉鼠眼的不懷好意,偏永華這小子年少無知,居然與你稱兄道弟。快快放了我們,不放嚷將起來,你們卻是脫身不得!”

  張偉到也不氣,笑嘻嘻地向兩人做了一揖,陪罪道:“兩位現下不知道在下的好意,因此要得罪,待將來風光之時,自然不會忘了我的好處。”

  見陳氏父子二人仍是一臉怒色,那陳鼎堪堪便要大叫起來,張偉使一個眼色,陳氏父子身後的大漢便將手一伸,早有一團准備好的破布塞到陳氏父子嘴里,那陳鼎正欲大叫,一團破布進嘴,只聽得他嗚嗚了幾聲,便沒了聲響。

  張偉笑道:“兩位先委屈一下罷,待到了船上,自然會松綁。”

  當下也不理會兩人的神色,向隨行眾人使了個眼色,將陳氏父子捆了裝進准備好的麻包,扛將出去,一行人從寺內偏門魚貫而出,守門的小沙彌本欲問一下那幾人扛的是何物品,卻看到諸人皆是滿臉橫肉,窮凶極惡之象,當下打了一個冷戰,默念幾聲佛祖,見眾人出門後,關了門自去睡覺。

  張偉帶著眾人一出門便有雇好的馬車等候,眾人將陳氏父子扔在車上,張偉也自坐了上去,那車老板揚了一鞭,那車子吱呀一聲,載著張偉等人向碼頭行去。

  何斌在船上正自納悶,那張偉帶著周全斌一清早便去了城中,直至半夜時分仍是未歸,周全斌自去城郊米行購了稻米回來,等到晚上掌燈時分,周全斌心中大急,自帶了人點了燈籠去那城中米店尋找。何斌本欲同去,又想著碼頭這邊不能無人照管,只急的腳不點地般在碼頭上亂竄,正百般無奈之際,見張偉施施然坐著馬車而來,何斌頓時火大,怒道:“張志華!你也太不成話了,怎麼如小孩一般胡鬧,若是這般的脾氣,我看咱們不如早點散伙的好。”

  張偉見何斌如此火大,心頭到是一陣安慰:“媽媽的,這家伙平時看起來不溫不火的,蛇一般冷血,今日這般發火,到是見了真性情,和老子的交情不是假的。”

  笑嘻嘻向何斌說道:“廷斌兄,小弟實在有萬不得已的理由,請兄長恕過這一回,再沒有下次啦。”

  何斌見張偉陪不是,到也不便再發火,鼻子里冷哼一聲,問道:“這車里載的卻是什麼?志華,你不會去嫖妓,順手又給人家贖了身,帶了回來吧?”

  “小弟哪有這般荒唐!”

  “那卻是什麼?買的什麼物品要這麼久。”

  “到也不是物品,是兩個人。是小弟尋訪到的難得的人材啊。”

  何斌到也為之動容,他嘴上不說,心里卻一直佩服張偉尋訪人材的本事,周全斌也罷,劉國軒也罷,張偉的隨身衛士也罷,都是萬中選一的人材,也不知這小子哪來的本事,凡是他相中的人選,無一不是人中英傑。連張偉都誇贊是難得的人材,想必更是人中龍鳳。

  當下急道:“到是為兄失態了,還不快請人家下來見禮。”

  張偉笑道:“暫且還不行,先上船再說吧。”

  “也好。來人,吩咐下去,令人沏好香茶准備。”

  張偉將嘴一努,隨同前來的幾個親隨自去將陳氏父子扛下,和船上去了。

  何斌嘡目結舌:“志華,你弄的是什麼鬼?”

  “嘿,這兩人脾氣有些固執,小弟只得將他們強請了來。待到了台灣,小弟向他們陪罪便是了。”

  “哼,當年劉玄德為了請諸葛臥龍,不惜要三顧茅廬,你到好,直接將人綁了來,看你如何善後。若是人家堅持不肯留台,你總不能殺了人家罷。”

  “那怎麼會,小弟也盼日久見人心,不過人材難得,還是先請了去,再商量吧。”

  “也只好這樣。”

  兩人不再多話,張偉吩咐人去尋周全斌回來,與何斌一同上船,自去歇休去了。

  陳氏父子在船艙中好生納悶,若說對方是綁匪,自已家中卻沒有什麼浮財,若說是緹騎捕人,又何必如此鬼祟,兩人待放聲求救,卻發現艙門緊鎖,除了幾個通風的小孔,四面密不透風,想來喊上幾聲,除了驚動船上的匪人別無他用,父子兩人相顧長歎,只得倒頭睡下,待有人前來說話時再問端底。

  轉瞬天明,也不待有些貨物還沒有送到,張何兩人便吩咐開船,一直待船行到海,四顧皆是海天一色,方下令將陳氏父子二人帶到自已艙中,那陳永華一見張偉,便怒道:“張偉,枉我將你當知已,你卻如此無禮,你欺我年少無知麼?”

  “複甫兄,稍安勿燥,待我慢慢向你解釋。”

  “永華,咱們莫要聽這小人胡扯,總之他定然不是好人,咱們父子甯願一死,也不能做那為非做歹之事!”

  “世叔,小侄昨日是有些魯莽,不過小侄是求材心切,請世叔見諒。”

  “好,就如你所說,要請小兒去做西席,不過,哪有你如此請人的道理?若當真是平常豪富人家,便先放了我們父子,再做商量。”

  “世叔,小侄現下到是想放,不過,這茫茫大海,放了世叔卻向哪里去?”

  “你混賬!”

  “世叔,請聽我說……”

  枉自說了半天,陳氏父子只管罵個不停,張偉眼見一時半會也勸不動這父子二人,只得吩咐人將他們帶了下去,令人好生看顧,防著兩人投海自盡,自已歎了口氣,去尋何斌商量種植甘蔗之事。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5 PM

第十七章 亂起(上)

  張偉三步並做兩步,急沖進何斌房內,見何斌正悠閑的捧著一把小紫砂壺斜倚在藤椅,見張偉神色難看,面色通紅,啜飲一口調笑道:“志華,看你現在的神色,到象是在床上求歡不得哪,哈哈哈……”

  張偉在肚里XXXX了何斌之後,老實不客氣的將何斌手中的茶壺奪了過來,將壺嘴一抹,頭一仰,整壺溫熱的茶水便倒在肚中。

  “啊啊!!!你這家伙當真該死!”

  張偉一楞:“廷斌兄,左右不過是壺茶,何苦這麼火大。”

  何斌悻悻道:“你這死驢,只知道驢飲,你可知這是杭州的雨前龍井,一錢的茶葉,便是一兩的黃金,就這麼讓你給灌下去啦,銀子還是其次,到是這好茶,生生被你糟蹋了。”

  尷尬一笑,張偉放下茶壺,說道:“小弟在斐濟時,喝的都是紅毛鬼的飲料,什麼百事可樂,可口可樂之類,這茶,確實是少飲,到真是可惜了廷斌兄的好茶了。”

  無所謂的咂一咂嘴,何斌問道:“志華,來我這里可有事麼?”

  “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與廷斌兄商議一下,小弟想專門雇傭一批人,在台灣種植甘蔗。‘”

  何斌思忖片刻,方道:“志華的想法,總歸是有道理的。不過,這甘蔗雖甜,卻不宜大面積種植吧?吃,不足以果腹,賣,只是些許小錢,而且還須運送到內地出售,來回成本也須折扣不少,獲利很小。我亦聽人說過,這台灣土著喜用甘蔗烺酒,志華你不會是想借甘蔗來拉攏這些土人吧?”

  “廷斌兄,這你便有所不知了。小弟曾聽人說,這甘蔗可以搾糖,一千斤甘蔗不值甚錢,可搾出來的兩百斤白糖,販賣到海外,那可便值錢的很啦!台灣土地肥沃,小弟打聽過了,福建的竹甘在內地只是一年一熟,搾出的白糖也是有限的緊,可若是到了台灣,最少也能一年三熟,廷斌兄你想,這可是多大的利。”

  “志華這話到是有理, 不過,若是小規模種值,賣不了多少銀子。大規模種值,咱們現下沒有什麼力量來進行,這可教人好生為難。”

  “小弟也明白現下還是以種糧食為主,先把人心穩定了,然後才能謀其它。不過依小弟看來,明春糧食大收是沒錯了,到時候咱們准備好,台灣自產的糧食足以供應咱們多招募的來台之民,不需花錢來買糧,還能適量出口一些,省下的銀子,足夠咱們在明年就大規模種植甘蔗了。現下過來是與廷斌兄商議,待一過了年,咱們便先試著種上一些,反正這甘蔗四季皆長,台灣那邊天氣四季炎熱,雨水充沛,若是此事可行,到了夏天,咱們就大干起來。”

  “如此甚好,志華,你當真是了得,若是一切順利,只怕一年又多賺幾十萬銀子了。”

  張偉肚里暗笑,心道:“這只是從陳永華那兒剽竊來的主意,要誇,你還是去誇他好了。”

  又想:“等再過兩年,福建大旱,災民遍野之際,老子先籌劃定策,然後大量移民過來,你可休要把我當神仙來拜就好。”

  順手摸了何斌身邊的一個蘋果,擦上一擦,便邀何斌下上兩局,可憐張偉來明末後,一無電腦游戲,二無電影電視,連簡體書都欠奉,至于麻將撲克之類,更是蹤影全無,圍棋他又不會,只是曾學過一段時間象棋,雖然在何斌眼里臭的要命,但只要有空張偉便要拉上他下上幾盤,不然的話,當真是要悶死了。

  當下何斌苦著臉將棋盤擺好,忍住心酸,勉強陪張偉下將起來。

  至此別無他話,雖偶遇海上風暴,不過船上水手皆是常年在海上奔波之人,些須風暴,只不過是當耍笑做樂,一行人順順當當航行了兩日,至北港碼頭卸貨。

  那陳氏父子原本也不知到了何處,一直到得北港鎮外張偉宅中,方被告知來了台灣。兩人面面相歔,只覺此番際遇之奇當真是匪疑所思,一席話,一頓酒席,糊里糊塗的就被人擄來這化外之地,心中是又驚又奇,又急又憤,種種滋味在心內翻江倒海般折騰,一時半響竟說不出話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6 PM

第十七章 亂起(下)

  眼見那張偉踞坐大堂,發號施令,將從泉州所購物品盡皆分發下去,座下人等皆遵令而行,令行禁止,呼喝指使,當真是威風的緊。陳永華忍不住問道:“志華……張大哥,你這邊基業頗大,並不缺人使喚,何故一定要將我父子擄來,若果真是缺西席先生,至內地聘請所費也不多,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張偉微微一笑,道:“複甫兄,一則閣下父子正在難中,陳世叔又一定讓你赴考,以我看來,你若去那汙穢不仁的場所,只怕是凶多吉少,我與你一見如故,豈能讓你赴險。二則,我這里雖然開基創業,不過人才難得,若是尋出力的粗豪漢子,這堂下侍立之人到都算的上。不過若是出謀劃策,贊襄佐輔,這就非得倚仗賢父子的大才不可了。”

  陳鼎喝道:“你們這群無君無父的反賊,去中國之邦,居海上孤島,圖謀不軌,交通外番,有何資格讓我父子相助!”

  侍立在下的周全斌、劉國軒等人臉上立時變色,聽陳鼎如此侮辱張偉,幾人心中大是憤恨,那劉國軒原本脾氣暴燥,若不是張偉以世叔相稱使他不敢造次,見陳鼎如此惡言惡狀,只怕老大的拳頭早就打了過去。

  張偉心內也是暗怒,這些老夫子,不事生產,不聞外事,除了那幾本八股,別無所長,還偏偏以大義自詡,仿佛真理盡在他手。思忖再三,終于還是不欲與陳鼎翻臉,因見陳永華臉色漸漸霽和,張偉便向他笑道:“複甫兄,既來之、則安之,來了便先住下,怒大傷肝,你且勸勸世叔,我已吩咐下人在後院打掃了幾間廂房,弟雖不才,亦備有幾本詩書經傳,若是悶了,只管取了閱讀解悶……”

  不待陳鼎有何反應,張偉便一努嘴,命人將兩人帶了下去。聽得一路了陳鼎罵聲不絕,張偉苦笑一聲,向身邊諸人說道:“這老頭兒脾性死硬,大伙兒沒事別去招惹他,選幾個脾氣好的過去服侍他罷。”

  劉國軒向張偉略一躬身,道:“爺,小的只是不解,這台灣現下缺的是好水手、好農夫,好漢子,怎地爺對這腐儒父子如此看重?”

  張偉正色道:“你問的好。你便是不問,我也要提醒你們,萬萬不可小歔了這些讀書人,鄉下農人懂得什麼?凡朝廷有何政令,世局有何變遷,皆是這些人在左右局勢。人說打天下用武人,治天下用文人,但你們看,這舉凡曆朝曆代,哪一代打天下時少了文人輔佐了?本朝太祖皇帝鞭死義子親侄朱文正,不過是因文正好詩書,身邊總有幾個儒生,太祖皇帝便疑他親近儒生,心懷異志,因而處死了他。這儒生現下還有用,特別是陳氏父子在廈門一帶頗有人望,若咱們得罪了他們,只怕將來日子未必好過,你們都給我小心了!”

  正顏厲色將周、劉等人訓斥一通,張偉振一振衣袖,自去尋施琅,約好了施琅一同去查看北港鎮上情形,因張偉對那些遺民不聞不問,鄭芝龍亦袖手不管,故而他們雖有存糧,但舉凡衣物、農具、鹽、生活器皿等物皆早已斷絕,強忍著熬到年關將近,眼見得張偉又帶了好多物品回來,那些隨同張、何、施三人同來的移民皆歡呼雀躍,連小兒們也玩起了自泉州帶來的玩具,早前的移民們眼紅不已,施琅發放物品之余,眼見那些人三五成群議論個不休,唯恐生亂,便先派了與鎮上居民相熟的眼線前去打探,但終究是不放心,于是約了張偉一同前去查看。

  眼見張偉出來,施琅迎上前去,說道:“大哥,看情形有些不妙,那些人被咱們素久了,情緒早就不穩,眼見你今日又帶了好些用具回來,看情形是要搶咱們的。”

  張偉冷笑道:“若是咱們無理,鄭老大便會來找咱們的麻煩,現下若是他們不知死活,敢來打咱們的主意,那可正好合了我的心意。”

  “大哥,你說該怎麼辦?”

  “依我看,現下他們只是觀望,如若咱們沒有防備,再給他們一點刺激,這事可就成了。我看,也不必查看了,現下咱們就去准備,今晚就在這北港鎮外擺下流水席,反正年關將近,也需要犒勞一下大伙,你去吩咐下人,宰上幾頭豬,用大鍋在外面煮了,再擺上幾大缸酒,等天色晚了,便點起篝火吃喝。總之是要大辦一場,讓鎮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可明白了?”

  施琅聽張偉吩咐,自去吩咐人辦事。不消一會功夫,那北港鎮外便是一片熱鬧模樣,施琅令人尋了一塊空地,牽了幾頭肥豬出來,一會的功夫便殺翻了在地,豬血流的滿地,引的蒼蠅嗡嗡的成群飛來,小孩子們圖熱鬧,嘻嘻哈哈的在場上玩耍,又令人抬了幾大缸子白灑“砰砰”的開了酒封,那酒香頓時就在鎮里鎮外彌漫開來。

  那鎮上諸人雖然能混個肚飽,但台灣到底不比大陸,諸多物品采買不便,那鄭芝龍又不欲在台發展,故而諸多生活用具皆未齊備,數年時間,島上居民逢年過節,皆是顏思齊大發善心,從內地弄些年貨來犒賞諸人,今年離了顏思齊,鄭芝龍又不管事,且得罪了張偉,就是給錢張偉亦不肯幫忙,故而這些人吃的滿肚子稻米、地瓜,葷腥酒肉之類,卻是想也別想。

  現下眼見得鎮外大擺酒席,肉香酒香漫天價彌散開來,鼻子原本不欲去聞,這香味卻不住的往腦子里鑽,當真是令人羨慕萬分。

  不過,因羨生妒,因妒又生恨到也是人之常情,眼見天色漸黑,鎮外新來之人笑嘻嘻成群結隊而來,點起了篝火團團而坐,面前皆是小山也似的燉肉,聽得他們客氣幾句便席地而坐,有一壯漢呼喝了幾句後,眾人便開始大喝大嚼起來,,不一會功夫又行起了酒令,看得這熱鬧情形,那北港鎮上諸多居民氣的胃也漲痛起來。

  只見那黑暗中有人暗暗召集,鎮上男子三五成群摸著黑,向顏家大宅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7 PM

第十八章 平亂(上)

  “各位弟兄,這張偉想搶鄭老大的基業不成,就想著法兒的要擠走你們,好霸占你們辛苦耕作好的熟田,住你們辛苦搭建好的房屋,現今又大酒大肉的擺下流水席來氣咱們,侄可忍,叔不可忍,咱們今晚就和他們拼啦!”

  為首鼓動的正是鄭芝龍留守顏宅的家僕,雖未得到主子的明確指令,但大總管曾吩咐過有機會便找找張偉的麻煩,現下眼見群情激憤,又見對方大吃大喝,兵法云攻其不備,該家僕食君之碌,忠君之事,拽了一句不通的文言後,眨巴眨巴雙眼,熱切的看著圍攏在身邊的上百名精壯中年男子。

  “沒錯,這個張偉成心為難我們,上個月我們湊錢去托他帶些鹽巴來,他有意刁難,硬是說船上沒有地方了,裝鹽沒地方?我親眼看到他船上卸了上百頭牛下來!”

  “沒錯,他是要往死里逼我們!”

  “拼啦,我看死心踏地跟他的也就那幾百號人,我們怎麼也有上千的精壯男子,咱們又可以攻其不備,今晚上大家伙拿上刀槍,一晚上就殺他個精光,然後奪了他的船,搶了他的錢,以後大家伙的日子就好過了。”

  一伙人的情緒明顯被這幾個事先就買通好的內應鼓動起來,渾然忘了鄭芝龍也全然不顧他們的死活,當下各人皆振臂呼喝,將這數月來苦熬的苦楚都推到張偉一人身上。

  昏黃的燈光下眾人開始商議細節,何時會聚,何時動手,何人帶隊直取張偉,何人防制施琅,何斌,會議半天卻是全無頭緒,眾人皆是整日里土里刨食的主,如何曉得兵法?論了半天,那鄭府家人焦燥起來,喝道:“大家伙別亂了,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咱們就半夜時分起事,先一齊到那張偉府中,將那首惡擒了,施何兩人不過是那張偉的手下走狗,咱們擒了張偉,還怕他二人作反不成?”

  “也對,鄭大哥你說的有道理。”

  那家人眼見大家對自已的英明決策甚是欽服,乃得意洋洋說道:“那就這樣定了吧,待滅了這幾個不服鄭爺管束的反賊,我自會去向鄭爺稟報,鄭爺不會虧待大家伙的。”

  眾人皆滿口稱善,四下散去各做准備不提。好容易熬到三更時分,各人身後又多了數十人,皆是手持刀槍,殺氣騰騰,也有那農夫沒有兵器的,于是耙、鋤、鐵鍬等農家獨門兵器也新鮮出籠,雖不齊整,到也蔚為壯觀。

  當下那鄭府家人一聲令下,眾農夫打起火把,喊一聲:“殺!”,便向鎮外張偉住處沖去。

  上千人聚集一處,齊聲呼喊,聲勢自然不小,但眾人一直沖到張偉宅外,整個鎮外仍是全無動靜,除了火把的光亮外,四周黑漆漆的全無光亮。

  眾農夫原本氣壯如牛,待見到形勢如此詭異,一時到失了主張,楞在張偉門前,不知該如何是好。

  “管他如何做怪,總之咱們人多,又有何可怕的,大家伙把門沖開,殺進去啊!”

  那鄭氏家僕一聲大喊,帶頭向張府正門沖了過去,身後眾人亦是一聲大喊,跟隨他一同沖了過去。雖沒有什麼攻城器械,但好在張偉的大門原也不是城門,薄薄的兩片木板很快被眾農夫撞裂,看到門破有望,眾人又是一聲大喝,猛地一撞,啪啪數聲響過,整扇門連同門框,一齊被撞倒在地。

  當下上千人揮舞著手中奇奇怪怪的武器,跟著撞開大門的勇夫一齊沖了進去,張偉宅子在這台灣雖大,不過也裝不下如此多人,當下有一半人沖了進去,卻有一半人徒然勇猛,卻也只能留在外門,呼叫助威。原想著沖進去便是一場好殺,卻不料數百人將張偉脫下未洗的四角土布內褲都翻了出來,也沒有尋得半個人影。

  這些農夫原本也只是憑著一股怨氣沖了過來,先是沖出鎮來沒有預料中的抵抗,眾人便覺得有些不對,現下連張偉府中也是全無人蹤,從未經過戰陣的農夫們自是心中發毛,全然不知哪里出了問題。

  “鄭大哥,你說這些惡人都去了哪里?怎地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是啊,不會是走了風聲吧?”

  “王福根,我看你吃罷晚飯便出門亂轉,鬼鬼祟祟的不安好心,定然是你跑到鎮外向那張偉告了密!”

  “放屁,老子吃飽了飯轉轉消食也有罪,我看你到是賊喊捉賊,就你的嫌疑最大!”

  眾人如無頭蒼蠅般亂搜了半天後,終于亂將起來,有質疑那鄭氏家人舉措方略的,也有懷疑身邊某某就是敵方同伙的,正好將平日里積怨爆發出來,若不是幾個老成之人在其中維持,只怕不待張偉帶人出現,這伙子農人到先自已群毆起來。

  不過張偉到沒有這個打算,算算時間已差不了多少,躲在不遠處農田里的張偉向施琅笑道:“施大將軍,今晚你可要顯顯身手啦。”

  施琅從鼻子里冷哼一聲,道:“與這些農夫打,只怕也算不上什麼光彩之事。若是將來打紅毛鬼,那還當的起這施大將軍的說法。”

  張偉對施琅的這種倔脾氣甚是無奈,若不是兩人交好,還真是不易承受,當下笑罵了一聲施倔驢,靜等著施琅發號施令不提。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8 PM

第十八章 平亂(下)

  自張偉決定引蛇出洞,施琅便定下了這先示敵以弱,衰敵銳氣,然後四散包圍,用G4衛士沖擊敵陣來破敵的方略。張偉自知自已雖了解曆史進程,但真正的臨敵做戰,卻是遠遠不及這未來的名將,因此大概方略雖是自已做主,做戰的細節卻全憑施琅安排。

  施琅卻是謹慎的多,站在高處眼見不遠處敵方火把漸亂,顯是對方人心慌亂,乃下令道:“雞絲衛士先待命,待四面火把亮起,便從鎮東殺入,記得,不要殺那個人領頭的鄭氏家人,一定要抓活的。至于其它農人,不須客氣,大殺特殺好了。”

  何斌在一旁說道:“殺的太過也不好,他們也只是受了盎惑。”

  施琅橫了一眼,道:“何大哥,咱們自已人的命便不是命了?不大殺特殺,嚇破他們的膽,咱們可就要多死人了。”

  何斌歎了一聲,不再說話。張偉也是狠不下心,原也想說話下令少殺,不過見施琅如此施為卻也沒錯,又見何斌碰了釘子,當下便將求情的話又吞回肚里。

  施琅也不理會兩人,一遇戰陣此人的將軍本色便顯露出來,若仍只是隨著張何兩人忙于瑣事,只怕周劉等人永遠不會服從他的指揮,現下此人臉上殺氣騰騰,渾然不理外事,只指揮著身邊的親隨傳達命令,張何兩人也在心里暗贊,此人頗有大將之風。

  當下由施琅發號施令後,圍在四周的張何施三人精選的上千健壯家人一齊點燃火把,縱身大呼起來,雖然隊列排的稀稀拉拉,不成行伍, 不過手中的兵器到是張何兩人數次從內地運過來的精良兵器,在光火映射下當真是刀槍如林,寒光四射,雖然與那北港鎮上一樣皆是由農夫上陣,不過看起來是威風的多了。

  那鎮上眾農夫正在四顧茫然之際,忽聞震天介喊殺之聲,又眼見得四周火光亮起,黑暗中只見四周皆是火光,也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只覺得對方刀槍如林,殺氣騰騰,原本就心慌意亂的眾人氣勢衰減的眾人更覺得手腳發軟,只是叫一聲:“苦也”,至于如何應敵,卻是全無主張。

  正在慌亂之際,從鎮東殺進一伙黑衣大漢,逢人便砍,盡管眾農夫拼命抵抗,對方也只不過是百人左右,可是無人是他們任意一人的一合之敵,對方手起刀落,便是有人慘叫而死,這些人皆持精鋼打造的薄刃長刀,力大勁沉,刀鋒又銳利異常,一時間砍的鎮上眾人心膽欲裂。待這群凶神惡煞殺到張偉宅外,已是無人敢擋其鋒,眾農夫發一聲喊,將手中礙事的兵器往地上一扔,亂紛紛向北港鎮方向逃去。

  說來也怪,那些打火把手持大刀長槍的到是並不阻攔,見鎮上眾人逃來,便將去路一讓,自讓那些嚇跑膽的農人逃了回去。鎮上眾人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正拼命逃跑之際,見對方讓開去路,自然是魚貫而入,從缺口處逃的遠了。那鄭氏家人,卻也混在人潮中溜了。

  待G4衛士們將四周殘余的農人肅清,張偉宅院內外已是遍地鮮血,殘肢內髒也拋灑了一地,待張偉趕到,皺眉道:“快些安排人將此處打掃乾淨。廷斌兄,今晚我只得到你宅中歇休一晚了。”

  何斌也苦笑道:“雖是做了海盜,到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太慘啦。”

  施琅冷笑道:“不知死之悲,安知生之歡。死上一些人,對人對已都是好事。待你們見了多了,就會習慣了。”

  張偉亦歎道:“施倔驢這話說的有理,咱們現下還是太婆媽氣啦。周全斌?”

  “爺,屬下在。”

  “今次咱們打死了多少,自已又折損了多少人手?”

  “回爺的話,打死了兩百多,傷者無數,咱們自個兒只死了三位兄弟,傷十幾位。”

  “嘿,這伙人還真了不起,竟然打死了咱們三個人,全斌,好生安葬了他們,給家人送去撫恤銀兩,咱們可不能虧待了這些弟兄。”

  周全斌諾一聲,自去辦理善後事宜,張偉眼見此處混亂不堪,便與何斌一同回府休息,安排人手追擊抓捕,自然就落在施琅的身上。

  直至日上三竿,方傳來消息,在鎮外三十里處抓到了逃走的鄭氏家人,張偉聽聞抓住此人,只吩咐人將此人帶去碼頭,寫上供詞,與幾個農夫人證,一並帶上船送與鄭芝龍解釋此事。

  待過了數日後,張偉接到澎湖鄭芝龍回信,信上到也簡單,只說這鎮上眾人自尋死路,與他無干。若是不欲留在台灣,可回澎湖,或送回內地。若願留下,自此便需聽張偉使令。

  張偉接信,自去鎮上當著眾人念了,當下有大半人隨來台的鄭氏屬下回了澎湖,只有數百人當即表示願奉張偉為大哥,留台聽令。

  自此,張偉宣布改北港為鎮北,方能正式自立為龍頭。從這一日起,除在台南的荷蘭人外,這台灣無人能與張偉相抗衡。

  鄭芝龍聽得張偉正式自立為龍頭,扛旗稱霸,只在鼻子里冷哼一聲,並不在意。他此時掃平了海上大大小小的群盜,除了廣東劉老香外,再無人是他的敵手,在他眼里,張偉與何斌在土里鑽沙,只是個土財主罷了,雖然現下很是礙眼,到也不值得公然翻臉動手,只吩咐鄭芝虎,對張何二人的商船多抽些銀子,也就罷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49 PM

第十九章 甘蔗(上)

  時間一恍惚便過去了半年,算來張偉來到明朝已一年多了,頭發早已留長,他到是還不習慣將頭發綰起來,自已自看了《大明宮詞》後便羨慕里面張易之的瀟灑模樣,便也有樣學樣,沒事的時候便換掉青色直身,穿起白色長袍,又特意令人照記憶里在兵馬俑坑里見到的古車馬的樣子打造了一輛,于是這鎮北鎮里里外外沒事便能看到張偉披頭散發,白衣飄飄的坐在一人坐的小馬車里四處巡視,張偉本人感覺到是良好,直到有一次何斌委婉地對他說:“志華,我覺得你的個頭不適合穿這麼寬大的長袍……看起來,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飄逸啊…

  …”

  張偉受了打擊之後,才依依不舍的扔掉長袍,不過乘坐馬車巡視的習慣到是沒改,不久之後何斌也覺得這種單人馬車坐起來比轎子方便快捷的多,于是也打造了一輛,只是在陳設上比張偉更加奢華一些罷了。施琅看到兩人如此做派很是不屑,有馬騎便騎馬,要麼便坐轎,這馬車豈不是畫蛇添足?到是鎮上來了幾個身家頗富的商人,見張偉兩人帶頭,不管喜不喜歡,也各自打造了一輛,于是在這鎮北鎮上,沒事便能看到一輛先秦馬車轔轔駛過,到是比原本明朝那笨重丑陋的騾車漂亮的多了。

  因年後島上糧食大熟,稻米、地瓜、土豆之類收了足有上百萬斤,除了農家留著自用外,張偉等人皆賤價買了來,又修了幾個超大的糧倉,將糧食儲存起來,何斌又親赴了幾次福建,到是沒有再用銀子招募人來台,而是以提供農具,耕牛,免費糧食為餌,陸陸續續帶了近五萬人來台,因人口日多,又拆了原北港鎮上的舊房,建起更堅固的瓦房,設東安、西定、甯南三鎮,與鎮北合稱台北四鎮,四周設兩人高的木柵,設以箭樓警備,又設台北衙署,雖無名份,到也是井然有序。每鎮皆設鎮首,管理日常事物,因台北初定,諸人皆以墾植為主,平日里到也沒有什麼紛擾。左右不過是張家丟雞,李家失牛,鎮首下自設捕盜官一職,因而這台北算不上是三代之治,到也算是升平之世了。

  至于朱元璋設的保甲制度,張偉到是堅決不要,雖然不是老子小國寡民的信徒,但張偉也堅信,政府越小,事情越少,政府越大,事情越繁。政府對民眾干涉越多,說明這個政府越專制,反之,讓民眾在需要以外感受不到政府的存在,反而是件好事。

  這一日眼見試種的甘蔗大熟,張偉約了何斌、陳永華一起去蔗田查看,商議如何搾汗取糖。那陳永華半年多來諸事不理,雖從未惡語相向,但也不為張偉出一謀,劃一策,平時只是看書下棋,釣魚閑逛,至于其父陳鼎,見了張偉便冷臉相向,做出守節婦人不屈權貴的模樣,張偉也是無奈,只悄悄派人送了些銀兩到廈門陳家,報了平安後又取了回信回來,如此這般數次,陳鼎也很不好意思,見了張偉也肯略略點頭了。他到是與陳永華不同,雖然不理張偉,但因台北設立官學,令八歲以上孩童盡皆免費入學,陳鼎雖不肯參與教學,到是與張偉聘請來的幾位老夫子相交甚好,平時來往時議論,對張偉不收賦稅,扶助貧苦農民屯田耕作激賞的很,但至其它如跨海貿易,操煉G4的方法頗有微詞,特別是老先生攜子搬出張府,在街邊一幢小房內安身後,每日清晨聽那些“雞絲衛士”呼號而過,擾人清夢,陳老先生便是不爽的緊。

  卻說張偉與何斌各坐一乘馬車,那陳永華卻沒有馬車,張何二人又無法載他,只得自已騎了一頭健騾,慢騰騰向東安鎮外的蔗田而來。一出東安鎮外數里,便是綿延數千畝的蔗田,雖說是試種,但在人力與田地足夠的台北,種上幾千畝蔗田卻又如何?

  這甘蔗生長需氣候溫熱,雨水充足,台灣地處熱帶,一年四季皆是炎熱非常,冬季時氣溫也比內地春天稍熱,雨水又多,正適合這甘蔗生長,放眼望去,數千畝的蔗田豐茂異常,一陣微風掠過,數米高的甘蔗隨風而舞,沙沙做響,比之在內地種植,不但枝干高大,筋骨也甚是飽滿。

  陳永華向張何二人笑道:“兩位,這蔗田里搖的可都是銀兩,小弟先敬賀了。”

  何斌也笑道:“志華這著棋算是下對了,這台灣之地當真是甘蔗生長的寶地,適才我劈了一根略嘗了一下,汁多味甜,根莖飽滿,當真是上品。若是搾出白糖來,一出口便是幾倍的利。”

  張偉謙遜道:“此事不過是小弟一時蒙對了,算不上什麼。複甫兄方是大才,只可惜不肯相助,唉!”

  陳永華淡然一笑,說道:“志華兄,不是小弟不肯相助,實在是家父嚴令小子不可胡來,只盼有朝一日志華兄放我們回鄉,小弟還要進京赴考呢。”

  張偉暗想:“看來若想得到這些儒生相助,非得有個名份不可。不過願意招安海匪的熊文燦還要過兩年才來福建做巡撫,現在可沒有辦法。況且,一旦招安,做了明朝的官兒,將來再反叛,總歸會落個罵名,這事情到真是為難的緊。”

  當下不便再勸,三人沿著蔗田轉了一圈,商議好制糖辦法,又定下十萬畝左右的新值蔗田范圍,由張偉何斌牽頭,湊股募人耕種,所收甘蔗,皆歸公有。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0:50 PM

第十九章 甘蔗(下)

  三人一直轉到夕陽西下,暮色漸漸籠罩四周,方才打馬而回。張偉因見陳永華騎姿笨拙,強拉著他上了自已的馬車,自已卻是騎了陳永華的騾子,跟在馬車後面向鎮北鎮方向行去。

  此刻的鎮北鎮卻不同于半年之前,離鎮外里許便可見鎮牆外刁斗的燈籠亮光,待行得離木柵站稍近些,便聽到有人喝道:“外面是什麼人,怎地這時候才回。”

  張偉笑喝道:“劉國軒,你這狗才,連爺都不認識了。”

  里面那漢子“唉呀”一聲,忙令道:“快開營門,是張爺回來了。”只聽得營門吱呀一聲,幾個鎮丁提著燈籠開了營門,向張偉陪笑道:“爺,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回來了,小的們得罪了。”

  張偉笑罵道:“他奶奶的,你們忠于職守,哪有錯了。還有,老子很老麼,怎麼就成老人家了。下次若是這麼肉麻,到是要把你們送到施爺那兒,讓他好好賞你們一頓板子。”

  眾鎮丁諾諾連聲,不敢再亂拍馬屁,到是見張偉騎在走騾上,而陳永華到是堂而皇之坐在車牌為0001的馬車上,眾鎮丁心下詫異,卻也不敢多問。到是劉國軒向張偉笑道:“爺,您怎麼騎著走騾,卻讓陳大公子坐馬車?”

  張偉擺擺手說道:“這騾子在這黑地里怕把複甫摔了。國軒,你怎地在此?”

  劉國軒答道:“吃罷飯無事,便來查查這些人有沒有偷懶。”那些鎮丁聞言叫起撞天屈來:“劉爺,我們怎敢,若是疏忽出了事,咱們的腦袋都保不住,哪敢偷懶!”

  劉國軒卻不理會,向張偉說道:“爺,咱們雞絲衛士都快一千人啦,現下鎮上的人見了咱們就雞絲雞絲的叫喚,這可真是羞殺人,還是另換個名稱吧?”

  張偉也是一笑:“當初你們人少,我只不過是隨口命名罷了,現下人數這麼多,我這幾天正考慮改名,設官制,你不要急,待我和施琅商量一下,便給你個回複。”

  說完在騾子屁股上打了一鞭,與陳永華一起向自已府中行去。雖然陳永華不肯歸順投效,但張偉一直願意與陳永華多加接觸,即便陳永華對他的現狀不肯加一詞,但兩人在一起談談說說,也是愉快。陳雖年少老成,言語謹慎,但畢竟是非凡之人,見識遠比陳施兩人高卓,張偉與他無事便閑談,到也覺得收獲頗多。

  兩人堪堪行到張府門前,正看到正門處懸掛的“張”字燈籠,黑暗中卻突然竄出來十幾條身影,張陳兩人皆是渾身一激靈,只道是來了刺客,張偉正待大叫,卻見那些人影突然矮了半截,卻原來都跪在了地上。

  “你們有甚冤情,明日去找鎮首處理,怎地直接跑到這里來?”

  張偉因見眾人跪下,料想定是四鎮中有人起了糾紛,不憤之下來尋自已告狀,他原來遇著此事,都極欲過一過清天大老爺的癮頭,卻不料審過幾次案子後,方發現清天卻不是那麼好當的。

  甲告乙偷牛,乙卻說假胡賴,雙方各執一詞,各說各理,直攪的張偉頭疼。想起什麼老馬識途辨賊法來,卻是沒有那牛的影子,如何拿來識途?本來想打乙幾十大板,卻想到不能濫用刑訊,只得楞在堂上,不知如何是好。後來還是尋了德高望重的老人來斷,又訪問甲乙的品行,紛擾了多日,方能了結這種官司。張偉在經曆過若干次失敗後,才深刻的體會到了“術業有專攻”的真知灼見是多麼的有道理。從此便不敢審案,遇到有什麼人來訴冤,便直接推到鎮首那里,自會有專門從內地請來的積年刑名師爺來審理,雖是如此,張偉卻也對中國

  式的審案斷案辦法很不滿意,只是一時半會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得待將來有條件時,專門聘請西方的法律專家來制定和教授專門的法律知識。

  現在見一群人跪在地上,張偉躲之唯恐不迭,哪敢有什麼說法,當下便勸這伙人去所在鎮的鎮首那邊訴冤,自已卻是萬萬不敢多嘴了。

  卻說那伙人中跪的稍前的是一年輕人,身材瘦弱,面黃無須,人雖年輕,卻是有一臉的皺紋,當真是苦相十足,只是兩眼冒出精光,人顯的極是精明。他看了一眼張偉,卻不答話,只向坐在馬車上的陳永華說道:“張老大,我們是特地來投奔您的,想在您這兒討口飯吃。”

  陳永華一陳尷尬,正要說出自已不是張偉,張偉卻向他使了個眼色,陳無奈,只得向張偉說道:“你問一問他們。”

  張偉假模假樣的諾了一聲,乃問道:“你們是何方人士,因何要投奔這台灣。”

  那人看了一眼陳永華,便向張偉答道:“小的馮錫范……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5 PM

第二十章 會議(上)

  “辣塊媽媽的!你就是“半劍有血”馮錫范?”

  那自稱馮錫范的人一楞,回話道:“這位爺,在下是馮錫范,可不是什麼半劍有血。可能是弄錯了人啦。”

  張偉話一出口便自後悔,聽得馮錫范這麼回話,便笑道:“正是。我那號稱半劍有血的朋友年紀大的很了,和閣下是不相干的。”

  那馮錫范盯了張偉一眼,又說道:“小人是福建廈門人氏,自幼習得一身好武藝,因家境貧困,這幾年一直在外闖蕩江湖,頗認識了一些朋友,此番在海上聽說張大哥在這台灣做的好大事業,因小人年紀漸長,也想投個明主求過幾天安穩日子,故而帶了幾十個兄弟來投效,請張大哥收留!”

  說罷,將頭一低,靜等著坐在馬車上的陳永華說話。誰料等了良久,竟然只聽得那馬車輪聲轔轔響起,待抬頭一看,那張偉坐在車上已去的遠了。馮錫范心頭大怒,原料想即便不是熱情相待,最少也會溫言收留,卻不料這張偉連句招呼也不打,就那麼揚長而去。

  當下悻悻站起,拍拍膝蓋的灰塵,向身後諸兄弟說道:“既然這張爺不看好咱們,歇休一晚,咱們便回內地去罷。”

  隨他同來的也不是什麼好人,當下各人站起,也不顧張偉騎在騾上還在,便滿嘴“伊娘”的問候起來,張偉見他們亂紛紛鬧了一氣便要離去,含笑問道:“我那朋友不管這些俗務,故而進去歇休去了。各位卻因此生氣,這便要走了麼?”

  馮錫范沒好氣道:“這位小兄弟,咱們是要投靠張大哥奔一番事業,張大哥既然不理會我們,卻還留在此地做甚,你還不快點進去服侍,小心那張大哥惱了,責罰于你,我卻是過意不去。”

  張偉暗道:“這家伙到是沒有曆史記載上那麼壞心眼,居然還知道勸老子小心侍候,看來人是一樣的,就看跟了誰。那鄭克爽是個無能之輩,這馮錫范當然要做亂,在我手下,卻是休想。”

  當下微微一笑,向馮錫范笑道:“適才卻是你們誤會。那馬車上坐的並非是張偉,在下正是張偉,那位是在下的朋友陳永華陳先生。”

  馮錫范驚疑不定,問道:“那適才我向人打聽,聽說張大哥愛坐那種奇奇怪怪的馬車,怎地閣下是騎騾而來?”

  “我與陳兄一同出門,天晚他不善騎術,故而將馬車讓與他坐,我卻騎了他騾回來。諸位,不要多想,大家都是英雄豪傑,我張偉平生最愛好漢,各位千里來投奔于我,我怎麼能慢待各位!”

  馮錫范尚未答話,張偉便向宅內大喝道:“怎地人都死光了麼?還不快出來侍候!”

  話音未落,一群僕役便忍著笑跑將出來,自去將張偉的走騾牽了進去,又有數人將馮錫范等人引了進府,先帶到廂房等候,待張偉梳洗更衣完畢,自又有人將馮錫范等人引入花廳,眾人呆立片刻,只看到那花廳內陳設奢華,又見那當中酒桌上擺放著美酒燉肉,各人傍晚至台,一直在張府外苦等張偉,肚子里早就是空空如也,當下看到酒肉在前,雖努力克制,生怕失禮,那肚子卻是忍不住叫將起來,一時間這花廳內腹鳴如雷,到也熱鬧非凡。

  張偉還未進房,便聽到房內腹聲如雷,心內暗笑,表面上卻是做出一副愉悅表情,將門一推,便自走了進去。那馮錫范心里有事,到是未覺得餓,兩眼一直盯著正門處看,一見張偉推門進來,便吆喝一聲道:“都跪下,迎接龍頭張大哥!”

  話音一落,十余人頓時跪了一起,齊聲喝道:“叩見張大哥!”

  這些人中原來有幾個鏢局的趟子手,天生的好嗓門,再加上喊慣了鏢號,現下用力呼喊,當真是聲勢浩大,頗為不凡。

  張偉猝不及防,聽得如此聲勢到是嚇了一跳。半響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又黑壓壓跪了一地,張偉心道:“還真是晦氣,老子好好的你們又是張大嗓門哭喪,又是跪地叩頭的,好健壯的男人,膝蓋卻偏生這麼軟。”

  干咳一聲,張偉“哈哈”一笑道:“諸位好漢,何必如此見外。大家日後便是自已人了,這跪來跪去的,好生麻煩。張偉今日有話在先,日後大家切不要如此見禮了。”

  馮錫范到底還是叩了一下首,方站起來陪笑道:“龍頭大哥的話,做小弟的自然要凜遵,不過禮不可廢,小弟還是要叩了首方能起來的。”

  其余諸人亦各自叩首,方才一一站起。張偉見馮錫范此番帶來的諸人無一不是精壯漢子,身上是勁裝打扮,一眼看去,但能見其身上精肉凸起,雙眼皆是凜凜有神,心下暗喜:“老子此番也混出頭來了,不需花錢去請,便有這些江湖漢子便自來投。”

  心情愉悅之下,張偉便攜了馮錫范的手一同入席,只覺馮手冷冷冰冰,且被汗水濡濕,握起來不舒服的緊,心下大悔,只得發誓日後再也不輕握人手。

  馮錫范到不知道張偉心里所想,見龍頭老大對已親熱,心內早便樂開了花,直到張偉將手放下,仍兀自隱醉不已。直到張偉又邀其余人等入席,方才清醒。

  張偉見眾人仍有些拘束,便笑道:“適才我來,隔著數十米遠便能聽到各位腹如雷鳴,想來是餓的時間久了,還好剛才我咐咐下人,各位都是江湖豪傑,不需要整治什麼精致酒菜,只顧這般大塊肉,大碗酒的端上來,現下看來,倒也合適,各位千萬不要以為我慢待才好。”

  眾人初聞張偉說聽到腹叫,便各自扭捏不安,面紅過耳,待聽到張偉後面的話,心內皆是大為感動,均想:“這龍頭到是不錯,又肯陪俺們喝酒,還知道伸展們吃肉也愛大塊的。”

  馮錫范慚愧道:“張大哥,是小弟沒有管束好部下,請大哥責罰。”

  “說的這是什麼話,人哪有不餓的道理!不需客氣,大伙兒放量吃吧,別的不敢講,一定管飽!”

  張偉在外奔波了半日,到也是餓了,雖然對眼前拳頭大的肉塊有些犯憷,不過見眾人都在等他先動筷子,一咬牙,挾了一塊五花肉,放在口中大嚼起來,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的向眾人道:“各位,別楞著了,邊吃邊喝,我只管吃肉,酒是不飲的,你們自便,喝醉了睡他娘的。”

  眾人歡然大笑,至此方放下心來,一齊開動大吃起來,原本就是精豪漢子,再加上餓的緊了,于是一時間筷子如雨點般亂飛起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6 PM

第二十章 會議(下)

  待各人吃飽喝足,張偉便安排人領著各人尋住處睡覺,本想著將馮錫范編入周全斌屬下,卻想到要與施琅商議成軍的事宜,便只吩咐馮錫范靜待安排,將其打發出去後,張偉只覺全身酸痛,不過內心喜樂,到是沖淡了這份疲倦。

  一時沖動下回到古代,若說沒有後悔到也是假的。不論是言語,伙食、衣服穿戴、建築模式,全部與現代不同。放眼看去,只覺得孤獨寂寞。有時晚上獨自一人回房,看到那些古時的陳設,竟然只想放聲大哭一場。與父母兄長在一起時還未覺得有何難舍難分,現在一晃經年沒有見面,心里對親情的渴望也是令他難受的很。還好來此時日不久便認識了何斌、施琅,兩人與張偉雖脾氣稟性完全不同,交情到真是牢固的很,閑時與何斌下幾盤棋,以言語調笑一下施琅,到也有趣的很,若非如此,縱然胸懷大志,意在天下,只怕這人生,也是無趣的緊了。現下這台灣基業已是一片興旺景象,又有英雄豪傑主動投效,眼看心中大計有望,張偉醺醺然上床,將被一拉,也不寬衣,便這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胡亂抹了把臉,用青鹽擦了牙,便吩咐人傳召所有鎮首及施、何、周、劉等人一同至鎮北鎮上的的官衙議事。待張偉用過早飯,帶著陳永華施施然乘馬車趕到衙署議事時,所召眾人卻已到齊,正在大堂內靜坐等候,那何斌悠然飲茶神情自若外,施琅卻是沒好氣,向張偉橫了一眼,以示抗議其第一千零一次會議遲到。

  張偉訕訕一笑,老了臉皮到主位坐了,咳了一聲道:“大家既都來了,咱們今兒便商議一下,這台北已然有數萬人之多,雖內有捕盜,鎮丁,不致生亂,但若遇有外侮,則難抵敵,所以今兒召大家伙來,就是商議一下,如何建立一支百戰雄師,以抗外敵。”

  張偉話畢,除施琅微微點頭,以示贊同外,其余若何斌、鎮首諸人,皆沉默不語,張偉急道:“何斌,你現在怎地越來越陰險了,有話便說,有屁就放,何苦在那里裝模做樣,小心我回頭去你家里,將你那什麼雨前一次喝個精光。”

  何斌苦笑道:“志華,你這毛燥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一下!我只是在思索現下正式立軍會不會招鄭老大的忌,還有,現下這台北庫存銀尚有五六十萬兩,看看能拿出多少,招多少人,你看你就急了!”

  其余鎮首也都陪道:“我們也只是在思忖看看這四鎮之中能有多少可用之人,卻不是要反對的意思。”

  張偉被何斌弄的臉色通紅,燥眉搭眼道:“廷斌兄,對不住了。我以為你心疼銀子,不舍得出錢養兵。”

  何斌將手中茶碗一頓,說道:“志華,你亦太小瞧我了。我豈不知若是無人保護,咱們這局面大好,誰知道會有什麼人眼紅,想來分一懷羹,只是眼下卻是不能大張旗鼓,小心招鄭老大和荷蘭人的忌。昨日台南荷蘭人已派了人過來,說是要讓咱們報去田地人口賬薄,以備他們征稅。”

  “什麼?這些紅毛鬼現下就想來摘果子了?”

  “正是。不過,就算是咱們現下有衛隊千人,再招募一些,也決不是荷蘭紅毛鬼的對手。這一年多來他們來了上千的軍隊,在台南也管轄了十余萬人,實力遠在咱們之上,眼下翻臉,只怕這台北就此不能消停了。”

  “依廷斌兄的主張,該當如何是好?”

  “我看,眼下只得派人過去,與他們打打馬虎眼,好在台南到台北並無道路,這紅毛鬼要來只得坐船過來,亦非易事,這邊的情形,可能他們也只是耳聞罷了,少花些錢,買個平安罷了。”

  何斌說完,抿了口茶,只待張偉決斷。

  張偉此刻,心內卻是翻江倒海,是戰是和,卻要好好思忖一番……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6 PM

第二十一章 招兵

  “廷斌兄,我只怕應了這一回,日後就難免要受制于人了。”

  見何斌要辯駁,張偉又道:“自然,我亦知現下不是與那紅毛鬼翻臉的時候,就算是咱們能打敗他們的陸地軍隊,那紅毛鬼把戰船開來,將咱們海路一封,那咱們就是完了。現下咱們沒有火炮戰船,也沒有火器,只憑大刀長槍,必然不是紅毛番的對手。所以我的意思是,廷斌兄你辛苦一次,去與荷蘭鬼交涉,能少給些銀子,自然是要少給些。也不必太示敵以弱,個中關節,廷斌兄自個兒把握吧。”

  何斌長歎,默然不語,顯是已應了這一樁差事。張偉見狀,知何斌心內不悅,轉而安慰何斌道:“這荷蘭人來的比咱們早,身後實力又很雄厚,咱們暫且低頭,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又見廳內諸人情緒低沉,張偉乃笑道:“大家伙別象死了老子娘似的,都打起精神來。那勾踐連大便都吃得,咱們不過賠些銀子,又何苦做這般苦臉。待咱們練出一支強軍來,到時候連本帶利討回來便是了。”

  施琅問道:“那麼咱們先招募多少人?”不待張偉回答,又接著說道:“依我看,咱們多多買些鐵來,雇一些鐵匠,拉起風箱練上幾萬件精良兵器,再練上數萬精兵,那紅毛鬼能多少人,咱們淹也淹死了他!”

  張偉道:“此事絕不能如此。我且問你,咱們大明在遼東屢戰屢敗,卻是為何?”

  施琅尚未答話,周全斌便沉聲道:“女真人善騎射,又是重甲裝備騎兵,沖起鋒來悍不可擋,故老相傳:“女真滿萬不可擋”,咱們大明皆是步兵為主,一遇韃子騎兵便被沖跨。屢戰屢戰,也是無奈。”

  施琅卻道:“全斌說的一半對,一半不對。女真人是騎射精良,甲胄也遠比明軍厚重,不過咱們屢戰屢敗,主因卻不是為此。一則本朝曆來是文人為帥,武人為將,文官統兵而不知兵,掣肘武將,太監監兵而掣肘文官,上下掣肘,安得不敗。二則曆來出關討伐,總是分兵進擊,咱們人數比女真人多,可總是要分兵進擊,薩爾許一戰,咱們每一路人馬都與努爾哈赤的八旗軍相當,可偏偏分成數路進擊,結果被一一擊潰。其實遼東兵馬曆來是明軍精銳,努爾哈赤起兵前還是由遼樂出兵擊敗了倭人,倭人在朝鮮亦有十余萬大軍,女真人當時不滿六

  萬,若是選將得當,戰法以步步為營,齊推並進,女真人安能不敗!”

  張偉點頭道:“施琅這話說的近了。那努爾哈赤原本是遼東總兵府中一家奴,原也不敢造反,若不是歔准了朝廷腐敗,他安敢如此。其實遼東明軍最精銳處,施琅卻是不知。曆次女真人進攻,吃虧都吃在明軍的火器上。朝廷由徐光啟由澳門向葡萄牙人買佛朗機,買紅夷大炮,又仿制了一大批,盡數運往遼東。那明軍神器營每五人便有一鳥統,十人一抬槍,皆是霰彈擊發,雖攜帶不便,但每次一接仗,殺傷女真人大半都是由這些火器立功。遼樂糜爛,若不是有關內外都由紅衣大炮和火器擋著女真人重騎兵的沖擊,只怕他們早殺進關內來了。”

  施琅問道:“那朝廷為何不干脆全用火器,多鑄大炮,那不是就能蕩平女真了?”

  “哪有這般容易。明廷火炮,皆是用青銅鑄成,工藝落後,鑄造費時。且是三輪運動,行進緩慢,一門炮在明廷來鑄,最少花費數萬銀兩,那朝廷入不敷出,每年要有一半的銀子給各地藩王,剩下的還要養全國一百多萬的衛所軍,還要養官,百姓固然被搜刮的苦,但朝廷收入卻有大半落入貪官汙史之手,哪來的銀子改良火器。”

  “呸,朝廷養這麼多廢物藩王有錢,卻不知道拿錢來蕩平外侮。當真是無可救藥。”

  何斌聽到此處,也道:“吏治腐敗,軍制何嘗又不腐敗。那衛所軍人皆是軍戶出身,老不能挑擔,少不能扛槍,面黃肌瘦,走路都沒有力氣,平日里還要被都督們搜刮剝消,還要給達官貴人看門守戶,打仗?那是想也別想。唉,我看這明朝,可能是要亡國啦!”

  陳永華原本只是閉目養神,雖每次會議張偉都帶他來旁聽,但此人立定主意不理會台灣的事,故而每次人雖到,魂卻是神游萬里。此刻聽諸人說的這般熱鬧,又都是自已平時所思所想,雖然仍做著不理不睬的模樣,耳朵卻是支楞的老高,漸漸覺得,自已堅持去考進士為明朝效力,是否太過愚蠢。

  卻說何斌施琅等人由議論遼東戰事轉而攻擊整個明朝政府,言辭激烈,唾沫橫飛,張偉開始聽的到也有趣。畢竟聽當年的明人非議明朝,更加的直接和帖切。不過眼看諸人擦槍走火,越罵越起勁,渾然忘了身處何地,所議何事,張偉只得大喝一聲:“成了,大明亡不亡國,那是明朝皇帝的事,咱們這里完不完蛋,可得自個操心。”

  見眾人不再說話,張偉又道:“既然大家都明白火器之利,依我的意思,咱們且不必大張旗鼓的招人,先派人過去葡萄牙人那邊,學一下人家的火器是怎麼弄的,然後重金請幾個工匠過來,咱們自已造槍鑄炮,身處海島,沒法兒練什麼騎兵了,以後,咱們手下的軍隊,就是要以火器為主。至于軍號,軍制,我也想好了,軍號就叫鎮遠軍,下設金吾、神策、龍驤三衛,每衛先各募兩千軍士,我自任鎮遠軍統領,施琅、周全斌、劉國軒任三衛統領,咱們現在不能自稱什麼將軍,免的朝廷聽到了,又生事端。”

  周全斌問道:“那原來您身邊的衛士們怎麼安排?”

  張偉道:“原來最早跟我的那批人還留在我身邊,這一年來後募集的,就分散到三衛去做些小官兒,什麼哨長,把總的,就由他們當中聰明點的來做。”

  眾人見張偉想的周到,安排的妥帖,又見事情商議已畢,于是盡皆諾了一聲,除張偉吩咐周全斌暫且留下,其余諸人各做鳥獸散,那何斌自去打點行李,准備船只,准備去台南與荷蘭人交涉。

  張偉招手將周全斌叫到身邊,吩咐道:“全斌,此番去澳門買槍炮、招募工匠、學習鑄造的事情,就交給你辦了。你為人謹慎細心,性子內斂好學,雖表面上不言不語,但我知道你比那些嘰嘰喳喳的人聰明多啦,你最早跟著我,我最信任之人也正是你,好生去做,可不要讓我失望。”

  “至于建金吾衛的事,先交給一個剛投效我的好漢,此人姓馮名錫范,我看他人品尚好,做事也很穩健,特別是有大哥風范,這一點,你還要好生向人家學。讓他做你的副手,一來他是個老江湖,凡事你不懂可向他請教,二來,你也給我好生看著他,此人現下是這般,將來如何尚未可知,不過人才難得,我還是要用他,防人之心不可無,此事你要放在心上。”

  周全斌素來不愛多話,聽張偉如此推心置腹的說話,也只是用力多點了幾下頭,以示完全照辦,張偉見他眼眶發紅,笑道:“全斌,你只比我小幾歲而已,切不要學這孩童模樣,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切記切記。”

  當下擺擺手讓周全斌退下,張偉便去尋何斌,在堂上不好商量細節,何斌臨走時向他使了個眼色,張偉心領神會,見此地再無別事,便出門上車,向何斌住所駛去。

  到得何府,甫一進門便有何府家人將他領到何斌平日處理帳務的書房中去。張偉曾笑何斌,書房內半本書也欠奉,到是賬薄票據之類,堆了滿滿一屋,何不干脆改書房為賬房,到也帖切。

  何斌正埋首于帳薄之中,見張偉來了,也不招呼,只略抬了抬頭,又繼續將頭低下。張偉與他熟不拘禮,知他正在算帳,到也沒有打擾他,自顧自在何斌對面椅子上坐了,等著何斌看完。

  直到午飯時分,張偉肚子餓的咕咕叫將起來,何斌方抬頭笑道:“志華,差不多了,咱們去吃飯,連吃邊聊吧。”

  張偉擺手道:“算了罷,小弟可不敢在你府上吃飯了。別的也罷了,只幾位嫂嫂一直吵著要給我做媒,便教小弟無法消受。”

  “這你到可以放心,今天咱們要論正事,就在這書房外室擺桌,隨意吃一點便是。”

  見張偉不再反對,何斌便吩咐下人將酒菜送上,又送上銅盆來與張偉兩人洗了手,張偉拱拱手道一聲:“叨擾”,便自入了坐。

  何斌失笑道:“志華,你現下怎地也會這些,這可真是轉了性了。”

  “嘿,入鄉隨俗,還不是你到我府上吃飯時常用,現下我學會了,你到奇怪起來。”

  兩人先不說話,專心對付桌上的酒菜,一直到菜過三巡,飯吃了半碗,張偉方撫著肚皮道:“廷斌兄,此次赴台南,心里可有打算了?”

  “有何打算?見步行步罷了。聽說那西洋紅毛鬼不收賄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西洋之人大多是貴族出身,自身就有封地田產,商行船只之類,若是受賄賂,與其名聲有損,是以大半不會收的。不過,除了那揆一總督之外,他身邊的那些紅毛鬼總不會都是貴族,一個個試,總會有人貪財,這到是可以放心。”

  “總督不收,底下人收了只怕效果也不大。不過有內線總強過沒有,我省得了。”

  “廷斌兄,此次咱們上繳的底線可定為五萬銀子每年,若是過了這個底線,甯願和他們打上一場,損失個十萬八萬的,也不受這窩囊氣。”

  “這我省得,咱們就是圖省錢,若是他們獅子大張口,那就對不住的很了。”

  “建軍所費的銀子,按每個月餉銀五兩算,還需五兩的伙食費用,再加上采買槍支,鍛造槍炮,所費不少哇。”

  “我剛想好了,不管怎樣,咱們不能任人欺凌,志華你志向非小,我一直是明白的,現下咱們庫存銀兩約有五十五萬,除了大規模種甘蔗需用的銀子,手頭上再少留一些,全拿出來讓你建軍便是了。”

  “如此甚好,小弟就留在這台北建軍,廷斌兄去應付紅毛鬼,咱們兄弟一定要打拼出一番大事業來。”

  放下心來的張偉又與何斌略商量了幾句,便興沖沖的告辭。何斌見他高興,心內也頗愉悅,只是看到張偉的背影拐了個彎向大門處行去,方嘀咕了一句:“志華,你這軍隊花錢也太厲害啦,這麼多銀子,在內地足夠招募十萬八萬人啦……”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7 PM

第二十二章 新竹

  會議後何斌與周全斌便各自去了台南與澳門,張偉自從庫從撥付了銀兩,交給一群台北衙署的吏員們去內地招募人來種植甘蔗,又派施琅帶了劉國軒及馮錫范,親去內地沿海招募壯丁,充實軍隊。

  一忙活便是大半月過去,那何斌早已自台南回來,他卻是閑不住,與張偉簡單交待了幾句,便自坐船去查看招募種蔗農夫的情形如何,在閩南直呆了月余,暗中將人數募齊,待他自閩南返回,施琅等人卻也將事辦妥,早他數日返回了。

  卻說這沿海地方雖民風不以出海為恥,民眾只要是生計困難,便唯有出海一途。故而募人卻是極易。自萬曆中期後明廷朝政腐敗,民生日漸窮困,是以福建出海下南洋謀生之人甚多,何斌施琅等人招人故而也極是容易。可惜招人容易,出海卻難。明朝一向反對民眾出海,凡出海者皆被視為叛離中國的無君無父之徒,商船出海,尚且要出據堪合,逾期不歸者,要拿辦船主,追查責任,出海多少人,回來也要多少人,管束極嚴。因而台灣島上數萬人,無一不是偷渡而來。此次又是招人種蔗,又要壯勇之士建立軍隊,動靜極大,何斌施琅光是花在賄賂官員身上,便用去了好幾萬兩白銀。

  春去夏來,恍惚數月,十萬畝甘蔗田已然開墾播種,上次收獲的數千畝甘蔗早就搾成白糖,送往台南去了。卻原來荷蘭人一向對白糖生意頗感興趣,原本要何斌每年上繳十萬白銀以為賦稅,何斌左右打點,又是好話說盡,總算是以四萬白銀談妥,但在總督揆一知道台北尚種有甘蔗田之後,又下令何斌每年需上繳萬畝甘蔗田所搾白糖,何斌嘡目結舌之余,深悔自已多嘴,只得告訴揆一,現在台北一共種了不到

  五千畝的蔗田,揆一無奈,只得令先全數上繳這些,待明後年,便要繳足萬畝。

  張、何、施三人又召集會議數次,深恨自身力量不足而致人勒索,便決定今秋甘蔗大熟後,所得銀兩盡數用來打造炮船,待時機成熟,好向荷蘭人連本帶利討回。

  這一年按西方曆法,是1625年,中國曆史上的天啟五年,張偉來此已是一年有余,目前諸事都算的上是一帆風順。何斌自內地返回後,又勸說張偉暫不計較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屠殺華人,將兩人所有的小型商船都換成了“馬尼拉大帆船”,將兩人的商業線路由中國---印度---巴達維亞(現印尼雅加達)---日本的航線轉為中國---澳門---馬尼拉---南美洲,西班牙人向來是由澳門購入中國貨物,如生絲、絲綢、茶、瓷器等,由馬尼拉再運往南美,自1580年以來,南美的絲制業,織布業早就崩潰,中國貨物美價廉,南美市場早已被中國貨占據。只是一向由于路途遙遠,其間航線又被西班牙人控制,中國商人無法涉足罷了。即便如此,由于西班牙人無法用低級的香料來換取中國的高檔產品,只在數十年間,便有價值四億比索的南美白銀流入中國南方,張偉深知,其間十余年內,在滿清斷絕所有海外貿易之前,由南美、日本流入中國市場的白銀將占有世界白銀存量的四分之一還多,如此數量的白銀流入,張偉自然不會錯過機會。此次與何斌共同自西班牙人手中購買了十艘吃水千噸以上的“馬尼拉大帆船”,直航南美,在交給西班牙人一定的海上貿易費用後,在澳門裝滿貨物,遠航而去。

  兩人在賣掉小型商船前,計議了一番利弊。何斌原想留下小船,繼續在中國南洋之間賺銀,但張偉堅持賣船,而且從西班牙人手里買船的事,也要對所有人保密。兩人對話放出風聲,只說是要專心在台灣發展,海上貿易決心放棄。

  果然不出張偉所料,鄭芝龍聽聞兩人如此,卻是放下一塊心病,原本忌憚兩人在台灣基業穩固後要爭雄海上,現下兩人賣掉商船,他心頭一陣輕松,購買張偉賣給他的台灣土產時,也分外客氣許多。楊帆原要將張偉買遇害荷蘭商船之事透漏給荷蘭人知曉,鄭芝龍權衡再三,止住楊帆,令其不得多生事端。至此張偉在台灣,暫且消彌了外患,短期之內,算是沒有人再打他的主意了。

  諸事順利,張偉原也該輕松些時日。可惜周全斌赴澳門後已有數月,卻是一直未歸。其間派人去澳門尋訪了數次,卻是全無消息。澳門地方皆云沒有此人來購買武器。周全斌攜帶巨款,身邊有十余人跟隨保護,若說是被人打劫,張偉卻是不信。他耳邊成日都有人嘀咕,都說那周全斌與其它諸人見財起意,帶著銀子躲到內地,或是跑到南洋做富家翁去了。張偉起初不信,後來時間過的久了,心里也有些焦燥起

  來,只是心底到底還有些不敢置信,若說他全然看錯了周全斌此人,張偉是打死也不能認同的。

  這一日已是立秋,但台灣天氣炎熱非常,立秋時分人稍微一動便是汗流浹背,張偉來自現代,享受慣了空調冰茶等降暑物品,原也是極怕這酷熱天氣。去年夏天他尚在澎湖,便整日價躲在房內,用買來的冰塊放在銅盆中,擱在屋中四角降溫,仍然是熱的不行,要說這耐熱的功夫,卻是比之施琅何斌等人差的遠了。今夏人已是在台灣,這台灣卻是比澎湖熱的多了。但張偉卻是一日未歇休,整日冒著酷熱與諸人各處巡查,盡管穿著薄綢長衫,也是終日未曾干汗。何斌施琅見狀,想此此人去年躲在屋內避暑的情形,各自皆佩服不已,均各自感奮,做事更努力了多。

  張偉早上便去了蔗田巡查,這數月來張偉皆是安置新來人口,規劃蔗田,布置建設糖廠,忙的不亦樂乎。因已有四鎮,那種蔗之人離四鎮較遠,只是與甯南鎮相接,張偉布置人手,將木柵牆又拉長了數里,新來人口盡住于其中。現在條件卻是比張偉剛來時好的多了,台北瓦匠、木匠甚多,雖要新蓋數千間房屋,卻也只是月余的功夫便告完備。因這批人是因種蔗而來,所種甘蔗又是新品種竹甘,因而張偉將此鎮命名為:新竹。

  眼下台北已有五鎮,人口十萬余,人來人往,皆面色飽滿,不複在內地時面有菜色,無精打彩之狀。張偉上午巡視新竹鎮與蔗田,見雖然天氣炎熱非常,但各人仍在田間忙分碌,鎮上也很少見到游手好閑之人,心里大是滿意。午飯之後,本想睡個午覺歇休一會,後一想,那三衛士兵最近皆是交給施琅訓練,自已沒有過去查看一下進度如何,現下突然想起,卻是有些不放心,那施琅一向重視個人武力,忽略整

  體訓練,雖交待給他訓練大綱,只怕他未必照辦。張偉若是想不起來也罷了,突然想到此層,立時便坐立不安,當下就召了車夫,乘車向鎮北鎮外的兵營駛去。

  這兵營在鎮北鎮外約十里處,吸取了當年雞絲衛士訓練擾民的教訓,特地將兵營建設的離城鎮稍遠,十里距離不足以擾民,若是鎮上有警,又可以快速趕到,當初張偉選址時,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

  待行進兵營,便可看到一排排綠色營房間疏有序的排列于前,營房四周,亦是用青磚建起圍牆,按施琅的意思,隨便搭些帳篷茅舍便足以為營房了。施琅云: “兵士原本便是要吃苦,若都是住起大瓦房,吃的大魚大肉,還打的甚仗,大明的兵士,食的都是豬食,住的也只是草舍,人家可不是一樣能打仗。”張偉嗤笑他道: “施倔驢,我且問你,大明的軍隊戰力若何?遇財可搶劫麼?遇色可強奸麼?”施琅無言半響,方答道:“這些都是為將者的責任,若是軍令森嚴,誰敢犯禁?”張偉又道:“無賞且可言罰?兵士若窮,打仗時自然要劫掠,方能養家糊口。你當明朝的大將都是傻子麼,放縱士兵大掠百姓,只是為了讓士兵發財,然後才能管好。若照你的意思,將咱們的兵弄的跟乞丐似的,將來若有戰事,你施琅能管的住才有鬼。若是一味的殺人,只怕你也難以服眾。”

  施琅至此方無言,見張偉流水般的銀子花將出去,只是暗暗心疼。要說明軍的餉銀每月也是有數兩不等,不過中間上官扣點,下發的時候成色不足些,再摻上幾塊假的,每月能拿上一兩二兩,便已是燒了高香。那還是明初時事,明太祖見眾官員克扣兵士,曾道:“那小兵每月只領了幾兩銀米,還有一家老少要奉養,你們這般克扣,當真是喪盡天良……”,到了明末,朝綱吏治敗壞,想領到現銀早就不可能,便是打了勝仗,朝廷說每人賞上十兩二十兩的,能拿到手的,不過是十分之一罷了。每月只能領一些摻了石子的碌米,吃不飽,也餓不死罷了。小兵唯一的出路,便是打仗而不死,不死又能搶掠,那樣才能弄幾個現錢。施琅沒有帶過兵,雖然頗有將才,這內里的關系,卻是不懂。張偉熟讀史書,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于是這台北五鎮的兵士,每月足銀五兩領著,還有五兩的伙食費用,比之明軍不知道高

  了多少,上頭還有話,若是打仗,不計首級計功,只要參戰,便各有賞賜。訓練出力者,一樣可計功。每月從訓練高手中選出頭三名,各賞白銀若干,于是本來只是想混口飯吃的五千新兵,吃的舒服、住的愜意,拿的滿足,各人都是心悅臣服,施琅每月向張偉報告情形時總說,這些新兵在訓練上到是當真出力的很。

  此番張偉若不是擔心施琅在方法上出錯,到也是不需要來視察。待張偉進了營門,正見數千軍士們列隊排操,正在分別訓練張偉交待的正步、踏步、列隊、立正等步兵操法,還有的在持槍默立,練習持槍,亦有一群人渾身泥土,正在訓練匍匐前進,跨越障礙,張偉一見之下便即放心,想象中的施琅領著一群肌肉男苦練舉磨盤的景像並未出現,當真令張偉長出一口大氣。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8 PM

第二十三章 閱兵

  雖是周全斌遲遲未歸,但張偉裝備新軍火器決心已下。因銀子大半支付給了周全斌使用,只好先放棄火炮和自已鑄造的打算,又另派人去澳門買了五千只西洋撞擊式燧石槍,比之當時明軍裝備的鳥統,這種歐洲最新式的火槍更輕便,擊發速度更快,雖然射擊的距離與明軍鳥統一樣不能超過五百米的距離,但射擊精度和火藥殺傷力,卻是比明軍鳥統大上許多。原本這五千支槍還配有刺刀,但在施琅的強烈要求下,取消了刺刀,而是配上自日本購買的倭刀。比之中國式的大刀,這種倭刀鋼火更好,刃口更薄,使用起來輕便,配合火槍,無論近戰遠射,張偉手下的這支軍隊,應該是配備了當時世界上最好的冷熱兵器裝備了。

  即便如此,張偉仍是很不滿意現在的火器裝備,其實在遼東明軍步兵中,也早就是全火槍裝備,明軍一營五千人,三千六百人為步軍鳥統手,四百名為操作野戰火炮的炮手,還配備一千騎兵。雖然鳥統裝填不如張偉鎮遠軍的新式燧石槍方便,擊發速度與射擊精度也遠遠不及,持歐式火槍又經過訓練的士兵能在一百步內准確的擊倒敵人,而明軍鳥統的有效射程只是在五十步內,而且面對敵軍重甲便全無辦法。盡管如此,十余萬配備鳥統的步兵竟然對六萬的女真騎兵全無辦法,而且當年薩爾許一戰,與努爾哈赤交戰的全是關外精兵,且剛剛戰勝倭寇,每一路兵力並不弱于女真,然後全數裝備了火器的明軍四戰全敗,殺傷女真騎兵更是萬中無一。這充分說明,火器不強,只能守而不宜攻。後來明軍火器及大炮全數用來守城,這才暫時遏住後金的攻勢。

  張偉玩過《太閣立志傳》,知道當時日軍的“三段擊”是怎麼擊潰武田家的騎兵,但所謂武田重騎,因日本鐵礦匱乏,大半只是在身上包些鐵片罷了,卻如何能與重裝鐵甲達數十斤的女真重裝騎兵相比?

  擺在張偉面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尋訪當時歐洲最好的工匠,將前發槍改為後發裝彈,將實心火炮研發升級為開花彈,否則的話,將來面對凶猛的女真鐵騎,究竟能否一戰而勝,到是難說的很。

  營內眾將見張偉親來查閱,便由施琅帶頭,身後劉國軒、范錫范等人魚貫而來,向張偉屈膝行軍禮,諸將與兵士不同,皆是身披三四十斤重的鐵甲,天氣悶熱,眾將身上鐵甲叮當做響,跪在張偉面前,揚起一陣陣的塵土。

  張偉見眾人從額頭流下雨點般的汗滴,心內對施琅如此做派甚是不滿,不過到也不好當面駁斥他,只得淡淡一笑,命眾將起身,卸下戰甲說話。

  眾將如逢大赦,當下不顧施琅眼色,各自將身上鐵甲脫了下來,一陣微風吹來,各人都覺得輕爽了多。

  張偉向施琅道:“施琅,現下你做了鎮北軍副統領,又兼任金吾衛統領,事務煩重,可不要累壞了,快將鐵甲除下。”

  施琅無奈,只得也脫了甲,雖是心內不滿張偉命令,身上到也是舒服許多。張偉見場中軍士未敢因他來而有懈怠,贊道:“諸統領,你們帶的兵不錯。如此,我放心多了。你們定的軍令細則,我不干涉。各人有各人的規則,將要知兵,方能帶好兵。諸位放心,我不會對你們的具體做法多加管制,我管你們,你們管兵,大家省事。”

  見眾將臉有得色,又因自已說不干涉而做松了口氣的模樣,張偉卻豎起手指來警告道:“令行禁止,這一條無論如何馬虎不得。咱們的兵小節上可以不管,但只要敢違抗上官命令的,無論如何不准寬怠,這是條原則。若是讓我知道你們帶兵有松檞軍紀的,丟官罷職都是輕的!”

  見有人呈上茶水,張偉啜了一口又說道:“當年戚繼光戚大帥為什麼能打敗倭人?還不是他練了一支強軍出來。軍強強在哪兒?就是強在軍令上。百姓都傳,當年戚大帥為了嚴肅軍紀,連自個兒子都砍了腦袋。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言,那自然是因為戚家軍的軍紀好。那一年戚大帥調往薊門做總兵官,帶了六千浙兵去上任。那北兵驕縱慣了,連將軍們都管不了。戚家軍早晨到城外,天忽降暴雨,六千人站在雨地

  里整整一天,雖有體力不支而暈倒者,但無一人敢亂走亂動,也無一人敢開口抱怨,那北邊將軍們都驚呼:“將軍之令可至如此乎?”,連自已人都懾服于戚繼光的軍令威嚴,還有什麼敵人是他打不敗的?”

  見眾人諾諾有聲,張偉一笑:“今日就說到這兒。我也不看會操了,咱們不弄這些虛的。”又豎起兩根手指,張偉道:“今日我來,一要看士兵跑步的速度與耐力,二要看士兵槍法,你們各自去准備。”

  眾將皆聽令而去,張偉見眾人都走遠了,方端起茶碗狂飲了一大碗,又示意身邊親隨繼上涼茶,遞上濕毛巾擦汗,他也是熱極了,只是當著眾將的面,努力克制罷了。

  在施琅等人的命令聲中,一隊隊士兵排列整齊,准備接受張偉的檢閱。

  眾將將令一傳,那操場上頓時是雞飛狗跳,塵土飛揚,眾軍士亂紛紛跑做一團。張偉皺眉,這古人就重視正規的訓練,雖然張偉再三強調,要重視戰場上的突發性,要加強訓練內容的突然性。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施琅顯然沒有做到這一點。

  一直亂了十幾分鍾,數千名軍士方全部列隊完畢,掌旗官一打旗令,六千人沿著石子鋪底的路面長跑起來。張偉給施琅下達的標准就是後來中國陸軍的越野跑步標准,每周這些軍士皆需負重在山上跑五公里,現下是在平整的路面上跑,且又沒有負重,只是身上背了一支槍而已,于是一個個跑的腳底生風,都想在張偉面前表現的好一些,沒准第一個跑到的當場還能升官兒呢。

  不到半個小時,所有士兵皆已跑完全程,張偉肚里暗贊一句:“這些家伙可都比老子跑的快多啦。”

  表面上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只微微頷首,又令士兵不得休息,隨機抽出一百名來打靶看槍法。眾將也不知他是喜是怒,也不敢在人選上搗鬼,于是各自在自已屬下中指指點點,挑出人來。雖盡力選了幾個平時槍法好的,卻仍是各自抹了把汗。

  這些兵士在家時皆是修地球的農夫,要麼也是些小商販之類,明朝雖不禁私人擁有火槍,但貧苦人家,又無處射獵,沒事使那火槍做甚?故而當兵之前大多從未摸過火槍,更別提瞄准打靶了。“砰砰砰”一陣槍響過後,大多打靶的士兵都成績不佳,甚至有幾個人脫靶不中,看看遠處坐著的張偉,又看看臉色鐵青的直屬上官,那些士兵一個個害怕起來,只恐張偉一聲令下,把他們拖出去砍了。

  張偉心中其實很是不滿,他知施琅等人到底在心里無法擺脫冷兵器時代對火槍的偏見,在施琅等人眼里,火槍兵還是做為一種輔助兵種才是正道。固而在士兵刀法訓練上更肯下功夫,而對火槍的使用和訓練上,就不肯多費心力。當然,現下沒有好的火槍教練也是士兵槍法不佳的主因,畢竟自已練的再苦,也沒有高手點撥一下效果更佳。

  心頭無奈,表面上卻不好太過斥責諸將,只淡淡吩咐幾句一定要加強訓練,張偉便離營而去,臨走吩咐施琅,晚上到他府中,有事相商。

  施琅自任了鎮北軍副統領,又兼管金吾衛,成日奔波于鎮北鎮與軍營之間,後來事情越發繁雜,每日忙的他頭暈腦漲,無奈之下,只得不顧老婆的阻攔,帶了行李睡到軍營里來。他做事便是如此,要麼不做,要麼就非得做好不可。這支軍隊如何訓練,如何發展,這些時日來他也考慮的頗多,見張偉召他去議事,施琅准備一下,便准備去說服張偉,放棄現在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至傍晚無事,施琅吩咐劉國軒等人加強戒備,不得懈怠,自騎了一匹馬,也不帶親兵,打馬自向張偉府中奔去。

  一進鎮北鎮外木柵圍牆,施琅就感覺今日大不同往常,全鎮上下塵土飛揚,包括幾個鎮首在內,所有人等都在大街上打掃,幾十輛三輪小推車來來回回,將鎮上的垃圾推向鎮外的垃圾場而去。施琅拉住鎮首一問,卻原來是張偉從兵營回來時有了悶情逸志打量鎮上的風光,原來心情還不錯的張偉一見鎮上汙水橫流,垃圾處處,蒼蠅成片的亂飛,還有那豬、牛、狗、雞到處都是,這數月里一直在鎮外忙著種甘蔗的張偉卻不知這台北五鎮自人口日多後,這衛生情形卻也是越來越差。中國人號稱世界上最勤勞的民族,若說是賺錢吃飯,到也是名符其實。但若說是收拾身邊的這些不乾淨的東西,卻也是懶的要命。張偉原就對隨手亂丟垃圾,亂擠亂撞,大聲喧嘩等沒有公德的行為很不喜歡,他現在雖立志要改變曆史,但是對如何改變中國人的思想卻是無從著手。去年張偉曾想下令不准女子纏足,立時引起所有鎮民的不滿,就是何斌、施琅,也表達了強烈不滿。面對現實,只好做罷。現下見鎮上如此髒亂,張偉乃大發雷霆之怒,立時下令召來所有的鎮首,命令在鎮上所有人等立時打掃,若是在天明前環境仍是如此,便要挨家挨戶的檢查,遇到不符標准者,立時驅逐出台灣,在此嚴令之下,所有人等不敢馬虎。于是待施琅到得鎮上,便見到這狼狽景象。

  歎一口氣,施琅也不好多說,只得向鎮首道一聲辛苦,便向張偉府中而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9 PM

第二十四章 論兵

  施琅到得張偉府前,令門前管事的好生照料好馬匹,也不待傳報,便自昂然直入。張偉地位漸高,平時里來求見他的人絡繹不絕,張偉平時的宗旨又是公事不入私門,若說是私事,他又沒有幾個朋友,固而凡是來府求見的,到多半要吃閉門羹。施琅自然不在此列,若說張偉還有真心相交的朋友,只怕也只有這施琅與何斌二人了。

  自那看守顏宅的鄭府家人帶頭叛亂被張偉押回澎湖後,鄭芝龍見張偉在台灣的勢力坐大,雖不情願,卻也將這宅子低價賣給了張偉,張偉因愛顏宅後園布置精巧,便將原來鎮外的宅子送給了施琅,自已早就搬了回來。平日里便住在當日鄭彩撤台時住的那廂房內。

  施琅自然知張偉平日住處,也不待下人引路,在門房處提了一盞燈籠,自向那廂房行去。待行至竹林盡頭,果然看到那廂房內燈火通明,透過白色窗紙,施琅看到房內有兩人對弈,隱隱約約看不大清,但估摸著應該是張偉與陳永華。

  施琅在門外咳了一聲,道:“屋內可是志華兄與複甫兄?”

  “正是,你直接進來便是,偏如今這麼多禮數。”

  施琅搖頭一笑,將門一推,卻見房內擺著數十盞油燈,原本天氣便炎熱,房內卻偏要擺這些燈,讓施琅很是不解,不過好在屋內四周又擺有冰塊,兩下抵消,此處四周皆是樹木,原本就比別地涼爽,施琅進屋後到也沒有覺得如何炎熱。

  “志華兄,何苦一定要點這麼許多油燈,兩三盞便足夠看書,更何況兩位只是下棋,你到也不嫌刺眼。”

  陳永華在棋盤上移了一子後方向施琅笑道:“尊候兄說的極是,我亦是如此說,可惜他不聽勸。要說,此人棋力之臭海內無雙,就是用燈來晃我的眼,我亦有何懼?”

  張偉恨道:“複甫,你平日里除了教書之外再無別事,我卻是成天忙的腳不沾地,若非如此,以我的大智慧,怎麼下棋會輸與你!”

  施琅與陳永華一起撇嘴,以示蔑視之意。張偉此時棋藝自然比初來時漲了許多,他人不笨,在此地唯一消遣只能是下棋,不過半年多些,何斌便已不是他對手。正好又來了陳永華,他棋藝可又比何斌強了許多,正好能與張偉棋逢對手,可惜這半年來多來陳永華雖不能說是諸事不管,但最多也只是去官學中教教書,偶爾寫一些勸學的告示之類,而張偉卻忙的頭頂生煙,此消彼長,張偉現下卻也不是陳永華的對手了。

  兩人說張偉借亮光來作弊,倒也是當真冤枉。張偉自幼便習慣了強光照明,古人那一盞兩盞見鬼的油燈在他看來直如鬼火一般,是故張偉自手頭有錢後,走到哪兒,這油燈在房內至少也要點上十盞八盞的,即便如此,他還嫌不夠亮了。一想起再過兩百多年才會有電燈,張偉當真是痛苦異常。

  三人調笑一陣,陳永華知施琅來有正事商談,便不顧張偉阻擋,硬是將棋盤攪亂,施施然告辭去了。

  施琅看著陳永華的背影,說道:“志華兄,你待複甫可真是沒有話說啦。當年劉備待孔明,最多也不過如是了吧。”

  張偉微微一笑,道:“複甫此人自幼受孔孟之道影響,忠義之心到底不易去除。更何況還有他家老爺子攔在其中,他現下能幫幫我的小忙,去官學教書,就是看在我一直沒有難為他的情份上了。”

  又笑道:“就算是他不去做事,能每日來陪我談談說說,下幾盤棋,我亦知足矣。”

  施琅也是一笑,便自寬了外袍,令人取濕毛巾來擦臉。天氣著實炎熱,只站了這麼一會功夫,臉上便全是熱汗。張偉見狀,忙令人滅了大半的油燈,又將冰塊添了一些,又命人切上西瓜來,亂哄哄鬧了好一會子方才靜下來。

  施琅啃著西瓜,漸漸覺得舒適許多,向張偉笑道:“大哥,在這里可比兵營強上許多,那里我的住處沒有遮擋,每日那房子四周被那西山太陽烘的火熱,白天也罷了,晚上仍是熱的不成,我又不敢學士兵在外面赤膊乘涼,可是苦死我了。”

  張偉仔細瞄一眼施琅,笑道:“尊候,你最近可瘦的多了,又曬的黑,跟個猴兒似的。明日且不必回去,自已回家讓老婆做頓好吃的。不然,哪一日弟妹見了我,可是不依的。”

  施琅心中一陣感動,思忖再三,乃鄭重向張偉說道:“大哥,我今晚來,卻是有事要和你說。”

  張偉笑道:“我自然也是有事與你說,方要你來。既然你也有話說,那麼做大的讓著小的,你先說吧。”

  施琅沉吟一陣,方道:“大哥,我考慮至今,覺得你建軍的方法,著實是有問題。……”

  “喔?有何問題,不必隱諱,你如實講來。”

  施琅見張偉並無不悅之色,又得了鼓勵,便將手中西瓜向身邊茶幾一放,說道:“大哥,恕小弟直言。咱們的鎮北軍若是照現在這般弄下去,將來打打小股海股和紅毛鬼也罷了。若是遇到大股明軍,若是關外的女真人,咱們決不人家的對手。”

  張偉啃了一口冰鎮西瓜,笑道:“何以見得?”

  “大哥你想,咱們台灣孤懸海外,人疏地廣,這數年內都無法發展起大規模的軍隊……”

  張偉點頭,道:“你這話說的是,是故我才決定以精兵之道以火器制敵。”

  “大哥不要插話,且聽我把話說完。咱們地處海外,便決定咱們很難發展精銳騎兵,這一條也極是要命。破敵,追敵,掠敵,非騎兵不可。咱們無馬,怎地建騎兵?就算是將來攻入大陸,那時候建騎兵,只怕也很難形成氣候啦。我知大哥你素有大志,志向絕不僅僅是做一個海盜而已,割據台灣,只怕也並非能令大哥滿足。是以大哥想用紅毛鬼的火槍、大炮,加上這些紅毛鬼的練兵方法來訓練一支與明軍、女真皆有所不同的軍隊來----依小弟看來,這著實是不大可能。兵者,國之大事,兵器,乃兵士之魂,大哥你想,那紅毛鬼肯把他們最好的兵器賣給咱們?就算是他們肯賣,槍若是壞了怎辦?這炮若是打不響了怎辦?讓人去學,終究不大可能學到最好的。而且大哥你也知道,女真人重甲鐵騎,現下的火槍離的遠了打不到,離的近了只打一發,人家便沖到眼前來了,咱們的軍隊若全是火槍,女真人的鐵騎沖

  到跟前怎麼辦?憑倭刀怎麼與人家在馬上的大刀長槍拼斗!現下大哥你教導的操法小弟到是沒有意見,軍士們每日練長跑,負重,這都挺好。不過這槍法……老實說,我看這火槍兵臨陣接仗,幾千人站成一排,一起放槍,這槍法准不准有什麼打緊的,不向天空放槍,直面對著敵人開火,也就是了。大家伙都練的百步穿楊,也沒法兒多打死幾個。有這時間,到不如練練刀法,以補火槍之不足。”

  施琅一口氣便說了這麼許多,喘一口大氣,拿起茶幾上的西瓜猛啃了幾口,見張偉還在沉思,臉上露出愁容,便道:“大哥,你甭急,我的話若是有不妥,咱們哥兒倆再商量……”

  張偉心內卻正在翻江倒海般的折騰,對施琅的安慰之語並沒有聽在耳里。原想著讓施琅過來是要訓斥他一番,令他去掉將士身上的鐵甲,專心操練火槍槍法,不過聽了這施琅一番話後,他到是很懷疑起自已的決斷來。

  張偉當然深知現在的火槍技術根本抵擋不住大規模的重騎兵沖擊,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雇傭到西方的工匠來改良槍支,將前裝火藥改為後填實彈,以提高射速與殺傷力,不過思來想去,這後裝實發的技術在西方也要兩百多年後才有,自已在沒有回到明末時又不是槍炮專家,對如何改良槍支一點概念也沒有,是以對如何改良槍支,他本來就一點把握也沒有。現在這樣裝備軍隊,也是沒有辦法。畢竟眼下這支鎮北軍打打海盜和荷蘭人,到是頗有優勢了。至于威力更大的火炮,張偉到是很有把握買到並仿制,但只有大炮沒有更先進的火槍支持,張偉建立一支熱兵器軍隊打敗游牧民族騎兵的夢想,必將破滅。至于《中華再起》里中國先于西方發明了機關槍,一戰便打死了清軍上萬的騎兵,張偉只能是嘡目結笑,豔羨不已了。

  張偉心中大恨,為什麼自已回來是沒有把《槍械知識》、《艦船知識》這樣的書帶幾本回來,弄的現在好槍沒有,戰船沒有,依托現在的火器裝備,將來怎麼與北方騎兵較量。

  左思右想,張偉也覺得無奈,只得向施琅問道:“死驢,你說了這麼一大通,可有什麼好的辦法,若是沒有,罰你不到年底不准從兵營中出來。”

  施琅老老實實答道:“我哪有什麼好辦法。其實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好了,大哥忌憚女真人,其實咱們也未必和女真人打仗啊。孔子不是說了麼,只要咱們好好的修好內政,這外人自然便會來投……”

  “呸呸,孔子那時候的外國也是中國之人,而女真是異族,非我族內其心必異聽說過麼。女真人在關外讓漢人都剃發易服,你施琅干麼?”

  施琅搖頭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損。若是有人讓我剃發,除非是先殺了我。”

  “那你說怎麼辦!”

  施琅見張偉有些惡狠狠,無奈道:“其實打騎兵,到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這個,築城立營防守……”

  見張偉又要發火,施琅忙道:“三個臭皮匠還湊成一個諸葛亮呢,大哥在軍令軍制上的安排都很妥帖,我想抽空兒咱們把國軒,還有那個馮錫范,何大哥,複甫兄都找來,商量一下,看以後的鎮北軍到底該當怎麼發展為好,大哥,這樣總成了吧?”

  張偉歎一口氣,擺手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快回府去歇著吧,今晚不准回軍營去了,好去好生侍候一下你老婆。”

  “咳咳,那我聽大哥你的。”

  施琅拿起毛巾抹了抹嘴,站起身來便要離開,一直待行到門口處方回頭向張偉說道:“大哥,我聽說最近這島上有些族長對你很是不滿,咱們雖然不怕他們做亂,不過你總歸還是要小心些處事,遇事不可太急燥了,比如今晚讓人掃街的事……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49 PM

第二十五章 宗族(上)

  怎麼,讓他們把路邊弄的乾淨一些,也有怨氣?

  施琅頭也不回,只道:這些事情,你問一下廷斌兄吧,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只是大哥,你不分三六九等,將人一律攆上大街,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數……

  施琅漸漸去的遠了,張偉胸中卻有一股悶氣彌漫開來,從周全斌遲遲不歸,到陳永華至今不肯歸順,施琅今日又打擊他建軍的自信,又言語含糊的說他得罪了不少家族族長,每一樁事都在的心口沖突,直堵的他難受異常,張偉在門口楞了半響,方冷笑道:成,誰有不滿,去找我的鎮遠軍說話吧。

  當夜草草睡了,只覺得煩悶異常,睡的很不踏實,睡了幾個惡夢,不是被清兵打敗死于馬蹄之下,便是部下造反,砍了自已的腦袋。

  一早驚醒後,令下人送上毛巾擦了臉,雖是一清早,卻是比正午時仍悶熱非常,窗外天色也是晦暗不明,那親隨僕人向張偉陪笑道“爺,這天氣是要下雷雨了,今兒個還出去麼?”

  “先不急,你去將我府中的三個飛騎衛士百戶都叫了來。”

  “爺,全部叫來?”

  “你那耳朵若是沒用,一會叫人割了去喂狗吧!”

  那長隨見張偉今早情緒不佳,嚇的不敢再啰嗦,忙不迭去傳喚去了。張偉身邊原也留一些武勇之士,但因台灣人口漸多,品流複雜,何斌施琅等人力勸張偉多加防備,只得又多挑了一些,留在身邊,因這些衛士皆身佩繡春刀,騎馬飛馳于張偉身邊左右戒備,故張偉仿唐制,將這三百余名衛士命名鎮遠飛騎衛,不受任何人節制,只聽命于張偉本人。

  飛騎衛共三百人,設百戶官三人,分別負責隨身護衛,警備五鎮及張偉宅第,三人都是張偉精心挑選的睿智果敢之士,又是最早跟隨張偉的帖身護衛,張偉對這三人,當真是信任非常。即便如此,也沒有把飛騎衛單獨交給一人執掌,將權力分散,彼此掣肘,方能令張偉放心。

  那長隨去了不久,張偉便聽到有皮靴聲囊囊而來,稍近些又聽到鐵甲的圓環撞的叮當做響,張偉便揚聲問道:“來的可是張鼐、張傑、張瑞?”

  “正是屬下!”

  三人一同齊聲回答,到是整齊劃一。張偉在房中笑道:“把你們的鐵甲去了,別一身汗就往我這房內撞。”

  三人聽令去了鐵甲,又在房簷下用毛巾擦了汗水,方才進去。

  甫一進門,三人便跪地向張偉道:“給大哥請安。”

  張偉擺手道:“快些起來,這天熱的教人受不了,你們這麼鬧騰,我可怎麼個安法呢。”

  三人一笑,便聽命起來,分長幼依次坐了。這三人皆是張偉在福建辛苦尋得的勇武之人,且又特地挑了同姓,投奔張偉不久,張偉便與他們序了宗譜,雖張鼐與張傑都比張偉大上幾歲,卻仍是認張偉為大哥。三人與張偉的關系,果然立時拉近了不少。張偉雖心厭中國這數千年來的宗族關系,卻也只是無奈。

  張偉見他們坐定了,先隨意問了一下飛騎衛的情形,那三人都是好生奇怪,均想:“這飛騎衛成日跟在你身後,卻還向我們問什麼。”

  張偉見三人詫異,只得向最年長的張鼐歎道:“我今日頭腦有些犯暈,著實是糊塗了。張鼐,最近可聽到這台北五鎮有什麼異常?”

  張偉此言一出,三人更是詫異,這飛騎衛成天價跟隨張偉左右,即便有甚異常,飛騎衛見了,張偉自然也見了。若說是散值以後,這飛騎衛也是住在張偉府中,甚少與普通民眾接觸,現下問張鼐這台北有何異常舉動,可不是問道于盲。

  那張鼐又不好不答,只得吞吞吐吐道:“回大哥的話,弟每日都跟隨左右,散值後也在府中不敢亂走,這鎮上的事情,弟實在是不大清楚。若是大哥想知道,小弟現在便去傳五鎮鎮首及捕盜官來。”

  張偉將手中茶杯一頓,怒道:“若是能問他們,我何必找你們來!”

  見三人面露難堪之色,張偉歎道:“是我一向疏忽了這些。特務政治,我深恨之。不過眼下看來,沒有這些我實難放心!張鼐,你年紀稍大些,日後查探民情,偵察官員,都是你的責任。以前我沒有交待,不怪你。若是日後有什麼事我該知道而不知道,同宗的情誼,到時候也顧不得了。”

  張鼐自然聽令不提,那張傑張瑞卻問道:“鼐哥管了這些,飛騎衛這邊卻怎麼處置?”

  “我已想好,飛騎衛要擴大規模,添加人手,由現在的三百人,擴充到一千人,你們三人任千戶官。此事你們一定要辦好,要選一些武勇之士,也要選一些積年老吏,辦案高手。張鼐管飛騎左衛,專查平民、官員。張傑管飛騎中衛,專查敵方動靜。張瑞掌飛騎右衛,仍然負責我身邊安全。”

  三人無話,對張偉此舉並無異議。曆來的特務政治早就深入人心,大家也沒有覺得張偉現下這些處置有何不妥之處。

  張偉又好生叮囑了一些細節,方令三人退下。那張瑞出門後向張鼐、張傑問道:“兩位哥哥,老大他只說要監視百姓和官員,這鎮遠軍可比這些人重要的多,他怎地不派人去監視?”

  張鼐笑道:“這你便不懂了。老大自然不可能將所有事情都擱在咱們肩上。軍隊那邊,他自然也會有安排。”

  風雨欲來,三人行至前院,已是狂風大作,沙石飛揚,眼看一場大雨便要從天而降……

 張鼐三人甫一出門,張偉便叫道:“來人,備車,我要去何爺府里議事。”

  那長隨眼見風起,顯是這場大雷雨就要降下,卻因剛被張偉訓斥過,耳聽得張偉吩咐備車,當下也不敢勸,自去備了張偉新打造的四人坐圓蓋方軫馬車。原也用不著這乘馬車,只因這馬車規制龐大,可以遮擋風雨。這駕四馬拉乘的馬車是張偉備下與陳永華共乘時方用,因規制皆是張偉按《明朝典制》里皇帝所乘的玉輅打造,到是和紫禁城里天啟皇帝乘坐的那輛差不了多少,陳永華最遠不過到過福州省城,卻哪里知道這其中的關節,若是他知道這馬車僭越如斯,殺了他也不敢會乘坐。

  當下張偉坐了這馬車出門,剛剛行到街角,那積緒了半天能量的暴雨便輔天蓋地般下將起來,黃豆大的雨點夾雜著手指頭大的冰雹,披瀝嘩啦向車頂打了下來,張偉心中有事,原也沒有注意天氣,直到此時方覺得自已太過著急,這種天色沖到何斌家去,怕是又要惹他埋怨。

  頂風冒雨到了何斌,自有何府家人打傘相迎,張偉徑自去了何斌書房,卻發現何斌不在。因問道:“你們何爺呢?”

  那何府家人陪笑道:“回爺的話,適才鎮上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相請,何爺去吃酒去了。”

  張偉將懷表掏出一看,卻原來已近午時,自已當真是來的孟浪了。又見外面雨下的越發大了,到也不好就此回去,便吩咐道:“你們派人去知會何爺,就說我在這兒等他。讓他盡早回來。去吩咐廚房,給我弄點吃的來,我就在這屋里吃中飯,等你們爺回來。”

  那家人答應了,自去吩咐人給張偉備飯,他不敢怠慢張偉交待的事,自已親自打了雨傘去尋何斌。

  在那鎮北鎮街上找了數家酒店,左右不過是些“太白樓”“醉仙居”之類,雖說這鎮上張偉令人鋪了青石板,到底是雨天行走不便,酒樓大多生意冷清,那家人遍尋不得,只得怏怏然往回,剛行到何府門前,卻見那何斌坐著馬車向府門前駛來,那家人大喜,沖上前去稟報道:“爺,張爺來咱府里了,現下正在您書房里等您,吩咐我找您回府說話,我尋了好些個酒樓都沒尋到,怎麼爺這會子便早早回來了?”

  何斌冷著臉,也不回那家人的話,自下了車,撐傘向書房行去。那家人還要啰嗦,跟隨何斌出門的長隨卻已跟了上去,向那家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式,那家人嚇的不敢再說,只在心內想:“怎地今天這張爺與何爺兩個,都似吃了火藥一般。”

  何斌回到書房門前,卻見張偉正坐在書房外間吃飯,只四碟小菜,張偉正吃的不亦樂乎。何斌一見,便向書房內侍立的家僕問道:“怎麼你們都是死人,就讓你張爺吃這幾個菜?”

  也不待那兩人答話,便又冷冷喝道:“掌嘴!”

  聽到那兩人噼里啪啦打的山響,何斌方吐出一口悶氣,坐到張偉身邊,向跟來的親隨說道:“看著這兩人,不打腫了,不准停。還有,叫廚房多送幾個菜來,我也沒吃,就在這兒和你張爺一同吃了。”

  張偉心情原也不好,但見何斌如此做派,到是“噗嗤”一笑,將口中肉片也吐了出來,向何斌道:“廷斌兄,一向是你勸我不要暴燥,你看你今日,到是吃了火藥了。這菜式是我點的,這些下人怎敢怠慢我,讓他們住手吧。”

  何斌卻是不笑,只吩咐兩人住手,長歎一聲,進內間將略濕的外袍換了,方出來吩咐道:“你們都出去,一會飯菜送了進來後,便不准任何人進來。”

  當下兩人不再說話,只開著窗子吃飯,窗外風雨大作,一陣陣涼風吹了進來,兩人這頓飯吃的到是暢快非常。

  一時飯罷,兩人擦了臉,何斌與張偉進內室坐定,張偉方笑道:“廷斌兄,你今日可有些反常,平日里從未見你發這麼大的火。”

  何斌沒好氣道:“志華,你不提我還不想說,你提了,我到要告訴你,現在可不是我一人說你暴燥,現下有好些人,說你處事太過急切,人家都說:治大國若烹小鮮,你這般孟浪行事,會把台灣的事情弄壞的!”

  “我到是要仔細聽聽,我卻是如何暴燥,又是如何孟浪了?

  “你設官學,資助貧苦無依人家的孩童上學念書,這原也沒錯。不過這學中教的卻只是些史書,詩經,唐詩宋詞,這學了卻有何用?當今科舉考的四書五經,你全然不顧!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50 PM

第二十五章 宗族(下)

  “這當真是笑話!這些小孩全是貧苦人家,若是沒有我資助,將來一個大字也不識,我令人教一些史記,漢書,左右不過是讓孩子們知道咱們中華的曆史,將來不致忘本,教詩詞歌賦,不過是讓孩子陶冶情操,將來不致只知稻梁,不識風月。還有,縱然我令人教四書五經,他們又有錢去應考麼,我又准他們去應考麼,難不成我培養人材,是去為大明效力!”

  “可是人家父母到底想讓孩子有個正途出身,這些人自已苦了一生,總指望兒孫輩不繼續土里刨食。志華,你是好意,但咱們畢竟還是大明子民,大伙兒想讓孩子去應試,求個功名,也是沒錯。”

  “我看他們純是放屁!若是沒有我,這些小孩終日里追雞打狗,又識得什麼字了?現下我好心反成了惡意,這人心,當真是永無滿足之日!”

  “好,這且不提,你讓男孩去識些字也罷了,何故要強迫女孩兒也去讀書識字。還有事沒事跑去鼓動她們不要纏足?你可知你此舉令多少人不滿麼。陳複甫的父親原本也說這台灣諸事都好,但你自從讓女孩入學,他老人家一氣之下,再也不去教書。後來男女分班,我又再三相勸,打了圓場,他這才又回心轉意。你這樣做,有違聖人經傳,大逆綱常,我,我也是看不慣!”

  “哈!何廷斌,原來你也跟著人反我。”

  “張志華,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何斌行的正,坐的直,平日里幫襯你受了多少冤枉氣,你現在竟然敢如此說我?”

  兩人如半雞一般互瞪了良久,張偉方退讓道:“廷斌兄,你繼續說吧,我不急就是了。”

  何斌恨道:“志華,我何嘗不知道你是好意,這女子纏足諸多痛苦,難道我又不懂麼。只是自南唐以來,中國女子纏足已久,你想憑一已之力改變,除非人有非議你便殺人,不然的話,你休想改變。”

  何斌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你上次倡議要辦什麼報紙,你也不想想,這識字的才有幾人,大多是四書五經看多了的,腦子都迂腐不堪,你讓他們寫字登報,給那市井小民看,這如何使得?那些愚民村婦,到是對這些家長里短,事事非非感興趣,可他們一百人里未必有一個識字的,你讓誰看?至于你其它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什麼股份,銀行,公司,這些玩藝大多聞所未聞。就說那股票,咱們做生意,也一樣立憑據,分股份,何苦要發行什麼股票?那些小民,手頭有幾個錢,買股票也不過是想投機,你要想集資,還是得靠錢莊!志華,何苦呢,咱們現下不是發展的很好,不要急著把你從海外學到的東西全數用上,又傷神,又勞民,何必,何苦!”

  張偉恨道:“廷斌,你這便是在翻舊賬了吧。你剛剛說的,我只是隨口提提罷了,我也知道現在辦這些太早,只是想讓大伙知道罷了。何必抓著不放呢。”

  又向何斌道:“今天來找你,就是聽說外面情形有些不穩,好多人看我不順眼,彼想取而代之麼?”

  何斌苦笑道:“我今天火大,正是為此。那些個家族長老今日宴請我,我當有什麼好事,卻原來是把我請去倒苦水來著。說什麼你花樣太多,昨兒個又不容分說,強令眾人掃街,大家伙累了一天了,你也不體諒。又把前話重提,好生埋怨了一氣。這也罷了,還有幾個族長拉著我,說你比我年輕,辦事毛燥,問我能不能讓你少管民政的事,把這一攤交給我得了。言下之意,就是勸我奪你的權。”

  張偉聽到此處,不怒反笑,向何斌笑道:“原來這些不知死的貨真想造反,也好,我便派兵將他們盡數抓了,看是鋼刀硬,還是他們的脖子硬。”

  說罷,便要起身安排人去拿人,何斌卻將張偉一把拉住,沉聲道:“志華,你又要魯莽了。咱們台灣十余萬人,你知道最大的幾個姓是哪幾個?”

  張偉楞道:“這我如何得知?”

  “咱們福建的大姓,不外是林、黃、蔡、鄭幾姓,今日宴請我的,正是這幾姓中大家族的族長,他們雖不致于一呼百應,抗拒官府,但你若是悍然捕殺了他,只怕在這台灣將會人心盡失!”

  張偉疑道:“我給他們田土,房屋,農具,他們肯會為了一些老頭與我翻臉?”

  何斌歎道:“志華,你自海外歸來,不知道咱們中國之人不會為什麼朝廷、大義與人拼命,到是身邊的田地財產,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便是血親。別看你給了大家伙這些活命的東西,若是開罪了血親,就算不致有人造反,但暗中罵你也是免不了的,反正他們翻不起浪來,你又何苦一定要殺人。”

  張偉想起早上自已還以宗親之義部置張鼐三人做自已的耳目,想到這三人若是自已親兄弟,哪怕是堂兄弟,只怕自已對他們的信任,還要在何斌施琅之上吧。想到自已還腹誹過鄭芝龍只信鄭氏家族的人,現下又是如此,當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心中暗想:“日後斷不可讓這些陳腐落後的思維影響了自已。這些族長現下殺不得,老子暗中也要挑起他們內斗,一批批的逮,一批批的殺,若是不破壞這些最落後的宗族勢力,還談何中興中華?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50 PM

第二十六章 亂局

  張偉心中有了計較,卻也不便與何斌明說。何斌此人此聰明,但性格中有懦弱猶豫的一面,縱是交情與利益都迫使他必需站在張偉一邊,也難以使張偉完全放心。

  待風雨稍小,張偉方告辭出來。何斌怕他沖動,又叮囑了幾句,方放他出門。張偉滿懷怒火出門,至此時卻已是冷靜非常,他身為首領已非一日兩日,脾氣性格與剛來時已大為不同,此刻張偉心中所思所想,只是一個問題:“如何才能打破古人的宗族勢力?”

  秦大一統前,中國是天子與貴族共治天下,那時候的百姓連姓也沒有,什麼宗譜,族長之類,更是無從說起。自秦取消封建,漢代舉賢良方正為官,所薦者,大多是官員親屬子弟,乃形成世家門閥,西漢時世家勢力尚不明顯,漢法嚴酷,貴族世家動輒犯罪族誅。自漢光武厚待豪強,允許世家豪強擁有大量的土地部曲,門閥世家乃成為左右東漢政治的最大力量。漢末三國之亂,諸路豪強大多是擁有大量私兵部曲的地方豪門,無論曹、孫本人,還是其屬下,皆以宗族為最得力臂助。至東晉南北朝,家族親疏關系愈加重要,血緣近者高官厚碌,疏者雖賢才不得進用。後唐宋時雖打壓門閥勢力,能在朝堂影響皇權的大家族固然是消失無蹤,但家族為大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中國之人無論是婚喪嫁娶,田土財產,皆與家族共有。寡婦再嫁,官不問而族長問,祠堂私刑皇權亦不得干涉,財產分割,也是請族中長老公議,一族族長往往比當地縣官更能控制地方。到明朝皇權雖前所未有的加強,士大夫代表的儒家文化早已成皇權附庸,宗族勢力便成為民間唯一能與皇權相抗者。

  張偉遷民來台,大半是從福建而來,閩南之人更是占了多數,這些人大多是林黃鄭蔡等姓,來台之初地域較散,宗族影響尚且不深,現下台北已有十幾萬人眾,又有不少老者隨兒女輩後至,原本同族的便多,現下有人主持,更是按宗譜將大多數人序了進去,前一陣子,這數姓公議,選了德高望眾者任了族長,于是在張偉之下,第一次出現了可以左右台北方向的勢力。

  張偉身為現代人,宗族思想原本便很淡薄,張姓在福建又不是什麼大姓,同族之人原本就少,來台的就更加少了,故而無人尋他立什麼祠堂,選什麼族長,這數月來他又忙碌不堪,故而眼皮底下出了這般龐大的反對勢力他竟然一無所知。唯有何斌施琅知道厲害,兩人雖早知各族老人對張偉都有些不滿,卻也料不到事情會發展到有人暗中試圖推翻張偉的地步,張偉更是料不到自已出錢出力,讓這些貧民過上好日子,卻仍然有人對他這般不滿,現下他雖說是憤怒,但傷感到是更重一些。加上對明時中國人對異族入侵的麻木不仁,對公眾事物持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態度,對革新事物的抗拒,對一些愚昧傳統的固守,皆讓他感覺理想與現實的沖突,感覺自已憑一人之力改造民族的困難,現下的他漸漸明白,若是僅憑一些現代理念,西方民主的思維

  來進行他的事業,只怕是失敗的多!但如果走獨裁打壓異已之路,他也委實不願意,不管如何,獨裁改變的東西,只有靠強權才能維持,若是哪一天張偉翹了辮子,還不是一切又回原點?

  “他媽媽的,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張偉坐在車中自言自語道。苦笑一下,又想道:“原本打算先從小孩子改造起,待老子鶴駕返回,只怕也就差不多了。卻不料沒有這麼簡單,改造小孩子的思想現下只不過是剛開始,他們的娘子老便開始叫喚了,若是過上幾年,老子開始聘請歐洲人教授物理化學,西方哲學之類,他們還不立刻拎馬鋤頭來和我拼命了。不成,眼下看來只能是采取高壓統制的辦法,將這些愚民完全控于掌下,順我者倡,逆我者亡,言論和自由集會的自由,老子統統不能給,在沒有取得絕對性的思想改造成果前,只能是獨裁政治了!”

  乘車回到府前,張偉見雨下的小了,便吩咐道:“一會雨停了,我還要去這鎮外巡視田地,這馬車先停在外面。”

  話音未落,便聽到有人在身邊輕輕說道:“爺,您回來了?”

  張偉猛打一個激靈,顫抖著嗓音道:“說話的可是周全斌?”

  當下也不待車外那人回答,也不等家人將雨傘送上,猛跨一步,跳下車來。眼角一掃,那車旁含笑站著的,不是周全斌卻又是誰?

  “好你個周全斌,一去便是遝無音信,現下回來了還不跪在門口等我發落,竟然還笑嘻嘻的站在這兒……”

  “哎呀,好威風,好殺氣,阿斌,我看你真是選錯了主子,怎麼挑這種小心眼的上司!”

  張偉正待出語反駁,轉頭一看,頓時如中雷擊……

  那門房房簷下,正俏立著一位少女,黑而明亮的大眼正盯著張偉,嘴角雖是仍掛著笑,現下卻又仿佛帶了一點怒氣,見張偉又傻盯著自已,嘴角一撇,做不屑狀。正是那日張偉在泉州城外錯認的少女。

  周全斌雖被張偉斥責,卻也明白張偉不會當真讓他去跪地認罪,當下見張偉癡癡呆呆盯著那少女看,周全斌到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出門曆練已久,到也不會再動輒臉紅,當下只是眉毛微皺,向著張偉猛咳了幾聲。

  當真是一咳驚醒夢中人,張偉聽到咳聲方才醒悟,想起自已又是失態露丑,他臉皮雖厚,到也微微泛紅。也自咳了一聲,便向那少女笑道:“適才又失態了,只是小姐你實在是象極了在下某位親人……”

  那少女展顏一笑,豐潤白皙的臉上露出兩個小酒,向張偉答道:“聽阿斌說起過,我是象你的十三姨,嘻嘻,你不妨叫一聲來聽聽,沒准我聽你叫的好聽了,便認了這個親戚。”

  張偉大是尷尬,又不好明說那十三姨並非自已的十三姨,見周全斌也笑嘻嘻站在一邊,想起他膽敢出賣自已,又這麼久才攜美而回,聽那少女語氣與他極是親熱,張偉心中泛酸,向周全斌冷冷說道:“全斌,到也不必讓你跪,現在與我進去說說這幾個月你干了些什麼,若是你膽敢出去浪蕩,我決計不輕饒你。”

  周全斌見張偉如此說話,到也不慌不忙,向張偉一笑道:“全斌怎敢,爺先進去寬衣,全斌還有幾位朋友要介紹給您。”

  張偉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向那少女略一點頭,便自先向內院而去。隱約間聽那少女對周全斌說道:“怎地他如此小氣,這麼對你,好神氣麼……”

  張偉心里一陣郁悶,怏怏不樂的回房寬衣去了。因一會還要見客,到也不便換上短衣,將濕衣去了,仍是穿了一身月白綢衫出來,腳踏一雙木屐,手持折扇,向會客的正廳而去。還未見門,張偉便聽到熟悉的英文對話聲,心頭到是一陣激動,自從回來沒有美國大片看,這南洋的英國人又極少,只是這些洋鬼子的對話極其紳士,張偉熟悉的那些:FUCK、SHIT之類的粗口並未出現,到是值得大大的遺憾一番。

  因此番周全斌帶因的皆是洋人,飛騎右衛到也不敢怠慢,房內房外都布置了不少人手,若是那洋人心懷不軌,若是張偉一聲令下,便可用繡春刀將這伙紅毛鬼盡數砍翻。

  張偉見張瑞親自侍立在房門外,手操腰刀如臨大敵,到是覺得好笑,向張瑞道:“你也忒小心了,他們敢來這台灣便肯定不敢心懷惡意,不然的話,這四面都是海水,他們便是有什麼不利于我的舉動,到時候卻往哪兒逃?更何況是全斌帶來的,更可放心。”

  張瑞板臉一笑,道:“這屬下可不敢管,您的安全在我身上,若是疏忽了,這一百多斤只怕也不夠剮的。”

  張偉聽了到也不好再勉強他,只在他肩上輕拍兩下便推門入房,因雨天天色晦暗,這房內到是點了不少油燈,比外面明亮的多,張偉乍一見門,到是迷了一下眼。待停下腳步定一定神,方發現這房內或坐或立整整十幾個英國鬼子,見張伙進來,一時都停了交談,只待張偉說話。

  張偉的英文自大學畢業後盡數還給了老師,認認單詞他還行,若讓他用英文會話,還是藏拙的好。當下擠出一絲笑容,向諸鬼子環視點頭,然後徑直走到廳內左首椅子上坐下,笑著對周全斌說道:“全斌,你帶回的這些朋友,可都懂中國話麼?”

  周全斌卻沒有坐,見張偉坐了,自去侍立在他身後,聽得張偉問話,乃躬身答道:“爺,他們都聽不懂咱們的話,不過有這位艾麗絲小姐在,她是這些洋人帶來的翻譯,您有什麼話,她自然會翻譯的。”

  張偉自此方知那女孩名叫艾麗絲,心下詫異:“怎地她又懂漢語,又通曉英文,還取了洋名,看她的衣著打扮,也是洋氣的緊,莫不成現下英國便有華僑居住了?”

  見那艾麗絲正坐在自已對面,睜著大眼四處張望,顯是對這純粹的中國富貴人家的陳設很是好奇,張偉咳了一聲,道:“艾麗絲小姐,請問貴上來此,有何貴干哪?”

  那艾麗絲聽得張偉發問,方回轉頭來,張著大眼向張偉道:“我們是阿斌請來的呀……”

  周全斌在張偉身後笑道:“爺,是我沒有說清楚。這些洋人,是來幫咱們打造武器的,他們還說,想和咱們貿易。”

  “喔,怎麼個貿易法呢?”

  張偉一聽說對面的英國人要與自已開展貿易,腦海里頓時浮現出清末時鴉片戰爭時中國受盡英國欺辱,被迫簽訂《南京條約》的場景,他表面上是不露聲色,心里卻道:“今兒只要這些英國人敢提半個鴉片字眼,爺爺立刻命人全數砍翻了你們。除了這美貌小妞兒,一個也別想活了。”

  周全斌笑道:“這些洋人想購買咱們的土產,也想買給咱們印度的香料等物,還想賣給咱們槍支彈藥,大炮戰船,只要是咱們想要的,他們都能和咱們貿易。還有,他們可以免費教給咱們技術,也能提供他們國內熟練的工匠……還能提供軍官幫咱們訓練軍隊。”

  “喔,是麼?他們會如此好心,沒有什麼附加條款麼?”

  “這個……”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51 PM

第二十七章 協議

  “除了咱們得將白糖的獨家貿易權交給他們,將來台灣若是有什麼好的特產,他們擁有優先的購買權,還有,咱們要每年保證提供一定的生絲和土布給他們……”

  “沒了?”

  “還有,咱們要幫他們對付荷蘭人,先將荷蘭人趕出台灣,然後最好是將荷蘭人趕出整個南洋。”

  張偉不再問周全斌,只盯著那艾麗絲問道:“艾麗絲小姐,請問這幫英國人中誰是頭兒?”

  艾麗絲將小嘴一努,張偉看到自已斜對面正坐著一個滿臉大胡子的英軍官官,見張偉看他,便向張偉點頭微微一笑,轉頭對著艾麗絲說了幾句話。

  艾麗絲專心聽完後扭頭向張偉道:“這位是大英帝國的海軍上尉勞倫斯先生,他向您問好。並保證只要您遵守協議,大英帝國一定會幫助您成為南中國海的霸主。”

  “喔?貿易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把貨物只賣斷給你們,價錢上我未必能接受。還有,我記得就在天啟二年,你們英國人還和荷蘭人穿一條褲子,一共出動十五艘戰船,十三艘荷蘭船,兩艘英國船,你們伙在一起一同去攻打我大明的澳門,那一仗可是打輸了吧?聽說是荷蘭人走漏了風聲,你們雙方死了幾百人吧。那麼多戰艦,一個小小的澳門也打不下,還真讓人好生奇怪。怎麼,現下又要和荷蘭人翻臉打仗了,這一次,你們英國人打算出幾艘戰艦幫我成為海上霸主哪?兩艘?三艘?”

  那勞倫斯聽了艾麗絲翻譯後,臉色憤怒,揮舞著雙拳大喊一通,張偉見他臉色漲的通紅,顯是極為憤怒,心中暗笑:“還幫我成為海上霸主,現下的英國自個兒還算不上是真正的海上霸主呢,最來騙我,當我是傻子麼。”

  那艾麗絲見勞倫斯毫無英國紳士的風度,反觀對面的海盜頭子,到是笑咪咪的沒有發火,雖然那眼神總是若有若無的朝自已瞟上幾眼,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到也早就習慣了。當下無奈,只得向四周的英國軍官望去,指望有人出來勸解,誰料那些人一個個將臉別轉了去,只當沒有看到,直到勞倫斯發完了火,艾麗絲方向張偉一笑,以示歉意,張偉原也沒有生氣,又見美人含笑,當真是色授魂與,不知身處

  何方了。

  那艾麗絲卻無暇去管張偉神情如何,自顧向張偉說道:“勞倫斯上尉對您的言辭表示極大的遺憾,並代表大英帝國向您提出嚴正的警告……”

  張偉自此方聽清艾麗絲在說些什麼,心頭一陣火起,當下也冷著臉道:“對勞倫斯上尉適才的舉動,我也表示極大的遺憾,如若再有類似的舉動,本人將請你們立刻離島!”

  艾麗絲聞言大是尷尬,偏偏剛才又卻是勞倫斯失禮在先,她雖恨張偉不留情面,到也不好反駁,當下只好裝做沒有聽到,繼續說道:“勞倫斯上尉可以向張偉先生保證,英國政府一定會根據市場行情收購張偉先生提供的商品,同時也代表駐紮在印度的英軍艦隊向張偉先生保證,隨時可以提供必要的援助。至于我們與荷蘭人關系,這應該並不在閣下的考慮范圍之內。”

  張偉低頭沉思:“貿易的事情好辦,我正頭疼將來的白糖、樟腦之類如何出口。南洋這邊我不能再買商船,交給商行代賣,價錢又吃虧的很,這些英國佬定是聽了全斌的游說,要將這些物品運去印度,這到是嗑睡送枕頭,周全斌此事辦的不錯。不過協助他們打荷蘭人,最少先得把我的實力提上去才行,要不然前腳打跑了荷蘭人,後腳就來了英國佬,這些人現在都是殖民者,哪來的什麼好心。”

  想到此處,便問道:“關于協助我們整頓軍備,不知道貴方有什麼具體的措施方案?”

  “我們知道閣下在澳門買了不少槍支,那些槍支在歐洲也是極好的了,在槍支上,我們現下也幫不了什麼忙,只能提供一些好的射手教官給閣下。若是閣下想自已造槍,我們也可以提供工匠。”

  “若只是如此,那也太簡單了罷。我到澳門花些銀兩,一樣能尋得好射手,好工匠。”

  “但閣下尋不到好軍官,我們可以向閣下提供歐洲最好的步兵教官。”

  見張偉露出不屑的神色,那勞倫斯又急急說了幾句,艾麗絲又道:“當然,我們英國士兵的強項是在海上,步兵教官若閣下不想要,我們可以提供最好的海軍軍官,協助閣下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艦隊。當然,第一步將是協助閣下擁有戰船。”

  “聽起來還不錯,還有呢?”

  “我們將幫助閣下建立起如澳門波加勞鑄炮廠一般規模,不,甚至還要大上許多的炮廠……還會給閣下提供最好的鑄炮技師和炮手!”

  張偉聽到此處,心中終于下定了于英國人合作的決心,豁然站起,向那勞倫斯伸出手去……

  雙方將手一握,便是宣告協議達成,四周的英國人便噼里啪啦鼓起掌來。若依英國人的意思,鼓掌之余,最好還要開幾瓶香檳,只可惜台灣沒有。

  張偉暗笑,向諸人說道:“這什麼香檳,本地是沒有的。不過若是中國白酒,諸位要喝多少都沒有問題。”

  又向勞倫斯說道:“上尉先生,雖然我原則上同意與貴國合作,但如此大事,我還要與我的合作伙伴們商量一下,才能最終確定。諸位稍安勿燥,便請在些休息等候,若是無聊,這院子有中國式後花園,諸位可以隨便游玩。”

  也不待那勞倫斯回話,吩咐下人好生招待後,張偉向那艾麗絲點頭一笑,便帶了周全斌出門向後院行去。

  因雨勢已小,兩人皆未打傘,因在那房間內悶久了,英國鬼子以一身的汗臭味道,兩人被那小雨滴星星點點的打在頭臉上,到覺得清爽異常。

  兩人一路無話,待回到張偉書房,張偉吩咐人去通傳何斌、施琅後,方向周全斌笑道:“全斌,你出息的緊啊。不稟報我便私自把這些英國人帶了來,還有,私自挾帶巨款數月不歸,交辦的任務置之腦後,還拐帶了美貌良家少女……全斌,跟我一年多,本事大大的見漲呀。”

  張偉這番話雖說是笑話,骨子里卻也是當真不滿周全斌此番所為。臨機決斷自然是沒錯,不過事後一點消息也不送來,這數月間令張偉擔足了心事,若不敲打敲打這小子,誰知道他會不會膽子更大,做出一些更離譜的事來。

  周全斌到是機靈,張偉話一出口,他便往地上一跪,向張偉請罪道:“爺想必不會怪我不請示,但事後沒有派人來通知,是全斌的不是。不過當時事情緊急,全斌在澳門巧遇艾麗絲小姐和那伙英國人,正在恰談合作的事,卻不料走漏了風聲,駐澳葡人來拘捕我們,當晚全斌就帶著人隨那伙英國人坐船到了印度。後來被艾麗絲小姐領著與一群英國人談判……他們英國人長的都差不多,我也認不清那麼許多,只

  知道後來都是那個勞倫斯負責,待談的差不多了,他們便和我坐船來台灣了。全斌先斬後奏,未經請示便與外人私下溝結,請爺重重的治罪!”

  “這到不能怪你,事出突然,你臨機處置的很好。只是私下里有人對你這次失蹤數有意見很大,所以我才發作你幾句,既然如此,這件事在我這兒就算處理了,全斌,你很好,起來吧。”

  周全斌偷看一眼張偉神色,見張偉確無怒色,方才站起。又笑道:“全斌在外與人溝通,全憑艾麗絲小姐之力。艾麗絲小姐是華人之後,祖上一直在巴達維亞居住,前些年英國人到了那里,她家人都學了英文,充做通事,這幾年艾麗絲小姐年歲漸長,也跟著出來做通事,她到是能干的很呢……只是全斌覺得,女子還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這樣出來亂跑,到底不合女孩子家的身份……”

  張偉肚里暗笑:“這家伙見我對那艾麗絲有些好感,故意來撇清關系了。我到沒有這般小氣,只是怕你被人灌了迷湯,暈頭暈腦的出賣台北利益,現下這般,總算不枉我調教你一場。”

  當下也不明說,也當沒有聽到,又問了周全斌好多細節,直待何施兩人趕到,張偉便令周全斌將此事從頭到尾又向兩人說了一遍。

  施琅到是頗為贊同,對英國人肯提供炮艦戰船興趣頗濃,到是何斌有些沉吟,向張偉道:“此事我自然贊同,于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是這幾年洋人越來越多,海外中國人也很受他們的欺負,前些年在呂宋一下子幾萬華人被殺,其中多半都是咱們福建人。現下台北之人未必其中沒有這些人的親屬宗族,大家伙原本對這些洋人就很不喜歡,現下他們要來台灣和咱們合作,勢必要長住于此,我怕人心不穩,會起亂子。”

  “那是西班牙人,又不是英國人。”

  何斌笑道:“我自然也知道。不過這老百姓哪知道洋人還分多少個國家,反正他們都是高鼻白皮藍眼的,看起來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麼能分的清。”

  施琅與周全斌也笑道:“確實如此,我們也都分不清這西洋之人到底有什麼分別。”

  張偉頭痛道:“先不管這些事,他們就是要來,也需要一些時日。咱們先不安排他們住進鎮里,將碼頭擴大一下,便于停船和住人,也就是了。”

  “如此甚好,一會子咱們宴請這些番邦蠻夷,讓他們見識一下中華美食。”

  “廷斌兄,你家里的廚子最好,還是到你府上去吧?”

  “這自然使得,咱們現在就去會會這些英國人!”

  何斌以為解決了一樁麻煩,不必為五鎮百姓的反應而發愁,他卻不知,張偉心中暗暗冷笑:“廷斌,一味的寬容只能是事倍功半,我是耽擱不起了,從今日起,非要想辦法解決這些掣肘不可!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4 11:52 PM

第二十八章 保甲(上)

  當下幾人請了那十幾個英國人至何斌府中,擺下了兩桌酒席。當時西方除了貴族之外,哪有什麼飲食文化了。一群軍官成天啃面包抹黃油

  ,弄點雞啊牛的,也只管吃些糙肉罷了。哪有中國飲食那般豐富多彩,不但有味,還講究色香形。那何斌最愛享受,家中資產無數,聘的廚子都是省內有名的名廚,做出來菜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吃的一群洋鬼子鬼哭狼嚎,連聲贊好。

  那勞倫斯與艾麗絲自坐在張偉何斌等人一桌,因與主人一桌,那勞倫斯卻比手下收斂了許多,盡管如此,仍是手中揮舞著張偉特地令人准備的湯勺,風卷殘云一般大吃大嚼,何斌初時還想與此人拉拉交情,見他吃的如此投入,也只好做罷。只得頻頻舉杯,向諸英人邀飲,心中直覺得這些洋人實在是蠻夷之邦,身為軍官連頓好吃的也吃不上……

  張偉其志到不在吃上,一門心思想與美女搭訕,可惜艾麗絲亦是一心享用美食,見張偉說話,便只嗯哼幾聲,弄的他氣悶無比,心中無奈,卻也不敢太過勉強,若是弄的美女生厭,那可未免得不償失了。

  一席飯吃的賓主盡歡,直到子夜時分,方才興盡而罷。當下就在何府安置了這些賓客,張偉向何斌道一聲有勞,便自出門坐車回府,自有那飛騎右衛隨扈跟從,鮮衣怒馬護衛張偉而去。

  張偉雖只小酌了幾杯,這會子頭到有些暈,半倚在車內座位上,心下不住盤算:“外部的事情現下到還順利,這些英國佬知道大明政府不會與他們合作,象劉老香、鄭芝龍這樣的巨盜也不會把他們看在眼里,也只有我這個新興勢力會與他們合作,幫他們進入南中國海,打下地盤。哼,沒准將來他們勢力穩固了,第一個想鏟除的就是老子,不過到那時老子羽翼已豐,誰鏟除誰可就說不准了……

  只是這內務,現下可是糟糕的很。難怪後世有言,一個中國人是條龍,一群中國人是條蟲,原本這台北人少,到也沒有什麼事端可生。現下人多繁榮了,麻煩也隨之而來。看來之前的有些設想還是太過理想化,中國人在公事上懶而自私,不肯出頭,不肯出力;在私利上到是勇字當頭,悍不可擋,往往兩個村子為了地界就能出動數百人械斗,可國家面臨侵略,人人都成縮頭烏龜,要不然一億多人的大國,怎麼就讓一個百萬不到的小民族侵略成功了呢……”

  想到此處,張偉腦中猛然一亮,:“械斗!村與村,族與族的械斗……”

  “呵呵……”,張偉在車內冷笑幾聲,如何鏟除盤根錯節的宗族勢力,心中已有定數。

  “不過此事不可太過操切,若是做的太過明顯,讓人察覺了,那還不如調幾隊鎮遠軍,直接捕來殺了干脆……人才難得啊,這種事情要是有一個陰影毒辣的家伙幫我來做就好了……陳永華這類人不好招用,不過找一些陰毒小人用來做耳目打手,應該不難,便尋幾個積年老吏,來操辦此事……”

  想到此處,車子陡然一震,張偉正想的入神,卻是不曾提防,人被震的猛然跳起,頭頂撞在車頂,頭部頓時劇痛不已,將手往頭頂一摸,已是撞起一個老大的疙瘩。張偉怒道:“老林,你要死麼,怎麼駕的車!”

  那車夫老林委屈應道:“爺,不是小的不小心,這轉角處突然竄出來一個醉漢,小的只得將缰繩一拉,撞了爺的頭,小的實在是該死。”

  張偉心中一陣氣腦,自從這台北人口漸多,種種無賴游民、醉漢流氓也隨之而來,這些人在內地來台之前,也信誓旦旦要來台墾荒,來台之地卻將劃給的田畝拋荒不理,自已只顧每日胡混,給來台的富商做打手,幫閑,每日混些活錢便跑去胡吃海喝,也有不少混不到錢,整日睡在街邊的,還好這台灣溫暖,到了凍不死他們。

  張偉與何斌早就對這些人頭疼不已,不過這些人又不做奸犯科,平時里小打小鬧,也犯不了什麼大罪。捕了又放,放了又捕,就如那肥豬肉一般膩人,卻一時又尋不到好辦法解決。若說將他們運回內地,卻又怕他們在內地生事,日後再去招募人手又起麻煩,當真是頭疼之極。

  當下聽說又是深夜不歸的浪蕩醉漢,張偉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來人,將這家伙拖下去用鞭子狠狠的抽,直抽到他清醒為止。”

  身邊的飛騎衛一聲暴諾,將那倒黴鬼拖了下去痛打,耳聽得車窗外傳來一陣慘嚎,張偉面無表情,心道:“二十余年後國家將亡,秦准河上仍是夜夜苼歌,無心無肺至此,打死也是活該。從今而後,我的心該當狠起來。不如此,恐無法蕩滌這數千年來形成的頹風!”

  回到府門前下車後,張偉一只腳踏進大門,方想道:“只不過是一個普通醉漢,我想的未免也太遠了,不過教訓一下,也總歸是好事。到是該如何將這些家伙治好,到是值得好好考慮一下……

  當夜無話,第二日張偉早早至台北官衙,與何斌施琅等人商量定了,決定由施琅帶著劉國軒,以及數十名有志于海上的部屬,隨著那群英國人卻購買他們的戰艦,並隨船帶回一些制炮工匠,海軍及炮兵教官。

  因施琅來台後還是第一次出島,張偉何斌一起親赴碼頭送行。兩個叮囑半日,方看著施琅微笑登船而去。

  何斌咪著看著那帆船揚帆而去,歎道:“尊候脾氣很倔,他獨自出門,我很是擔心他與人起什麼爭執。”

  張偉笑道:“他年紀也不小了,眼看已是秋天,待過了年又大了一歲了。更何況施琅自小便離家在海上闖蕩,論起來,他也是曆練出來的,也不比你我差什麼。”

  何斌將手中折扇在掌心輕拍兩下,歎道:“話雖如此,這一年多來他曾離我們這麼遠,不容易啊!我心里甚是不舍。”

  “廷斌兄,我來給你說段故事。卻說我那老家甚是落後,總是受周圍國家的氣,因那些賊都是從海外而來,卻說有一年,我國有一個大臣就奏請了土王,決定派一群少年去那海外求學,學兵法,學技術,學造船,以期有一日學成歸來,能打敗欺付咱們的那些惡人。”

  “喔,後來怎麼樣了?”

  “咱們那兒卻是與福建這兒不同,這邊的人肯出海,敢出門。咱們那邊都說父母在,不遠游,又說那海外棄聖絕智,是蠻夷化外之邦,讓孩兒出門,等于是羊入虎口,一去便回不來啦。因此那富貴人家打死也不肯讓孩子去游學,一般的小戶人家也舍不得將孩子送到萬里之外,那大臣原打算招些好人家的孩子,最好是讀過書知道禮義的,誰知道竟然招不到!”

  “志華,你有所不知。咱們閩人雖然肯出海,敢出海,也是生活所逼,活不下去才想到闖南洋,志華,闖啊!闖不好,便是死!”

  “廷斌兄,所以後來那大臣放低標准,專找一些貧苦無立錐之地的人家。那些人家的父母卻也心疼兒子,只是大筆的銀子拿上前來,一想兒子在家呆著是餓死,現下有機會出門闖蕩,到也是個好機會,雖心痛不舍,到也肯放兒子出海。後來終于招到數十名少年,出海那一日那些父母皆到碼頭相送,一個個淚眼漣漣,心痛萬分。可是終究在心里明白,闖出去生死未卜,坐困家中,卻是必死無疑!”

  “我明白了,施琅也是家中貧困,自小便出來在海上討活路。現下咱們這台北五鎮也是要闖,不然的話,也是坐而待斃。”

  張偉將掌一擊,道:“正是如此!廷斌,你人極聰明,需明白我們現下雖是一派繁榮模樣,不過若不奮發圖強,將來遲早有一日會受制于人,這大好局面,沒准哪一天就斷送在不思進取上了。不管對錯,咱們都試上一試,就算敗了,也敗他個轟轟烈烈才好!”

  何斌笑道:“我只是有些不舍施倔驢,又不是說他出去不對,你到是這一番大道理來對著我。好了好了,日後你有什麼舉措,我總是跟隨你後便是了。”

  兩人相視一笑,離了碼頭向馬車處行去,張偉雙腳踩在海沙上,只覺舒適異常,眼見這一片海灘即將大變,忍不住捧起一掬,向何斌說道:“廷斌兄,一粒沙便是天涯,眼見得這海邊就要換一個景象,這捧沙也不知道將何處去。數千年後,這沙或許還在,咱們肯定是不知何處去也。只盼咱們能做番大事業出來,也不負好男兒一生數十年。”

  何斌大笑道:“志華今日感慨當真是不少!”

  兩人登車,張偉正吩咐人駕車回府,那何斌在自家馬車上突然問道:“志華,你說那些少年後來怎麼樣了,你們後來可是憑借這些少年領兵打敗那些欺負你們的國家了?”

  張偉一征,想了一下方苦笑答道:“那些少年學的當真不錯,一個個都本事不凡,文可安邦定國,武可決勝千里……”

  “那後來到底怎麼樣啦?”

  “國家腐敗,這些人回來後不得進用,一個個分散安排,雖有幾個做出了一些事來,卻無濟于大局。後來咱們還是一直受人欺負啊……”

  何斌在車上歎口氣:“和咱們大明差不多,國家腐敗,賢人不得進用,小人盈朝遍野,這是什麼世道!”

  說完不再做聲,悶聲進了車門,吩咐車夫駕車而行,行得數步後,忽聽那張偉亢聲念道:“邊城兒。生年不讀一字書。但將游獵誇輕□。 胡馬秋肥宜白草。騎來躡影何矜驕。金鞭拂雪揮鳴鞘……”

  何斌凝神細聽,卻聽那聲音漸漸遠去,便在心里暗念道:“儒生不及游俠人。白首下幃複何益。”

  那車夫將馬一打,車輪轔轔,揚起一陣沙土,向那台北方向而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00 AM

第二十八章 保甲(下)

  張偉一回府中,便下令傳召台北五鎮鎮首,宣布取消各鎮鎮首,事權皆歸台北衙門署理,立村正、保甲,直接對台北衙門負責,各鎮捕快、鎮丁數百人亦直接劃歸新成立的台北巡捕營。

  其後數月張偉又有意去廣東沿海招募了數千粵人來台,又特地將台北附近的肥沃熟田盡數分給了這些後來之人,凡粵人與閩人之間有爭執,又令台北巡捕營偏袒粵人,打壓閩人。因張偉本人素來不管官司的事,這些人到也怨不到他頭上,只不過在背後說他用人不當。這數月來尋何斌訴苦的人絡繹不絕,弄的他頭疼不已,無奈之下,借口去福建查看生意,溜之大吉,任憑張偉施為。

  何斌一走,彈壓閩人暴動的中間勢力宣告消失,剩下的,便只等各族間暗中的運作陰謀了。

  北港碼頭早便募集了數千民伕日夜趕工,原來的漁村小港經過數月來一點一滴的建設,已然成為能停靠數百戰艦的大型港口,其余的輔助設施亦已齊備,只待施琅回來,便可使用。

  諸事順利,張偉心情自然愉悅。只是每日需到衙門坐班,實在令他有些痛苦。可惜苦無可以代勞之人,也只得每日早起晚歸,勞累不堪。

  這一日張偉處理完甘蔗搾糖的事宜,又下令將樟腦裝箱,好生看顧,正伸了個懶腰打算回府,卻見台北巡捕營統領高傑步入大堂,向張偉屈膝行了一禮,道:“爺請慢走,屬下有事稟報。”

  張偉笑道:“可是又有打群架的?上次就吩咐你只管捕人便是了,何必又來回我。”

  那高傑卻是陝西米脂人,原是李自成手下悍將,連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因與自成是同鄉,出入內堂自成都不曾提防他。誰料李自成的老婆尹氏看上了高傑,那高傑也是膽大,就麼這與李自然的老婆私通款曲起來,綠油油的頂帽子,就那麼戴在未來的大順皇帝頭上。後來因怕自成發覺,干脆便投降了明軍。他人品雖是不堪,作戰到是勇猛非常,累次立功,官兒越做越大,到明末時已是做到了總兵。與黃斐、劉澤清、劉良佐並稱江北四鎮,統兵三萬,受史可法節制。與其余三鎮總兵一樣,高傑也是驕縱不法,縱兵荼毒鄉里,後來在徐州被人刺死,一生之中可謂臭名昭著,死後還遺臭萬年。

  張偉數月前便尋訪一些曆史上知名的暴虐陰險之輩來做為鷹犬,仔細思量之後,便派人去陝西尋訪招來了羅汝才與高傑二人。這二人此時尚未隨高迎祥造反,只是米脂一個普通農夫,見有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尋他們去做事,當下心花怒放,哪有不願意的道理。來台之後,

  張偉便委派高傑去和那些積年老吏學習刑民捕盜之術,只不過兩月有余,便委了高傑做台北巡捕營的統領,那高傑感激涕零,對張偉交辦的事情盡心使能,賣命的緊。張偉對他也極是滿意,只是交待何施各府,不得讓高傑進入內堂,到時候一不小心給誰戴上頂綠帽子,那可就賠本的很了。至于李自成張獻忠之流,張偉是絕對不會招用的,將來大旱,就指望這些人攪亂腐朽的明朝江山,現在就招了來,誰知道沒有這兩個災星,那些農民起義軍是否能攪起大浪來。

  那高傑雖身高體壯,一張國字臉稜角分明,又是濃眉大眼,人顯的極是忠實可靠。不過到底是本性有些問題,見張偉問他,便側身一飄,碎步移到張偉耳側,就要側耳說話。

  張偉哭笑不得,說了這厮數次,不要這麼鬼祟,可此人當真是骨子里帶來的陰險做派,每欲要事,便要張偉“附耳過來”,見高傑的嘴唇蠕動,就要與自已的耳朵做親密接觸,張偉一扭頭,喝道:“所有人等都給我下去!高傑,你也下去。”

  高傑見張偉如此舉措,心下卻是委屈的很,只覺得眼前這位爺平時里出手大方,辦事果斷,眼力手腕無一不是一代豪雄風范,只是不肯讓人近前親近,卻是有些娘娘腔。又立法下令所有人必須用青鹽涮牙,高傑自小就不知什麼是涮牙,心下也對這涮牙之令不滿的緊,不過拿人錢財,為人賣命,每日里高統領也不知道察了多少人的牙齒,到也是早就習慣每日涮牙,口臭早已不見蹤影,張偉卻仍是如此排斥,唉

  當真是白壁微瑕,令人遺憾。

  張偉卻不管高傑肚子里正在腹誹,見堂上諸人都已退下,乃問道:“高傑,又是什麼事情,要這麼惺惺做態。”

  “回爺的話,前兒個向爺稟報過的事,已經有了眉目。”

  “哦,他們忍不住啦?”

  “是啊,昨日和今日閩人與粵人又打了幾架,屬下一律責罰閩人,寬縱粵人,他們很是氣不過,屬下安排在閩人中的細作已發覺那些大族族長們聚會了好幾次,眼見是要動手了。”

  “羅汝才那邊怎麼說?”

  “今天正是才哥派人來向屬下通報,平素里鎮遠軍內與台北鎮上同族來往較多的,這幾日情緒不穩,行為異常。”

  “很好!這差事你們兩人辦的不錯,將來爺不會虧待你們。現下要記住,一定不能打草驚蛇,待他們同粵人動了手,咱們再去彈壓。切記,此次不能寬縱粵人,要兩邊一同辦理!”

  “是,屬下明白,這就下去安排人手准備。”

  張偉揮手令高傑退下,心中暗道:“畢其功與一役,此次事件過後,這台北再也不能有人對我掣肘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01 AM

第二十九章 官學(上)

  “秦法嚴苛,禁民私斗。又賞軍功以爵,制度嚴明,上下垂一,是以人民勇于公戰而怯于私斗。秦軍之強,甲于天下矣……

  秦法縝密,民者借官家之牛,要稱其重量,還牛時若牛瘦,則民比價賠付。農時耕種,何時播種,何時施肥,皆有律令施行,無有敢違者。律令所定,無不正合農時,是以秦土之肥沃,秦稼穡收獲之豐,遠過于六國……

  秦法尚廉,律令官不得受民禮,概因無法確定自願與被逼,官一旦受民禮,不論禮之輕重,一律受罰,是以秦國無貪吏……

  漢室之後,法紀廢馳,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儒家又有親親之說,于是王候貴戚除造反外,其它皆可議也。後世有八議:議功,議爵,議親……,是謂王子犯法,不與庶民同罪。千載而下,未有不滅

  之朝,未有不敗壞之吏治,曆朝曆代,皆先治而後壞,其興也忽焉,其亡也勃焉……律令之壞,壞在用人,而人不治,則歸于有法不依,如此循環,國家安能不敗?民心安能不亂……”

  張偉在窗外聽著陳永華的語調越來越高,語氣越來越激烈,便大笑道:“複甫兄,別把孩子們嚇壞啦!”

  陳永華轉頭一看,見是張偉在外,也一笑道:“志華,這一說課,想起大明的現狀,由不得不氣,語調便一下子激烈起來,這可怪不得我。”

  又向台下一群年紀十三四的孩子們揮手道:“散學啦,回去好好想想,今日的課題便是:為何中國無強盛過百年的朝代,寫下策論,明兒交上來。”

  說完將手中書本一拋,先行踏出門來,向張偉笑道:“志華,你這大忙人怎地有空來尋我,怎麼,又是手癢想來輸棋了?”

  張偉鼻中一嗤,冷哼道:“複甫,上次好象是你輸了吧?”

  見陳永華還要辯駁,張偉將手一擺,道:“複甫,咱們不爭這個,今兒來尋你,可是有事要與你商量。”

  “什麼大事值得你這大當家的跑來?”

  “又取笑我!好了,不和你生這閑氣。此次我來,是要與你商議這台北官學的事。”

  “喔?這官學怎麼了,現下不是辦的好好的麼。”

  台北官學由張偉首創,何斌施琅等人全力贊同,在台北諸事未定之際,便開荒制磚創建官學,所有在台之人,皆可送子入學。古中國人是世界上最重教育的國度,概因科舉制度可使貧門小戶一躍成為統治階級的一員,讀書等于發財,教育自然成為重中之重。富貴人家有家學,有私人教授,中產之家可以去知名的書院負笈求學,于是各種書院也大行其道。至于貧門小戶,也可以少花幾個錢,去宗族合力辦的小私塾中求學。

  來台之人盡管皆是閩粵最貧困的農民,對于讓孩子入學讀書也是開明的緊。雖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十來歲的小孩也頂半個勞力,但念書求個出身,將來就算中不了科舉,到底也算留有一絲希望。只可惜張偉辦學的宗旨著實讓人失望,一不講四書五經,二不開講千家詩百家姓,成日價除了認生字,就是史書,律令,要麼就是詩詞歌賦,有用的東西一樣不講。後來居然還開了算術課程,這百姓家里銅子兒也沒

  有幾個,要學算術做什麼?學那麼久算術,到不如去商號里做學徒,又能學做生意,這算術也自然學的會。最大逆不道的居然是張偉鼓勵女子入學,雖說是男女分班,到底有礙綱常,百姓雖窮,卻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故而這官學人數越來越少,張偉雖采取了種種措施,現下這官學也只留有百來名學生,都是最早隨張偉來台的下屬,實在拗不過面子,家里又不缺孩子做事,便只當讓孩子來官學嬉笑游樂罷了。

  張偉在前一陣子手頭稍微寬松後,便撥了數萬銀子擴大修葺了台北官學的校舍,整個官學占地數百畝,有上好水磨青磚搭建的校舍數百間,又花錢從內地購買了上萬冊的書籍,便是當時最著名的白鹿書院,在規模上也比不上張偉這台北官學了。只可惜學生越來越少,整個官學內空落落的,除了十余個聘請來的老師,就只有大小不一的百余名學生。

  張偉與陳永華此時漫步在官學操場內的草坪上,夕陽西下,照射的草地一片金黃,現下正是孩子們散學回家時分,寬敞的學校大門稀稀拉拉跑出了百來名高矮不一的學生,其間有十來個女孩,一晃眼的功夫,便自都不見了。

  張偉苦笑道:“複甫,現下的模樣,怎麼能說這官學辦的不錯?”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1 AM

第二十九章 官學(下)
 陳永華沉吟片刻,答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這農家一個半大小子也是個好勞力了,你這官學又不肯教人八股,讓孩子識些字,不做睜眼瞎子,也就罷了。這到也強求不得。”

  看了一眼校舍,又笑道:“志華有心,弄了這麼大的校舍,現下明珠暗投,有些惱火到是真的。只是這辦學又不是拉壯丁,沒聽說過強迫的,也只好如此啦。”

  張偉冷笑道:“複甫,這千古聞所未聞的事情,此次我也要做上一回了!”

  陳永華吃了一驚,急道:“志華,你不會想強令學生入學吧?你有所不知……”

  張偉打斷陳永華的話頭,道:“我知道,現下已有不少人對我不滿。眼下這閩粵之人內斗,也說我用人不當,那個高傑處事不公,把兩邊爭地界,爭田土的打群架的事都一股腦的推到我頭上。”

  又恨恨道:“複甫,我現下是明白了。民智未開,人心自私,得利時皆言你好處,一有不足,你縱是有萬般好處,便斷然將你罵的狗血淋頭。振臂一呼,萬民擁戴,那純是狗屁!”

  “志華,你這般說卻也是偏激了。這台北之人提起你來,大多數皆念你好。縱是有小小不滿,也只是嘀咕幾句就罷了,你何苦如此生氣。”

  “哼,複甫,有些事你不知道,現下也不方便和你說。咱們只提這官學之事吧!”

  “也好,志華打算如何辦理?”

  “我先向你透個風。過一段時日,待我從內地請的老師都到了,這台北五鎮所有七歲以上,十五以下的孩童,不論男女,都得給我來上學。至于說孩子在家能幫忙做事,我到也不虧待大伙,凡家中有子女來官學念書的,五年免賦的租約,都給延長一年,這總說的過去了吧?”

  “嗯,這很說的過去了。如此一來,只是這強迫入學,若是人家不依,志華你總不能派兵到人家里硬搶吧?”

  “哼,這到不必。凡不聽令者,從即日起交納田賦便是了。若還是不願,收回田畝,自謀生路去吧。”

  “我怕你這一來,日後無人敢來台北謀生,你這大好基業,有斷送的危險!”

  “笑話,複甫兄,何廷斌也是如此說。你們卻不知,這大明朝政日漸腐爛,大陸饑不擇食之民將越來越多,我這里有上好田產,不收賦稅,又沒有差役地主整日上門欺凌,世外桃源不過如此吧?放心,若是現下我能去內地大舉招人來台,一年數十萬民可得。只是現下有鄭一在澎湖,荷蘭人在台南,我不便如此大張旗鼓罷了。發展太快,恐招人忌啊!”

  “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這官學日後教課,仍是如此麼?”

  “不,複甫,現下咱們教課的課程都太隨意啦。我的意思,按唐朝的先例來辦。咱們分進士、明經、明算、明律、明史、明射分科,選擇專人分類教授,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這進士、明經我到明白,明算想昨是學習算術之學,明史明律,想必是史書和律令條文,這明射是什麼?我到記得,唐朝科舉,沒有明射這一科吧?”

  “嘿,複甫兄,這明射是我後加上去,偽托唐朝而已。孔子當年,六藝中駕與射他老人家學的一樣不錯。聽說孔聖本人,也曾趕過馬車,射術和劍術都差強人意。孔門弟子中,子路也是劍術高強之士。漢唐至宋,都不曾禁國人攜帶刀劍,北宋時曾有禁百姓攜帶刀劍之爭,後來那宋朝皇帝還是遵六藝之說,不曾禁止。是以漢人並非柔弱之族,直至蒙人侵入中國,因怕咱們中國之人謀反,是以禁止民間擁有武器

  ,大明趕出蒙人之後,卻沒有去除舊弊,是以嘉靖年間,數百人一股的倭寇都能橫行數州,殺害我大漢子民數萬人,乃至攻州掠府,朝廷竟然沒有辦法!若是在漢唐之時,隨便召些武勇之士,也能將這些倭人盡數砍翻了事。是以我私下計議,一定要辦這明射一科,到不是射箭拉弓,我給這學校送來幾十桿火槍,讓學生學習火槍之術,還要跑步,強身,學習技擊,總之不能讓中國之人都是些只會捏鋤頭不問外事的病夫。”

  張偉一口氣說完這麼許多,心中激動,臉頰漲的通紅,只是將雙眼看著陳永華,看他卻是如何說法。

  陳永華卻是沒有接話,只將眼看著遠方,張偉一陣失望,以為他不贊成自已的說辭,心中歎一口氣,暗道:“人道陳永華是明末諸葛,想不到見識也不過如此。”

  因如此,便意興蕭索道:“複甫,我知你一時想不通,咱們日後慢慢商量吧。”

  陳永華聞言奇道:“志華,誰說我不贊同了?我只是在想,你這番話大有道理,明朝軍隊疲弱,固然是將不知兵,文官領軍,但這兵士不強,也是主因。現下你有這般的妙想,為何不辦一學校,專授這技擊、槍術,排兵步陣之法?若是如此,將來過上幾年,這鎮遠軍就是沒有岳少保那樣的蓋世名將,卻也是濟濟一堂的能征善戰之士,豈不妙哉?”

  張偉聽得陳永華如此說,心中大喜,握住陳永華的手笑道:“複甫,你真乃當今臥龍也!         


  陳永華連聲遜謝,道:“我怎敢當此美譽!志華,你當真是羞殺我了。這台北五鎮舉凡種種措施,哪一樣不是你首倡而成,我與廷斌兄、尊候兄一提起你來,都是佩服的緊。”

  張偉到是不敢謙虛,只嘿嘿一笑,便轉移話題,說道:“複甫,你適才說的那些我確實也想過,不過眼下還不能做。”

  “那又是為何?”

  “現下鎮遠軍的幾員大將,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將才。將軍是打出來的,到不一定要念書。不過日後鎮遠軍規模擴大,這中下層的人才,卻是難得的很,這便需要軍校教養了。不過眼下這鎮遠軍內的軍士大多是年紀已大,現下再讓他們讀書識字,學習兵法,已嫌太遲。還是要從台北五鎮中的少年子弟中選取人才最好,是以現下在教這些孩子讀書讀書之余,就讓他們學一些,待過上幾年,選取其中人才送入軍校,那就是水到渠成啦。”

  見陳永華面露贊許之色,張偉又笑道:“複甫兄,你不願出頭露面為我辦事。我到也能理解,你那老父還是一門心思想讓你去大比,現下複甫能幫我來教書育材,我已是感激不盡啦。更何況複甫兄的課講的當真精彩,今日一講,只怕那些孩子的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啦。”

  陳永華笑道:“這些還不是日常咱倆閑聊,你斷斷續續同我講的。我只不過整理一下,販賣的還不都是你的貨色。”

  “複甫,我也不兜圈子啦,這官學擴大,必得有人負責。別人我難以放心,複甫兄大才,可否願意為這數千學子盡一下心力,待將來桃李滿天下,複甫你居功至偉,可遠在我這只出錢不出力的土財主之上了。”

  張偉原以為陳永華必然要推辭遜謝幾句,誰料張偉話音一落,陳永華雙目放光,兩掌一合,道:“志華,我這一生不求聞達于諸候,也不要在廟堂上勾心斗角,教書育人,為華夏造英才,吾有何憾,吾有何恨?此番不需你相勸,我也要擔當這個責任,只盼上不愧天,中不愧你,下不愧這些學子,庶己如此,便不是草木一秋。”

  張偉心中感動,一時卻說不出話來,只得將雙拳抱住,向陳永華深深一揖,自今日起,他方明白中國文人中偉大樸實的一面,只是在心里暗歎道:“太少了,太少了啊,想起洪承疇,錢謙益,在清軍大軍壓境,仍然內斗不休的江南複社眾才子……相差的太遠,太遠了。”

  陳永華在原處向四周眺望一圈,方回頭向張偉道:“志華,按你的設想,現下這校舍卻又嫌小,住的近的,散學自然回家,可現在這台北五鎮方圓也數十里了,若是離的遠了,還需提供住處,那學習火槍和強身術的操場,需要和讀書的校舍隔開距離……”

  “一切都依複甫兄歸劃,我這里是要錢有錢,要人給人,教育乃國之大事,一切都拜托複甫兄了!”

  見陳永華再無異議,張偉又道:“只是要提醒複甫兄,這官學要的是人才。那明經科是為了培養學術人才,我送複甫兄一句話:強健之體魄,自由之思想,身不強人隕身,思想鉗制則人失其魂。請複甫兄牢記。”

  陳永華點頭稱善,贊道:“志華,你這話說的太過精彩!若一切都依聖人經傳中所言,那萬世如一就如一潭死水,有何生趣可言,自由之思想,此語精妙之極!”

  “還有,進士科由明經科升上,學習的都是時務,寫的是國事策論,我送複甫兄一句話,做為進士科的訓導格言罷。”

  “謹受教。”

  “懷疑即一切。”

  “此話何解?”

  “懷疑聖人,懷疑政府,懷疑父母,懷疑師長。懷疑道德標准,懷疑這世間一切的約定俗成的行為規范。”

  “這又是何解?”

  “一件事情在你我看來,可能是正確無誤的。比如這婦人纏小腳,但在洋人看來,就是殘忍不人道的。一件事物很可能會有無數種看法,任何人都會認為自已的看法是正確的。所以進士科的學子們,首先要知道,並不是眼前看到的東西以及自小受到的教導便是正確的。用懷疑的眼光看一切吧,然後用自已的心體悟,最後才堅持自已的結論。”

  “複甫兄,我要的是人才,不是奴才,即便是這些學子將來連我也懷疑了,也是值當的。

  張偉在心中暗歎:“自已為了創基立業,不得不在這島上實行鐵腕統治,孩子們卻要接受最自由最民主的教育,這到也矛盾,不過為了將來中國不至于走回老路,現下播下火種,以待將來吧。”

  兩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出了官學大門,眼見天色已晚,張偉正要邀陳永華去自家用餐,卻見那高傑與羅汝才快步飛奔而來,神色惶急,見張偉與陳永華正站在官學大門處,便如同見了救星一般,面露喜色,那高傑三兩步跑到張偉身邊,低聲向張偉道:“爺,消息來了,他們今晚動手,林、黃、蔡、鄭四族動手,出動了一百多個村子的健壯男丁,足有一萬多人,現下人已慢慢聚集在新竹鎮外,待人齊了,便要和客家佬狠狠火拼一場。”

  張偉向羅汝才問道:“汝才,鎮遠軍那邊情形如何?”

  羅汝才答道:“回爺的話,有百多名兵士想持槍去助戰,汝才已將他們監控起來,只待一有異動,便可捕拿。”

  “很好,你們做的很好!”

  張偉轉頭向身後隨從的張瑞令道:“派人去知會張鼐,張傑,令他二人率飛騎左、中兩衛禁蹕台北鎮,張瑞,你親回我府里持我的將令,隨同羅汝才一齊去令施琅率金吾衛兩千人肅清東安西定甯南等三鎮,施行宵禁,一定不能讓鎮上起亂。令周全斌劉國軒等人帶神策、龍驤兩衛,隨同飛騎右衛與我一齊去平亂。”

  “是!”

  張瑞等人領命打馬狂奔而去,張偉自領著高傑等人匆匆向台北官衙去了,只留下滿腹疑云的陳永華,見張偉胸有成竹,指揮若定,陳永華不禁在想:“怎地他好似早已知道會有這場大械斗?”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2 AM

第三十章 械斗(上)

  張偉與高傑匆匆回到台北衙門,卻見那張鼐張傑也正自帶兵趕來,兩人對高傑的人品很是瞧不起,見張偉與高傑同來,只跪地向張偉請了個安,臉上便再無表情。

  張偉卻也無暇顧及手下部將是否暗中是否不和,急步到堂上坐了,便問那高傑:“高傑,此次暗中煽動械斗的各族族長和那些平日里不安分的,都掌握行蹤了?”

  “是,他們都不會在場,想撇開干系,屬下早就查的一清二楚,各人躲在哪兒,屬下都暗中派人圍住了,只待一會子爺下令,便可一網成擒!”

  “很好!”

  張偉面無表情,只是嘴角略緊了緊,便命道:“現下我就發下牌票,你領著巡捕營的人去一一捕人,不可有一人漏網,若是跑了一個,你高傑便頂上去!”

  從現代回來明末兩年,此番他首次下定決心要大開殺戒,亂世用重典,雖然心內仍有些不忍,卻也顧不得了。

  高傑自然將胸脯拍的山響,他對這差事到是欣喜的緊,當下領了牌票,帶了人去拿人去了。

  張偉見高傑興沖沖出門,方向張鼐、張傑二人道:“過一會子便是雞飛狗跳,無數百姓家中會沖進凶神惡煞般的捕快,吆三喝五,鐵鎖拿人。于是老者慌,少者哭,原本是安樂祥和之家,瞬間便成人間地獄……”

  見二張面露不忍之色,張偉將嘴一撇,嗤笑道:“你二人也是從刀頭上滾出來的,怎麼,現下聽了這些,便狠不下心來了?”

  張鼐辯解道:“爺,到不是狠不下心,只是你一刀我一槍的,張鼐絕沒有二話。現下去捕殺這些鄉親父老,張鼐實著是……”

  “你們昏聵!”

  張偉惡狠狠的盯著張鼐,咬牙道:“你們可知有多少人覬覦這台北富饒之地?又有多少人想趕跑我們,然後自已稱王稱霸?你道這些原來的鎮首,族長,都是因為不滿粵人占地才發動械斗的麼?呸!他們一直不滿我張偉,又眼紅我這大好基業,你當他們身後沒有人支持麼,這鎮上有多少富商成日里就做著白日夢呢!我有種種善政要施行,偏他們鼓動鄉民不滿,成日介在我背後搗了多少的鬼,這些人,好比是膿包,不擠,我身上不得安穩。”

  說完無所謂的一笑,又向二張道:“自做自受吧,各人的賬,各人自個兒來填,你們不管抓人的事,這種事,自有高傑去辦。你二人帶著飛騎左中兩衛,纏壓這台北一鎮,無論如何,這鎮上不能亂,若是稍有差遲,我想饒你們,軍法卻不容情。”

  張鼐與張傑對視一眼,向張偉躬身諾道:“末將只聽將令行事,若有疏怠,願以項上人頭贖罪!”

  張偉知二人尚難釋心結,當下也不管不顧,只是低頭沉思,堂上燈火一明一暗,各人臉上都是陰晴不定,猛然有一只貓跳過,竟然將堂上三人都嚇了一跳。

  直待聽到街上傳來囊囊靴聲,數千人的皮靴踩在地面,張偉竟覺得面前木案有些顫抖,顯是那兵營中的鎮遠軍大隊已然到達,待那靴聲停止,里面卻也是聽不到一點聲響,數千人于外列隊,竟然無有一人敢私語者。

  眾人又聽到有皮靴聲向大堂而來,行走之人顯是身披重甲,身上的鐵甲環片撞在一起叮當做響,不一會,便看到周全斌前行,身後眾將緊隨其後而來。

  周全斌見張偉端坐堂上,便將身一跪,雙拳緊抱,向張偉大聲道:“末將周全斌,奉將令而來,願受調遣!”

  身後諸將亦隨同周全斌跪下,聽到此處,也一同喊道:“末將願受調遣,萬死不辭!”

  張偉大笑道:“有諸位將軍襄助,這台北還有人能做的起怪來?周全斌聽令!”

  “末將在!”

  “命你速帶神策衛隔斷閩粵兩邊民眾,不准他們接近毆斗,非不得已,不准開槍!”

  “末將遵令!”

  “劉國軒,命你帶龍驤衛埋伏兩邊,不帶火槍,各人手持木棍,待我令下,便沖散閩人鄉民。”

  “這……末將遵令!”

  “其余各人,待神策衛隔斷兩邊,隨我一同率飛騎右衛先去勸退粵民。”

  周全斌領命後,率神策衛先往新竹方向趕去,張偉卻不動身。直等了半個時辰,劉國軒等人正在詫異,只見那高傑疾沖入堂,向張偉一抱拳,道:“事情全辦妥了!”

  張偉聞言,將雙手在案上一撐,一振而起,道:“諸位,現在可動身了,大家打起精神來,今晚之事能否善了,就看大伙的了。”

  眾將聞言暴喝一聲,隨張偉一同出門,投入那無盡的黑暗中而去……

  台北冬季的夜晚尚有些寒意,周全斌卻在夜風中流著冷汗。兩千名的神策衛軍士在這一萬五千人的推擠大潮中,著實算不得什麼。原本堤岸只需防一邊的潮水,現下被一萬多閩人和四千余粵人擠在中間的神策衛,只消浪花稍大一些,便足以被沖跨。

  若是張偉允許周全斌開槍大殺,這些手持鋤、耙、叉的農人們,只消神策衛兩千桿火槍的一次齊射,便足以嚇跑。只是張偉適才下令,非萬不得已,不准開槍。這 “萬不得已”的標准為何,張偉卻是沒有明說。周全斌只得自由心證。好在他明白張偉只是不想多殺,畢竟這些農人是辛苦從內地帶來的,殺得一個,便少了一人墾荒,于是只是適才有十余閩人不聽警告,竟欲沖上來搶槍,周全斌便下令開火,打死了這些不知死活之人。

  只是在數千支火把照射之下,那靜靜躺在地下的十幾具屍體更加激起閩人一邊的怒火,若是不忌憚火槍的威力,只怕這萬余人在激憤之下發一聲喊,便可在瞬間將兩千軍人組成的薄弱防線沖跨。

  饒是如此,仍不斷有小股的閩人試圖向前,稍微靠近軍士的便用閩南語大聲勸這些同為閩南人的士兵不要向鄉親開火,周全斌眼見屬下軍心開始不穩,心頭惶急,面上卻不是露聲色,只不停傳令,凡有接近者一律鳴槍示警,不聽者仍然擊殺,暫且算是穩住了陣腳。

  周全斌端坐馬上,面沉如水,看著四周如潮水般的亂民,心中只是在想:“今晚之事,恐難善了,只怕我這雙手,要沾滿百姓的鮮血了。”

  待張偉率人趕到新竹鎮外,離人群尚有數里便可聽到鼎沸的人聲,朦朧月色下隱約可見不遠處的火光,張偉向身後諸人笑道:“好大的陣仗,想不到我的鎮遠軍第一仗不是和外人打,到是用來彈壓內亂。”

  見身後諸人面色尷尬,張偉又道:“這也沒有什麼,內亂不止,何以攘外。大家放心,今晚與前番平鄭氏遺民之亂不同,這些鄉民都是我的子民,老子辛苦從內地把他們弄來,不是用來讓你們練槍法的。該殺之人一個跑不了,不該殺的,我也不會胡亂殺人,你們當我是董卓麼。”

  面色一沉,又道:“這些人便是都殺了,也不足惜。現在拿槍弄棒的威風的緊,要真是有什麼外患來襲,只怕溜的比誰都快。”

  當下不再多說,雙腿一夾,縱馬向那火光盛處馳去。身後的飛騎右衛皆是精選的武勇之士,張偉又不惜血本從內地買了馬匹,這些飛騎身著仿唐明光鎧,手持繡春刀,,數百騎隨著張偉一齊向那火光處奔馳而去,馬蹄聲如雷,刀光在月色下映射出無邊的寒光,聲勢遠比兩千神策衛更加懾人。

  轉瞬之間,這三百騎便已沖到場邊,張偉一馬當先,向周全斌將旗處騎去,因見情勢危急,便轉身向身後張瑞令道:“你們不要跟來,各人縱馬繞騎一周,將離的近的趕開,若有抗拒者,立斬!”

  張瑞一聲暴諾,自領著三百飛騎飛奔向那靠近的閩人而去,鐵蹄陣陣,帶著排山倒海般的威勢向那些沖在前面的鄉民沖去。

  張偉卻是不管張瑞等人,自顧沖到周全斌身前,那周全斌見張偉趕來,直如皇恩大赦一般,喘了一口大氣,向張偉道:“爺,您總算來了。全斌眼看就要頂不住了。”

  張偉冷哼道:“全斌,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麼這點場面你就慌了?”

  “爺,您下令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全斌知道您是不想多殺人,但這閩人現下情緒激動,全斌又不敢下令全部開槍,只怕不一會功夫,場面就控制不住了。”

  “以暴制暴不好,不過有的時候,暴力實乃制亂之不二良方,全斌你看,那些愚民可不是退了。”

  周全斌轉頭一看,果見在那三百飛騎衛的沖擊下,叫囂著向前的鄉民已被迫退後,有那些腿腳稍慢的,直接便被馬蹄踩踏在地,拖拽之下,慘叫連連。眼見得就是不死也去了半條命,那些適才還勇不可擋的鄉民見得如此慘狀,心內大駭,往後逃的腳步卻又加快了幾步,不消一會功夫便跑回了大隊。只是在靠近神策軍士的場邊又多躺下了十幾人,到也不知是死是活。

  張偉贊道:“張瑞這差事辦的不錯。沒有動刀便嚇跑了這些人,很好,很好!”

  又聽得那些跑回大隊便開始破口大罵的鄉民,嘴角一撇,笑道:“難怪人都說人多膽壯,這些人適才還嫌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現下又是勇字當頭了。”

  待張瑞領著人返回,張偉便吩咐周全斌道:“現下這邊暫且無事,他們一時半刻不敢再向前了,你穩住陣腳。我先過去將粵人勸退。”

  “全斌知道,爺請小心。”

  張偉縱聲大笑道:“有這些虎賁之士在我身側,我有何懼?”

  又向面露自豪神情的飛騎衛們道:“隨我來!”

  那數百人一齊暴喝道:“聽爺的號令!”

  張偉將手一揮,當先而去,身後馬蹄聲隆隆,三百飛騎又轉向那數千粵人方向馳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3 AM

第三十章 械斗(下)

  那粵原本也不敢與兩倍與已的閩人爭斗,只是這數月來一直得到官方明里暗處的支持,氣焰漸長,又知道後退必吃大虧,是以雖人數遠少于閩人,到也是喝呼叫囂,聲勢也是不凡。

  待張偉沖到近前,那些粵人因見張偉身後的飛騎衛適才踩踏閩人的殘酷,各人均嚇的臉上變色,雖張偉身邊的衛士大聲呼喝,令人上前來答話,一時半會盡然無人敢靠上前來。

  張偉頗是不耐,乃吩咐左右不要跟上,自縱騎又向前一點,喝道:“你們中推舉幾個能說話的,快上前來。”

  那粵人面面相歔,因知張偉是這台北之主,見他一人孤身上前,眾心乃安。當下講議一番,卻上來了幾個五十左右,面目黝黑之人,張偉見各人手上都是老繭,心中暗歎:“貧苦至此,還要內斗,當真是……”

  面情上卻是不露聲色,只向那幾人問道:“你們幾人,可做得了主?”

  那幾人都陪笑道:“這台北自然是您老做主,小的們怎敢。”

  張偉笑道:“你們到會說話,不過現下可不是賣皮子的時候。一會耽擱久了,那邊沖了過來,我可護不你們了。”

  “爺說的哪里話來!難不成在這台北,還有人能翻的了天,只要爺一聲令下,這些個賊還能活的過今晚?”

  張偉一眼看去,卻見是那五人中個子最矮的一位,正在舌燦黃蓮,口口聲聲勸張偉下令大軍平亂,殺光那些鬧事的閩人。

  張偉見他唾沫橫飛,嘴巴一張一合間,露出滿嘴的黃牙,心頭一陣厭惡,到也不好發火,乃笑道:“這老者,你這幾天沒涮牙吧?”

  那老頭兒一楞,顯是沒料到張偉會如此說,半響才吭哧道:“回爺的話,小的這幾天太忙,又沒有到鎮上去,卻是忘了。”

  “忘了?我下令的事你們全然不當回事,正事都忘的一干二淨,現下殺人的事,你到是忘不了!人家便沒有父母妻兒了,你滿嘴殺殺殺,很好,現下就把你架到那邊去,讓你去殺個痛快!”

  那幾個見張偉如此發落,各人均嚇的魂不守舍,一齊撲通一聲跪下,求饒道:“求爺饒恕,小的們再也不敢不涮牙了。”

  張偉哭笑不得,只得擺手道:“都起來都起來,咱們還是說今日之事。現在我的意思,你們粵人都退回去,各人關好門窗,都睡覺去。你們可依?”

  那幾人半響方爬起身來,聽張偉如此說,各自都面露難色,半響方有一人大膽道:“回爺的話,我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這閩人欺人太甚……”

  張偉怒極反笑:“當真是混賬話。這平日里對你們照顧還少麼?怎麼,現下得了便宜賣乖了?很好,我這便令神策衛讓開道路,讓你們兩邊打個痛快,死上幾千人,你們便舒服了!”

  那幾人聽張偉又大發雷霆,又見那三百飛騎在張偉身後虎視眈眈,無奈之下只得回話道:“小的們自然願意息事甯人。現下就去勸大家伙回去便是了。”

  張偉卻又道:“平日里對你們關照太多,反弄的你們恃寵生驕起來。你們仔細聽了,我知那高傑對你們多有照顧,現下我告訴你們,日後凡閩粵之人再有爭端,不分誰對誰錯,我一概處置,傳話下去,都給我小心了!”

  見那幾人唯唯而退,回到大隊中大聲勸解一陣,那粵人隊伍便開始後撤,張偉方又回頭,向閩人陣前馳去。

  卻說那閩人因見粵人後退,卻又重新鼓噪起來,待張偉調馬趕回,卻又見大隊閩人向前湧來。

  張偉怒道:“當真是不知死活!周全斌,令所有神策衛軍士向天空放槍!”

  待周全斌一聲令下,兩千名軍士皆將火槍抬起,就那一眾閩人正往前沖的當兒,卻聽得山崩海嘯般的槍聲響起,當下各人都嚇的魂膽欲裂,只以為對面的軍士們得了命令,正在向自已開槍。雖不見槍子飛來,各人卻都趴倒在地,雙手掩耳,如入阿修羅獄中,心中直盼能過得了這一劫。直待槍聲平息,尚且都不敢亂彈。

  張偉冷笑幾聲,乃策馬向前,這一次飛騎衛卻不敢怠慢,半步不離的跟在張偉身後保護。

  “你們聽了,我是這台北之主張偉,知道你們受了蒙騙才來此鬧事,我也不與你們計較,現下就都退下,我既往不咎!”

  一時間竟無人答話,張偉到也不意外,這些閩人中做主的人此刻正被押來,卻如何有人能回話。

  當下也不再多言,只騎跨在馬上,傲然看著身下的這些農人,只待高傑押人前來,到時便可消解這場亂局。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4 AM

第三十一章 立威(上)

  張偉喊一通話後,見無人理睬,便冷笑一聲,退回神策衛陣內,只留下張瑞帶著三百飛騎鎮守在前方,以防這些閩人靠近。

  周全斌見那些閩人陣中突然有數人往新竹鎮內方向狂奔,便急忙策馬至張偉身邊,道:“那陣中突然有人跑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亂子,要不要全斌帶人去追?”

  張偉笑道:“他們去尋主心骨去了,放心罷,尋不到自然會回來的。”

  因見不遠處有火光閃動,又笑道:“高傑這厮若早來片刻,人家也省得跑腿了。”又向周全斌吩咐道:“高傑立時便要押人過來,需得提防那些人沖上來搶人,派人去向劉國軒發令,一見到有人向前沖,龍驤衛立時上去阻擋。”

  周全斌應了一聲,便自去派人傳令,張偉咪著雙眼,看著那高傑帶著巡捕營的兵士押送著上百人逶迤而來。

  那些閩人卻也發現事有不對,一時又不清楚就里,只是兩眼盯著高傑過來的方向,驚疑不定。

  待隊伍稍近一些,眾閩人頓時發現不對,鐵鏈鎖來的正是各自族中的族長、平時里受敬重的老人,當下眾人大急,發一聲喊,便向高傑處沖去,一時間數千人手持各式農具沖上前來,聲勢到是頗為驚人。

  堪堪沖了百余米遠,卻正迎上劉國軒帶領的龍驤衛的兩千兵士,身後又有如雷的馬蹄聲而來,顯是適才凶神惡煞般的飛騎衛也追襲而來,眾人慌了手腳,和粵人械斗還算是民間爭斗,若是和這些兵士打將起來,那可便是造反了,一時間各人手足無措,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國軒卻不待這些閩人主動進擊,一聲令下,兩千名訓練有素身強力壯的兵士舉起事先備好的粗長木棍,劈頭蓋臉的向跑在前列的閩人打將過去,一時間棒子如雨點般揮舞下去,一時間便有數百閩人頭破血流,“唉呀”一聲,被打倒在地。後面諸人眼見這些兵士如虎似狼,凶橫的緊,一時間各人都嚇破了膽,轉身向後跑去,卻只得叫一聲“苦也”,卻原來是飛騎衛趕到,馬蹄處處,又是踏倒不少時運不濟的倒黴鬼,眾閩人這才息了救人的心,忙不迭自顧逃命,饒是如此,仍是被打翻了上千人,一個個頭破血流,只躺在地上,卻是分毫不敢動彈了。

  那高傑卻是機靈的緊,眼見這邊打的熱鬧,他卻率巡捕營的兵士拐了個大彎,總算是趕到神策衛陣中。見張偉正在陣中,快步竄到張偉馬前,稟道:“屬下高傑,帶全部人犯趕到,無一漏網!”

  張偉點頭道:“很好,將這些人帶到陣外,我要訓話。”

  高傑聽命吩咐下去,一幫巡捕立時又拖又拽,將一干人犯拖到陣外百米處,那對面的人雖看到,卻剛剛被打的灰頭土臉,如何敢來相救。

  “你們大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有鎮上有頭有臉的大商人,今晚的際遇,自已在被逮之前,沒有想到罷?”

  有一黃姓老人見張偉問話,梗著脖子道:“正是,就是在內地大明皇帝治下,也沒有這般對待不曾犯罪之人。”

  見他開口,其余眾老者便也紛紛開口:“正是,派兵士不問究竟,不分青紅皂白拿人,哪家的皇帝都沒有這麼干過!”

  “暴虐之人,必無好報!”

  “手中有刀,便可隨便殺人麼,也忒不講道理了!”

  張偉見場面混亂,咬牙笑道:“周全斌,全體鳴槍!”

  一聲令下,兩千神策軍士又一齊舉槍射擊,“砰砰”一陣巨響後,那些適才議論紛紛的已不敢做聲,張偉笑道:“適才有人說的一句話,一半對,一半不對。手中有刀,便有資格不講理,便可以隨便殺人,這話對了一半。不對的一半是卻是爺要和你們講理,今晚逮了你們來,還是要先把道理說說,看看你們為什麼會站在這兒。”

  見眾人無話,張偉又道:“你們之中,有好幾十位是老者,有各族的族長,長老,說話都是有份量的,有時候比我這台北之主還管用,你們說說,為什麼今晚會有這麼多人來械斗?”

  “奄?沒有人回答麼?以為躲在家里便可以推避責任了?平時你們的威風哪去了,怎麼這麼多人持刀弄棒的來打架,你們這些家族長老們全然不知?”

  見張偉逼問,適才首先開口的黃姓老者又接話道:“來打斗是我們的不是,不過這數月來粵人一直欺付閩人,官廳中人又回護著粵人,待閩人不公,此番私斗,卻也是你逼出來的。”

  “哈,當真是笑話!我逼出來?我在這台北說話算麼。但凡我有什麼舉措,你們這些人無一不在背後議論,百般不妥,千樣不是,就差把我公然攆下台,讓你們來當家做主了!”

  “爺如此說話,我們無話好說!”

  “很好!我便給你們一些真憑實據!”

  火光下,鐵青著臉的張偉開始逐一點名,曆舉這些族長暗中搞的活動,使絆子的,說怪話的、暗中聯絡軍士的圖謀不軌的;還有一些來台經營產業的富商,覬覦張偉何斌的成就,陰謀不軌,暗中借由農人不滿而拉攏人心者,收買閑人打手的、暗中收買那些不思墾種懶人地契者。舉凡種種,張偉一一點名道出,只不過半個時辰光景,便一一清算的清清楚楚,一眾人等面色死灰,開始還有打算抵死不認的,現下也只能希冀張偉從輕發落,好在張偉在這台北一地尚未開過殺戒,或許此次只是責罰一通了事吧……

  張偉見眼前諸人各自垂頭喪氣,卻都用乞憐的眼神看著自已,心中冷笑一聲,嘴上語氣越慢慢變的柔和:“這台北雖由我做主,到底沒有設官立府,說的難聽點,我只是個強盜頭兒,你們不服我,到也算不上什麼造反,謀逆。”

  見眾人精神一振,張偉又道:“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諸位沒有觸犯國法,卻違了我的家規,這處罰卻是免不了的----有什麼遺言,現下就和那邊相熟的人交待一下吧。”

  場中諸人如遇雷擊,怎地也想不到張偉會下此辣手,竟然要將他們處死。當下便有數名後來台的富商喊道:“張老大,咱們不在這台北便是了,現下就回去收拾細軟----不,我們什麼都不要了,只求你放咱們一條生路,我們立時便動身離台,不敢在此礙事了。”

  張偉冷笑道:“若是以前,我定會放你們走,現下卻是休想了。放你們走,在內地造我的謠言,說的我不是,壞我的名聲麼!放心,你們的家產我一個子兒也不要,你們的家人我也不會為難,只是寸板也休想下海!”

  又咬著牙笑道:“你們說我心狠也罷,說我冷血也行,總之我現下的章程就是,我的話便是天理,我的話便是人欲,順我者生,逆我者亡,你們若是有本事,便是我死,現下我擒了你們,對不住的很,各位都別想活命了。”

  那黃姓老者慘笑道:“大家伙去找族人留話吧,這位爺是要殺咱們立威了。殺我們一人,可比殺一百個普通人還管用呢。”

  贊許的一笑,張偉道:“這話說的也算有理,諸位,請快行吧。”

  因見有半數人驚惶過度,癱軟在地,張偉便下令神策軍士過來摻扶,向閩人大隊那邊稍近了些,稍頃,便聽聞得那邊哭聲震天,張偉雖是努力收斂心神,仍是心頭大震,差點便要狠不下心來。

  又稍過一會兒,張偉在馬上向高傑擺擺手,道:“動手罷。”

  火光下,注定要被處決的人又被拖拽而回,在場中空地依次排好,巡捕營的士兵們開始舉槍瞄准,張偉在馬上揮揮手,槍聲響起,各人身上迸出血花,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陣,自有巡捕營的兵士上前補上幾槍,高傑待屬下報告後,確定全已死盡,乃跑到張偉馬前,報道:“一百零七名人犯皆已處決完畢……”

  “好了,不必說了。將屍體交給那些人,令他們帶了回去吧。明兒巡捕營宣喻布告,將他們的罪行公報四方。”

  當下打馬而回,不忍再聽身後那些哭喊,心內也極為矛盾,不知此事過後,這個曆史分支會給自已什麼樣的評價。只是以眼下看來,若要施行自已的主張,就非得行威權之道,不殺人無以立威,張偉此番殺人,縱有百般借口,自已心里卻明白,所殺之人大多罪不致死,只是現下要建立威權獨裁,也只能如此。

  心中雖郁郁不樂,卻不得不打起精神向眾神策及飛騎軍士們訓了幾句話,褒獎一番。又令周全斌不可回營,就帶著人輪班在新竹巡邏,整個台北五鎮近期內實行宵禁。

  第二天張偉至台北衙門,頒布法令,嚴禁私立族長,禁買賣田土、禁軍人參預民政、禁誹謗官員、禁非議政策法令……

  舉凡種種,皆是集權獨裁之舉,因昨晚大開殺戒,全台北震怖,見官廳之人四處張帖布告,又是那些被處死之人的罪行,又是種種禁令法條,原本對張偉施政方法一直有種種議論,現下布告下來,官廳之人打鑼宣告,旁邊雖有無數民眾傾聽,卻再也無人敢發一言,自此而後,凡張偉下頒之政令無有不暢行者。

  在壓抑和不安中,又是一年除夕來到,張偉在明末渡過了第二個春節。此次過節卻與上次不同,去年除夕張偉整日價被人邀請,每日里喝酒喝的頭暈,現下他威風凜凜,殺氣十足,尋常人見了他腳都軟了,哪敢邀他。除何斌外,一個年節竟無人敢邀張偉,便是施琅,也是音信全無。

  這一日眼見是元宵佳節,張偉心中納悶,無奈之下只好借賞燈名義,邀了何斌,又下帖子請了施琅,令人在後花園整治酒席,只待眾人前來。

  眼見天色已晚,夜色蒼茫,張偉令人在後園點了數十盞燈籠,將場中照的如同白地一般,家中僕役穿花蝴蝶般上菜,不消一會功夫,一桌酒菜便已整治停當。

  張偉見眾人尚未到來,便向府中家僕道:“你們派幾個人去催催。”

  那長隨諾了一聲,便待出門,卻聽得不遠處有人大笑道:“志華這後園,在台北要算是最精致的……”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5 AM

第三十一章 立威(下)

  現下敢在張府大門外稍做停留者都是少之又少,更別提敢在張府內大聲喧嘩,正是那何斌與陳永華攜手而來。

  張偉迎上幾步,笑道:“廷斌兄,你這話說的可不地道,你府中的花園新近花了幾萬銀子修繕,小橋流水,鳥語花香,你當我不知道麼,前幾天你請我過府喝酒,居然舍不得讓我去享用一下,可真是小氣的緊。”

  何斌向陳永華笑道:“你看這人,好心請他去喝酒,當時他不說要去花園看看,現下卻拿這個來堵我的嘴,好生沒勁。”

  陳永華笑道:“花園再好看,也不過是人工雕鑿而成,哪有那自然野趣來的真實可愛,兩位,若閑暇時不妨到那台北各處轉轉,比窩在這小花園里強多啦。”

  張偉何斌兩人卻似早料到陳永華會如此說,也不與他爭論,只都一笑,便各自入席。

  張偉向陳永華道:“複甫,自從你將內地家眷接來,可就沒有邀我去你家中一次。這年酒也不清我喝,真是小氣的緊。”

  陳永華笑道:“到不是我不想請你,實在是你身高位尊,我家中又甚是窄小,哪容得下你這大人物。”

  張偉喟然一歎,道:“你也罷了,施倔驢也好似與我生份了似的。從印度回來後,他忙碌的很,便很少與我見面,上次械斗亂子起後,他更是很少與我沾邊,怕是我這身上有血腥氣,他怕聞到吧。”

  陳永華不便答話,何斌只得安慰張偉道:“志華放心,尊候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彈壓內亂,壓制這些宗族勢力,也是迫不得已。日子久了,他會理解的。”

  張偉歎一口氣,不再抱怨,心頭卻甚是不悅。何陳兩人見他如此,也各自氣悶,三人不再說話,只是悶聲喝酒。

  酒過一巡,何斌見氣氛沉悶,便強笑道:“志華,複甫,枯酒無趣,咱們不如來行個酒令?”

  張偉卻最怕這玩意,連連擺手,正要推辭,卻聽有人在花園角門處笑道:“行酒令,那我還是趁早離場的好,沒的在這出乖露丑。”

  眾人回頭一看,卻不是那施琅是誰。何斌大笑道:“尊候,你來遲了,又抗我的酒令,罰酒加倍,先飲了六杯再入席說話。”

  當下把那青花細瓷的酒杯遞與施琅,三人笑看著施琅飲了,方才准他入席。

  施琅到是無所謂,飲完哈著酒氣坐下,向各人陪罪道:“不是我有意怠慢,實在是家里有親戚在,非逼我喝了一巡才放行。小弟向各位大哥陪個不是,恕了小弟這一回吧。”

  張偉從鼻子里冷哼一聲,道:“尊候,你家里的酒難飲的很哪。非得我請你才賞光,怎地,我便不能上你府里去了?”

  施琅先是一陣尷尬,全然沒想到張偉會一開場便如此直白,抓耳撓腮半響,卻是答不出話來。

  張偉見狀,冷笑道:“尊候,此次邀你們過來,便是要把話說清楚了。動手之前,你們也都隱約知道此事,怎地,現在都與我劃清界限,自個兒大義凜然去了?”

  施琅無奈,只得道:“大哥,此次你誤會重了。此番舉措我完全贊同,這陣子之所以少見你,是因為和英國人在商討一樁事情。事情沒有眉目之前,沒有與你講而已。”

  “喔?是前次與你一共前來的那幾個英國人,他們說啥了?”

  “他們對大哥這次的行動,很是贊同。另外,他們有些想法,正在與我商議。”

  “什麼想法?”

  “他們說,咱們中國人看似集權,其實民間掣肘的力量很強,皇權其實是貌似強大罷了。”

  “此話怎講?”

  “他們說,根據這些年在中國沿海的所見所聞,再加上對大哥治理台北的觀察,他們認為,在最高統治者下,有這麼幾個階層:一,儒生士大夫階層。他們是道德的捍衛者,他們是輿論導向的左右者,在很大程度上,在朝堂的儒生沒有在鄉野的儒生更能影響更多的人。”

  “很對,這些洋鬼子的話聽起來很怪,不過說的是實情。複甫,廷斌,你們如何看?”

  陳永華點頭道:“誠然如此。數千年下來,便是皇帝也無法改變現下儒家獨大,儒生操持經典,掌握輿論的力量,當年後唐朱溫將唐朝數百名儒臣投入黃河,曰:汝輩自號清流,今日吾讓你們變濁流。朱家天下從此臭名遠揚,短短數十年而亡,算是要遺臭萬年啦。志華,對儒生的處斷,將來你不可不慎。”

  張偉沉默不瓖,向施琅道:“尊候,還有什麼?”

  “二,族權在相當程度上削弱了中國政府中央集權的力量。而族權的理論基礎,便是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地方官員很多時候都對地方豪族無能為力,大哥你在台北宗族一事的處置,英國人都很贊同。只是,光在肉體上消滅還無濟于事,將來若是沒有大哥這樣的鐵腕人物,只怕一切又是白費功夫。他們說,還得在經濟和理論形態上,徹底鏟除儒生及宗族,才能形成真正的強力的中央集權。如何在最大程度上的利用民間有一切力量,這是擺在大哥你面前的命題。”

  張偉在心中暗想:“這些英國佬眼光到准的緊,末來中國人提出來的君權、族權。夫權等等,他們現下就看的出來,但中國現下沒有工業,沒有真正的城市帶,沒有市民階層,一下子想割斷這些農業政治傳統中的東西,談何容易。”

  因向施琅道:“他們現下和你說了這麼許多,可有什麼具體的建議?”

  “辦工廠。這些英國人說咱們可以建立一些棉布廠,把小規模的手工生產變為大規模的工廠,還有絲廠,糖廠,可以在咱們公辦的同時鼓勵商人投資,一來可以化農為公,二來可以將鎮上那些游手好閑的人都投入工廠。還可以把犯罪的人弄到工廠里做苦役贖罪。”

  “喔?”

  “英國人說了,他們英國前些年就有個什麼圈地運動,大地主把土地改為牧場,于是大量的農民無地可種,跑到各處流浪。這要在咱中國,又會起亂子,有人鼓動造反了。人家英國國王下了個法令,凡流浪者第一次抓到打鞭子,第二次便砍手,第三次便是死刑。一時間這些農民不敢流浪,便都到工廠里做工去了,一來沒有了亂源,二來城市里得了很多便宜工人,這工業一下子便發展起來了。我思謀著這些話都有道理,這些日子里便帶著這些人四處考察選址,看看咱們台北能不能也這樣搞。”

  張偉為之愕然,想不到曆史上有名的所謂“羊吃人”的圈地運動,居然這麼堂而皇之的變相出現在台北,雖心頭一陣郁悶,但心下也明白,這確實是改變末來台北發展瓶頸的不二良方,只有改變農業在台北產業中的比重,真正的發展起工業來,再借助海上貿易,才能使台灣富庶到可以承受自已要發動的大陸統一戰爭,而將來改變整個中國內地落後,也非得這樣從根本處著手才是最佳方案。

  何斌陳永華到是覺得這法子未免太過殘酷,兩人皆搖頭,何斌更向施琅道:“尊候,還以為你對志華的舉措不滿,不想你走的更遠,小心在後世留下罵名。”

  施琅將頭一扭,道:“這我一概不管,只要是有利咱們發展壯大,我都覺得可行。至于後世是什麼名聲,現下管它干什麼。若是不干出一番事業來,史書上哪有施琅二字可言。”

  陳永華道:“即便如此,這辦法也未免過激,小心弄出民變來。”

  “咱們給了地給他們,不好生耕種,卻不務正業,自做自受罷了。民變,只要火槍在手,咱們什麼民變也不怕。”

  “尊候說的話有道理。但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我想,日後募人來台,仍是以耕作為主,適量的招些不願種地的去辦糖廠和棉廠,這兩樣都是利大本小,這棉花和甘蔗咱們自個兒就能生產,周期快,見利大,就先搞這些。至于其它,先緩緩吧。”

  三人見張偉拿了主意,便不再多說,只是喝酒閑聊。張偉卻在心里想:“台北還有幾個金礦,至于罰人去做苦役之類,挖礦實乃不二之良法。但現下不能弄出動靜來,以防人眼紅。”

  心下明白,卻也不好對三人明說,只是又向施琅問道:“尊候,你上次去印度交了定銀,這軍船什麼時候能到?還有,他們說要幫咱們弄一個比澳門波加農炮廠還大的炮廠,怎地現在來這幾個人,制炮專家一個也沒有,這可不是在騙咱們麼。”

  施琅笑道:“諸般事情千頭萬緒,總得一樁樁來才好,現下咱們這港口才弄好,我聽那幾個英國人說,軍艦就快來了。至于炮廠……”

  施琅搓了搓手,笑道:“銀子啊。人家總不能幫咱們倒帖錢吧,現下這台北四處都要用錢,庫里可沒多少銀子了。一個大炮廠總得幾十萬銀子才建的起來,當年徐光啟在澳門買了葡萄牙人幾門紅衣大炮,還花了十幾萬銀子呢。”

  張偉心頭一陣郁悶,道:“咱們這糖也制出來不少了,他們不來買,現在卻怪我沒有銀子。是是,我知道是碼頭太小,人家的船只來往不便,現下這港口弄好了,告訴他們,可要加快貿易,要是沒有實力,咱們就不和他們做啦。”

  又向何斌道:“咱們那開往南美的船也該回來了吧?可別出什麼意外才好。唉,還是鄭芝龍賺錢容易啊。幕府鎖國,現下能和日本做生意的只有他了,這銀子是整船的往回運,好不羨殺人也。”

  何斌笑道:“羨也沒用,人家在海上經營的早,現下勢力盤根錯節,這整個閩南,誰人不知鄭芝龍?”

  張偉不服道:“知道我張老大的,也不少吧?”

  “是啊,官府都知道了,有空派兵來進剿才好呢。”

  “官府,只怕要自顧不暇啦。”

  “此話怎講?”

  “天機不可洩漏。”

  幾人頓時鼓噪起來,要逼張偉說出原故,張偉卻抵死也不說,幾人無奈,只好拼命灌他的酒,誰知道張偉來者不拒,到是喝了個痛快,待酒勁上來,往桌上一趴,便自睡去,卻是一語也不曾道出。

  何斌等三人自然不知道,曆史在永曆七年將有怎樣的變化。那個木匠皇帝失足落水,不治身亡,臨終命乃弟信王由檢繼位,改元崇禎,自元年起,便是閩南大旱,災民流離失所,整個福建頓成人間地獄。越二年,又是陝西大旱,朝廷又廢除驛站,驛丁李自成將跟隨高迎祥造反,從此明朝正式踏入亡國之途。

  而這福建,也將在不久後迎來崇禎年間的名臣熊文燦,他招降鄭芝龍,借助鄭芝龍之力鏟除了不肯被招安的廣東海盜劉老香,鄭芝龍得已被授游擊將軍,後又官至廣東總兵,整個鄭家勢力,將由海上返回大陸。至于熊文燦怎麼處置這段曆史中的插隊者張偉,現下卻是未知之數。

  臉紅耳赤的張偉在被下人搬到床上後,入睡前仍在迷迷糊糊的想:“是招安要一個名份,還是造反到底……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5 AM

第三十二章 堅船

  “尊敬的張偉閣下,您對我們的戰艦還滿意嗎?”

  勞倫斯上尉得意洋洋的臉就湊在張偉耳邊,眼前正是英國東印度公司出售給張偉的四艘英國三級戰列艦。當時的英國戰船分為戰列艦及近海小型戰船。戰列艦又分為三級,一級戰艦有成員八百人,大炮一百四十門,造價昂貴之極,不是現下的張偉能奢望的,便是英國政府,也只裝備了數艦而已。第二級戰列艦成員約有九十至九十八門大炮,賣給張偉的是三級兩層甲板的戰列艦,裝備長管加農炮洋六十四門,每艦要價二十萬兩白銀,使得張偉在內的台北諸人心驚肉跳。據勞倫斯稱,此價格已是照顧之極,不能再減的了。

  在施琅前往印度查看後,便依台北財力定購了四艘三級戰列艦,施琅回台後那英國東印度公司向本國彙報,因當時的東印度公司名曰公司,實則是英國政府在海外的殖民代表,連當時的孟加拉與印度都是由東印度公司托管,現下英國正與荷蘭爭奪海上霸權,見東印度公司在亞洲成功尋得了代理,欣喜之下哪有不允的道理。當下由海軍劃出新造的四艘三級戰列艦,交付給接船的東印度公司人員,又拖延了數月,直到這天啟七年三年中旬,才到達台北碼頭。

  依照雙方的協議,張偉付給現銀四十萬兩,其余欠款皆以實物抵扣,若非如此,現下讓張偉拿出這些銀子來買船,當真是當了褲子也買不起。

  勞倫斯看一眼張偉神色,見張偉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的吃驚與欣喜,心頭一陣郁悶,轉頭又看了一眼何斌施琅等人,見他們都是十足入迷模樣,心頭大喜,向張偉笑道:“閣下,整個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戰船也不過二十余艘罷了。現下在台灣的戰船,不過兩艘,閣下的海軍力量,已遠在台灣的荷蘭人之上了。”

  張偉斜眼看一下翻譯的老林,心中不悅。那艾麗絲說是別有任務,此次英國人來台,只是從東印度群島找了一些通英文的華人,美人不見,張偉心中正是郁悶,又見那勞倫斯洋洋得意,便冷冷道:“勞倫斯先生,靠這四艘能打敗二十余艘戰船麼?人家可不是傻子,台灣兵力不足,難道不能從南洋再調兵來。”

  那老林翻譯過去,勞倫斯尷尬道:“是的是的……這種事情,當然是閣下做主。我們只管配合您就是了。”

  張偉聽到那勞倫斯連聲:YSE,YSE,心里到覺得好笑,一想又不能把關系弄僵,便展顏笑道:“我對閣下提供的這些戰艦很是滿意,待過兩年,我要按每艦隊十二艦的實力,弄他個三四個艦隊,到時候,這南洋海面上,就是咱們兩家的天下啦。”

  心里卻在暗想:“荷蘭和英國的海上霸主之爭,到底是哪一年來著……不會改在這南中國海開打了吧……”

  那勞倫斯聞言大笑,道:“閣下開玩笑了,以閣下的財力,就算多募些人來種甘制糖,再多紡絲積布,可能也要幾十年後才能裝備的起吧。”

  又傲然道:“大英帝國在和西班牙無敵艦隊開戰時,這種戰艦也不過三十四艘而已,閣下將來能裝備了一半,便可以橫行四海了。”

  張偉見那勞倫斯樂不可支的模樣,心道:“王八蛋,爺爺不但要買你們的,過幾年還要自造,好神氣麼,除了這些大炮現下中國人造不出來,你當你們的破帆船有什麼了不起的。當年鄭和的寶船下西洋時,你們還在地中海打圈圈呢。等過幾天老子開了金礦,一桶金子就值一萬英磅,近四萬兩銀子,到時候還怕造不起麼。”

  當下不在和勞倫斯說話,只自顧著向停靠的最近的戰艦行去,身後一眾英人見他上船,也忙不迭跟了上去,施琅見這邊擁擠不堪,自帶了何斌向另一艘戰艦行去。

  張偉上船,見那船上各處規劃井然有序,各種用具都是結實耐用,連那甲板上的銅釘都擦的油亮,心下暗贊:“這英國果然是未來三百年內無人能敵的海上霸主,現在的造船業已比中國領先不少,就是這細節規置上,就比福建福船要認真合理的多了。”

  身後眾英人見張偉神情滿意,心頭均是大喜,一個個笑咪咪的跟在身後,頗是為自已國家的戰船而自豪。

  張偉不理身後英人表情如何,卻在仔細研究船上那數十門大小不一的火炮,除了艦首四門十六磅長管加農,其余都是十二磅,到也不比現下中國使用的火炮先進多少。便向那勞倫斯問道:“這些火炮的炮彈呢?是實心彈還是開花彈?”

  那勞倫斯答道:“六成的實心彈,四成的開花彈。”

  “哦?帶我去看。”

  張偉心頭大喜,原本是隨口一問,卻不料這船上的炮彈居然裝備了這麼許多開花彈,海戰時開花彈用處並不比實心彈大,到是在陸戰時若是能大量裝備開花彈,那威力可就大的多了。

  當下由勞倫斯帶路,眾人向那船上的彈藥庫行去。當時大炮炮彈共分三種,一種是實心彈,由實心鐵丸鑄成,用于海戰時擊發敵船,或是攻城時擊破城牆,若是野戰,則殺傷力不大。二種便是霰彈,由碎鐵塊或是碎石為炮彈,殺傷面大,弱點是射程過短,第三種便是這開花彈,內裝火藥,發射時四散傷人,狀如花朵,故名開花彈。張偉眼前的這英國制開花彈是在鑄鐵彈體上開一個口,以木制的信管塞住,在

  信管內裝上緩燃火藥來引爆,原本苦于這時代實心彈遠過于開花彈的張偉,一見這下如獲至寶,當下便向勞倫斯道:“上尉,日後我的炮廠,九成的炮彈都要這種開花彈!”

  勞倫斯為難道:“這些炮彈鑄造起來可比實心彈費工的多啦……”

  “無妨,打起仗來,這麼一顆抵的過實心彈十顆。”

  見勞倫斯眨眨雙眼做不解狀,張偉也不多說。當時歐洲人一場戰爭有那麼幾萬人參戰便是大戰役了,自然不能理解張偉將來要面對數十萬人的大戰場之所需。

  待張偉下得船來,回首眺望靜靜停泊在碼頭內的這四艘英國戰列艦,想起曆史上鄭成功以兩萬五千人,四百余艘戰船的實力,才勉強擊潰荷蘭人,在台灣立定腳根。武力及科技一直領先于世界的中國,現下便已經是帝國斜陽,想來當真令人扼腕。

  又見何斌施琅面帶笑容自另一艘戰船而來,張偉笑嘻嘻的迎上前向何施兩人道:“兩位,與荷蘭人開戰,此其時也。”

  兩人一驚,施琅疑道:“此時荷蘭人實力仍遠在我們之上,開戰,不是自尋麻煩麼?”

  張偉見身邊都是親信之人,乃笑道:“兩位放心,此事現下只是略有眉目,待過些時日,便可與大家一起商量。不過有一條,決不能待荷蘭人築成堅城我們再去驅趕,那樣代價太大,咱們絕對承受不起。”

  又向兩人笑道:“現下與兩位說,是要在暗地里先做些准備。第一條,將三衛規模擴大各自擴大一倍,六千變成萬二千人,才能夠這場戰事所用。第二條,這四艘船每船要水手炮手共四百人左右,也需盡早募集,讓英國人好生訓練。還要鑄起岸防炮台,再造上幾十艘運兵的船,便足以開戰了。”

  何斌苦笑道:“志華,你說的到是簡單。雖說那往南美的船只年後回來,淨利便是八十萬白銀,不過這台北四處用錢,你那六千兵士一年就得幾十萬銀子來養,這要增另一倍,將來怎麼承受的了。”

  施琅概然道:“開源節流,以理財之道也……”

  “呸呸,尊候,志華沒說話,你到敢來多嘴。你懂什麼理財!今年台北五鎮的收入歸總加起來不到一百五十萬的銀子,募人來台要錢,日常開支要錢,開糖廠、布廠要錢,現下台北每月的開支便是十萬銀子,若不趕緊想辦法,只怕今年便要入不敷出!”

  施琅見何斌發火,囁嚅幾聲,不敢再多話,只向張偉看去。張偉卻也極是頭痛,來台之初用錢之處頗多,然而自已與何斌二人之力便足以維持,現下眼看財源廣進,手頭反而越來越緊,當真是活見鬼。思忖一下,便向那何斌說道:“廷斌,莫急,眼看這年關已過,我已打算好了,要將那些游手好閑之人一概發配去開挖金礦。只是這台北有金礦一事,卻是不得和任何人說起,需要派人嚴守,不能讓消息走漏。

  挖出金子來,咱們自已先鑄成金塊,然後以金換銀,一年數十萬銀可得,正好用來養兵,待過一陣子來台的人多了,各樣工廠辦將起來,再打跑荷蘭人,財政上的局促便可緩解。”

  何斌詫道:“志華何以知道這台北有金礦?現下在何處?”

  張偉笑道:“是小弟屬下有一飛騎衛士閑逛時發現,年底便已報告給我知曉,因不知產金多少故而沒有向你們說起,現下已堪探清楚,一月約能出大半桶赤金,一年總能挖出幾十萬銀子來,只是這礦脈不深,不能做為長久之計。”

  何斌點頭道:“生財之道不再于這些,到底是能讓錢生錢最好。志華有空,咱們一起去那金礦看看,安排一下如何開礦事宜。”

  張偉笑道:“不急,一會子咱們帶這些英國佬去選址,造炮廠,這才是當物之急!有了實力,不怕沒錢!”

  又向施琅道:“尊候,我想令你不再管陸軍之事,專心呆在這戰艦上,日後咱們的海軍,都由你來掌管。你意如何?”

  施琅喜道:“還是大哥你明白小弟的心思,在陸地上打,到底不如在海上刺激,還有,這茫茫大海,將來一定要讓大哥你做主才是!”

  又咪眼向那四艘戰艦看去,道:“只可惜現下船太少啦!”

  張偉笑道:“就這都是掏光了老底買的,你當容易麼。英國人若不是指著我們幫手爭海上霸權,再多的錢人家也不賣。將來咱們還是得仿制。還有,尊候,這幾艘船如何命名?”

  “命名?船只要命名做甚?”

  “英國人的船只都有名稱,這樣方便的很。”

  “這到也是,依我的意思,既然咱們在步兵叫鎮遠軍,那麼這靠在最外面的這艘,便叫鎮遠艦吧?”

  “甚好!這四艘船便都依遠字來取名,第二艘叫定遠,然後是平遠,安遠,你們看如何?”

  兩人自然無話,張偉心頭暗念:“鎮遠和定遠,你們可千萬莫再讓人擊沉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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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利炮(上)

  正沉思間,那勞倫斯帶著十余英人笑嘻嘻自碼頭處趕來,遠遠向張偉叫道:“閣下,咱們這便去選擇建造炮廠的地址吧?這對您可太重要啦!”

  張偉因見一眾英人皆得意洋洋,為防將來有囂張跋扈反客為主之患,原本欲直接堪踏大炮廠地址,思量之下,到是對急步而來的勞倫斯道:“鑄炮,只是為將來之需,現下我台北有鎮遠軍,便是沒有大炮,擊敗荷蘭人也是易如反掌。”見勞倫斯露出不信的神色,張偉笑道:“眼瞅著就要響午了,大家總要吃飯。與其回鎮上,到不如去兵營,也讓勞倫斯上尉開開眼。”

  何斌與施琅相視一笑,知張偉想給這些英人來個下馬威,施琅便向張偉道:“現下我還是鎮遠軍副統領,我先回去,張羅些好酒菜,咱們可不能薄待了這些好朋友。”

  張偉心知肚明,也笑道:“難得尊候也通一次人情世故,很好,你先去准備吧。”又向身後張瑞道:“你也不要跟著我,去帶人幫施統領的忙,把張鼐張傑也都叫上,大伙一起熱鬧熱鬧。”

  張瑞聽命,吩咐張偉身後其余衛士多加小心,自帶了兩人飛馬而去,施琅向那勞倫斯招呼一聲,便也騎馬先行而去。

  那勞倫斯不明就里,還以為施琅當真是去張羅酒菜,眼前頓時浮現上次在何斌家里品嘗中國大餐時的情形,一瞬間口角生冿,將嘴抿了一抿,向張偉道:“貴國曆史悠久,種種文明領先歐洲甚多,實在是令人好生敬佩!”

  張偉肚里暗罵:“待兩百多年後,你們的後代喝中國人血,食中國人肉,享受中國人奴才一樣的款待,也是一般的說法。領先,還是讓中國人的鐵與火領先吧,這美食之類,領不領先也不打緊!”

  表面上不露聲色,只微微一笑,以示對勞倫斯的恭維心曠神怡,又向他問道:“這次貴國給我帶了什麼樣的鑄炮專家?我聽說那澳門的葡萄牙人波加農,可是好生了得,大明帝國的幾百門大炮,大多是向澳門炮廠購買和仿造的,這可當真是了不起!”

  那勞倫斯將脖子一擰,道:“閣下,那葡萄牙不過是歐洲小國,他們的制炮水准算的了什麼!此次我為您帶來的幾位鑄炮專家,都是英國東印度公司里頂尖的好手,可以滿足您任何要求!”

  張偉聞言似笑非笑,道:“射程十里、爆炸彈丸、分裝彈藥、後膛裝填、有射表、瞄准具,精鐵鑄造……”

  那勞倫斯身後幾名大鼻子英人聞言,皆是雙肩一聳,嘀咕幾句,卻原來是答道:“這些原本就是長管加農炮的特征,全然沒有問題。”

  又道:“賣給閣下的戰艦,上面的大炮除了射程略有不足,其余皆符合標准。”

  張偉冷哼一聲,道:“這就沒錯了!剛剛我說的那些,全是我中國內地軍隊紅衣大炮的標准,你們若都是這樣的水准,也強不到哪里去。”

  從英人原待不信,卻見張偉說的頭頭是道,一時間驚疑不定,那勞倫斯勉強笑道:“閣下,請相信我們的炮師,一定會為您鑄造最先進的大炮。”

  張偉不置可否,見有隨眾將馬匹牽來,便道:“先不說這個,咱們先去兵營,飯後再說。”肚里卻在暗笑:其實直到明末,才由吳三桂在山海關首鑄鋼殼鐵芯大炮,至于射程,現下的紅衣大炮有效射程只是兩千五百至三千米罷了,開花彈麼,明末時是有了,後膛裝填,只是少數火炮能夠如此,至于射表、瞄准具云云,更是少之又少。不過反正吹牛不必報稅,趁英國人對內地軍隊不大了解之機,抬高一下自已的籌碼,那又何樂而不為?

  當下各人騎了馬,向兵營馳去。與這台北碼頭相離最近的自然是鎮北鎮,一路上都是張偉令人修的條石官道,跑起來甚是快捷,待離鎮外五六里處,轉上一個彎,跑上十余里,便是那鎮北兵營所在。一路上原本沒有人家,現下人口漸多,張偉又令人在沿途植柳種樹,又因知台灣所產水果好吃,便在這鎮北至兵營的路上使人一路種植了桃樹,後來時日長久,鎮上百姓便只管稱那兵營所在方向為桃園。

  眾英人尚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風光,當時歐洲人在環境衛生上可沒有什麼講究,整個倫敦和巴黎都被稱為大糞坑,當真是肮髒之極,張偉來自現代,對環境上卻是講究的很,雖然招致不滿而始終不改初衷,于是眾人奔馳在這乾淨整潔的條石大道之上,眼前皆是剛發芽露青的桃樹,眾英人始覺適才勞倫斯稱贊中國先進文明于英國,未嘗不是全無道理。

  距離兵營尚有里許,便見那飛騎三衛上千騎身著皮甲,腰懸繡春刀,陣列于鎮遠兵營大門之外,見張偉等人來到,張鼐等人一聲令下,上千人于馬上將大刀抽出,舉于胸前,刀光被日頭一照,映射出耀眼的光茫,張偉等人只覺得白晃晃一片,咪一眼再去瞧,卻見那些騎士將隊型一變,分為兩翼跟隨在張偉一行身後。那勞倫斯心內暗驚,要知那時歐洲雖已初步進入熱兵器時代,但重騎兵的威力卻也不是早期火

  槍兵所能擋,其後若干年英國內戰,克倫威爾以兩萬騎兵橫掃英國,騎兵之威,仍在其它兵種之上。這飛騎衛人數雖並不多,但整齊劃一,訓練有素,又手持大刀,威風凜凜,令一眾英人頓生被壓迫之感。

  勞倫斯在馬上干笑一聲,向張偉道:“閣下手下的騎士當真是雄壯的緊,令人好生羨慕。”

  張偉只是一笑,知他尚不服氣,一千騎兵固然聲威不凡,到也嚇不到這離國萬里這遙的大英帝國海軍上尉,當下只是略一點首,將馬腹一夾,帶頭馳進兵營之內。那勞倫斯見張偉如此,心道:“這麼點騎兵就想嚇倒我麼,也未免太過幼稚。”

  張偉卻不知身後勞倫斯正在腹誹,縱騎馳進兵營後,眼見得六千軍士黑壓壓站滿操場,施琅周全斌等人見張偉縱馬馳入,一聲令下,六千軍士將手中火槍一舉,單膝下跪,高喝道:“叩見統領!”,數千人聲調一齊,聽起來悅耳之極,張偉心頭大喜,差點便想揮手道:“同志們好……”,不過按捺一下心神,將臉板住了道: “諸位辛苦,都起來吧。”

  三衛士兵皆暴諾一聲,將身站起,正好那些英國軍人也進得營門,見了如此聲勢,到是嚇了一跳。那施琅策馬馳到張偉身邊,向張偉大聲道:“屬下施琅,率鎮遠三衛士兵,恭迎統領!”

  張偉大笑道:“很好,選幾個人打打靶,給英國朋友們瞧瞧。”,說完向施琅一擠眼,施琅自然心領神會,自去選一些槍法最好的兵士向靶場方向而去。

  張偉轉頭向勞倫斯道:“我這些兵士,可看的過?”

  勞倫斯看著場中黑壓壓一片持槍的兵士,只見各兵士皆身著青布小襖,頭戴圓笠帽,手持長槍,左腰間掛著三個鐵筒,顯是裝的火藥及鐵丸,右腰卻懸著細長鋼刀,雖不如大英帝國陸軍穿著的那麼紅紅綠綠,看起來卻更加威武整齊。便向張偉笑道:“閣下當真是兵強馬壯,身為盟友,當真是欣喜的緊。”

  張偉一笑,向勞倫斯道:“我手下的將軍們聽說閣下帶來的大多是職業軍人,他們身為軍人,當然要用軍人的方式來歡迎閣下,請閣下參觀我們的兵士打靶。”

  “那自然是一定會從命,非常感謝貴屬下的熱誠。”

  當下由張偉帶頭,領著一群英國人向靶場而去,因怕馬驚,各人都嚇了馬,那伙英國人聽說要看這群東方士兵打靶,見慣東方人使用冷兵器的大英帝國軍人自然不會放在眼里,各人神色輕松,說說笑笑的跟在張偉身後,只怕是對一會的酒席興趣到是更大一些。

  到得操場西側的靶場,眾人一看,卻有一百名士兵早已在列隊等候,見張偉等人到來,上來一位隊長請示,張偉點頭,令那隊長開始。那隊長將小旗一揮,十名軍士一梯次,持槍趴到靶位上,對面又有人將小旗揮上幾下,那十名軍士便將扳機一扣,“砰砰砰”的槍聲響起後,各人迅速站起,身後又有兵士補上,那邊的槍靶亦不斷更換,打好的靶便有人送到張偉這邊來,整個木靶上皆是鐵丸穿過的彈孔,大多是命中靶心,張偉先還瞧上一瞧,後來便不大肯看,只讓人把靶子遞給身邊的眾英國軍官觀看。

  那勞倫斯開始尚不以為意,只當張偉的這些兵士使用的是中國式土槍,待後來沒看到兵士打火點火繩,方知這些軍士使的都是燧發槍,只需扣動扳機撞火,便可將鐵丸射擊,至此眾英人方才仔細觀看,待看到這百名兵士槍法過人,五十米靶幾乎都可命中靶心,雖懷疑對方刻意挑選,但一下子能找出上百名如此槍法的兵士,這支軍隊的實力,卻也是不言自明。

  待打靶結束,勞倫斯見張偉向自已看來,方擠出一絲笑容道:“啊,尊敬的閣下,這些士兵的表現當真是棒極了!”

  見張偉不置可否,又將手向操場上列隊的兵士一揮,道:“這六千士兵,足可橫行東印度群島,不管是荷蘭、西班牙、葡萄牙,在陸軍規模和精銳程度上,都不足以與閣下的這支軍隊抗衡!”

  張偉見他刻意不提英國,心里暗笑,卻也不好逼他,心道:“待我將軍隊規模再擴大一倍,只怕這整個南洋,沒有人在陸軍上是我的對手了。你們歐洲瑞典的國王古斯塔夫爭霸歐洲時,屬下軍隊還有一半使用冷兵器,老子已經提前進入全火器裝備,就是那明軍,所用火器現下都比你們歐洲軍隊多,你們也只能用戰艦上的火炮和一些火槍卻嚇唬現下南美北美那些不開化的國家,在我這里,還敢這死鴨子嘴硬!”

  又想:“不過這陸軍使用的野戰火炮,到是得抓緊鑄造,光憑火槍可不成。”

  想起火炮一事,便不再與勞倫斯多說,將手一讓,領著諸人向施琅等人平素用餐的飯廳而去。

  張偉邊行邊想:“現下荷蘭人在台灣也沒有什麼大城,攻城大炮少鑄那麼幾門就是了,到是野戰的小炮,一定要先多鑄造。記得拿破倫當時橫掃歐洲以三營士兵為單位配備小型的野戰火炮,又是首先將火炮部隊單獨成軍的,當真是威力無窮,高科技的產品我不能造,但這些戰法先提前拿來用上一用,到也不費什麼事……”

  走的近了,眾人聞到飯廳里的酒菜香味,身邊眾英人已經是口鼻直動,饞相畢露,張偉一笑,虛掌邀道:“諸位,快請入席!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27 AM

第三十三章 利炮(下)

  眾人應邀而進,依次入席,那勞倫斯見施琅進來,解了盔甲入坐,故意向施琅恭維道:“將軍,您的軍隊是我見過最精良的!”

  張偉在肚里罵道:“又來分化拉攏那一套了。”

  施琅正容答道:“鎮北軍正是在張偉大人的領導下方有今日的成就,施琅怎敢居功!”

  又道:“不久之後,我就要離開鎮遠軍,去指揮閣下帶來的艦隊,還望您麾下的軍官能鼎力相助,給我們最好的海軍訓練方法。”

  勞倫斯干笑道:“那是自然,施將軍當真是謙遜過人,令人佩服。”

  施琅焦黃枯瘦的臉上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干巴巴答道:“如此便好!請大家舉杯共同敬我們尊敬的張偉大哥一杯。”

  說完冷眼掃視了勞倫斯身旁那些將要上船執教的海軍軍官,到令得那些急欲用餐的英國軍人們後背心一陣發麻,只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中國男子未必是想象中那麼好打發。

  當下眾人先敬了張偉,又吆喝著灌英國人的酒,若不是張偉擔心下午選址的事,只怕這些英人全都要醉臥當場,中國白酒之烈,豈是那些喝慣了低度脾酒的洋鬼子能承受的。

  待酒足飯畢之後,眾人一共飲茶,當時中國出口大宗之一便是這茶葉,可惜洋人不知飲茶之法,有在茶內加糖的,加鹽的,也有將茶葉煮上一煮,用來當菜的,真正的茶葉用法,到是很少有人知曉。眾英人眼見張偉等人將放在細瓷蓋碗內的清茶吹上一吹,輕啜一口便放下,也只得依樣畫葫蘆,卻是渾然不知這樣飲法有何樂趣,有幾下大鼻子英國佬便在心里暗想:“怎麼這個將軍如此小氣,連糖塊都舍不得給我們放上幾個……”

  張偉到是頗為享受英國人自南美帶來的雪茄,吞云吐霧之余,幾乎落淚,此時中國雖有少量煙草種植,不過在現代吸慣卷煙的張偉如何能忍受當時劣質煙草的沖勁,因而被迫戒煙良久,現在倚在藤椅上大吸特吸優質雪茄,當真是昏昏然,飄飄然,如墜云中霧里……

  勞倫斯見張偉如此享受,便向張偉建議道:“閣下,您既然如此喜歡吸雪茄,到不如下次我幫您弄些種子,便在這台北種上一些,吸不完的可以出售盈利,這豈不是更好?”

  張偉搖頭道:“這也罷了。吸煙于人體不好,我害我自已就成了,不必再為賺這幾個錢來害我的同胞。”

  何斌在一旁點頭道:“志華這事考慮的對。我就不覺得這煙草有什麼好的,活活的嗆死人!到是茶葉,志華,我看,過一陣子弄些人多種些茶,這出口貿易,茶葉也是大宗。咱們以前糧食種的太多,現下除了白糖能出口賺錢,其它的收入真是太少了。”

  張偉答道:“廷斌的話甚是有理,只是我們現下放棄了日本和東印度的貿易路線,不知道英國朋友的孟加拉和印度貿易區能不能接受我們的產品?”

  當時中國出口大宗的貨物,便是生絲與茶葉,往日本出口還有種種文化用品,如毛筆、硯台等物,只是現下這些貿易線路都把持在鄭氏家族手中。數十年後鄭芝龍降清,其子鄭成功起兵抗清,初始時無錢無兵,還是收拾了乃父的二十多艘海船,一年的貿易額便是一百六十多萬兩白銀,鄭成功由此收拾舊部,成功的發展起近二十萬的雄兵強鎮,海外貿易之暴利,由此可見一斑。

  張偉現下在台北出口的主要商品還只是白糖,因考慮不能與鄭芝龍起沖突,故而忍痛放棄生絲與茶葉等物的貿易,現下與英國人合作,到是不必擔心貿易沖突的問題。思來想去,當真是在夾縫里求生存,不由得不歎一口氣。所幸不久之後便能打跑荷蘭人,然後于之談和,以台灣為貿易中轉地,避開鄭芝龍接手荷蘭人的貿易線路,便可在短斯內積聚集大量資本,以利強兵。

  勞倫斯在一旁見張偉忽而愁眉歎氣,忽而緊咬牙關,急道:“閣下,我們大英帝國財力雄厚,印度又是很大的國家,完全可以接受您所有的產品,盡管放心好了!”

  張偉心道:“把產品賣斷給你一家,價格上可吃虧死了,你當我是傻子麼。”

  表面上卻展顏笑道:“如此甚好,這我便放心的多了。

  此事談妥,各人皆喜笑顏開,張偉便正色道:“大家伙兒別只管喝茶,全斌,國軒,你們說說看,咱們的炮廠建在何處為佳?”

  又道:“你們想好了回話,還有,這炮廠不光是鑄炮,還要仿制現下鎮遠軍使的這些火槍,規模不小,大家仔細想想罷。”

  施琅在一邊答道:“硬想也不是個辦法,讓英國人說說看,這炮廠要有什麼要求。”

  見眾人眼光轉在自已身上,勞倫斯轉頭與身後的鑄炮師嘀咕一陣,答道:“這炮廠麼,地方大,地勢要平,但還有有些小山用于炮廠試炮最好,需離民居較遠,還有,要有充分的淡水,最好是離河邊較近。”

  眾人聞言,各自皺眉思索,約摸一柱香的功夫,張鼐先道:“若僅是這些,我心中到有個地方。只是沒有地名,從鎮北鎮向碼頭方向的大路,走上一半,往西北方向拐,大約十里路程,便是那處地方了。”

  “甚好,大伙兒這便一起動身,和張鼐去看看。”

  張偉振衣而起,帶著眾人出門上馬,向張鼐所說的地方馳去。一路上風馳電掣,各人心中皆是興奮莫名,從鎮遠軍兵士手中使的火槍各人便知道優良火器之利,待英國戰艦一來,諸將雖大多是陸軍將領,卻也忍不住上艦察看,待看到一艘軍艦上裝備那麼許多威力巨大的火炮,想到遇有戰事那數百門艦炮齊發的壯觀景象,各人都是心癢難熬,現下張偉投巨資興辦炮廠,將來鎮遠軍亦將大量裝備各式火炮,想到此節,自周全斌以下,鎮遠軍各將當真是興奮之極。

  當下由張鼐一馬當先,帶眾人自荒野里向那處荒地馳去,所幸這台北荒地到沒有什麼紮人的荊棘,雖然草深過膝,到也不礙甚事,各人都是急性子,除了何斌遠遠落在後面陪著一眾英國人,其余諸人皆是快馬加鞭,只盼能飛去才好。

  十余里路,只不過奔馳了半個時辰,便聽那張鼐叫道:“到啦,前面便是一條大河,你們看,那東面還有十幾個小山包,正好可做練炮之用。”

  張偉騎在馬上向四處眺望,但見那四處荒草從生,直過人膝,一陣微微掠過,那些荒草隨風搖擺,竟然能看到幾只鹿驚惶跑開。張偉向各人笑道:“古人說陰山草原是風吹草低現牛羊,咱們台北是風吹草低現麋鹿啊。”

  何斌正好趕來,聞言笑道:“志華你不說我到忘了,聽說台南那邊正捕殺鹿群,賣到日本給武士做皮甲,利潤可是高的很。”

  張偉冷笑道:“我何嘗不知這個賺錢,不過,我甯願少殺一些,給自已的騎兵裝備,也不會為了賺錢把台北的鹿群殺光,待咱們打下台南,除了原住民可以捕獵,漢人禁獵!若是有需要,咱們自會組織人獵殺一點,竭澤而漁,這種蠢事咱們不干!”

  何斌咂嘴道:“這話算是歪論,我不與你爭執,不過日後殺鹿是免不了的。”

  張偉亦知讓古人明白現代人保護動物的理論無異于對牛彈琴,便也不再多說,只用馬鞭指指前方不遠處的大河,向張鼐問道:“這河叫什麼名字?”

  張鼐皺眉道:“屬下只知道有這麼一條淡水河,什麼名字到是不知。”

  張偉笑道:“這名字不是有了麼,就叫淡水河罷。”又向那勞倫斯問道:“上尉,您看這里如何?”

  “非常好的地點,只是道路不通……”

  張偉將馬鞭抽向身旁的雜草,大笑道:“就這些?放心罷,十日之內,開條土路出來,三十日之內,青石鋪路,同時還會把相關建築建好,鐵,琉璜都會給你們搞來,半年之內,閣下必須給我鑄出炮來,大炮我暫且不要,只要一千斤左右重量,射程在兩千米左右的野戰小炮,三輪炮架,要五十門,能辦到麼?”

  勞倫斯為難道:“閣下又何苦如此著急,鑄炮並不簡單,需要小心從事,若是著急鑄造,不小心炸了炮膛,必定會有死傷。”

  張偉詫道:“咦,閣下帶來的不是全世界最優秀的鑄炮師麼,怎麼這麼點小事也辦不到?”

  見勞倫斯神情難堪,臉漲的雞冠般血紅,張偉縱聲大笑道:“閣下,我是在和你開玩笑,你放心罷,我會派一些技師來和你們學習,有什麼危險,讓我的人上,你的人這麼優秀,在後面躲著就是,安全第一嘛。”

  見各人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張偉又冷冷說道:“我想你們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明說了吧,我現在要擴軍,這槍,我還是從澳門尋葡萄牙人購買,自制槍支的事情,待日後再緩緩辦理,但是這野戰用的火炮,你們必須給我鑄出來。”

  “閣下,為什麼要這麼著急,這一直以來閣下並沒有火炮,怎麼現下卻恨不得立刻擁有一萬門火炮一般?”張偉先令周圍護衛退下,止留何施二人,方對對勞倫斯說道:“很簡單,我要在今年結束之前,攻打台南,驅走荷蘭人。海上我們兩家合作,應付荷蘭東印度公司可能的反撲,台灣這邊,我個人單獨負責,趕走荷蘭人後,他們在台灣的貿易航線,由英國接手,你們看如何?”

  勞倫斯聞言大喜,細思過後卻又疑道:“閣下現下只有四艘戰艦,荷蘭人在台灣卻有六艘,若是海上力量不夠,閣下無法順利登陸,步兵強大也是徒勞的。還是等過兩年,閣下再裝備幾艘我們大英帝國的優良戰艦,再與荷蘭開戰不遲。”

  “荷蘭在台灣的主力船只是三艘,而且艦上火炮數量不及我們的戰艦,其余幾艘都是改裝過的小船,戰力薄弱,我相信,在閣下帶來的優秀的海軍軍官的訓練下,我的水手會成為當今最優秀的海軍戰士,完全可以擊潰荷蘭人在台灣的艦隊。況且,我還會去購買幾艘咱們中國自已的小型戰船,請上尉不必擔心。”

  “關于鑄炮的事情,我們應該可以辦到,但是與荷蘭人開戰,此事殊為重要,我得回東印度公司向高層彙報此事,請閣下耐心等待。”

  “哼,你們可以不打,但我張偉一定會打!就算你們不應付荷蘭人的援兵,我也有把握利用岸上的防禦力量趕走他們。不過,到那時,你們休想在台灣撈到半點好處!”

  “是的,我完全明白閣下的苦衷,我把我的助手們留下,現下就回公司向高層斡旋,並且溝通好雙方的作戰計劃,請閣下耐心等待,我最多三個月便可以返回,之前請閣下必務忍耐,不要提前計劃才好。”

  “這一點請你放心,在水手沒有訓練好之前,火炮沒有到位之前,我也不會傻到用步兵翻山越嶺去和荷蘭人硬拼。”

  當下與英國人計議已定,堪踏好炮廠廠址,算妥了所需財力、工匠,一行人方在暮色中向鎮上返去。

  各人都疲累不堪,一心只想早點回去休息,只有張偉在想:“鄭芝龍會如期與劉老香開戰麼?熊文燦有記載中那麼貪財麼……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1 AM

第三十四章 開礦(上)

  張偉等人回到台北官衙,自有人領著英國佬去歇息,何斌等人也是疲累不堪,只待立時便回府休息,張偉卻笑著向各人招手,道:“我也知大伙累了,不過現下事情繁蕪,咱們趁熱打鐵,把最近的事安排好,然後大家伙各忙各的,豈不便當?”

  何斌只呻吟一聲,人卻進了大堂,吩咐人搬了椅子坐下,方道:“志華,什麼事情這麼急?”

  張偉見諸人已經坐定,方笑答道:“廷斌,我就說你平日里早起與我一同跑步,你卻不聽,看你年紀不過大我兩三歲,精力卻是差的老遠,將來再過上十年八年,我看你連路也走不得了。”

  何斌將嘴一撇,卻不答話,他也知張偉施琅等人那般的健身辦法有效,只是積習難改,早上起來,只想讓美貌丫頭扶著散散步也罷了,讓他去跑步出一身臭汗,那是想也別想。

  張偉見狀一歎,心道:“這麼點小事也難改,更別提別的啦。中國士大夫階層的改造,可比農民更加的困難。”

  抿嘴一笑,向眾人道:“何大哥是文人,你們可都是軍官,大家伙兒少跑一次,我便罰你們繞著台北五鎮跑一圈,都給我小心了。”

  周全斌等人都轟然一笑,亂紛紛道:“手下的兵士都跑,我們若不跑,將來這兵都沒法帶了。老大放心好了。”

  見大伙如此說,張偉笑道:“如此甚好,那麼都給我坐好了,別說累了一天便可以東歪西倒!”

  各人見張偉認真,方才不顧疲累,各自在椅子上垂手端坐,只待張偉發話。

  “各人都聽清楚了,施副統領即將上船統領海軍艦隊,日後鎮遠軍的大小事務,彙總了來報我,沒辦法,我只得多管一些了。還有,新設鎮遠軍監軍司馬,由羅汝才擔任此職,諸位,凡違紀通敵者,可要小心汝才了!”

  眾將又是一陣大笑,只是眼神向那羅汝才看去,卻都難免有些忌憚之色。張偉見狀,心下甚是滿意,軍隊沒有制約,始終是件不妥的事,羅汝才暗中監視已有數月,只是沒有名目,效力甚是有限,現下給他一個正式名義,也好讓他放開手腳。

  見眾人沒有異議,又向張鼐張傑二人道:“張鼐張傑,自從讓你們監視軍民,我看你的性子也不適合做這些事,現下讓你去鎮遠軍,你們手下的飛騎左中兩衛劃給張瑞指揮,仍然做我的親衛,至于你們原來負責的那一塊,都交給高傑做。”

  說完露齒一笑,向眾人道:“我知大家都不喜那高傑,不過惡狗也有惡狗的用處,這人我是要好生重用的,各位都位高權重,現下都是赤心保我,不過將來家人親戚有沒有異心,卻是誰也不敢保。還有內地那邊的信息,我也需要高傑幫我打探,誰要是為難他,便是為難我,都記住了!”

  諸人聞言皆不敢做聲,唯有何斌道:“志華,你說這些也不怕大家伙兒寒心!”

  “廷斌兄,我也是丑話說在頭里的意思。我自然知道大家都隨我多年,沒有二心,不過防患于未然,讓大家多些警惕,也是我保全之意,若是沒有約束,一不小心闖出了亂子,那時候是追究還是不問?”

  何斌坑哧幾聲,終究沒有繼續反駁,張偉卻又向他道:“廷斌,你休要不悅,這特務政治我原也深恨之,不過上位者種種心驚擔憂之處,你不能全然了解,我若是有什麼意外,便是項上人頭不保之時,只能多養惡狗防身罷了。不過,大家請放心,我張偉絕對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只要大家不負我,我終究不負大家就是了。”

  又道:“今日在場之人,都是我的心腹,說話都沒有防備你們。若是我現下的話傳了出去,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眾人自是唯唯諾諾,連聲答應。張偉長舒一口氣,伸足一個懶腰,道:“現下來說正事。鑄槍鑄炮,需要的銅、鐵、琉璜等物,我令人勘探了,這台北礦產不多,但以上各項,到也還有一些。只是,這些礦都需大量人手前去開采,我的意思是,先將台北五鎮那些無地的流民無賴一並抓起,先送去采礦,其後再有犯罪之人,也一並送去,再從山中尋些原住民,給他們酒食,大概也就夠用了。”

  何斌自然知道張偉現下最著急的是開采那金礦,只是怕人多嘴雜,洩露出去。凝神細聽張偉又說道:“開礦,內地政府是最忌有人在礦工中煽動事非,聚眾鬧事,故而管束極嚴。我到不怕有人鬧事,不過究竟開礦的都是些罪人流民,還是要調動兵士去嚴加管束才是。就在三衛中各出五十人,輪班看守外圍,里面的事,由台北巡捕廳負責,你們不必管了。全斌,你明日帶著馮錫范,去澳門與葡萄牙人接洽,咱

  們再買一萬只火槍,催他們早些到貨,這次可不要一去大半年!”

  周全斌笑道:“除非是船在大海上沉了,不然全斌一月內准回。”

  “如此甚好。大家伙散了吧,累了一天,我還拉住你們,可別面情上笑,肚里暗罵!”

  “末將不敢!”

  張偉見眾將魚貫而出,卻伸手拽住何斌,笑道:“廷斌兄,你先別走。”

  何斌將臉一皺,模樣到似要哭出來一般,苦笑道:“志華,又有什麼事情!”

  “廷斌兄,依你看來,咱們將來運兵的船,還有十艘小型戰船,咱們是去福建購買,還是在碼頭弄個船廠,自行建造?”

  何斌沉吟道:“按說是買合算,現下就自造的話,還需聘請工匠,搭造船廠、船塢,所費更多。不過,若是將來所需船只較多,到是自造更好。一來可以熟手,學習經驗,二來買船總需被人盤剝利潤,價格總比自已造船來的貴些。”

  張偉撫額道:“廷斌兄,此事你給拿定了主意好了,你這麼一說,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便自造吧。我知你的意思,將來貿易要擴大規模,戰艦要狠勁的造,這些都極耗銀兩,于其受人控制,多花銀子,到不如咱們自個造起來!”

  “知我者,廷斌兄也!”

  何斌笑罵道:“志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你自個兒不拿主意,是怕多花錢又惹我著急,讓我自個說了,銀子不湊手那陣子,你便可以一推了之!”

  張偉尷尬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雖說是當家人,不過這銀子的事,一向是廷斌兄你更在行些。依你看來,今年咱們能承受這些大宗的用款麼?”

  “炮廠一項,估摸著就得十萬銀子,開礦也得五萬左右,買槍又得二十萬左右,你又說今年要大規模的募人來台,再加上這筆使費也得三十萬左右,還有日常開支,你看呢?”

  張偉額頭上冒起一股冷汗,直覺得背心發麻,吃吃道:“這般算來,沒有一百二十萬的銀子是打發不了的,更別提買船或造船了。”

  “正是!咱們現下不收賦稅,雖說繳上來的公糧足夠百萬人食用。不過糧食這東西值不了甚錢,今年白糖樟腦的收益又都要給英國人抵扣戰艦的欠款,估摸著年前是落不來什麼錢。絲、棉、茶又沒有開始弄,往南美的船剛走不久,總得年底才能回來。現下庫里只余下四十萬不到的銀子,只怕不到夏天,咱們哥倆就得去跳海了。”

  張偉苦笑一聲,向何斌問道:“現下的算法還是扣除了台北在籍丁男的徭役來算的吧?”

  “沒錯。丁男三萬六千人,一年每人三十天的役期,這造橋鋪路,都指著抽調丁男去做,若不是如此,都拿銀子付人工,當了咱們的褲子也不夠使費的。不過志華,抽役不可太過頻繁,雖說都是份內的事,但農家的壯年男子可是全家的飯碗,有個三災五常的,就算毀了一家子了。”

  “這我自然曉得!廷斌兄,現下這台北發展是個瓶頸時期,緊張是免不了的。現下花錢,是為了將來賺更多的錢。就是不知道這金礦究竟如何,若是照我最基本的估算,一年六十萬銀可得。”

  “即便如此,也還有三四十萬兩的虧空。”

  “廷斌兄,庫里的銀子先兌出來買槍募兵,還有炮廠開礦用的銀子也不能緩,至于絲廠棉廠,先緩一下,待金礦挖出金子來再辦,一出貨物咱們就倒手轉賣,英國人估摸著都能吃下來。寅吃卯糧,左右挪移,總能支持下去。”

  何斌嘡目道:“志華,這理財的事情有這麼簡單便好了。別的不說,每月十幾萬的軍費怎麼弄,下個月若是沒挖出金子來,咱們就等著兵變吧。”

  張偉咬牙道:“若是如此,便只能去殺上一些鹿,賣了皮發軍餉。不過有一條,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就是了。”

  何斌笑道:“志華你殺人時到沒有這麼好心,殺上一些鹿到分外的舍不得。如此,我一會子回府便吩咐募人去打鹿,夠二十萬銀子咱們便不打。總之如你所說,不竭澤而漁便是了。”

  張偉恨道:“鹿又不會在底下壞我的事,我當然舍不得。好了,廷斌,暫且先這樣,明兒一早咱們就帶人去勘探金礦,早一日開挖,咱們的手頭便好過一些。只盼這金礦出金,能比我估摸的更多一些,便是老天保佑了!”

  當下計較已定,何斌拖著疲倦的身子先行一步,張偉一人撐著下巴坐在官衙大堂沉思良久,方向身邊隨眾吩咐道:“去,把高傑給我叫來。”

  過了盞茶功夫,那高傑踩著皮靴囊囊而進,向張偉叩首行禮,道:“爺叫屬下來,有什麼吩咐?”

  因高傑大步而進,步步生風,到將堂前油燈帶的一晃,那高傑行禮已畢,向堂上張偉看去,只覺張偉臉孔一明一暗,到是看不出來神色如何,高傑卻不敢多看,只將眼一瞄,便低下頭去,只待張偉發話。

  半響過後,方聽到張偉說道:“高傑,上次台北械斗的事,你襄辦的不錯,那事我一直沒有賞你,現下爺手頭緊,銀子是不賞了,一會子我讓家人給你送一柄上好倭刀,算是打賞吧。”

  高傑恭聲答道:“小人為爺效力那是該當的,怎麼敢當的起爺的賞賜。”

  “喔?你到是一片公忠之心哪,令人佩服。”

  高傑聽得張偉語氣不善,乃小心答道:“高傑愚魯,蒙爺賞識,拔擢于鄉野之中,怎敢不用心效力,以死相報!”

  “呸!混蛋!”

  高傑不料張偉突然破口大罵,卻是一楞,抬頭一看,張偉卻將堂上硯台直擲了下來,正沖著自已臉部而來,茫然間顧不上躲閃,只見那硯台直直的飛到高傑臉上,砸上眉骨,“砰”一聲,落到地上,再看那高傑,已是滿臉汙黑。

  高傑嚇的跪倒在地,一迭聲道:“高傑死罪,請爺不要動手,讓人把高傑拖下去砍了腦袋便是了。”

  “你不服麼?”

  “小人怎敢!”

  說罷將頭直叩在青磚地面上,碰的“砰砰砰”直響,未及十下,額頭已是鮮紅一片。

  “罷了,你起來吧。”

  看了一眼狼狽的高傑,張偉心平氣和問道:“可知道我為什麼發作你麼?”

  “小人不知。”

  “我吩咐你偏袒粵人,打壓閩人,這事你辦的不錯,原該獎你。不過你收受賄賂,縱容屬下擾民,這個月下面告你狀子厚厚一疊,都快頂到房頂了,你怎麼說?”

  “屬下該死,一時糊途……”

  “你混帳的很,我素知你這人才干雖有,心術卻是不正,若不是因人才難得,早就摘了你項上人頭!你給我聽好了,你屬下有幾人鬧的太過份,不必我說,你自已去處置了罷。還有你,若是還有人告你行為不檢,縱容屬下,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屬下一定照辦,再也不敢貪財受賄。”

  “很好,你身負監視官民之責,卻是料不到有人還在監視你吧?告訴你,日後還會有專門的廉政衙門,他們也是監視官民,卻不是為了提防有人造反,而是專查你這樣的貪官,你小心了!”

  將茶杯一頓,張偉喝道:“滾下去!明兒挑選兩百名精干的巡捕兵士,隨同我上山,開礦!”

  那高傑聽得吩咐,自去准備不提,張偉眼見他消失在大門外,心中卻在暗念:“金礦啊金礦,你可千萬別浪費我一番苦心才好啊……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2 AM

第三十四章 開礦(下)

  張偉站在這一片山巒的最高峰,向下眺望,只見群山綿延無際,因只是初春,山上到也沒有什麼大樹,只是那成片的枯草,如同草海一般布滿整個山頭。,不遠處的山腳數百人如同螻蟻般攀爬而來,便是在張偉腳底的山腰處,有一條小溪蜿蜒流過,便是在這溪水中淘出過金沙,又順著金沙上游找到了礦脈所在。現下張偉手頭無錢使喚,只得在諸事未諧的情形下便帶了人過來開挖。

  一早晨張偉便吵醒了何斌,先去勘探了鐵礦與銅礦,劃定了范圍,待他們回到鎮上,正好高傑押了五鎮上無地的流浪漢出鎮而來。鐵鎖叮當做響,一眾人等皆是用腳鏈成串鏈起,雖形同奴隸,卻是無一人敢出言抗辯,也無人起那逃走的心思。

  自械斗之亂以後,再無人敢質疑張偉的權威,同樣,在號稱“活閻王”的高傑面前,也少有腿肚子不打抖的豪傑。自昨夜張偉吩咐之後,高傑帶了幾百名巡捕營的兵士自處拿捕無賴,流浪漢,又將大牢中的罪犯盡數提了出來,彙總了四五百人,盡數鎖在了台北巡捕營門之外,初時那些人中還有強項的滋事鼓噪,後來一清早高傑鐵青著臉過來,未曾將那些人如何,卻先是提了十余名巡捕出來,打的打、夾的夾,後來有三個定了死罪,當即用大枷枷了,送往台北衙門,由張偉親自發落。雖說挨打的是巡捕,但十幾人被打的鬼哭狼嚎,慘叫聲駭的那些個無賴們心驚膽戰,再也無人敢聒燥。

  那高傑卻不理會,令師爺寫了告示,凡于台北流浪者,一律由巡捕官廳拿捕,服苦役三年,令人四處張帖去了。

  那人犯們盡自都在心中暗想:“媽媽的,不准浪蕩你到是早點出告示,我們自然不敢了,現下把咱們都捕了來才出,這不是不教而誅麼。”

  肚里腹誹,嘴上卻是半句閑言也不敢有,待高傑收拾停當,卻趕羊般將這些人往台北鎮外大山中直趕,各人心中皆是揣揣不安,均想:“不會借口服苦役,卻把咱們趕到背靜地方,一刀都砍翻了吧?”

  待到得山腳之下,卻見得除了巡捕營兵士之外,又有駐紮在桃園的鎮北軍一百多軍士在,待放眼細看,隱約可以半山腰處可以身著黑色皮甲腰懸繡春刀的飛騎衛士,各人都叫一聲苦,心道:“此番吾命休矣!”

  那膽小的立時都嚇出尿來,任巡捕兵士皮鞭抽打在身上,抵死只是不走,直到張偉發現出了亂子,親自前來,才知是起了這般的誤會。見那些原來橫行鄉里,多行不端的無賴流氓們一個個軟腳蝦一般趴在地上,任鞭子抽的全身都是血條,就是不肯動身,張偉又氣又笑,向高傑道:“高傑,你這辦的是什麼差!怎地沒有和他們說清楚麼?”

  高傑又急又氣,先向張偉回道:“回爺的話,屬下都說清楚了,不知道這些混帳是怎麼想的!”又向那些巡捕營兵士道:“還不肯起來的,往死里打!”

  那些兵士聽命,將手中長鞭舞的如毒蛇一般,又重又狠打將下去,不消幾鞭,就將那些不肯聽命之人抽的全身是血,張偉見狀,滿心不悅,又不好當面拆高傑的台,待打了幾鞭,方淡淡道:“成了,不必再打了。”

  高傑見張偉臉色不愉,忙喝令各人住手,聽張偉向那伙人說道:“你們不必怕,如若要殺掉你們,何苦在這里動手,大費周章!難道在鎮上就殺不得你們?”

  眾人見是張偉親自來說話,又聽得這番話在理,乃各自膽戰心驚爬起身來,拖著腳鏈繼續向前。一直行到那處溪水前,張偉方令各人止住,又令解開各人的腳鏈,拿起木料、帳篷等物,搭建住所,張偉向各人道:“大家只能先委屈一陣子,待房料送了上來,再搭建些簡陋的房屋,各位都是犯了罪的人,我雖不把各位當奴隸待,但是想過的和鎮上一般舒服,那也是不大可能。”

  見各人神色沮喪,張偉又道:“我也知你們是游手好閑慣了的人,現下鎖了你們來做苦工,只怕不少人連尋死的心都有。那麼我也把話說在頭里,你們四周,一是有巡捕營派來的五十名軍士看守,離此數里,往鎮上必經的各條山路,都由鎮遠軍的軍士把守,想把,除非你翻過前面的大山,往深山里鑽,實話與你們說,還不如砍腦袋死的痛快。老實干活的,三年後便放你們出去,搗亂的,逃跑的,不肯出力的,發現一次,加罰三年,自已要想仔細了,可別和自家的性命做對!”

  正說的起勁,卻聽何斌在溪水上流喊道:“志華,這些事情交給高傑辦就是了,你何苦在那兒說個不休?快過來,這邊發現金沙啦!”

  張偉老臉微紅,也奇怪自已為何有此雅興在此訓話,便向那高傑低聲說道:“令這些人盡速搭好自身的營賬,然後給軍士們也搭起來。你注意觀察,尋幾個身強體壯,又有心報效的人,讓他們做把頭,管束著其余人。軍士除了看守之外,盡量不要和這些囚犯太過接近,曉得麼?”

  高傑點頭稱是,張偉便拍拍他肩,以示嘉許,邁起步子向何斌處行去。行得數步,便聽得高傑連聲喝斥那些囚犯,可比自已凶橫的多了,自失一笑,待走近何斌身前,乃笑道:“廷斌,我現下好象啰嗦許多了……”

  何斌一笑,搓搓在溪水中弄濕的雙手,答道:“你近來好象有些火大,或許是憂心的事較多,不必如此,船到橋頭必然直麼。”

  “我哪有你老兄這般逍遙自在,除了銀子的事,我還有許許多多操心的事,累啊,廷斌,我現下一回到房間,往枕頭上一倒,便是黑甜一覺!”

  “做大事者當然得吃大苦,現下還只是起步,待江來打下台南,地盤大了,只怕你要操心的事更多了吧?現下就叫苦,將來還活不活了?”

  “嗯,大明太祖當政三十多年,沒有休息過一天,小弟可做不到這一點。他留下的制度,也不是懶人能受得了的,所以遇到神宗那樣的皇帝,六部尚書居然都不全,各府各縣的官員整整少了一半,現在天下將亂,也是神宗皇帝種的惡果。我想,待過一段時日,我需去內地尋一些英才,成立一個秘書閣,協助咱們處理政務,廷斌兄,您看如何?”

  “好是好,只是咱們雖家大業大,說到底不過是群海匪,正經的讀書人怎麼會跟你做事。便是陳永華,這一年多來雖說交情日深,到底也只是幫著你教書罷了,讓他正經的協助你做事,只怕仍是不行吧?”

  “嘿嘿,此事我自有計較,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何斌用濕手指指張偉,笑道:“你這家伙,越來越神秘了。若不是和你相處的久,知道你有幾斤幾兩,還真能以為你是天上神仙下凡呢。”

  又道:“先不說這些,志華,我看這金礦之事,大有可為啊!”

  “喔,廷斌兄有何發現?”

  “你看,這溪水由東向西流淌而來,我初時在西面用你給的這藍漆烤盤細細梭水,初始只有三五粒金沙,慢慢向前,金沙便越來越多,待到得此處,隨便一盤便是幾十粒金沙,我都快舍不得倒掉啦!”

  “呵呵,廷斌兄不必心痛,這溪水和礦脈里的金子,還不是咱們的。放心,跑不掉的!”

  “唔,照現下的模樣看來,一月兩桶赤金都有可能啊!若是如此,咱們便什麼也不必愁了!”

  “金礦總有盡時,依弟看來,最多撐上幾年便難以開采,便是再尋得金礦,也是一時之用罷了,咱們還是要以錢生錢,日後才免得手緊!”

  何斌聞名連連點頭,道:“此話我也曾說過,指著這金礦發財終究不是正理。志華,這金礦咱們看過了,還有那鐵礦、硫碘,咱們可去巡查一下?”

  “鐵礦不必去了,台北之地礦物並不多,鐵礦至多夠咱們自用罷了。到是那硝石礦,咱們要去看看。若得好了,這硝石礦還能有些見項呢。”

  “喔?”,何斌聞言大感興趣,忙問道:“我亦知道日本國的鳥槍火炮也需硝石使用,向來都是從內地買進少許,因朝廷禁止出口,故而硝石價格極貴,怎地,這台北的硝石礦所出不少麼?”

  “正是,廷斌兄你看,這一條山脈由東向西,中間便有不少硫磺和硝石礦脈,易開采,品質也是上佳,昨日我頭疼銀子的事,回家後到是想了起來,不但金礦咱們能賺錢,這硝石礦一樣能賺錢,咱們自個兒又用不了,開采出來,出口賣了出去,便是大把的銀子啊。”

  何斌將手搭在眉前,向前眺望,良久才道:“這一片山到還真是寶藏處處啊,這可幫了咱們的大忙啦!”

  想了一下,又皺眉道:“只是這日本貿易掌握在鄭芝龍手上,你道他能輕易的讓咱們賺錢麼?”

  張偉笑道:“我們又不直接賣給日本,咱們通過內地商行賣給鄭一官,讓他從中再賺一把,咱們少賺一些便是了。況且,我料他不久之後會移居內地,正好這轉手貿易正和他的心思,廷斌兄你放心便是了。”

  “如此甚好,這下我可就放心了。你道我昨日回家後不愁麼,縱是那般疲累,仍是在床上輾轉反側,為銀子的事情發愁啊。”

  兩人心頭都落下一塊大石,神色輕松,開始眺望眼前景色,何斌因見此地滿山枯草,向張偉道:“這山到也奇巧,樹木不高,再加上野草茂盛,渾如一座草山也似。”

  張偉笑道:“那便叫草山就是了。”

  又道:“既然這條山脈屯積了這麼多寶藏,就叫大屯吧,廷斌兄以為如何?”

  何斌喜道:“志華此說正合我意,咱們此番能順利過關,這大山居功甚偉,就叫它大屯吧!”

  兩人興致頗高,一直盤恆了良久,又眼看著那幾百囚犯亂紛紛搭起營地來,方乘興向硫磺礦處行去。

  至此約十余天時間,各處礦脈皆搭好了營地,運上了工具,又征召役夫開出了可行騾車的山路,于是金、鐵、銅、硝石、硫磺源源不斷的開采出來,待一月有奇,張偉與何斌又至這草山金礦,使小砰砰金,足足得了價值十五萬白銀的黃金,何張兩人縱聲大笑,終于徹底放下心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3 AM

第三十五章 兵制(上)

  轉眼間又是盛夏時分。因酷暑難耐,農忙時節又已過去,台北五鎮及鄉間都罕見人影,人們大多躲在陰涼處歇夏,因張偉禁賭,到是沒有人敢公然聚賭,只是各人閑來無聊,閑聚在一起時,暗中發幾句牢騷也是免不了的。所幸台北糧食收成足夠,到也不曾禁酒,于是各人平日里大多釀上幾壇米酒、黃酒之類,隔三岔五的上山里打上一些野味,邀三喝五呼朋喚友飲上一桌,日子過的比在內地舒心多了。再加上高傑的巡捕營日趨擴大,平日里有什麼動靜都休想瞞的過他,就是有些有心人想興風做浪,總會在半夜被敲開家門帶到巡捕營去問話,待家人去打探時,人已經被送到草山金礦里淘金去了。

  這一日何斌在府里歇了晌,又歪在花廳看了半日的書,直拖到傍晚時分,出了門來抬頭一看,天上日頭仍是亮的耀眼,只得歎一口氣,吩咐下人道:“來人,備馬車,我要出門。”

  那長隨見他身著月白絲綢長袍,頭上只是用青巾挽了一下,料想不會是去台北衙門料理公務,便笑問道:“爺這會子出去,晚飯可是回來用?若是不回來,要小的交待下面料理了送去麼?”

  何斌將手中折扇放在掌心輕拍幾下,沉吟道:“不必了,我是去兵營尋你張爺,晚上還有一同去查看各家工廠,必定是在一起用飯,一會有人來回事,便讓他們明兒再來。”

  那長隨應了,自去張羅,何斌因剛在外面站了這麼一小會,後背已是濡濕一片,只得將折扇打開,一步三搖慢慢向門口踱去,心里暗想:“志華現下可當真是辛苦,正晌午的就跑到兵營去了……這台北的天也太熱了點 ……”

  待馬車行來,身上已是汗透重衣,無奈之下吩咐下人將車窗卸下,令馬車四處透風,這才施施然上了車,向桃園兵營駛去。

  一路風馳電掣,勁風撲面,頓覺涼爽許多,因大路都是花費了巨資鋪設而成,全然沒有當時中國內地土路的那些塵土,到是一路綠樹遮陰,奔跑起來又平穩之極,當真是享受的很。饒是何斌當初極力反對張偉在路面上花費這麼許多銀子,現下也是全然改了初衷。再加上什麼衛生包干制,排隊制,這種種小事累積起來,件件都顯的張偉看事高人一籌,故而現下他對張偉種種改革開創之措施,贊同的多,反對

  的極少了。比如那吃飯購物,乘坐五鎮間公辦馬車需排隊,何斌初時便頗是不贊同,坐車也罷了,這吃飯購物也要站立的整整齊齊,眼前便是沒有幾個人也需排隊等候,那豈不是傻瓜之極?張偉卻是不管不顧,只顧在衙門下了令,待那些在街上亂擁亂擠之人被鞭子打的頭破血流之際,也有人來尋何斌訴苦,何斌面情上只說支持張偉的舉措,背地里卻跑到張偉府上埋怨過好幾次。待後來整個台北街面上雖行人

  如織,卻是井然有序,雖人品日增,卻是潔靜如初,初來台者或許尚不習慣,那些被鞭子抽過的人,卻是聰明了許多,不但無人來尋何斌訴苦,私下里大伙也習以為常,不再報怨了。自此之後,便是張偉斷然下令婦女一概放足,女孩一律不得纏足,違者皆服苦役的嚴法酷令,再有人私下里尋何斌訴苦,何斌卻也不肯去找張偉的麻煩了。

  當何斌施琅等人交口稱贊張偉種種舉措效果不凡的時候,張偉卻只是苦笑。何施等人自是不知,這數百年後,現代中國人之無秩序,無公德,公眾場所之髒亂仍是舉世聞名。日本人占領中國北京之時,凡火車站有擠車者都是憲兵用長鞭狠抽,久而久之,沒有人敢再亂擠,誰知道後來中國人自已治理自已,這種劣行卻是始終無法根治。不論是政府提倡,民間宣講,收效卻是甚微。一者是教育落後,二來是習俗

  傳統,三來便是懲罰力度太低。同是華人社會,那新加坡人在路上亂吐口痰便有可能坐牢,卻還有誰敢?

  因此張偉苦笑之余,也只得抱定了以嚴罰重典來改造社會的心思,既然宣講和溝通無效,那麼只能趁自已手握大權無人敢抗的情形下,強行推行從政治到日常生活的改造,以期數十年後,種種文明舉措能日進人心。

  待何斌坐車到得兵營,營門口士兵雖見是他到來,到底還是查了何斌解下的腰牌,方才揮手放行,何斌坐在車內一笑,心道:“要是大明百萬兵士都能有如此軍紀,只怕能橫行天下了。”

  進得營去,尋一個小校打聽了,張偉卻正在營中白虎堂進行軍議,何斌早早下車,步行到得堂外,命人進去稟報了,自已卻略整了一下衣衫,雖說他並不是鎮遠軍中將領,卻也不敢太過隨意。

  待堂上傳來一聲:“有請”,何斌不待那小校返回,便抬起腳步邁了進去,心中暗笑:“志華這鎮遠軍規模大了,這規矩也越來越大了。”

  急走幾步上了堂上,卻見張偉踞坐正中,施琅居左,周全斌居右,其余劉、馮二張等人皆依列坐于左右,眾人見何斌來到,卻也不便站起相迎,只是以目示意罷了。何斌也不以為意,見張偉左首已擺放了木椅,便自顧坐了上去,他雖不是鎮遠軍將領,但平素軍中有什麼大事也少不了他,雖是軍議,他坐下共商,到也沒有人覺得怪異。

  張偉眼見何斌坐下,方咳了一聲,道:“廷斌兄來了,咱們現下要議的,到正和廷斌兄有關……”

  何斌聞言猛打了一個激靈,忙道:“志華,這月的軍餉已然下發了吧?”

  張偉大笑道:“這誤會可鬧大了。不關軍餉的事,前兩月捕鹿弄了十幾萬銀子,現下又有絲廠、布廠,又大量種茶,銀子的事哪還值得煩心。”

  “那卻是何事?”

  “廷斌兄,咱們現下有鎮遠步兵一萬兩千有余,鎮遠水軍也有近兩千人。再加上我的飛騎衛上千人,還有台北巡捕營的一千多人,差不多快一萬八千人兵士啦。”

  何斌聽到此處,咧嘴道:“唉,可不是麼。現下台北五鎮連同這桃園附近,百姓大概二十萬左右,軍士之多,都已快超過十民一兵了,現下也沒有征稅,負擔當真是沉重的很。”

  張偉抿嘴一笑,卻不做聲,他也自知現在兵民之比太高,若是不依靠台北的商業貿易來養兵,便只有從下調兵士待遇來著手。早便有人對兵士們月俸五兩著實不滿,需知明末時江南普通一戶農家一年的收益不過是三五十兩銀子,而台北這些兵士,一人拿的銀兩便足以養活全家,在加上當時台北初創,雞鴨魚肉等肉食大多要從內地買進,再加上火藥,鐵丸、軍服軍被,種種雜使一個月也需四五兩銀,有時甚至有超出者,而百姓一月至多二三兩銀便足敷使費了。相形之下,鎮遠軍自然要受人嫉恨,再加上除了平定一場內亂,平日里也只是操練罷了,不少當年隨張偉何斌一同來台,能說上幾句話的親信之類,便沒事常在背後嘀咕幾句。

  唯有張何等人清楚手頭無兵受人欺凌的道理,因沒有炮艦不敢與荷蘭人翻臉,每年除了上交數萬的銀子,還需運去大量的白糖,故而不論下頭人如何議論,這軍隊卻始終有增無減。到現在又加了一倍軍士上去,雖說這鐵、火藥、棉布、吃食等都是台北自產,加了這麼許多人,除了餉銀加了一倍,使費到是沒有增加多少,即便如此,軍費開支現下仍是台北最大宗的開銷,而種種開銷,總歸要落到何斌手中支出,現下一聽說軍議與他有關,到先嚇的惶恐起來,唯恐張偉又有什麼新主張,需要他何斌掏出錢來。

  “廷斌兄,過一陣子咱們從福建大規模募人來台北,這糧食礦物衣甲,自會有更多人負擔,你也不必著急。”

  何斌現下卻也大約明白張偉會何要准備在這一年大規模至福建募人,平日里募人來台,縱然對方是貧無立錐之地,但一聽說出海種地,便將手搖的如同蒲扇一般,總須要多費口舌,再加上掏出現銀,包買農具、耕牛,方才扭捏前來。這半年來因張偉治台甚嚴,不少人在內地聽說都不敢前來,多費了無數口舌,才一共來了五六萬人。不過近來得到內地消息,那福建全省自開春以來,一粒雨水也無,現下已是盛夏,眾百姓前一陣子都等雨落稻,現下已大多絕望,若過上一月還不下雨,便只能是逃荒一途可行。于其漫無目地逃荒,生死未卜,到不如出海討一條活路。這一月多來,何斌已令人購買了無數耕牛農具,房料衣被,只待難民潮一起,便派人去整船的運將回來。便是那地方官員,也怕災民聚集鬧事,現下有人運走了事,哪有不樂意的道理?

  稍一估算,按現下的財力最少能容納三十萬人來台,何斌只是奇怪,張偉怎地知道今年福建必有大旱,逼問幾次,張偉只是不說,問的急了,便扯到《燒餅歌》一類,何斌知他胡扯,也只是一笑便罷了。

  當下聽張偉如此說,何斌將頭略點一點,卻又道:“志華,那今日說此兵民之比,卻又是為何?”

  “我只是說,這台北兵士日多,不過除了巡捕營的兵士大多是從本地招募,家眷大多在台北,其余鎮遠軍士因都是從內地募集的武勇之士,家屬大半不在此地。我的意思是,還是要鼓動他們趁著此次機會,把家人都接了來較為妥當。不然有甚戰事卻心懸父母妻兒,那還打的甚仗?”

  “此話有理,那便令他們接來便是了。”

  “廷斌兄,這正是我適才所說。這些軍士雖說在台北厚餉美食,不過家人卻仍是勞碌不堪,人家不把家人接來,想必也是咱們此地雖五年免賦,卻也不值那搬家跨海之辛勞。依我之見,咱們把台北之民按家產分為三等,一等人家有兵者,減稅十分之一,其余家人免役。二等人家有兵者,減稅一半,其余家人免役。三等人家有兵者,終身不征其稅,家人也免役,廷斌兄,你看如何?”

  何斌疑道:“咱們台北一共就這麼些戶人家,這兩萬兵士便是兩萬戶,且大多是貧苦人家,日後一稅不征,咱們的收入可減的太多啦。”

  張偉笑道:“廷斌兄放心,我敢擔保,三年內全台戶數必過二十萬,這麼此須優待,不過是要長兵士之氣,寬武人之心。”

  施琅插嘴道:“我總覺得兵士能不能打仗,終歸要靠將領,縱然用金子打戰甲,也不過如此。”

  張偉怒道:“這話說的太無道理!一將功成萬骨寒,沒有強兵,哪來的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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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兵制(中)

  施琅見張偉發火,當即便噤口不言。張偉威勢漸高,施琅雖私底下仍以大哥相稱,言笑不禁,當著外人卻也是恭謹多了,張偉也知他性格原本想不到這些,必定是有哪位高人提醒于他,明知如此,卻也是懶得追究了。

  見眾將都不敢做聲,張偉咳了兩聲,又訓道:“我素知你們不滿我這般厚待兵士。當面不敢說,背地里有人議論什麼:驕兵必敗、惰怠之兵如何應敵、寒苦之兵方敢搏命……我看,都是些狂悖無知之言!”

  見眾將低頭不語,顯是並未心服,張偉記得當日給鎮遠軍定下餉銀和每月使費時,施琅也是心疼不已,終究是古人不明職業軍人與民兵之不同,想了一下,便問周全斌道:“全斌,我知你近來看了不少兵書,戚帥的《紀效新書》與《練兵實紀》想必現下都能倒背如流了,說說看,戚帥打仗為什麼百戰百勝?”

  周全斌略一思忖,便答道:“令行禁止,體恤士卒,善選武勇之士教以克敵陣法,善用火器……”

  “不對,戚帥的練兵實錄里說了什麼?當初他初起兵時,用的就是世襲的衛所軍人,初接仗時雖好生訓練,卻有兵油子打仗在後,搶攻在前,有一次遇到強敵,還有一哄而散者,戚帥雖下狠心殺了一些,卻仍是管束不住,這是為何?”

  “回爺的話,衛所兵制為大祖首創,到戚帥時制度崩壞,戚帥是世襲的都督僉事,屬下三千衛所兵只有七成是實額,就是如此,也大半是地痞無賴,老少殘兵。而且大明是以砍下敵兵來首級領功,所以接戰時那些兵油子不打仗,專門在後面割首級。甚至殺害百姓領功的,殺自已傷兵領功的,也是常有的事。”

  施琅亦點頭道:“不錯。我在戚帥的筆記上看到過,有一次他看到一個兵士拎著首級來報功,仔細一看那首級睜著雙眼,顯是死不瞑目,戚帥便令人詳查,傳首到軍中一看,卻有個兵士大哭相認,原來那首級是他哥哥,受傷落在後面,不想教自已人砍了腦袋。這樣的軍隊,打的甚麼鳥仗!”

  “那你們說說,衛所制度原是太祖苦心設立,為的是將不專兵,兵平日里都歸大都督府統領,戰時譴將領著打仗,平時操練衛戍。至成祖時全國衛所兵280萬,僅京師三大營便有京軍勁旅五十萬,怎地後來會崩壞至此?”

  眾將一時無言,半響之後,方聽周全斌答道:“太祖時便有將領克扣小軍的糧草餉銀,以太祖之嚴苛,竟也無法。後世法紀日馳,衛所敗壞,兵士衣食無著,大多逃亡,便是在籍的,也多是一些老弱病殘。公候王府前擺隊,豪門大戶如役奴僕,故而好人都不當兵,兵部檢點時,地方都督僉事,指揮使,便只臨時募集一些地痞無賴來充做士兵,打仗時這些人全無軍紀,也不知殺敵,除了搶功便是燒殺淫掠,雖殺人亦無法管束的住,久而久之,願意當兵的好人越少,壞人越多,是以兵制敗壞至此。”

  張偉點頭道:“全斌說的甚是有理。不過你們可知衛所兵制敗壞,百姓不欲當兵,根子上卻不是在此。漢唐之際,中國兵制是以在民戶中抽取役丁為主,漢時遇有戰事,多半從邊境健兒中選取騎兵,從內地農戶中抽取步兵,戰罷還家。漢時打仗,多半是抗擊外敵,選的又都是鄉間良民,甲馬兵器皆是自備,戰時為軍,平日為民。漢初土地兼並不重,各家都有些田土,當兵免役,免賦,故而普通人家都負擔的

  起。漢時民風又剽悍,打仗打的又是外敵,大家伙同仇敵愷,做戰勇猛,故而有一漢兵能敵五匈奴之說。唐初實行的府兵制度,其實也差不多如此。全國六百多個折沖府,以校尉領府兵于農閑時訓練,戰時自備甲馬出征,後來玄宗時土地兼並嚴重,張說勸帝大規模募兵,始開中國募兵之先河。後來唐朝禁軍,大半是招募而來,全都是些破產農民,市井無賴,騷擾百姓尚可,遇到外敵則潰不成軍,唐時藩鎮為禍,禁軍無能正是主因。到宋時因有鑒五代十國時武將為禍,乃首創重文輕武制度,又因不禁土地兼並,百萬大軍皆是招募而來。人常說宋時兵弱,卻不知這兵弱在何處?原本朝廷拿了大把銀子募兵,平日里只是以舞刀弄棍為業,卻是屢戰屢敗,還不及漢唐時的民兵。大家伙說說看,這又是為何?”

  那劉國軒答道:“宋時皇帝都以文人為重,自個兒也弄的積弱成性,害怕打仗,遇戰則求和,壞了民心士氣,安能不敗?”

  見張偉搖頭,施琅又道:“宋皇忌憚武將,遇戰出征諸多掣肘,又喜歡先畫好陣圖,令將領臨敵以圖布陣,全然不顧戰場實情,安能不敗?”

  周全斌又道:“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宋時將政、財、兵三權分給中書、樞密、三司,太宗兩次北伐,皆是因這三方扯皮,遇事推諉,糧草一直供應不暢,如此安能不敗?”

  張偉笑道:“你們說的到也是都沒有錯。不過,宋兵最大之敗因,卻不是因為這些。宋立國之初,原本是收編了諸國降軍,本國軍仍是以周世宗之府兵為主。後來太祖太宗改軍制為禁軍廂軍,又將地方廂軍健壯軍漢充入禁軍,將軍隊全數改為職業軍人,宋兵之強乃無人可敵。敦料後世皇帝為了免生事端,一遇災荒便招流民入伍,平日里地方上有什麼流寇土匪,無賴流氓,也皆招入軍中,這樣固然是軍隊數量日益龐大,全然靠兵糧吃飯的居然有百萬之多,虧那宋朝財政充裕,也需拿出大半的收入來養兵。這樣軍隊數量多了,兵士素質卻是低劣的很了,宋朝又首創重文輕武之說,武人在中國首次受到文人壓制,再加上宋皇軟弱,很少對外開戰。全國兵士除了坐吃拿餉,用處到也不大。久而久之,入伍之人大半是些人渣,這些人禍壞鄉里還行,讓他拼命是門也沒有。到了靖康年間,終于被金人亡了北宋。南宋初若不是四大節度自已募集一些愛國敢死之士,仍是用市井中募來的那些無賴為兵士,只怕南宋也撐不到蒙人入侵啦。到了咱們大明,太祖建的這衛所軍制,原本就是不倫不類,兵士在軍籍,不得做其它營生,也不能離開所在衛所。拿的餉銀不夠吃食,便給一些土地,一開始便是不農不軍,到了後來兵士地位日低,土地也大半失去,軍戶逃亡大半,明軍哪來的戰力?戚帥是幸運,本朝也是重文輕武,武將要受那文官節制,若是稍大的戰事,還有太監來礙事,戚帥初時也是諸般不順,好在後來准他自已募兵,他方從義烏募集了六千礦工、彪悍農夫,奠定了後來戚家軍的基礎。若非如此,僅憑那些衛所軍士,只怕以戚帥之能,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至此,各人方明白張偉之意,一則數百年來當兵之人待遇不高,二則又飽受歧視,縱然是百萬大軍,蓋世名將,若是兵無士氣,劣兵滿營,卻也是回天乏力。只是現下這台北軍隊只怕已是當今世上花錢最貴的軍隊了,卻不知道張偉還要如何來提高士氣?

  卻聽張偉又說道:“我在海外時常聽人說起,那紅毛番原有一國,名叫羅馬,卻是那邊的一個大國。那羅馬人素愛征戰,勇武無比,數百年間滅國無數,罕有敗跡。固然是他們民風尚武,卻也和他們的軍制有關。那羅馬國人有公民與奴隸之分,國內諸賤役大多由戰爭搶來的奴隸充任,只是這軍隊,卻是只有羅馬公民才能入伍當兵,開疆拓土,兵士身為公民卻也是人人有份。故而這些羅馬兵士榮譽感甚強,遇敵少有逃跑,就算打了敗仗,也是多半力戰而死。直到後來貴族政治敗壞,又加上國家日富,民間奢靡之風流行,尚武之風泯滅,後來才被其余小國所滅。”

  何斌問道:“那這羅馬是全民皆兵,而非募兵了?”

  “初時確是如此。遇有戰事,羅馬元老院下達命令,允許某人去某地征集多少兵士,那人得了命令,便可以征兵了。”

  “那這羅馬人就驍勇至此,平時為民,戰時便可成兵?”

  “確是如此。羅馬士兵平時訓練甚嚴,非過關者不得為兵。現在我這台北訓練諸法,多半還是源自羅馬。”

  見各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張偉肚里暗笑,卻又正容道:“說了這麼半天,也是不想你們表面上遵命,肚子里卻是不服。你們不比那些百姓,心里若有了疙瘩,只怕將來日積月累的,哪一天帶兵造我的反,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又笑道:“和你們扯了這麼半天,現下可同意我的舉措了?不僅是免賦減稅的事,遇到戰事受傷殘疾的,咱們包養他一輩子,按月發銀子。戰死的也是如此,按月給家里發錢,逢年遇節的,還需派人上門去慰問。這樣兵士們才覺得不是炮灰,是被器重的,咱們這樣一弄,老百姓們也覺得當兵不錯,對兵士們出高看幾眼。免的就幾個臭儒生在鄉下橫的跟王八似的!”

  張偉這番話堂下諸將卻都是愛聽之極,一個個頓時眉開眼笑,連聲稱善。何斌卻擔心道:“志華,你這番舉措現下是不錯,這樣兵士們才會給咱們賣命。不過若是將來不打仗了,你又這般尊崇武人,萬一將來有人跋扈不聽指揮,那可如何是好?你可總不能活一萬年吧。”

  張偉笑道:“這到不必擔心。待將來立了制度,文人不掌軍,武人不得干政。那政權和財權都在文人手里,武人要造反也不易吧?防微杜漸,從小做起,待時日漸久,武人文人互不干涉,自然就全無問題了。”

  何斌聞言只是一笑,心下卻覺得張偉想的未免太過輕松,只是現下他這番舉措卻是提升士氣之良方,卻也不好反對,也只得待將來再說話。

  各人在堂上議到現在,眼見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堂上早有兵士點了明晃晃的油燈,那馮錫范尋得一個話縫,向張偉問道:“請爺的示下,是在此開飯,還是大伙到飯廳去?適才廚房有人來說,飯菜已熱了一次,爺們再不去吃,便只好倒了。”

  張偉皺眉道:“怎麼可以浪費!成,大家伙現下就過去吃飯……不,令人端上來,咱們吃完繼續議事!”

  又向何斌陪笑道:“廷斌兄,看來今兒是去不了工廠了,咱哥倆明兒再去吧?”

  何斌正餓的前心帖後心,此刻哪有閑心計較這些,只將折扇向馮錫范點上一點,命道:“酒別上了,快點上菜上飯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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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兵制(下)

  那馮錫范聽了何斌吩咐,即刻便令人下去傳令,不一會兒,便有數十小軍端著木幾,上邊放置著幾碟小菜,米飯饅頭自放在蘿筐里抬了上來。原本這些事也不必他理,只是他生來無事忙的性格,雖然聽張偉訓話時也未走神,但指令人端茶倒水遞毛巾,張羅著點燈上飯,別人只顧端坐,到是他忙的腳不沾地。張偉見了暗笑,坐在堂上邊撥拉著碗里米飯,邊想:“這便是傳說中的半劍無血麼,相差的未免太遠。”

  轉頭見身側何斌慢條斯理的夾起一片青菜,輕輕放入口中慢嚼起來,便向何斌笑道:“廷斌兄,那肉你也吃點,沒的二十多歲的人走幾步路就氣喘噓噓。”

  何斌先是不理,待小口將菜嚼完,方反嗤張偉道:“象你那般無肉不歡又好了?我這是惜福養身,別看你現下練的如牛一般壯實,這將來誰活的長遠,尚未可知呢。”

  張偉苦笑一聲,不再勸他,這古人不知要營養協調,只以為吃素便可長壽,一時半會也扭轉不來這觀念,轉頭再看堂下諸將,卻是大魚大肉吃的歡然,顯然皆是對何斌“養生”之說不以為然,低頭一笑,夾起一片牛肉,向各人說道:“大家伙別顧吃豬肉,這玩意兒吃起來好生,就是容易發胖,還是多吃點牛肉好,都是瘦肉,還能強身健體。”

  施琅向張偉抱怨道:“大哥,這話你可說了不止一次啦。咱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這鎮遠軍都依著您的吩咐,吃牛肉,就差您所說的要喝牛奶啦。”

  “這牛奶你們打死不肯喝,說那是胡人的玩藝。我看你們是食古不化。你們不喝,這台北五鎮十歲以下的小孩我都強迫他們喝,待過上一二十年,你們就知道誰是誰非了。”

  堂下諸人都是一笑,卻不理會張偉的說辭,那牛奶聞起來一股子甜腥味道,除非張偉下軍令,不然的話大伙兒可是決不會喝。

  一時吃畢,各人先漱了口,又用毛巾擦了臉,方才覺得精神舒爽,何斌笑道:“我出門的時候還以為陪著志華略坐一會,便可以去各個工廠轉轉,沒想到這一次軍議耗了這麼久,志華,現下你對軍務是越來越重視了啊。”

  張偉聞言一笑,卻也不好多說,只向何斌使了個眼色。何斌頓悟,一時間也住了嘴。張偉現下注重軍務,自然是准備和與荷蘭開戰有關,只是現下萬萬不能走漏了風聲,何斌一時嘴快,暗自里後悔不迭。

  張偉咳了一聲,向眾人道:“大伙兒都吃飽了吧?咱們現下就來議議軍制。”

  施琅疑道:“這鎮遠軍不是分設三衛,各有統領,還要什麼變化?”

  “現下分的太粗率,比如這三衛以下呢?以前一衛止兩千人,正副統領就管的過來,現下一衛四千人,還怎麼管?”

  劉國軒聞言,立時叫起屈來:“爺說的對啊。這龍驤衛現下有四千人,我手下止有兩個副統領,還有幾個小軍幫著傳令,成日里忙的屁滾尿流,爺不說,國軒也打算提出來,咱們也仿照大明軍制,設千戶,百戶,這樣可成?”

  “不成,當初不設,就是怕弄的和大明軍制相同,引起朝廷注意派兵來剿。海匪咱們能當,這公然造反,憑咱們台北之力,那可是不成的。便是那鎮遠軍,諸衛的稱號,我也是謹防傳入內地,更別提仿大明朝廷一般設官立制的了。”

  因見諸人還要說話,張偉擺手道:“我已經想好,五人為伍,設伍長,十五為果,設果尉一,參軍二;百五為什,設都尉一,參軍三;四什為營,設校尉一人,都尉三,參軍五,行軍司馬一;兩營為一衛,衛設參軍十,行軍司馬三,如此,則上下分明,令行禁止矣。”

  張偉說完,各人默然良久,那施琅方問道:“伍長、果尉、皆是出自唐制,參軍與司馬、校尉都尉皆是漢朝官職,現下立這些,卻是何意?”

  “都尉領五百人,校尉領兩千人,為正官。參軍于主官身邊襄辦軍務,協理軍機,主官官職高,則參軍亦隨主官,任何下屬不能違命。行軍司馬主理糧草、衣服、火藥、槍炮修理等務,職等都尉。”

  見眾人恍然大悟,張偉又笑道:“這些還是末節,叫什麼無關大局,我取這些名字,不過是圖個好聽罷了。將來改或不改,還在未定之中。只是從明日起,配合炮廠送來的十門野戰火炮,以三營為一列,每營後配置火炮五門,成斜列向前推進,演練陣法。人分三列,前列射,後兩列裝彈,前列射畢,跪,後列射,如此依次射擊,不得停頓。”

  又向施琅道:“水軍操練依英國人的辦法來行,步兵如何你不必管。但鎮遠軍的身體訓練辦法,你向英國人說一下,調出時間進行。”

  又向鎮遠諸將令道:“暫且便是這樣,那新兵體能不能斷,槍法什麼的,暫且不必過高要求,到是這隊列陣法,一定要練好。過一陣子,你們擬個章程,三衛分為兩邊,演練一下對攻之法,到時候,我來大閱!敗的那一邊,到時候在酒桌上給得勝的一方倒酒!”

  又道:“不要心疼火藥炮彈,給我拼了命的放,這會子不讓這些兵士見識一下,將來有個戰事,一個個跑的跟兔子一般。可惜這台灣附近沒有什麼小股匪盜,不然的話,拉出去實戰一下,比什麼訓練都管用。”

  見眾人一一應了,張偉打一下呵欠,道:“伍長之類,由兵士五人一組自已選,果尉以上,由你們商量著任命。累了一天,大家伙散了吧。”

  見各人站著不動,方笑向何斌道:“咱們不走,他們到是不好先走,也罷,咱倆同乘一輛馬車回去,路上說話吧。”

  當下張偉何斌領頭而出,身後眾人也各自回住不提。兩人甫一出門,自有僕役將各自馬車牽上前來,張偉笑道:“把我的馬車先趕回去,我要享受一下何爺的豪華馬車。”

  抬頭一看,只見滿天星光,問一下時辰,已是半夜子時,不由得長伸一個懶腰,向何斌笑道:“前半生享受,後半生受罪啊。自從想干一番事業,可就沒有一天安生的……”

  何斌白他一眼,卻不理會,自顧自先上馬車坐好,張偉揮手令自已的馬車先行,令人打開營門,自已踏上腳凳,上了馬車。好在何斌馬車豪華寬敞,兩人同坐到也一點沒覺得擠。

  待出了營門,何斌見四面曠野無人,方向張偉道:“志華,你這些舉措太急,全斌國軒都不是笨人,該猜到你會如何。”

  張偉笑道:“兵者,詭道也。這是孫武子的遺訓,原本到也沒錯。不過在台灣現下的形勢,這話到也在兩可之間。這數年來我辛辛苦苦營作,要的就是現下的局面。待有了銀子,造船廠的小型炮船造好,就算是荷蘭人知道了,也是全無辦法。現下咱們弄起了這麼大的局面,有這麼多的精良兵士,這便是勢,敵人縱然知道我要打他,也只能挨打。何時打,怎麼打,全都操縱在我手,以獅搏兔,每戰必勝,這便

  是我的用兵之道。”

  “志華,水滿則溢,我不知兵,但也知戰場上瞬息間變化萬千,人算終究不及算。凡事還是要慮及萬一,方是正理。”

  “這個自然,以勢壓人,還是要奇正相輔,我可不會去學宋襄公,弄什麼堂堂正正之師,徒落個後世笑柄。你放心,我已派人在台南打聽了,這荷蘭人在大員島有五六百兵,三四艘戰艦,幾乎是其大半主力,只要先趁其不備,攻下大員登陸台南,戰事便已是定局。我以十幾倍的兵力攻之,沒有打輸的道理。”

  “如何趁其不備?”

  “年底間正是咱們送糖到台南的時候,這個機會都不知利用,我還配當這鎮遠軍的統領麼。其實便是直接攻了過去,也是有勝無敗,不過有計用終歸要少死人,便使上一次也好。”

  “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兩人正聊的興起,那馬車卻是突然一停,何斌沉聲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把車停了?”

  卻聽車邊有人答道:“回何爺的話,是屬下高傑令車夫停了車子。”

  張偉在車內聽了,詫道:“高傑,你不好生辦你的差,跑這兒劫道麼?”

  那高傑聞言陪笑道:“回爺的話,小的怎敢。實在是有急報,不敢耽擱了,這不從台北往兵營趕,可巧的就在半夜遇到您的馬車,說是您坐在何爺車上,適才又是張瑞同意,才讓車夫把車停了。”

  張瑞也在外道:“高傑說有要事向您稟報,我說您和何爺正在說事,他非不依,我只好讓車先停了。”

  張偉往外一看,好在正是十五左右,月光將外面照射的如白晝一般,見那高傑哈著腰在馬背上向這車上陪笑,一張臉擠的如陳皮一般,張偉噗嗤一笑,便下了車,向高傑問道:“什麼急報,非得這麼急?”

  高傑眼見張偉下車,急忙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先半跪了一下見禮,方道:“回爺的話,屬下派在內地的細作連夜乘船回來……”

  說到此處,向左右看了一眼,方道:“聽那細作說,福州的巡撫衙門前日上午先來了加急信使,下午又來了京師的綿衣衛,背上斜背著明黃詔書,到了傍晚時分,衙門上下出入人等便都是換了孝服,待昨日早上,召集官員開講詔書,卻原來是天啟今上的遺詔!”

  “啊?今上駕崩了?”

  “正是!聽人說,今上前一陣子在宮內海子里乘船玩樂,突然一陣風起,今上與兩個隨侍公公一同落水,岸邊的魏公公大急,立時便令人救了上來,那兩個公公當即便淹死,今上雖被救了上來,到底是嗆了水,受了驚,拖了一個月不到便駕崩了。”

  何斌聞言釋然道:“我說今上春秋正盛,卻怎麼突然就駕崩了。”

  又向高傑問道:“遺詔上說了誰繼位麼?”

  “說了,是今上的親弟弟信王繼位。現下尚未改元,還沒有年號。”

  何斌沉吟道:“信王……卻不知道如何。一直深居王府,到是沒有聽人說起過這們王爺如何,是否賢德。”

  又笑道:“總之別象神宗皇帝和今上便是草民的萬幸啦。咱們百姓管他哪個皇帝坐龍庭,有口飯吃便是福氣。就這消息也值得你高傑巴巴的跑來急報,明兒說還不是一樣,總不會今上遺令讓你張爺去繼位。”

  說罷又是一笑,先行上車。高傑不敢說是張偉的吩咐,只得不理會何斌這般說辭,只看著張偉的臉色,聽他的吩咐。

  張偉初時尚沉默不語,聽了何斌最後一句,卻是一樂,也自向車上而去,囑咐高傑道:“咱們現下是海外棄民,皇上駕崩了也不關咱們的事。只在巡捕衙門帖個告示,待新皇改元,咱們一樣尊大明的曆法便是了。”

  說完令車夫駕車,那車夫將鞭一甩,車輪滾滾,向那台北鎮上疾馳而去,月光下數十騎披甲飛騎衛緊隨其後,不一會功夫,便將那高傑甩的遠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5 AM

第三十六章 崇禎(上)

  在張偉紮根台北,劍指台南之際,北京紫禁城乾清宮大殿的金鑾椅上,端坐著一位面白無須的青年男子,頭戴翼善冠,身著四團龍袍,腰纏透犀腰帶,因天氣溽熱,大殿內雖陰森幽暗,但通風不佳,殿內眾人也只待了一個時辰不到,便各自汗透重衣。

  那青年看在眼里,只不做聲,眼見各大臣額角冒汗,卻只是端坐不動。峻刻寡恩,正是大明天子的一慣傳承。此人正是剛繼明熹宗朱由校皇位而登基為帝的崇禎皇帝朱由檢,他逝後廟號繁多,有懷宗,毅宗,思宗之說,不過現下繼位一月有余的皇帝,此時正躊躇滿志。雖遼東之地已失大半,天啟七年正月後金又征伐朝鮮,大大明眼看要失去最忠實的盟友及遼東最重要的戰略伙伴,三月,陝西王二率眾起義,殺知縣張斗耀,困擾崇禎帝十七年的明末農民大起義已然拉開序幕……但現在這位皇帝對末來仍是充滿信心,“中興大明”在他看來,並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現下在殿內召集諸閣老大臣議事,議題卻不是什麼軍國大事。新皇繼位,已定了開明年為崇禎元年,詔告天下,除此之外,便是先皇陵寢奉安的大事。現下議的,便是選址,動工,命名等事。選址的事情其實最為簡單,自永樂十一年,成祖長陵峻工之日起,直至熹宗病逝前,北京城外的天壽山已安葬了大明帝國的十一位皇帝。雖說二十里內沒有那麼多的龍脈,不過子孫相依為陵的做法早已約定俗成,在這種事情上與祖宗成法對著干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故而熹宗皇帝葬于天壽山亦是必然之事,八月底的時候,新繼位的皇帝便派了大學士施鳳來、司禮監的李永貞勘探陵寢地址,八月初,便已將地址定在世宗皇帝永陵東北一里處。適才工部尚書薛鳳翔在殿上題奏:“各陵惟長陵、永陵、定陵為壯麗,而皆費至八百余萬。今議照慶陵規制,可省錢糧數百萬,查慶陵曾發內帑百萬,謹

  援例以請。”原以為順理成章的事,敦料皇帝大發雷霆,當即將題本擲還,令工部尚書仔細核算,不得因循舊例。

  各人眼見皇帝如此,一時間到也不好轉彎,大學士黃立極眼見皇帝怒氣未消,只得向崇禎帝奏道:“臣亦知現下內廷堅難,內帑乏用,臣願捐白銀二百兩,以助陵工。”

  他這麼一開口,其余諸臣便也紛紛奏請捐錢,依官職大小,幾百幾十兩白銀不等,崇禎見諸臣如此,臉上神色漸漸和霽,向諸臣道:“諸臣工肯如此為朕排憂,朕心甚慰!國家多事,皇兄陵寢又不可馬虎完工,朕心甚是憂急。也罷,便從內帑撥銀五十萬,以期陵工速成!”

  他這般慷慨激昂的掏出銀子來,殿上諸人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做答為好,半響,方有那薛鳳翔奏道:“陛下,恕臣死罪,工部現下也拿不出什麼銀子來,內帑五十萬絕不夠陵工所需……”

  “那汝有何辦法陳奏?”

  見薛鳳翔吱吱吾吾的不敢說話,便帶有威壓性質的又逼問一句:“內帑不足,工部也拿不出錢來,那先皇陵寢便不修了麼?”

  此時他剛剛即位,若換了十年後,只怕立時便喝令大漢將軍將這倒黴尚書拿下,剝職為民,甚至下牢、砍頭,也未可知。

  那薛尚書見皇帝發火,只得將免冠跪地,求饒道:“臣愚魯無能,請陛下治罪!”

  眼見皇帝面沉如水,雖不致于將薛鳳翔治罪,一頓訓斥卻也是免不了,黃立極便又奏道:“臣以為,薛尚書所言是實,現下陵工所需銀兩確嫌不足……”見皇帝面色愈加難看,便急速說道:“臣的意思是,可以加大捐納的范圍。這個,臣以為,普通臣工願意報效者,也可以少量捐獻一些,還有,百姓們捐銀子的,可以給個出身。比如捐銀二百兩的民間俊秀,可以參加中書考試……”

  崇禎帝聽到此處,乃點首道:“此議甚妥,詔令頒行。諸卿,朕初臨大寶,望諸臣工皆能戮力效命,若有因循守舊、懈怠敷衍的,朕絕不輕饒!”

  說罷起身,自回內廷去了。此番召見臣工,原本也不是大起朝會,本來可以在平台召見,或是太和門召對,不過崇禎帝新登大位,為人又剛愎自負,現下那魏忠賢雖頻頻告病,威勢已失,但魏黨經營多年,皇帝急欲樹立自身的權威,而這皇家大殿,自然是建立皇帝自信的最佳場所。

  “國家歲收四百萬銀,一個陵工便要一二百萬,諸臣工不理會朕的苦衷,一心買好那魏忠賢,難道朕不感念皇兄的思德麼!”

  回到大內坤甯宮內,崇禎兀自恨恨不已,周後見他額頭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又氣的神色不甯,忙轉圓道:“陛下即位不久,大臣不附也是常理,待將來慢慢換上體已的,也就罷了。”

  “我……朕不要什麼體已大臣!只要他們公忠體國,朕算便是求神拜佛了。你有所不知,現下是文恬武嬉,神宗皇爺數十年不理朝政,皇兄又是那樣,這些個文武大臣一個個都荒嬉的不成模樣,又分什麼東林、閹黨,唯恐唐朝的牛李黨爭,又現本朝。”

  “陛下,大明江山鐵桶也似,您慢慢調治,必定是中興有望的。”

  “這是自然。只是首要是要得人,明日禦門聽政,朕便要免了崔呈秀的兵部尚書,那王洽朝議風評不錯,便讓他來做這兵部尚書。待明年改元,便用祖制的卜簽法,抽簽選內閣大學士,現下的黃立極、施鳳來,朕皆不用!”

  周後聽他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瞅得一個話縫,陪笑道:“陛下,臣妾可不敢議論朝政,便是聽陛下您說起也是罪過。天氣這麼熱,咱們不如去那宮內苑逛上一回,臣妾自進宮還沒有去過一回呢。”

  崇禎聞言一征,悟道:“你說的不錯,祖制後宮不得干政。在信王府里與你說的多了,一時竟然忘了,也罷,日後這些事情朕不會再與你說起。”

  說罷握住周後雙手,動情道:“你我夫妻共過患難,你又賢德至此,朕當真是幸運之極。朕對你必將不離不棄,白頭偕老。”

  帝王能說出這般話來,自然是難得的緊,一來崇禎此時年少,與周後又是結發夫妻,做藩王時便是恩愛非常,二來他也是剛登極不久,還沒有那一人高高在上,威福專擅的心理,故而感動之際,說出這番話來。

  說罷見周後神情激蕩,兩眼堪堪便要落下淚來,崇禎笑道:“好了,朕可不是要你哭。也罷,自進宮以來提心吊膽的,生恐那魏閹謀害于朕,現下他已被逐出宮外,咱們便去那宮內苑逛上一逛,說起來,朕自出宮之後,這內苑也是暌違的久了。”

  當下兩人攜手出了正殿,出月華門向北不遠,便是後人所稱禦花園,當時人稱宮內苑的宮廷花園。此園占地只不過一萬多平米,卻堆砌建築了二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建築,雖多,卻不擁積,風景奇巧美觀。當時宮內眾嬪妃,除了隨皇帝一同去那北海南海游玩之外,這宮內苑便是唯一游樂的好去處了。

  兩人經萬春亭向西,便是這內苑正中最大的建築,曆代明帝打醮祈福的欽安殿,因崇禎剛繼位不久,到是還沒有在此處搞過什麼醮祝。那周後便向崇禎提議道:“陛下,這欽安殿內供奉著三清祖師,咱們既然路過,總該進去燒幾柱香才好。”

  崇禎一生最怕被人詬病他好佛道,行淫祀,故而宮內有什麼佛道之事,他也是避免讓諸臣工知道,實則如當時常人一般,他也對這些佛道之事采取甯信其有的態度,只是一直在臣子面前維持他聖君的形象罷了。現下他卻沒有這麼許多顧忌,聽周後如此一說,便欣賞笑道:“正是呢,朕也尋思著不進去燒柱香有些不恭。”又笑道:“小時候不懂事,到是曾經跑到這欽安殿內玩捉迷藏呢。”說罷打量四周,想是在回憶當年的情形,一縷笑容浮現在他蒼白的臉上,他自小因父親的關系,不受神宗皇帝的寵愛,母親又死的早,父親也無暇照顧于他。唯一的兄長又是皇帝,雖說待他不薄,但到底隔了君臣之防,不得親近。這種笑容,即便周後跟隨他多年,到也很少得見。

  周後聞言噗嗤一笑,又見他喜笑顏開,象個孩童一般,本待取笑他幾句,回頭看看身後諸多的宮女內監,便將笑容一斂,正容道:“陛下,咱們還是進去吧?”

  崇禎也自知失態,忙端正容顏,咳上幾聲,向身後緊隨的王承恩一看,那王承恩會意,便向身後捂嘴暗笑的幾句內侍怒道:“你們這些混帳,皇上要進去上香,還不趕緊去開門准備,還敢在這里笑,仔細我揭了你們的皮!”

  那些內侍聞言,一個個嚇的屁滾尿流,急忙開了殿門,進去拂塵打掃,因天啟帝甚少到此處來,殿門已是許久未開,甫一推門,便是有好大的灰塵落將下來,見崇禎皺眉,王承恩便又將身後諸人都派了進去,直忙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打掃乾淨。

  崇禎等的久了,又因適才在內侍面前有失帝王威嚴,雖是周後與王承恩皆勸他先到別處閑逛,他也只是不理,一直待里面打掃乾淨,方沉著臉快步而進,因走的急了,一腳踩滑,差一點跌倒,心頭一陣火起,低頭一看,卻原來是適才內侍打招時的水跡,便沉聲向王承恩道:“混賬奴才,這辦的是什麼差!將這幾個人都拉下去,仗責!”

  王承恩不敢怠慢,聞言便立時便身邊跟隨的健壯內侍將那幾個先進房打掃的內侍拖了下去,便在那月華門外扒了褲子狠打起來,初時那些內侍尚不敢吱聲,待打的痛了,一時忍不住便大聲呼喊起來。

  那崇禎帝與周後在殿內只聞得外面一聲聲的慘叫,周後不忍,便向崇禎帝求情道:“他們原也是無心,教訓幾棍便是了,這樣打下去,只怕是要打死了。”

  崇禎本待答應,卻突然想起進宮第一夜時那幾個持刀夜行的太監,想起自已懷惴大餅,不敢在宮內進食,吃了餅子口干,連一口水也不敢飲的窘迫,便在心內暗想道:“魏閹勢大,現下雖然將他與客氏逐出宮外,那些知名的黨羽亦棄之不用,到底他在這宮內經營多年,王承恩雖接了東廠,一時半會到底不能全然掌握這宮廷內外,誰知道那幾個人到底是不是老賊手下!”

  思忖至此,那心腸便狠上了幾分,周後在一旁歔看,只覺得崇禎臉上泛起青氣,又見他將嘴抿了抿,方向自已說道:“愛妃,你不必多管,王承恩自有分寸,咱們只管上香便是了。”

  說完將白皙的雙手伸向准備好的香燭,身邊自有人打著了火石,點然了他手中的檀香,香煙一股股的飄向空中,大明帝國最後一位皇帝的默祝也隨之飄向了那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5 AM

第三十六章 崇禎(下)

  第二日禦門聽政,首先便是有南京通政使司楊所修的奏章,彈劾兵部尚書、左都禦史崔呈秀奪情,周應秋貪墨。崇禎心頭大喜,卻見閣部重臣皆不附其議,雖心頭極欲趁機而動,面情上卻只是不露聲色。當即說了一些不急之務,便退入內廷。

  官場之上查顏色,探風聲,原本就是官兒們的看家本領,崇禎將那奏章“留中”不發,雖沒有表明意見,卻也是為官員們標明了風向桿,于是楊所修以下,又有云南道禦史楊維垣、工部主事陸澄源,禦史賈繼春紛紛上章彈劾崔呈秀,崔呈秀開始尚且戀棧不舍,後來見大勢不妙,便自請回鄉丁憂守制,崇禎哪有不允的道理,當下朱筆一批,這個魏忠賢最大最得力的黨羽便收拾包裹回家去也。

  崔呈秀一倒,魏忠賢失寵于今上的態勢越發明朗,于是自言官以下,乃至民間貢生,紛紛上奏彈劾魏忠賢,一個個忠字當頭,慷慨激昂,把魏忠賢說成自三王五帝以來未有之大奸大惡之徒,崇禎起初尚還沒有明確態度,直至魏忠賢買通信王府太監徐應元為其說情,徐應元是他賭友,卻不過情面,只得在崇禎面前拐彎抹腳說了幾句,他原本是崇禎自小的伴當太監,得寵之極,卻因此事被崇禎令人好生打了一頓

  。魏忠賢知事已不濟,便上疏告病,乞求返鄉,于返鄉途中畏罪上吊自殺。

  其余之事左右不過是樹倒猢猻散,魏黨紛紛被殺,免官,原內閣首輔黃立極亦免官還鄉。誅滅魏黨之余,崇禎又下令召還邊鎮監軍中官,一時間好評如潮,人皆說他聖明之極,大明中興有望。

  與其它交口稱頌之人不同,張偉在台北家中接到內地傳來消息時,也只是淡淡一笑,便將細作轉抄來的詔書置之一邊,對面捧茶啜飲的陳永華詫道:“這詔書我可是看了幾次,凡是對國事還有些關注的,無一不是交口稱頌,唯你張志華不做評價,怎地,今上所為,當不得“聖君”二字的評判麼?”

  張偉先不理會,在棋盤上謹慎落了一子,方答道:“複甫,你那老父聽說了這些事情,又在鼓動你進京大比了吧?”

  陳永華這數年來已不複當初的毛燥模樣,聽張偉這般說,卻也不急,只在剛蓄起的胡須上輕輕一摟,歎道:“我也知道,你們幾位始終疑我不能盡心竭力,懷有二心。但我陳永華只要接了官學的這個差使,便是打定了主意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今上雖是聖明,但我已離不開這台北官學了,縱然是舍得你張志華的銀子,也舍不是那些孜孜向學的孩子們。”

  張偉聞言急道:“複甫,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哪有疑過你陳複甫心懷異志了?哪個敢話怪話,我立時便令巡捕廳捕了去挖礦!這台北官學若是沒有你的辛苦,哪有今日這般興旺?”

  “不必著急上火,我適才說的人正是你。難不成你這台北之主去挖礦不成?”

  見張偉著急辯駁,陳永華緊接著說道:“我又不是說平常,只是適才你用我那老父的話來套我的話,委實是讓我氣不過!”

  又歎道:“志華,我們初遇時,你雖是有些無賴模樣,到底是一顆赤子之心,現下我看你曆練的深沉的多,只怕將來又會變一副模樣。我要勸君,切莫太過自恃聰明,君以詭道待小人可,以詭道結交君子,只怕反而會寒了君子的心。”

  說完不理張偉,只盯著棋盤,半響後落了一子,笑道:“心思越發細膩,只是棋藝越發的退步,若還是這樣的水准,下次也不必尋我來下棋了。”

  張偉聽到陳永華那番誅心之論,初始尚不服氣,後來自已轉念一想,適才卻有試探陳永華的心思,只是自已都沒有會意到罷了。現在被人家指斥了出來,頓時是老大的沒趣,一時到陳永華轉而攻擊他的棋藝,方才厚著老臉笑道:“我那是太忙了麼,也罷,今兒我便先認輸,待下次先尋別人練好了棋路,再來找你決一雌雄!”

  “什麼雌啊雄的,你身背數十萬百姓的重任,還是別和我較這個勁的好!”

  又是這麼大義凜然的話壓過來,張偉只得舉手做投降狀,笑道:“咱們自家人在一起,沒的把教訓學生的話來壓我,好生無趣。”

  兩人一同大笑起來,半響過後,陳永華方又問道:“志華,你適才對今上處置魏閹的舉措不置可否。今上今年還不滿十八,乾綱獨斷,鏟除大逆,聖明英武之極,難道你還另有說法不成?”

  “不敢不敢,今上此事處置的甚是英明,小的也是佩服的緊。”

  見陳永華面露不滿之色,張偉忙道:“這確實是真心話。今上比起天啟爺,那可是強的多了。最少能知道魏忠賢是著實留不得了。”

  沉吟一下,又道:“若說英明,現下確實是有一點。若說什麼神武睿智之類,恐怕還早。本朝與前朝不同,宦官不得掌兵,雖說那魏忠賢有崔呈秀掌握兵部,但若是想造反,只怕是一個兵也調不動。現下那幾個牆頭草見今上不喜魏閹,便風聞而動,其實在天啟朝,他們也是魏黨!楊鏈、左光斗之所以被那魏閹迫害,是因為天啟爺信任魏閹,把天下大事都交給他與客氏料理,所以那樣的正人君子都拿他無法。現下今上不喜魏閹,強弱之勢倒轉罷了,還不是牆倒眾人推的事,這又有何難?”

  “依你所說,此事也算不得什麼了?”

  “誠然如此!君豈不聞唐有甘露之變乎?皇帝受制于家奴,中央禁軍神策軍十幾萬人皆掌于宦官之手,廢帝立帝如同兒戲,唐朝末期,竟有好幾位皇帝死于宦官之手。本朝卻是不同,宦官雖也為亂,不過是倚助主上信任,一時蒙蔽以逞威福,一旦主上醒悟,或是換了新帝,沒有不敗亡的道理。為何?兵權盡在皇帝之手!唐帝是受制家奴,本朝是皇帝縱狗為惡,今上屠戮自家養的惡狗,不過翻掌罷了,又有什麼可稀奇的!只是他入宮之初,名份未定之時懂得收斂,即位後又暫不動手,以防生亂,這忍和狠的功夫,到還有些值得稱道。”

  陳永華細思片刻,方歎道:“誠如君言!從王振、劉謹、汪直,到這魏忠賢,無一不是皇帝放縱為惡,一旦失了主子,便立刻難逃誅戮。細想一下,大明皇帝明明有前車為鑒,不知道為何還要信任這些太監!”

  “哼,文臣再忠心,難道有家奴肯賣命麼?”

  “你這說的什麼話!”

  “複甫,適才我說起唐朝皇帝受制家奴,其實若不是有那些宦官,唐朝沒准要早亡上百余年。那些文官大臣,說起來忠君愛國,將胸膛拍的山響,真的遇到什麼兵變,禍亂,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都快。從肅宗開始,長安每有禍亂,架起皇帝拼死保護,出避討逆的,總是宮里的那些宦官。到最後唐帝詔命藩鎮誅滅了宮內所有的宦官,大唐也隨之滅亡了。”

  陳永華冷笑道:“依你所言,這宦官還居功甚偉,反之是文人不堪之極了?”

  “不然。國家若是承平,或是沒有腐爛到根子上,除宦官卻是當務之極。此輩生理殘缺,心理亦大異于常人,甚少忠義之士,凡事皆以私利出發,萬萬依靠不得。唐文宗、順宗,無不以卻除此害為已任。那時候文官們還能襄助皇帝,與宦官集團勢不兩立,史稱南衙北司之爭。可惜,兵權掌在宦官手中,徒呼奈何罷了。那時候若是能成功,自然是天下太平。可惜到了後來,朝廷除了宦官無所依靠,居然還一門心思要除害,結果害是除了,大唐三百年天下,也隨之完結。治大國若烹小鮮,一舉一動,皆需謹慎哪。君豈不知漢末董卓之事乎?”

  陳永華聽到此處,方才動容,皺眉細思良久,方笑道:“算你有理。不過你總是菲薄今上,是何居心?”

  “咦,這誤會可就大了,我只是就事論事,怎敢亂議朝政,詆毀當今天子。”

  正容笑道:“複甫,你不要誤會太多。我只是因今上即位不久,還不敢妄下定論罷了,這事情剛有個開頭,期望太高會傷身體哪。”

  說完打了個哈哈,便要溜之大吉。他一早便與何斌約好,卻港口迎接從福建最後一船的逃荒災民,雖說諸事齊備,災民皆安排的妥當,但他身為台北之主,不去應個景以示歡迎,總歸是落人口實。

  出的門來,卻掉轉頭向房內的陳永華笑道:“複甫,福建遭了這麼大災,朝廷可是半兩銀子也沒有給。還有,我聽說陝西的地方官員要求今上下撥十萬兩銀子給災民渡荒用,結果今上連半文錢也沒有。那陝西造反的王二聽說是被抓住砍了腦袋,不過若是有下一次,災情再大上一些,嘿嘿,唐末時的黃巢之亂可能又現于今日啊。”

  陳永華邊收撿棋子,邊笑罵道:“你這蠻夷化外之人,一心盼著中國內亂,到底是何居心?”

  只聽那張偉遠遠大笑著答道:“是何居心,不過是想多弄些人來種地罷了……”

  自六七月份福建大旱,現下已是九月中旬,老天不知道是起了什麼邪火,居然還是一滴雨水未降,所幸災情只限于閩南,此地民風強韌,一直熬了幾個月,眼見不但是今夏,就連明年的收成也泡了湯,也只是歎一口氣,四散逃荒。有出海自謀生路,也有至內地暫避,甚至有大半仍是留在閩南,至于什麼吃大戶,造反之類,到是沒有聽人說起。

  張偉自上半年便與何斌准備著銀兩農具等物,待福建大災年景已是定局,便花了大筆銀子買通了上下關節,又派能言善辯之士四處宣講,把那台灣吹的如同人間天堂一般,眾災民聽說一去便有現成的糧食、農具,耕牛,又不收田賦,雖聽說那張偉凶橫的緊,管束甚嚴,不過總好過在家苦捱,若說凶橫,朝廷催賦的官差和自家的田主,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于是兩面一拍即合,若不是張偉何斌等人慮及銀兩不夠使費,只怕是上百萬人都瞬間可得。即便如此,粗略一算也有四五十萬人來台,自張偉以下,何斌高傑及台北屬吏都忙了個手腳朝天,每天大大小小的一百多多艘漁船日夜不停的從廈門泉州等地運人來台,足足運了一個多月。先來之人早便蓋好了房屋,安置好家小,只待農時一到,便可安心耕作。

  張偉原就興辦起了不少織布紡絲的工廠,借著此番來台貧民甚多的良機,又大肆充實工人進廠勞作,台北的紡織工人已足有兩萬多人,整個江南的作坊加起來,可能亦不及此數。

  其實船廠茶山糖廠之類,也已大半齊備,整個台北都是一番興旺忙碌景像,鎮遠軍日夜操練,演習,現下的張偉萬事俱備,只待時機一到,便可投身于海外,邁出台北一隅,爭霸天下!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6 AM

第三十七章 會晤(上)

  “當當當”……金自鳴鍾在紫色圓凳上微微一顫,清脆地響了三聲,難得能歇響休息的張偉從睡夢中驚醒,睡眼惺松的從床上爬起,楞征了一會,咪著眼向窗外喊道:“來人!”

  話音甫落,便有帖身服侍的長隨應聲而進,見張偉已然起身,忙向外吩咐道:“快,上茶,打毛巾把……”

  張偉聽他扯著大嗓門只顧呼喊,因剛起身,精神頗有些萎靡,被他這一嚷,到是頗有提神的功效,便笑道:“老林,你這死叫驢,爺剛剛起來,你便不能小些聲麼?”

  那老林聽張偉抱怨,到也不懼,他自張偉來台便跟隨于他,說笑原是隨意的很,便答道:“爺,您不常睡中覺,今兒這一睡可是一個半時辰……”

  正說話間,外面的小厮們聽到吩咐,各自端著茶水、銅盆,魚貫而進,張偉先漱了口,用溫水擦了把臉,頓時覺得精神百倍,一跳起身,伸個懶腰道:“快把爺的衣服拿來,那鎮遠軍今日會操,爺要去看看!”

  那老林聞言,一迭聲催促小厮快去准備,一邊埋怨著向張偉道:“我早便說過,爺身邊服侍的人最好選幾個心靈手巧的丫鬟,比這些笨小子強多了!”偷瞄一眼張偉神色,又道:“爺春秋正盛,身邊也該有幾個體已的服侍,這麼著清心寡欲的,小人看了都難受的緊。”

  張偉卻不想這老東西又提起這個話碴,他年已二十四五,古人在他這個年紀只怕小孩都能打醬油了,他不成婚也罷了,身邊連個妾侍都沒有,在旁人看來,自然是有些怪異。

  張偉苦笑道:“丫鬟本來到是可以尋幾個,不過我現下孤身一人,做我的丫鬟難免被人說閑話,這不是毀了人家麼。這話你不必再說!”

  他自前年起便被何斌強拉著見過幾個小家碧玉,若說模樣,到也有幾個長的周正的,只可惜不能交談,也無從了解性格志向,想想古人女子的見識,便心下暗歎:“這樣便娶了老婆,和買充氣娃娃有什麼區別?”再加上成日忙的要死,一時半會卻也顧不上這些了。

  當下換了衣衫出來,上了馬車便直奔桃園鎮方向而去。自災民來台已兩月有余,台北人口已近八十萬人,原本五鎮之外,又加了淡水、桃園兩鎮,其余五鎮充實戶民,每鎮的地盤、戶數,甚至已超過內地小縣,再加上數萬礦工、絲工織工、炮廠、雜工,每日里官辦的馬車載著各色人等,絡繹不絕奔波于這七鎮之間,其興旺景象,即便是內地沖要的大城,亦不過如此。

  馬車駛近軍營,張偉便聽到隆隆炮聲,便在車窗處招手喚來張瑞,問道:“今日演練,怎地離軍營這麼近,才到此處便能聽到炮響了?”

  張瑞在馬上恭聲答道:“聽說是今日有不少軍人家屬提起來想看操,周將爺他們會議了一下,覺得讓他們看看,對士兵也頗有好處,便將演武地點改在軍營西面五里處的那個小山包里,爺若是不高興,一會張瑞去知會全斌一聲,下次不可如此便是了。”

  張偉笑道:“誰說我不高興了,全斌他們這樣做很好,除了必要的保密操法,日後鎮遠軍可以固定時日讓這些軍屬看看,其余鎮上的百姓,想看的也只管來看。這樣對軍心民意,都有莫大的好處。很好,沒有我的交待便能想到如此,全斌他們想的不錯。”

  張瑞見張偉高興,便也隨著笑道:“可惜爺一會看操會有些不方便,聽人說那山包四周都立滿了人,就算是一會驅趕開一些,也沒有爺單獨校閱時那般舒適了。”

  “這有什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費盡心力弄出來的這些,難不成藏在口袋里不成……”

  兩人正說的高興,卻見不遠處高傑打馬追來,張瑞見了,將嘴一撇,道:“高大統領又來向爺回事了,張瑞先暫避一邊吧。”

  說完策馬離了車窗,將位置讓給那高傑,張偉見高傑上來,肚里到也未必覺得有多歡迎,此人雖相貌堂堂,能力也頗出眾,就是性子猥瑣的很,自何斌以下,台灣諸元老大將都極不喜他,他除了張偉,對別人也是極不買帳。張偉耳邊一直有人嘀咕此人如何不堪,不過做為最高統領來說,到也是不得不養著這條惡狗,只需提防著不讓他亂咬人便是了。

  當下見了那高傑駛近車窗,一張臉勉強擠出笑容,向張偉道:“爺恕罪,屬下不能見禮了。”

  張偉笑道:“高閻王,你現下成日價將臉板的鐵青,這偶爾笑笑,可比哭還難看!”

  見高傑一臉窘迫,又笑道:“爺和你說笑呢。說吧,這麼急,又是出了什麼大事?”

  “回爺的話,今日台北碼頭來了一艘福船,原本碼頭上的巡捕們以為只是尋常客人來買絲布,卻不料船上下來一群人,來頭卻是不小,他們不敢怠慢,立時便來回我……”

  張偉不耐道:“什麼人來頭不小,難不成是當今皇上不成。說,到底是誰?”

  “回爺的話,雖說不是皇帝,不過在這海外,算的上是土皇帝了。正是那鄭芝龍,鄭一官!”

  張偉眉毛跳上一跳,心中翻江倒海般思索起來:“此人這會子跑到台灣來做甚?難道不怕我結果了他麼?”

  高傑見張偉臉色陰晴不定,忙道:“他帶來的人到也不多,左右不過數十人,小人已派了人看住船只,又急調了兩百健壯巡捕,只待爺一聲令下,便可將他們都一網打盡!”

  “胡說!他來,自然是有他來的道理,你當他是蠢蛋麼。”轉頭又向張瑞喊道:“去,把你何爺施爺都找來,咱們今兒要大宴鄭大龍頭。”

  “是。屬下立刻差人去辦!”

  高傑見張偉如此發落,忙又急道:“爺,那鄭一官上得岸來,因此次鎮遠軍演武離港口較近,他聽到炮聲,便提起要去看看演武是怎麼回事,小的沒有爺的示下,卻是不敢阻攔,現下那鄭一想是在演武處觀看演練。”

  “嘿,他自已不去,我到也想請他去,如此更好!駕車,去尋鄭老大去。”

  待馬車駛上人潮如織的小山坡,張偉邊透過車窗四處尋找鄭芝龍的身影,其實他便是不找,在上百飛騎衛護衛下的這駕馬車,本身亦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還未等張偉打量幾眼,便見不遠處鄭芝龍魁梧的身體,因張偉而來的聲勢吸引,鄭芝龍也正轉頭打量這駕馬車,兩人四目相交,鄭芝龍將頭微微一點,卻只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張偉肚皮里暗罵:“他奶奶的,還給老子擺老大架子呢!”

  表面上卻展顏一笑,忙令人開了車門,縱身一跳,邊行邊向鄭芝龍大笑道:“大哥,今兒是貴腳踏賤地,不知哪股風把您給吹來了,小弟當真是意外之極啊!”

  鄭芝龍見張偉快步而來,腳步雖仍是一步不動,卻也向張偉笑道:“志華老弟,不來不知道,來了才知道你在這台灣弄的好大事業!這可把我和顏老大比下去了,顏老大是看不到了,我鄭一現下看到了,當真該活活愧死。”

  說話間兩人已近,張偉先站住腳步,向鄭芝龍端詳一番,方又歎道:“大哥,你這幾年間海上奔波,當真是辛苦的緊啊,這眼角都有皺紋啦。”

  說罷雙手將衣角一掠,口中道:“小弟給大哥見禮了!”

  鄭芝龍急忙拉住張偉,急道:“志華,你現下是數十萬百姓之主,手底下強將如去,謀士如雨,這鎮遠軍如此精銳,將來這南洋海外,還不都是你的天下?怎麼還對我行這種大禮,我當不得,當不得!”

  張偉眼見他阻攔,手中卻是半分力道也無,臉上誠懇,眼神卻是閃爍不定,心中罵道:“算老子晦氣,和你這厮結拜,現下不向你行禮,到顯的老子是小人,也罷,老子向你跪了,你這盟兄總也得還禮吧。”

  當下不顧鄭芝龍阻擋,硬是跪了行了一禮,鄭芝龍表面無奈,也只得跪下還了一禮,兩人在平地里嗑了頭,方才各自站起。

  張偉站起身來,卻見鄭芝龍身後站著鄭鴻奎、鄭芝鳳、鄭彩諸人,因素日里不和,來往不多,便只向他們頷首一笑,算是招呼。

  又向鄭芝龍笑道:“大哥你平日里那麼忙,若是沒有要事,斷乎不會到我這台北來。大哥放心,只要有用得我張偉處,只管開頭,到時便知張偉是不是講義義的好男兒。”

  鄭芝龍聽了張偉這番慷慨激昂的表白,心里大是受用,心道:“你雖在這陸地做出一些事業來,到底還是明白海上誰稱雄強!”

  面情上卻是不露聲色,只淡淡向張偉笑道:“且先不提,咱們一起看你的鎮遠軍會操。”

  張偉見他如此,也只是一笑,便也背手而立,看山谷中六營的鎮遠軍士演練進功防禦之法。山谷中鎮遠軍也早得了通傳,只張偉也來看操,早有幾名參軍騎馬過來,守在張偉身後,見張偉專心向下看去,便在張偉身後說道:“啟稟統領,這山谷左邊是周將爺領的三營兵士,主攻,身後火炮三十門,右邊是劉國軒將爺帶的三營兵士,主守,有火炮二十門。”

  正講到此處,卻見那山谷中有小兵將紅旗一揮,周全斌身後的三十門炮一同開火,一瞬間三十門炮的炮口皆吐出火舌,炮聲隆隆將所有圍觀諸人的話音蓋過,天地間除了這火炮發出的怒吼外再無任何聲響。張偉略略轉頭看鄭氏諸人的臉色,卻見除了鄭芝龍神色如常外,其余諸鄭俱是臉色大變,顯然是已被這火炮之威震懾。

  周全斌這邊的火炮准備足足響了小半個時辰方才停止,卻見劉國軒那陣中跑出去好多被空心炮彈中白粉擊中的士兵。眼見敵方陣勢稍亂,周全斌一聲令下,場中又有小兵將旗一揮,整整一營的兵士整隊,分為十個方陣,成斜線型向前推進,每陣又數名鼓手,邊行邊擂鼓,陣中槍刺如林,再加上隨著鼓點的呼喝聲,威勢極是駭人。

  右邊軍陣眼見這一營士兵推進的近了,乃有人下令開炮,一番炮擊之後,進攻的一營士兵陣勢已亂,劉國軒卻也不下令士兵出擊,只是令各營排好陣勢,只待那一營兵進入射程,便瞄准開槍……

  鄭芝龍看到此處,向張偉笑道:“志華,這般的演練法,不就是比哪邊誰的大炮多麼?這麼排的整整齊齊的向前沖,那邊防守的只需不斷開炮,列好陣勢開槍,攻方雖是大炮多上一些,不過人數與守方持平,如此來回幾次,只怕是攻方必敗?”

  張偉笑道:“火槍戰法必需如此,如若是各人亂沖,根本無法發揮火槍集群射擊的威力,是以必須平時就演練攻擊陣法,至于攻方是勝是敗,到也難說。大哥,且往下看吧。”

  鄭芝龍聽他如此說,便也笑道:“也好,便往下看吧……”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37 AM

第三十七章 會晤(中)

  兩人說話間何斌施琅已聞報趕到,何斌自是笑嘻嘻上前與鄭氏諸人說笑一番。他原是鄭芝龍的心腹謀士,雖現下跟隨了張偉,與諸鄭的關系表面上到也還融洽,自他到來,場面上是親熱活絡了許多。施琅卻與他不同,原本就不受鄭氏待見,離了澎湖跟隨張偉後,關系越發的疏離,當下只向鄭芝龍行了個禮,算是見過舊東家。諸鄭對他到了客氣許多,鄭芝龍還特意拉著他手寒暄了幾句,施琅見他親熱,又不好斷然掙脫,眼見得天氣漸冷,已是冬天模樣,到把他燥出了一身汗。

  一群人寒暄已定,再看向山谷里演武的鎮遠諸軍,卻見雙方乒乒乓乓仍是打的熱鬧,兩邊炮彈飛來飛去,周全斌一方已是全軍壓上,劉國軒一方拼命的打炮,那空心炮彈打出的灰粉不住的落在進攻的士兵群里,受到汙染的士兵也不住退下,守方隊列卻因不住後退,躲開了攻方炮擊,故而對方雖是大軍壓上,場面卻是守方看贏的多了。

  鄭芝龍眼見守方將勝,便向張偉一笑,道:“志華,這下可沒有辦法了吧?”

  張偉卻道:“這可未必,你看這次攻方采取的新陣法如何?”

  鄭芝龍聞言仔細看去,沉吟道:“適才攻方約兩千人,是排的整整齊齊,現下一齊出動,前面的兩千人卻是散開隊形,將方陣變化為直線狀,後面的四千人仍是以方陣隊列前進……”

  向張偉笑道:“這樣的陣勢與適才是有些不同,可有什麼長處?”

  張偉答道:“適才是故意用整體沖鋒法來看看效果,現下是用前面散線,後面縱隊的辦法,再輔以大規模的集群火炮,用來沖鋒,可以最大規模的發揮火器之效。”

  施琅在張偉身邊聽到他如此說,心內大急,不住的向張偉使眼色,讓他不可把這些機密告訴鄭芝龍,張偉只做沒有看到,心道:“便告訴了他,他現下也決不會把這火器之用放在心上,他與我目地不同,可不會花大把的本錢搞這些玩藝。”

  鄭芝龍又看了一會,見攻方以微少的代價沖入守方陣中,守方一直以方陣迎敵,攻方大隊一到,守方隊形一亂,攻方又以少量的騎兵快速沖到守方炮兵陣中,守方火炮便即宣告無用,攻方炮兵卻已校正了射線,大量炮彈落入守方後陣之中,不一會功夫,守方便宣告失敗。

  看到守方部隊亂紛紛如沒頭蒼蠅一般,鄭芝龍皺眉笑道:“這演武看來到也有趣,只不知道真打起來實效如何……志華,咱們不爭執,今次我來,可不是要與你較量步兵長短的,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若論起海上戰斗,只怕你雖買了幾艘戰艦,卻仍不是我鄭家百戰死士的對手。”

  張偉見他極是驕傲手下的海盜,卻也不好和他爭拗,在鄭芝龍眼中,海上戰斗仍是以登船拼斗為主,需要弄潮和跳船的好手水,也需要能肉搏的好漢,他鄭家兒郎在海上拼斗多年,若是論此,張偉的艦隊自然不是對手。只可惜,海戰自英國對西班牙無敵艦隊後,登船肉搏的戰法在歐洲已被淘汰,只是鄭芝龍不知而已。

  當下也不說什麼,只笑道:“我張偉現下雖做出一些事業來,到底也曾是鄭大哥你的下屬,咱哥倆何必說這些,白白的傷了和氣!”

  “我知道你忌憚我,這南洋的生意你不跑了,改和那西班牙人做遠洋的生意……其實不必如此,日後你有什麼棉、絲、瓷器之類,只管賣斷給我,我斷乎不會讓你在價格上吃虧。”

  張偉見他只字不提讓他直接與日本和東印度群島貿易的事,也只得一笑,答道:“大哥的心意我領了,我現下就有不少貨物是托了內地的商行轉賣,想來也有不少貨物輾轉到了大哥的船上,既然如此,日後有貨直接先和大哥的船隊交易便是了。”

  鄭芝龍聽了此話,便向鄭彩大聲吩咐道:“鄭彩,你聽清楚了,日後你張偉兄弟有什麼貨物,你親自收下,按市面上的行情給價,不得拖欠,也不得壓價,聽清楚了?”

  那鄭彩遠遠笑著應了,何斌在一旁喜道:“鄭老大有這份心,咱們日後賣貨可方便了許多。大家伙甭看了,這演武也差不離了,大家伙到我府上,咱們喝他個痛快!”

  鄭鴻奎聞言嗤笑道:“廷斌這麼點酒量,可怎麼喝他個痛快?只怕酒未過三巡,你便鑽桌底去了吧?”

  鄭芝龍見張偉施琅皆有不悅之色,忙喝道:“鴻奎,你這張臭嘴!廷斌是好意,咱們領情還來不及,你到敢嘲笑他。”

  說完向何斌道:“他便是這張臭嘴,咱們甭理,現下便去你府上,咱們兄弟好久不見,能飲者多飲,不善飲者只盡心便是了。走,咱們現下就動身!”

  說罷便向張偉笑道:“大地主,快吩咐人牽馬來吧?”

  何斌不待張偉答話,便向鄭芝龍道:“咱們台北不需騎馬,官道上有的是馬車,給幾個銅子就能跑遍台北啦。”

  又道:“不過鄭老大不需要做這種老百姓的馬車,我的馬車便可以坐下五六人,鄭老大和鴻奎鄭彩坐我的車,其余的伴當便坐馬車去吧?”

  鄭芝龍聞言猛拍額頭,笑道:“適才便是坐馬車來的,卻把這碴給忘了!也罷,我便沾沾廷斌的光,其余人還是坐馬車去吧。”

  說罷向張偉笑道:“這台北別的不說,單說這交通和環境,我鄭芝龍也是走南闖北的人,也只能說這台北絕對是天下第一!”

  何張兩人連連拱手,道幾聲:“過獎,過獎……”不提,一行人各自上了馬車,向鎮北鎮上的何斌府中馳去。

  待到了何府,何斌自安排下人整治酒席不提,自已卻領著鄭芝龍一行人到得後院花廳。何府花園是何斌令人去江南蘇州仿制了諸多精致園林的圖樣,又尋訪了上好工匠花費巨資建造而成,每一磚一石,一草一木,無一不是精心安排,這花廳正是安排在花園小湖湖心,一行人經由曲曲折折的回廊木橋,方才到得廳內坐定。

  鄭芝龍看著滿湖碧綠的荷葉,歎道:“廷斌可當真會享受。我得到內地,也得花錢好好整治一下家宅不可。在這海外,雖說是腰纏萬貫,到底是不能在這上面多費心思,現下老婆孩兒一大堆的,就住那麼個小院子,有錢又有什麼趣味呢!”

  何張施三人初時還只當鄭芝龍虛應文章,隨口客氣幾句罷了,待聽到後來,各人心內都是大奇,都道:“莫非這人今日吃錯藥了?”

  張偉腦中急轉,猛然想道:“對了!定是崇禎帝派了熊文燦來福建,招安于他了。”

  想到此節,便向鄭芝龍笑道:“可惜咱們都是海上巨寇,想回內地是不大可能啦。鄭老大若是羨慕廷斌這宅子,只管派人來台建造,這台北的基業原是鄭大哥首創,現下小弟雖在此安身,不過鄭老大想來台居住,小弟是一萬個歡迎!將來有什麼不是,也好就近聽大哥的教誨。”

  鄭芝龍聽了喟然不語,因酒菜已上,何斌便張羅著各人入席,推推讓讓良久,方坐定了席次,各人端起酒杯,先齊飲了四懷,張偉便舉杯道:“鄭大哥,小弟能有今日,無非是當日大哥救了性命,後來又給船借錢,讓小弟把生意做了起來……”說到此處,不由得站起身來,向鄭芝龍一揖,只道:“小弟先干為敬!”

  鄭芝龍聽到此處,心下也是稍許感動,心道:“無論如何,這小子總算是不忘舊恩,今番到是沒有來錯。”

  當下也不說話,只輕輕拍了一下張偉肩頭,與他一碰杯,將酒干了,說道:“志華吾弟,適才哥哥卻不是發牢騷,此番來台,卻是要知會兄弟一聲,我鄭一要招安了!”

  張偉到還把持的住,何斌施琅兩人聞言卻猛跳而起,一迭聲問道:“朝廷招安了?給了鄭老大什麼條件?前一陣子那福建巡撫馮一平不是還進剿澎湖麼?怎麼現下又招安了?”

  鄭芝龍笑道:“你看你們,也是做大事的人,怎地如此沉不住氣!你看人家志華,就沒有你們這麼毛燥,怪道他雖是後入伙的人,卻能當你們的首領。”

  張偉聞言笑道:“小弟這次可要駁大哥的回,我與何施兩位兄弟可沒有大小之分,大伙兒遇事商量著辦,只是蛇無頭不行,表面上把小弟推出來做主罷了。”

  何斌也笑道:“志華這話沒錯,舉凡大事小務,都是與我們商量了來,就算有什麼舉措獨斷專行,那也是他眼光高過我們,咱們可都是心悅臣服的。”

  又向鄭鴻奎道:“上次鄭老大便有意招安,是你挑頭不同意,前一陣子剛打跨了官兵,怎地,這次事怎麼成了?”

  鄭鴻奎無奈道:“這次是新換了巡撫,卻比那馮一平懇切的多,允了大哥,一旦招安便可去安海安身,又授了海防游擊一職,部卒船只都允准大哥保留。這海外貿易,他到是沒說,不過,官不究便是允了,咱們生意照做,又能做個官兒,回鄉下說起來也是威風的緊,我可不能再拉大哥的後腿啦。”

  鄭芝龍亦點頭道:“此番的新任福建巡撫熊文燦,雖說是文人,到也頗有能力,我看,若是咱們不降,遲早他招降了別人來對付咱們,雖說我家大業大,和朝廷做對到底是底氣不足啊!是以我已應了熊方伯,此次是降定啦!”

  說完望向張偉,道:“做哥哥的也不眶你,熊大人聽說你們在這台灣弄的好生興旺,特地囑我來問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歸降?”

  張偉卻不料鄭芝龍此番來台卻是勸已歸降,一時間茫然無措,不知如何答話是好,半響方遲疑道:“大哥,我這邊日子過的舒適,這台灣原也是化外無主之地,朝廷要我歸降做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麼!若是你這里沒有什麼起色也罷了,現下你招攬了大批災民,又是設官立府的,前任巡撫早便秘報了皇帝,皇帝朱批,令這熊大人好生處置,哥哥說句實話,做大哥的在熊大人眼里,只怕還不及你重要呢。”

  “這個……”

  張偉心中思來想去,一時半會竟然沒有頭緒,這曆史上直到康熙年間還有棄台不顧之說,若不是施琅力爭,只怕清朝已主動放棄這海外孤地,現下明廷居然主動要來招安,可見自已這幾年動靜實在是鬧的大了。

  想來想去,只得先向鄭芝龍笑道:“大哥,現下先喝酒,待小弟與島上諸人合計一下,再給你回信,可成?”

  鄭芝龍爽快答道:“這話也對,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好立時便做決定,做哥哥的就在這台北住上一天,等你的回複!”

  說完眾人不再談及正事,只以飲酒為樂,只是張偉心中有事,又喝了不一會便玉山傾頹,不省人事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50 AM

第三十七章 會晤(下)

  鄭芝龍見張偉醉倒,何斌施琅也陶然有醉意,便向何斌道了擾,自去客房休息去了。諸鄭子弟自也有人安排住處,只余下張何施三人,何斌見張偉趴倒在桌上,仍是醉態可掬,對施琅笑道:“張志華如此模樣,現下可是少見的很了……”,邊說邊令人速上醒酒湯來,正忙亂間,卻見張偉將頭一抬,笑道:“廷斌,背後說人長短,可不是君子所為吧?”

  見何施兩人目瞪口呆,乃又笑道:“放心,我可不是醉糊途了。只是適才腦子里有事,不想再敷衍下去,故而裝醉罷了。”

  何斌笑罵道:“你這人現在怎麼越來越狡猾,連我和尊候都上了你的當!”

  張偉施施然端起一碗酸梅醒酒湯,笑道:“不過若是說一點醉意沒有,那到也是吹牛了,我也確實是不勝酒力了。”

  輕啜兩口,便正容向兩人道:“此番事情不小,我一個不好做主,即便咱們三人也不好就拿主意,我的意思是,現下就召人在台北衙門召開會議,大家伙一起議議,你們看如何?”

  何施兩人自然沒有異議,當下三人便先向那台北衙門而去,自差人知會所有鎮遠軍將領與同台北衙門各佐雜官一齊來參加會議。

  因何府與官衙相距不遠,三人便徒步而行,一來等桃園的鎮遠諸將也需時間,二來正好散步消食,何斌見張偉在前面負手而行,施施然頗是悠然自得,便向施琅笑道:“尊候,我敢說志華心里已是有底了,適才他裝醉時,只怕已將對策想好,現下召人前來會議,不過是裝裝樣子,你若不信,一會子便知道了。”

  施琅這幾月一直奔波海上,原本就苦黃干瘦的臉越發顯的老態,三人中他最年輕,論起相貌只怕是以他最老,聽得何斌如此說法,也只是淡然一笑,道:“志華兄遇到大事不動聲是有的,若說他現下已拿定了主意,我卻是不信。”略頓一下,又道:“不過大體上如何做,只怕他是差不多想好了,咱們也按自個兒的想法說,拾闋補遺,也是好的。”

  待三人到了衙署,已有數十名平時辦事得力,在張何二人面前頗說的上話的佐雜人員站在衙門外等候,那台北巡捕營得了消息,正由統領高傑帶著人淨街,驅趕衙門外的閑雜人等,張偉見高傑拿張做勢的指揮,便向他喝道:“高傑,甭管這些閑事,你堂堂大統領怎地就沒有一個得力手下麼?”

  高傑原本想在張偉面前做勤曆辦事狀,卻想不到挨了張偉訓斥,又覺得在諸多屬下面前失了面子,雖向張偉擠出笑臉,連聲應諾,肚皮里卻是不快的緊,張偉卻又向他笑道:“成了,甭不樂意,爺說你也是讓你快進來,議事時你自也需在場,難道當自已不是一號人物麼。”

  高傑聞言大喜,他干這巡捕官兒,說起來威風,四鄉百姓見了他腿肚子直抽筋,到底古時不同現代,他這個台北公安局長在古時只是個佐雜辦事之人,與正規的鎮遠軍將領不能比肩,就連平時里跟著張偉協理政務的官兒也不如,再加上張偉有意抑他,故而雖是手握實權,見了陳永華這半客卿的官學學正都需點頭哈腰,平時議事,也較少讓他參加,今次張偉親自叫他入內議事,當真是喜從天降,當下將關防細

  務布置給屬下得力之人,自個兒樂滋滋跟隨著張偉等人向官衙之內而去。

  待張偉等人飲茶閑聊之際,周全斌與鎮遠軍諸衛副統領以上諸將皆匆匆趕來,坐定之後,張偉正待開始,轉念一想,向何斌笑道:“此次要把陳永華請來!”

  見各人聞言詫異,張偉笑道:“此番議事,陳複甫也會說話的。來人,快去官學請陳學正來。”

  又稍待盞茶功夫,方見陳永華一臉詫色而來,一進大堂,見數十人端坐其中,見他進來,各人皆以目相視,陳永華向張偉苦笑道:“志華,今日弄這麼大的場面,卻又把我請來做甚,總不至于你叫這麼多人來一起議官學的事吧?”

  “複甫兄,只管放心,既然讓你過來,總歸不是讓你白跑腿,先坐下,稍安勿燥麼。”

  說完飲一口茶,清清喉嚨說道:“諸位,今兒叫大家伙都來,是有一樁關系到全台北的大事。我張偉以前的老大,有名的海上霸主鄭芝龍鄭老大,今兒坐船到我這台北來……自然,他不是閑極無聊,來尋我敘舊來了,此番來台,卻是因為他已決心受朝廷的招安,坐上了福建海防游擊的位子……”

  說到此處,見鎮遠諸將皆神色大變,劉國軒性子稍急,已然嚷道:“難不成他要幫朝廷來剿滅我們?”

  一旁馮錫范嗤笑道:“若是如此,他蠢到來送死麼!依我的見識,定是他受了朝廷的指令,來招安咱們。”

  張偉答道:“馮副統領說的沒錯,我那鄭大哥現下可是閩省的海防游擊,咱們這伙子海盜正該他管。咱們這兩年動靜弄的大了,朝廷那邊已然知道,現下就是這麼兩條,一麼是招安,二麼,我這盟兄定然會依仗朝廷的力量,來剿滅咱們。大家伙說說看,咱們該怎麼辦?”

  他直接將議題點出,一時半會卻無人再有什麼話說,此事關系甚大,各人皆怕攬禍上身,誰知道張偉是如何想?

  張偉見各人沉默,便將手指向周全斌一點,笑道:“全斌,你最早跟隨于我,總不該有什麼畏懼之處,說吧,今日言者無罪。”

  “爺既然點了名,那全斌就先說說。依全斌看來,這招安招不得!”

  “喔?為何,說來聽聽?”

  “全斌以為,這台灣原本是化外之地,朝廷曆來不曾在此設官置府,現下咱們在此發展的好生興旺,朝廷便眼紅覬覦,若是招安,朝廷讓咱們交賦稅,咱們是交還是不交?朝廷收編鎮遠軍幫他們打仗,咱們是打還是不打?鎮遠軍的軍費,朝廷定然不會供給,收編了咱們,拿咱們的錢,用咱們的兵,至多給咱們一些官職,便將這些好處全然拿了過去?自全斌以下,這鎮遠全軍定然不服!”

  周全斌此番表態,雖說不是與鎮遠諸將商議後而言,到也完全說中了其余人等的心思,待他話音一落,由劉國轉馮錫范等人領頭叫好。劉國軒大叫道:“咱們怕它個鳥,除了鄭芝龍在海上還有些勢力,值得咱們認真應付。就朝廷那些老弱殘兵,敢來台北,咱們鎮遠軍一個回合便能打敗福建所有的衛所軍!”

  “沒錯,連鄭芝龍手下的海盜都打不過,還敢來台北尋死麼?”

  “這台北是張大哥的心血,朝廷憑什麼拿了去?要想來拿,先得問過咱們鎮遠軍的一萬多將士!”

  張偉聽各人說完,按下手式,令各人肅靜,笑道:“這算是鎮遠軍的意見?軍內可有反對的?不要怕得罪人,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有甚麼意見但講無妨!”

  等了半響,見鎮遠軍無人說話,方笑道:“如此,鎮遠軍這邊是一致反對招安。”

  又向施琅笑道:“尊候,你現下不是鎮遠軍的統領,你來說說,你們水師有什麼看法?”

  施琅將嘴一抿,又低頭想了片刻,方正容答道:“若說朝廷水師那邊,全然不足為懼,都是些小船,又全無訓練,憑咱們的四艘戰艦,再加上新造的十艘小炮船,施琅敢說,足以橫行大明內地沿海!甚至沿岸而進,可直攻北京,朝廷必無還手之力。只是鄭芝龍……他手下的數千兒郎都是整年呆在船上的好勇斗狠之徒,若論起戰力來,施琅不敢擔保台北水師能戰而勝之……”

  見鎮遠諸將皆神色不滿,施琅只做未見,又道:“若是鄭芝龍封了海上貿易的航線,又禁止內地商行與咱們做生意,再禁止咱們去內地采買物資,雖說咱們可以憑走私沖破封鎖,但鄭芝龍卻是走私的老手,航線、碼頭、內線,他都是一清二楚,若是橫下心來和咱們做對,只怕日後這台北的發展便困難的很了。故而,我的意思是,不妨先虛與委蛇,認了招安也好。這台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咱們的心血,難

  道朝廷派個官兒來便能奪了去?”

  “唔,尊候是贊同招安的了。”

  “到也不盡然,若是朝廷令大哥你帶人內附,那咱們甯願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能任人擺布!”

  何斌一直凝神細聽,待施琅說完,方擊掌贊道:“尊候的說法正合我意!既然朝廷派了鄭芝龍來招安,若是咱們斷然拒絕,定然會招來種種報複,咱們現下根基不穩,諸多事物還得依靠內地,若是和朝廷翻了臉,只怕也難以維持。是以,我贊同施尊候的看法,除非朝廷令咱們內遷,不然的話,招安可行!”

  待何斌說完,原本靜觀風色的台北政務佐輔官員也盡自開口,大半皆贊同何斌施琅所說,亦有寥寥數人贊同鎮遠軍諸人的說辭。

  張偉見兩邊各執已見,便左顧看向陳永華,問道:“複甫兄,此事和你有莫大的干系,若是咱們招安成了,我必會向朝廷保舉于你。你原本就有功名在身,此番定能青云直上……來來來,複甫兄,說說你的見識!”

  陳永華旁聽了半響,心中早有定見,見張偉發話詢問,也不推辭,便朗聲道:“諸位複甫一直不曾襄助志華,此番議事原本不該發話,不過志華一再懇請,複甫只好恬顏多嘴幾句了……”

  原本他以客卿的身份極易受到各方排斥,不過張偉一向敬重于他。他本身又潔身自愛,平日里除了在官學教授學子,也甚少摻和雜務,再加上他舉人出身,為人嚴明方正,其父陳鼎也頗受百姓敬重,故而他這番客氣話出來,堂上各人均道:“陳先生見識非凡,又是張大哥好友,但講無妨。”

  見各人無有異議,陳永華方道:“其實這招安受撫一說,用在這台北原本就是不當。想這台灣自古是無主之地,自宋代有漁民在此歇腳以來,元朝與本朝都未曾在此設官立府。雖說島上大多是中國之人,但朝廷從未將此地納入版圖,也是有的。在皇上和百官眼里,此地不過是蠻荒無用之地,若不是志華在此地大展拳腳,這幾年來將台北治理的興旺非凡,只怕朝廷仍是放任不管的。故而,就算是咱們從此要受朝廷管制,那也只是歸附,而非招安。咱們除了做做生意外,請問諸位啥時候扯旗造反了?”

  他此番話一出口,各人均想:“沒錯,這台北原是無主之地,咱們在此又不是落草為寇,不象那鄭芝龍殺人越貨橫行海上,好象這些年咱們台北從來沒有和官兵起過沖突,這造反招安一說,又從何說起?”

  想到此節,各人均大笑道:“陳先生這番話大有道理!什麼狗屁招安,好象咱們真的是反賊一般!”

  陳永華也笑道:“各位稍安……請聽我繼續說。”

  眾人安靜下來,將目光看向陳永華,要聽聽這位大明舉人,還有什麼高明的見解要說。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12:51 AM

第三十八章 歸附(上)

  見各人面露興奮之色,陳永華笑道:“雖說這台灣以前未受大明節制,但大伙兒畢竟還是大明的子民,華夏後裔,故而這台灣也自然就是中國之地。依朝鮮、呂宋之例封茅納貢,估計朝廷肯定不會答應。而且大明向來是有海禁,咱們流落海外,不服王化,雖未反,也可算是反了。但受招安而設官立府,咱們的辛苦又可是白費了,雖說志華兄兵權在手,但朝廷若是派官過來,這台北百姓到底是受不受朝廷官員的管轄?若是不受,那便是造反,若是受人約束,又恐失民心……”

  掃了張偉一眼,笑道:“怎麼與朝廷談判,要什麼價碼,就得看咱們志華兄的了。朝廷不過是怕台北這邊人多生亂,只要志華善加引導,消解,只怕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張偉聽他說完,忍不住鼓掌笑道:“知我者,複甫兄也!”

  說完振衣而起,掃視大堂內所有人等,慨然道:“大家的意思我全然明白了。放心,我張偉不是傻子,若是想來台北摘桃子,那咱們就打他娘的!若是能談的攏,自然也有大家的功名好處,我也不會讓大家伙沒個出身。現下這事,算是個機遇,如何掌握,我心中已然有了定論,先散了吧。”

  見各人紛紛起身,除鎮遠諸將外,各人都是神色輕松,喜上眉梢,心中暗歎:“這古人究竟是皇帝最大,吃我的用我的,指著我發財,皇帝一紙詔書來了,便都想著給皇帝賣命了。若是老子直接便說造反到底,只怕這些混蛋表面上不說,肚子里卻巴不得皇帝派大兵剿了老子吧。”

  于是表面上笑容可掬,目送手下的那些屬吏出門,肚子里卻恨的胃疼,心中又想:“李自成打死不受招安,這可比一般人強的多了。不過老子手下的這些將領,到也是硬脾氣的多。”

  眼見眾人就要步出大門,突然想起一事,叫道:“大伙兒聽了,這事尚未談妥之前,任何人不得走漏風聲!鎮遠諸將今日起緊閉營門,不得外出。這鎮上若是有了風聲,所有的推官屬史,統統脫不了干系,明白麼?”

  見各人都應了,張偉方擺手放他們出門,轉頭向何斌笑道:“開條件的事,以廷斌兄做生意的大才,自然是游刃有余了?”

  何斌苦笑道:“怎地,你不去見鄭老大了?”

  “不去了,徒生尷尬罷了。他原本也是個人物,現下招了安,以後上司面前站班,口稱標下,捧著手本覲見長官,誠惶誠恐,低頭下跪,什麼意思!”

  “依複甫之見,咱們便只是請求內附罷了?”

  “正是。請朝廷依國初奴兒干都司之例,不設職官,設衛所,咱們自請屯田駐守,屏藩大明,不領餉,但也不納賦稅。”

  “咱們和那些土人蠻夷不同,朝廷可以設土司,設建州衛所,咱們可都是漢人,若是朝廷不依,該當如何?”

  張偉笑道:“斷然不會不依!今上即位之初便能得數十萬民,上萬衛所軍,哪有不依的道理?”

  說罷向四周掃了圈,堂上侍立諸人會意,除何施陳三人,其余各人皆退出堂外,張偉方又道:“廷斌,你與鄭芝龍談妥之後,他必然無法做主。你送他走後,便秘密赴福州,帶一千兩金子,請見熊撫台,陳說台北苦衷,把荷蘭人的危脅誇大一些,告訴老熊,近期內咱們就要和荷蘭人開戰,驅走紅毛鬼。勝敗尚且難料,請朝廷派兵援助……還有,就說台北災民遍野,請朝廷最好能先下撥些農具、種子,都是陛下的子民,斷然不能餓死海外。”

  何斌聞言大笑,指著張偉道:“志華,虧你想的出來!賄賂巡撫,誇大其辭,令朝廷不想背擔子,自然就遂了你的願!”

  施琅陳永華亦點頭微笑,都道:“若是能談妥,又有了名份,又不受掣肘,善莫大焉。”

  張偉喟然一歎,道:“若是依我自已的意思,斷然不會受朝廷的官位,我來自南洋,祖輩也是趙宋的臣民,與這明帝沒有什麼干系。現下我辛辛苦苦創下基業,卻要對他人拱手稱臣,心下卻是不甘。不過除我之外,大家伙都是明朝臣子,雖說都是不願在內地捱苦受氣方流落海外,到底也想有一個好下場,我張偉不能攔著大家,也不願攔著大家,只要朝廷不過份,我總歸是隨大家的意思便是了。”

  幾個見他有些意興蕭索,卻也不好勸慰,崇禎現下初臨帝位,諸般舉措深得民心,各人均道他是中興聖主,台北各人現下有機會被朝廷認可,每人心里均如揣了火盆似的熱火,又怎會明白所謂中興連曇花一現的機會都沒有,短短幾年過後,天下大局便會糜爛的不成模樣。只是現下除了張偉,其余諸人都不知道罷了。

  當下計議已定,何斌自去尋鄭芝龍,施琅原本欲回港口船上,卻被張偉喊住,只道要他陪同一起去鎮遠軍中訓話,安撫軍心,施琅見張偉有些煩憂,便一口應了,隨張偉上了馬車,向那桃園而去。

  兩人初時無話,奔行數里出了鎮北鎮外,施琅方向張偉說道:“大哥,你可千萬不要誤會……”

  “什麼話。難道我不知道你與廷斌兄麼。你們願意招安也是為大家好,我可沒有那麼小氣。”

  “這台北究竟是你的基業,我與廷斌兄雖與你情同兄弟,到底是你當家做主,若是你不願意做人臣下,我與廷斌兄仍會與你患難與共。”

  張偉心頭一陣感動,他雖料到何施等人會力主招安,不過親耳聽他們說了出來,卻也是滿肚皮的不舒服,現下施琅如此說,他又是個肚里不會拐彎的人,說出話來情真意摯,可比空言安慰令他高興的多。

  將施琅的手拍上一拍,歎道:“尊候吾弟,有這個心就好了。台北下一步怎麼走,全在我這心里。放心罷!”

  兩人正說話間,卻聽到車頂傳來一陣啪啪聲,推開車窗一看,卻原來天色轉暗,黃豆大的雨點正洋洋灑灑的拋落下來,張偉深吸一口空氣,只覺得潮濕清涼,又有幾粒雨點打在臉上,頓時覺得人精神了許多,便向施琅笑道:“天晦雨豪,很多文人騷客又要起悲秋傷時之感,我卻不同!風大雨急卻好過風和日麗,可令人警醒,令人惕厲,令人奮發,感時傷世,不如奮起邀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詩人抱負若此,我張偉又豈懼之區區風雨呢?因風雨大作,那馬車一路急行,不消一會功夫便到了鎮北軍營營門之外,張偉推開車窗,見營門緊閉,營外半個軍人影子也無,笑道:“周全斌他們差事辦的不錯,剛剛回來便立時閉了營門,很好。”

  眼見營門緊閉,馬車一時不得進去,只得停靠在外,自有飛騎衛持了張偉令牌前去叫門,不一會功夫,便見周全斌等人冒著豪雨趕來營門,迎接張偉。

  張偉見不一會功夫諸將全身都已被雨水淋濕,便跳下馬車,整個人落在雨水之中,濺起的水花頓時將他長袍下擺打濕,待周全斌等人到他身邊,他全身也如落湯雞一般,周全斌急道:“爺,您怎麼從車上下來了!若是著了涼,卻是全斌的罪過了。”

  轉身向營門處送油衣的小兵大喊:“你們要死了,還不快把油衣送上來!”

  那幾個小兵見這些大將各自站在雨地里,全身皆淋的濕透,又見張偉施琅就在那雨地里向營內走來,一個個嚇的魂飛魄散,手中捧著油衣沒命般飛奔而來,有一小兵心慌,雨天地滑,靠近張偉時卻不慎滑了一跤,張偉原本就已渾身濕透,又被那小兵一濺,那星星點點的泥汁飛濺上身,臉上頭上皆是泥汙。那小兵嚇的跪倒在地,連稱道:“小的弄髒了爺的衣服,死罪,死罪。”

  因施琅不再兼任鎮遠金吾衛統領,張偉提了張鼐為金吾衛統領,這小兵正是金吾衛行軍司馬屬下,平時里負責些雜務,原本是心靈嘴巧之輩,頗受張鼐喜愛,現下見他捅了這麼大漏子,張鼐怒從心起,怒喝道:“來人,將這死囚拖了下去,重重責打,插箭游營!”

  “胡說!下雨天滑,他不慎跌了一跤,有什麼錯。責打已然過份,還要插箭游營,當真是昏聵。對了,前幾次我都忘了和你們說,軍士有什麼錯,只管教訓。輕責訓斥,重責禁閉。輕易不要鞭打,更不准弄什麼插箭游營!好好的人,你們把箭插在人耳朵上,弄的那般丑態游行,好人也弄成了兵油子!”

  “是!屬下們知錯,日後定不敢再犯。”

  “很好,咱們這便去節堂,我有事要同你們說。”

  周全斌見張偉仍不肯披上油衣,急道:“爺,您快把油衣披上,這要是著了涼,染上傷寒,那可不得了!”

  張偉笑道:“爺身體健壯的很,淋這麼點小雨便躺倒在床上,那日後若是行軍打仗,你周全斌把我的宅子背著上路麼?”

  見眾將還要諫勸,擺手道:“不必多說,爺淋淋雨,身上卻舒適的緊,誰再敢勸,便罰他裸身在這營內跑上幾圈。”

  說完“哈哈”笑上幾聲,領頭快步向白虎節堂而去,眾將見他如此做派,面面相覤,卻是誰也不敢再勸了,只得快步隨他向前,只盼能早點進入房內。張端卻悄悄叫來幾名小兵,令他們去准備干衣,火盆,姜茶,然後方隨著張偉向節堂方向而去。

  待各人進了屋,各自將濕衣除下,房內又點起火盆,手中捧著熱騰騰的姜茶,均是覺得舒服了許多,張偉直待各人將手中茶水飲盡,方對張瑞笑道:“現下心越來是越細了。”

  又道:“張瑞記著,一會這節堂內所有的將軍,每人各賞綢布兩匹,給他們做衣服。因我來淋濕了衣服,由我來賠。”

  諸將聞言,一齊下跪道:“末將們無功受碌,愧不敢當。”

  張偉揮手道:“都是我的領兵將軍,什麼敢當不敢當,只要爺賞你們的,都給我收下,不要學這婆婆媽媽的,爺不愛見。”

  諸將聽他如此說,便各自站起,不敢再遜謝,那馮錫范看看張偉臉色,突然憤道“爺辛苦打下的基業,卻有人要白白送給朝廷,爺養著我們這些兵將是做什麼使的?朝廷便是來十萬大兵,我看都未必能討的了好去,依錫范的愚見,爺不敢在意別人的看法,只管在這台北割據,便是稱王稱帝,誰能奈何得了?”

  他話音一落,所有鎮遠諸將也都言道:“馮副統領此言極是,爺養著我們這些大老粗做什麼,還不是要一刀一槍拼命厮殺保著爺的基業,現下正是用咱們的時候,只要爺一句話,咱們現下就去砍翻了鄭芝龍這厮,看他的鄭家水師,還由誰來統領。沒了水師,咱們又何懼于朝廷!”

  張偉見施琅坐在一旁,神情頗有些尷尬,忙喝止道:“此事我已有了定論,誰再敢胡言,我定不饒!”

  見眾將神色仍是忿然,便笑道:“大伙兒的心思我明白,都急欲報效我的恩情。很好!我現下就有一樁事,要用鎮遠全軍!”

  諸將聽他如此說,忙一同抱拳,道:“願聽調遣!”

  “很好,你們聽好了,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何爺從福建回來,咱們就准備著兵發台南,去打荷蘭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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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歸附(下)

  見羅汝才之外的諸將都面露訝色,張偉得意一笑,道:“你們各人都沒有想到過麼?”

  張鼐笑道:“原以為爺整軍備武是為了對抗朝廷,卻沒想到是為了和荷蘭鬼開戰。”

  周全斌也道:“正是呢。台北和台南關系一向平穩,沒有起過什麼爭執……”

  說到此處,按大腿一拍,叫道:“每年要給他們銀子、白糖,咱們大明天子還沒有拿過咱們一文錢,這洋鬼子憑什麼?好象台灣就是他們的。”

  摩拳擦掌道:“爺請放心,咱們鎮遠全軍一聽說去打洋鬼子,必然是歡呼雀躍,軍心士氣可用!”

  “甚好!見你們如此,我心甚慰!不過暫且不必讓全軍知曉,暫且只讓校尉以上曉得便是。即便如此,自今日起營門緊閉,內不出外不進,嚴防走漏風聲!”

  施琅在一旁問道:“咱們鎮遠軍後招募的兵士,可能不識不性不能坐船的?”

  周全斌答道:“那自然是沒有。都是從近海而來,大半都識水性,便是有少數暈船的,當日來台時,已早已習慣。”

  又問道:“咱們兵發台南,定然是坐船而去了?”

  張偉道:“那是自然,難不成你周全斌有本事從大山上翻過去麼。”

  張鼐問道:“若是咱們攻打台南,爺估摸著那荷蘭人可有援兵?”

  “若不是顧忌他們在南洋有艦隊,我早已同他們翻臉了。就憑他們在台南的兩千兵士,能擋的住咱們麼。放心,他們的援兵沒那麼快來。待援兵趕到,台南已是咱們的了。那艦隊上能有多少兵士,他們敢上岸麼。更何況咱們還有施琅的炮艦,還有英國人在南洋扯他們的後腿。”

  說到此處,張偉轉頭問施琅道:“那勞倫斯現下就在船上,他回來時是怎麼說的,你給大家伙說說。”

  施琅道:“那勞倫斯前番去向上司稟報咱們要攻打荷蘭的消息,他那些上司早就想與荷蘭人爭奪地盤,一聽之下哪有不贊同的道理。自他返回後,這陣子英國人與荷蘭人在海上已有了不少摩擦,荷蘭駐守在南洋群島的艦隊通共有二十艘船,要兼顧整個南洋原本就嫌不夠,現下又加上英國人的掣肘,估摸著等咱們打起來,荷蘭人也很難調動多少兵力來援,若是他們敢傾巢而動,英國人便去抄他們的後路。若是

  小規模艦隊過來,憑咱們台北水師盡可抵擋的住。”

  堂上諸將雖說沒有經曆過實戰,到底有幾個本就是干著刀頭添血的勾當,靜默半響,馮錫范疑道:“這說了半天,英國人並不直接派兵來台?”

  羅汝才至此方開口道:“這些英國人狡猾的很,絕不可能為咱們沖鋒陷陣。”

  張偉點頭道:“這話沒錯。誰都不是傻子,我們想要全台灣,英國人想搶荷蘭人的地盤,台灣有我們和荷蘭人,他們也知道打不了這台灣的主意,那人家憑什麼來給咱們拼命?想要好處,就得付出代價。他們肯幫咱們牽制南洋的荷蘭人,就盡到了盟友的責任啦。”

  說完正容道:“今日我來,就是要知會你們做好准備。馮錫范,你領金吾衛一營的將士,協同台北鎮巡捕營,鎮守台北。羅汝才也留台,嚴密監視各方的動向。其余人等,率三衛五營一萬人,連同鎮遠水師、飛騎衛,准備好火藥、鐵丸、炮彈、被服帳篷、療傷醫藥、做好速攻不下圍城的准備。諸位,都明白了麼?”

  “末將聽令!”

  節堂內諸將同聲應諾,張偉環視左右,目視著自已手下這群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將領們,從尋訪周全斌起,曆經數年,終于在麾下聚集了這批明末英傑。周全斌沉穩干練、劉國軒勇猛非常、馮錫范處事精明、其余張鼐、張傑、羅汝才也都是萬中選一的人才。現下雖說不上是賬下猛將如云,謀士如雨,到也說的上是擁有了精兵強將了。

  想到此處,奈不住心頭興奮,向諸將笑道:“雖說這營中不方便飲酒,不過今晚破例讓大伙喝個痛快,就算是誓師酒!”

  諸將都年輕氣盛,哪有不好酒的道理?張偉此言一出,諸將頓時鼓噪起來,立時便吩咐小軍准備酒菜,拉著張偉向那廂房而去,張偉見狀,方想起自已不勝酒力,雖是後悔不迭,卻也是逃之無門了。

  就在張偉在台北整兵頓武之際,何斌卻早已隨鄭芝龍到了福州。安頓之後,鄭芝龍便向何斌道:“廷斌,今時不同往日。雖說那熊大人不怎麼約束于我,到底你現在身份不便,我可不能貿然便帶你去,若是他不同意你們所請,一怒之下或關或是要殺的,那我可沒有辦法向志華交待。你先在此靜候,等我有了消息,再去拜見撫台大人不遲。”

  何斌聽他如此說,也笑道:“這自然是正理。哪有賊寇隨將軍直接去見巡撫的道理,我便在此守候,等你的消息便是了。”

  待鄭氏諸人出門而去,何斌差出隨從,一人在房內看書等候。,那雕木花窗沒有關嚴,一陣微風吹來,燈光左右晃動,何斌無奈,只得起身關窗,一眼看去,卻見窗外牆角處影影綽綽站立著幾個人影,猛然間聽到那幾人正低聲細語,凝神細聽,卻是什麼也聽不清楚。

  何斌低頭想了一會,便拍手叫人:“來人!”

  他一聲令下,門外便有親隨家人應道:“小的們在,爺有什麼吩咐?”

  “去,出門給我買些的酒菜來。大響午的,也沒人來張羅飯食,餓死我了。”

  “是。”

  那家人應了一聲,便再無聲息。何斌歎了口氣,也不再看書,轉身躺在床上靜思。待過了盞茶功夫,便聽到門外有人聲傳來,何斌問道:“是誰?”

  “回何爺的話。適才您命家人出門辦事,因鄭爺臨走時交待,局勢不明,務必請何爺在房內稍候,不要出門。便是貴府的家人,也是不出門的好。若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小人們去辦便是了。”

  何斌聞言,豆粒大的汗珠頓時從額頭上流了下來,直淌到嘴角猶然不知,干扯著嗓子笑答道:“如此也好,貴管家費心了。我只是想要些酒菜,自酌自飲罷了。從府上拿原也是一樣,到是我考慮不周,勞煩大家伙了。”

  那鄭府家人笑著應了,自去准備酒菜不提。何斌聽他去的遠了,方在房內急步而走,雙手握拳,心內只道:“此番命不保矣!原來鄭芝龍根本無意招安我們,這厮包含禍心,根本就是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搞跨我們!”

  心里雖明白,一時半會卻想不出主意脫身,只急的在房內團團亂轉,直到指甲刺破手心,一陣刺痛傳來,這才突然想到:“脫身之策,只在此人耳!”

  想到此處,便不再著急,只在房內靜候,不多時功夫,鄭府家人將酒菜送到,隨著何斌親隨一共將酒席擺好,便要退出。

  何斌坐在桌前,先是自飲了一杯,見那鄭府家人要走,便向他笑道:“何必如此著忙,且坐下與我同飲一杯!”

  那家人笑首回話道:“小人是什麼身份,敢同何爺飲酒,沒的折了小人的草料!”

  何斌又虛邀了幾回,那家人只是不肯,何斌便從袖中掏出一錠大銀向他笑道:“也罷,我知鄭府的規矩大,不勉強你就是了。這銀子你拿去,是爺的打賞。”

  見那家人還要推辭 ,何斌怒道:“怎地,嫌爺給的銀子少麼?”

  那家人連稱不敢,方才屈身行了一禮,眉開眼笑地將銀子收了,又向何斌做了一揖,便要辭出。

  “且慢。”

  “何爺還有什麼吩咐?”

  “一個人飲酒無趣,你去看看你們鄭彩鄭爺可有閑暇,就說我邀他來飲上幾杯。”

  “小的知道了,這便去請彩哥兒。”

  見那家人去請鄭彩,何斌心內打鼓,不斷暗祝各路神明保佑,一定要將那鄭彩請來。

  過了半響,何斌心內忐忑不安,只如過了半輩子一般,突然見那家人躬身在前,身後有一男子白衣飄飄,風神俊逸,擁有一張英俊而傲氣的臉,卻不是那鄭彩是誰?

  何斌心內大喜,面情上卻只是淡然一笑,往廂房門口處一站,向鄭彩遠遠笑道:“難得鄭大公子賞光,何斌幸何如之?”

  鄭彩見何斌迎上前來,也道:“何需客氣。廷斌是客,原本咱們就該接見洗塵。到教兄來邀我,卻是鄭彩的失禮了。”

  兩人在門廳處客氣一番,方才相攜入席。何斌不提此番正事,鄭彩卻也是只字不提,兩人杯來盞住,只是談詩論文,閑話先朝典故,不一會功夫便喝盡了一壺黃酒,何斌便道令人再上一壺,那鄭彩已是微醺,見何斌令人上酒,便推辭道:“廷斌兄,彩原本便量淺,現下不知不覺間意喝了這麼許多,已是過量。彩是不能再喝了,叨擾已久,彩卻是要告辭了。”

  說罷不管何斌如何邀留,鄭彩只顧要走,堪堪將身站起,便要向門外行去,何斌見狀,突然正容厲聲向鄭彩說道:“大公子,何某突然想起一事,適才卻是忘了說了!”

  鄭彩聞言大是詫異,問道:“廷斌兄,何事如此重要?若是此番招安一事,請恕彩無能為力,此事一概由我一叔處置,其中細節彩一概不知,也不想過問。若是此一,請恕鄭彩仍要告辭。”

  說罷拱手一揖,以示歉意。何斌卻笑道:“我怎會在此事用這些俗務來煩大公子。良朋美酒,自是會文的好時候,那些俗事且等明日再說不遲!”

  “那廷斌兄有何大事要與鄭彩說?”

  何斌將鄭彩一拉,又入了席,方才笑道:“說來當真是稀奇的緊。前陣子台北傳來一首詞,填的端的是精彩之極,依我的愚見,只怕是宋朝以來未之有的大氣度和豪邁詞風。與此人的詞相比,稼軒詞竟不足道!更奇的是,此人竟然未及弱冠,現下便有如此成就,再假以時日,前途當真是不可限量啊。”

  鄭彩原本就極好詩詞歌斌,平時里也頗愛附庸風雅填上幾闕,現下聽何斌如此稱道,心內好奇之極,立時便問道:“此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填的又是甚好詞?為何鄭彩從未聽人說起過?”

  “鄭大公子,你卻有所不知。此人正是福州人士,說起來學填詞時日不久,是以名聲未曾讓大公子知曉,他那首詞,也是我差家人來福州采買物品時,因此人家中也是生意人家,無意中得見,我家人知道我素愛此道,便抄了來送與我看。我一看之下心中甚是佩服,此次親來福州,一來是事情重要,親來的好,二來,也是想拜會這位難得的才子啊。”

  鄭彩聽到此節,不由得信了八分,此次來福州危險的緊,何斌在台北也是主事之人,如何事情沒有眉目便親身涉險,卻原來有這層關系在里面。當下心內癢癢之極,向何斌催問道:“到底填的是什麼詞,廷斌兄可否背出來給小弟鑒賞一下?”

  何斌大笑道:“這有何不可?大公子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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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賄賂(上)

  見那鄭彩凝神細聽,何斌肚里忍不住好笑,便背道:“《沁園春、長沙》獨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頭。 看萬山紅遍, 層林盡染; 漫江碧透, 百舸爭流。 鷹擊長空, 魚翔淺底, 萬物霜天競自由。 悵寥廓, 問蒼茫大地, 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游。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恰同學少年, 風華正茂; 書生意氣, 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 激揚文字, 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 到中流擊水, 浪遏飛舟? ”

  背完看那鄭彩神情,卻見他雙目緊閉,兩手在桌了輕叩,嘴唇微動,顯是在複背這一闕詞,何斌心中忐忑,不知鄭彩究竟覺得如何。

  正自擔心,突聽那鄭彩兩手一合,猛拍一掌道:“好詞!絕妙好詞啊!”說完站起身來,神情激動,在房內轉了幾圈,又道:“意境,意境當真是高妙之極。真想不出,一個弱冠少年能寫出這般意境非凡的好詞!”

  將雙目緊盯著何斌,問道:“何兄,你可千萬不要眶我!這詞當真是福州一少年寫的麼?”

  何斌正色道:“鄭大公子,這話說的可真是差了。我干麼要眶你,還有,縱然我想眶你,你覺得這詞是尋常人物寫的出來麼?若真是名家之作,只怕早被傳抄天下了,哪能留到今日。”

  “不錯。這詞雖志趣不凡,到還讀的出是年少人的心曲抱負,此人志趣和心胸皆是不凡,若是能羅致在我鄭家手下,將來必是鄭家得力臂助!”

  “嘿,這可是要和我搶人來著。”

  鄭彩笑道:“我不與你搶,你也恐難如意。你那台灣說到底是海外孤島,我鄭家現在已歸附了朝廷,此人跟了我們,將來保舉一個功名也不是什麼難事,哪有和你去海外鑽沙的道理!”

  說完拉著何斌的手,急道:“咱們現下就去那少年,我要向他討教詩詞!”

  何斌假意推道:“咱倆都飲了酒,這醉醺醺的,只怕不合適吧?”又打了一個呵欠,笑道:“再說我也乏了,想要歇個響,待明兒我去辦完了事,再與你去。”

  鄭彩急道:“此番你的事情可不是容易辦的!雖然芝龍叔和鴻奎叔沒和我說太多,不過你此行可沒有想的那麼容易。這一耽擱不知道多少天呢!擇日不如撞日,咱們現在就去。”

  說罷便拉著何斌雙手,向外拖拽,何斌無奈,只得笑道:“你究竟也得讓我換換衣衫,咱們去拜會才子,可不能就這麼家常衣服就去了,在門外等我片刻成不?”

  鄭彩無奈,只得先出門等候,何斌掩了門,暗道一聲:“僥幸!若不是前些日與陳永華論文,張偉在一邊恥笑,自已硬逼著張偉背了這闕詞,只怕是今日別想脫身了。現下雖有鄭彩相助,能不能成還是五五之數,無法,也只得博這一注了。”

  當下假做換衣,喚了長隨進房,暗中囑咐幾句,便開門與那鄭彩向鄭府門外行去,還未走上幾步,便有那鄭府家人上前攔道:“何爺,大公子,老爺吩咐了,現下事情還沒有辦妥,何爺出去只怕是有危險,還是留在府中靜候老爺消息的好。若是有什麼需要辦備的,只管吩咐小人去辦便是了。”

  何斌還未出聲,那鄭彩便不奈道:“閉嘴。爺做事要你來多嘴!與我退開,我與何爺去去便回。老爺有什麼責罰,我自會同叔父講。”

  那家人聽他如此說,只急著跳腳,卻又不敢當面說出要軟禁何斌的話來,拼了命的向鄭彩使眼色,鄭彩一心想去拜會那天才詞人,哪曾留意?見他仍擋在身前,怒從心起,“啪”打了那家人一個耳光,怒道:“反了你了!再敢擋路,爺立刻就開發了你!”

  那家人吃了這麼一記耳光,心里也是氣極,當下咬牙笑道:“成,既然大公子一意要出去,小的們自然沒有不依的道理。”

  說罷讓開去路,目送那鄭彩攜著何斌出門而去,打了一個唿哨,在暗中設伏的數十名壯漢尾隨何斌一行而去。

  鄭彩卻不理會其它,只興致勃勃拉著何斌問道:“那少年家住哪里?咱們是步行還是坐車?”

  何斌笑道:“雖說不遠,走路到底還是累的慌,再說走的一身塵土到人家里卻,卻也是不恭敬的很。”

  “對對,這話很對,我這便叫騾車來。”

  說罷向府前叫了幾聲,吩咐人去牽了一輛騾車過來,與何斌坐了,何斌向那車夫吩咐道:“到尚書里。”

  鄭彩見那車夫不動,喝道:“沒聽到何爺的吩咐麼!”

  那車夫聽得鄭彩發怒,忙不迭揮鞭驅車前行,向那尚書里行去。何斌自上了車便閉目養神,不管那鄭彩急的上竄下跳,就是不肯再講那少年詞人的情形。待車行了半個時辰,正路過那福州府衙,那騾車突地一停,鄭彩怒道:“怎地又把車停了?”

  那車夫委屈答道:“不是小人要停,是何爺的伴當把車拉住了。”

  何斌不待鄭彩發問,早已將腿一伸,自有親隨扶著他下了車,見鄭彩一臉驚詫,何斌冷笑道:“鄭大公子,不是何斌欺你。實是你那幾個叔父一心想拿我這反賊來邀功,只怕這會子他們在巡撫衙門里不知說我們多少壞話,待那撫台發怒,下令剿滅。就先把我獻了上去,殺了祭旗!虧我與張志華一心以為你那叔父想回內地,不欲在海上樹敵,好心來招撫我們,卻原來是嫉賢忌能,向巡撫告了我們的狀,又來哄

  騙我們,當真是其心可誅,其行可鄙!”

  見鄭彩一臉不信神色,何斌又道:“此番若不是你帶我出門,你當你那叔叔們安排的家人兵丁都是吃素的麼。”

  揚眉抬頭向鄭彩身後冷笑道:“你回頭看看,適才那混賬帶著幾十條壯漢跟隨了來。鄭彩賢弟,此番做哥哥的靠你才脫了身,保住了性命。雖說是蒙哄于你,卻也得謝你救了愚兄一條性命。”

  說罷將身長揖,向鄭彩拜上三拜,起身大笑道:“走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何斌既然來了這福州,那巡撫衙門便是龍潭虎穴,也得闖上一闖了!”

  鄭彩迷糊問道:“廷斌兄,既然你明知如此,又何苦去撫台衙門送死呢?”

  “嘿,我若去了,還有一線生機。我若是不去,只怕必死無疑!現我就是能逃離你叔你的掌握,難不成我能從福州飛到台北去麼。你叔父只是吩咐下人看住我,沒有明著翻臉把我鎖上,也正是此因此原故,不然的話,就算有你領路,我又哪有這般容易出門!”

  說罷轉身,昂首向前方的巡撫衙門行去,那鄭彩看在眼里,只覺得何斌雖身量不高,貌不驚人,此時的氣度舉止,卻當真令人折服的緊。呆了一刻,突然想起問道:“廷斌兄,請教那詞人到底是不是福州人士?”

  何斌遠遠回頭笑道:“那詞是張志華從海外帶回,原是一海外才子所作,我也無緣得見,他日若是訪得此人下落,一定告之大公子便是了!”

  鄭彩聞言茫然若失,只喃喃自語道:“卻原來是海外的才子所作,只怕今生是無緣得見了,可惜……可歎啊!”

  何斌卻不理會他,只帶了十余家人向那巡撫衙門而去,身後遠遠跟隨的那些鄭府家丁,見他離撫衙越來越近,因此地是鬧市,又有不少巡捕官丁來回巡弋,故而眼見何斌慢步向前,卻是一聲也不敢吭,跟了幾步,又見鄭芝龍帶著鄭鴻奎數人從撫衙而出,正好要與那何斌迎個對面,那家人當時只覺眼前一黑,心內只道:“此番吾命休矣!”

  鄭芝龍從衙門出來,卻是不料正與何斌迎個對面,心中驚訝之極,卻向何斌笑道:“廷斌,你以前很穩重的一個人,怎麼今兒這麼急性子,我不是讓你在家等我消息麼,怎麼就一個人巴巴的跑來了,也虧你敢!”

  何斌先不答話,只向鄭芝龍兜頭一揖,板著臉道:“鄭老大, 想我何斌跟隨你多年,功勞苦勞都頗是立了一些。雖說現下與張志華在台北發展,到底也沒有得罪過老大你,何苦一定要壞我的性命?”

  鄭芝龍聞言一征,強笑道:“廷斌,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好好的干嗎要壞你性命?即便是招安不成,我也敢保你平安回台北!”

  何斌冷笑道:“不必了!芝龍兄何必把我當傻子呢!安排那麼許多家人看著我,難不成是好耍的麼?”

  “那也是為了護著你的安全!”

  “不必掩飾了。自你到台北,我心中便有不安,只是想來想去,想不通其中關節,適才在你府里,突然見你差人看著我,這才豁然開朗。你親自來台,一則是取悅熊撫台,二則,也是讓我們放松戒備。想你鄭老大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與張志華脫離你掌握,又一拳一腳的在台北開創那麼大一個基業,現下隱隱然有取代你閩海霸主的模樣,你安能不怒?你怎麼不想辦法剪除我等?不論咱們是否同意招安,你定然會在撫台面前一力詆毀,兩邊都做了好人,又能借官府之力對付台北,當真是一石二鳥之計,小弟佩服之至!”

  鄭芝龍待何斌這番話說完,方才冷笑道:“不錯。想不到我小看了你何斌這個鑽在錢眼里的商人!你能脫的了身,又悟通這其中的關節,也罷,我也不必瞞你,此番我卻是定了計要對付那張志華。不過你到也可以放心,適才撫台發怒,要我立斬了你,還是我拼死諫勸,才先寄下你這條人命。你隨我多年,我要對付的是張志華而不是你,你且隨我回去,我自然不會壞你的性命。如若不然,只怕明年今日,便是

  你何斌的忌日。”

  “有勞鄭老大關心。只是這富貴險中求,何斌卻不想把性命交托到他人手上,是死是活,只管自已搏上一搏,大哥若是行開一步,何斌便托人請見撫台。大哥若一意要為難,那何斌只能敲鼓求見,總之今日一定要見那撫台的面不可。”

  鄭芝龍卻想不到何斌平日里笑容可掬,言辭和善,看起來如泥人一般好捏,現下隨了張偉幾年,性格卻變的如此強項,見他手中拿著鼓槌做勢欲敲,心中思忖了一番,覺得此人進去也不過是速死而已,便冷笑道:“也罷,我好言相勸,好心袒護,你卻毫不領情,也罷,從今日起,你我再無情誼,以後是敵是友,只看朝廷的意思。若是撫台下令,只怕我也救不得你的性命了。”

  說罷拂袖而去,暗中留下人手打聽消息,回府之後得知原委,自是大罵鄭彩不提。

  何斌在撫院門口遞了拜帖,又賄賂了門政傳話,半響過後,聽那院內有人說道:“撫台大人命那何斌進見……”

  何斌聽的真切,便將全身上下整飾一番,又令背著金塊的兩名健壯隨從隨他一同向那衙門後院而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16 AM

第三十九章 賄賂(下)

  見何斌帶著人往內院而來,卻有一撫院中侍衛的旗牌軍校迎上前來,喝止何斌一行,又向領路的內院家人怒道:“不曉得規矩麼,巡撫大人傳見誰,便依例帶誰進去,怎地敢把這幾個不三不四的人也往內院領!”

  那家人聽那旗牌官喝斥,到也不慌,向後一努嘴,笑道:“這位何先生說是帶了一些家鄉土產,他一個人搬不動,總不能就把東西扔在外邊?那要是老爺知道了發作下來,誰擔當的起呀。”

  何斌見那軍校仍是不依不饒模樣,心中有數,向身後隨從使個眼色,自有人上前,在那軍校袖中捏上幾下,那小校收了銀子,臉色轉和,仍是在何斌諸人身上摸上幾摸,驗明了沒有凶器,方才揮手放行。

  待到了內院正堂門前,那領路家人令何斌暫住,自進去稟報,何斌凝神細聽,約摸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方聽到里面有人咳了兩聲,爾後聽到有人道:“甚好,傳他進來罷。”

  待那家人出來傳喚,何斌便整衣而進,甫一進門,便見大堂正中正端坐一中年男子,面團團似富家翁,頭戴四方平定巾,身著玉絹長袍,見何斌打量自已,兩只眸子射出寒光,嘴角一抿,冷哼了一聲。

  何斌突然想起還未見禮,而且自已這般打量這位朝廷要員,實屬大不敬的行為,只怪在海外久了,這些禮節之類早已疏怠。當下不敢怠慢,立時跪在地上,嗑頭請安,口中道:“草民何斌,給方伯大人請安。”

  “你且起來。”

  “是。”

  何斌至此方向四周打量,見大堂四周分列著錫槊、鋼叉、滕棍各兩對,這原是京官出外所備儀仗,又見熊文燦左首坐著幾位儒生打扮人物,想來便是這位撫台大人的幕僚清客了。

  因熊文燦沒有賜他座位,何斌只得原地起身,站在大堂正中,見熊文燦目視自已,便又向他一揖,恭聲道:“方伯大人,草民何斌有下情要上陳大人。”

  “你還有什麼話說!適才游擊將軍鄭芝龍來同我說,此番他去台,你們出言不遜,舉止傲慢,你們那個匪首張偉,居然連面也沒露。聽他說,你們想自立為藩守,不願受朝廷管轄,如此你還來做甚?欺朝廷無人耶?”

  說罷手中茶碗一頓,喝道:“來人,拿去!著有司會審!”

  何斌知成敗在此一舉,眼見堂下侍立的撫院中軍已向堂上過來,便要著手擒拿自已,將雙手一舉,大笑道:“草民請問撫台大人,若是咱們無心歸附,卻未何要派何某來此?難不成何某的腦袋沒事被大人砍著好玩麼?”

  見熊文燦不為所動,又道:“何斌雖是賤命一條,在台灣卻也是做的主的人物。前任福撫朱大人,便是因剿滅鄭芝龍失敗丟了官職,不是何某威脅大人,何某死不足惜,只怕鬧將起來,對大人的前途不利。”

  聽到此處,熊文燦本人尚無反應,眼見那些軍校便要將何斌拖出,熊文燦左手處便有一清客笑道:“大人,依晚生看來,還是讓這賊寇說說來意的好。”

  熊文燦輕捊胡須,點頭道:“也罷。”

  轉頭向何斌喝道:“速速講來!”

  何斌將身體一掙,冷笑道:“大人,僅憑一面之辭就下定論,未免失之草率!想我們與那鄭芝龍,雖未動過刀槍,不過一向不睦,大人難道不曾聽說?”

  “那也是你們的事,和撫局無關。”

  “不然。同樣的話,在有心人說來,自然便是不同的結果。比如那台北災民成堆,整日鬧事,小的們成日是不堪其擾,又因台灣一向是化外之區,聚集的大多是悍勇不法之徒,再有台南荷蘭人為患,宣稱台灣是他們領土,讓我們這些在台北墾荒之人向他們繳納賦稅。故而為朝廷計,不方便在台設官立府,只需建衛鎮守,以防有賊人造反作亂便是了,如此苦衷,撫台如何能完全明白呢。”

  “一派胡言。聽鄭芝龍說,你們那里足有數十萬人,人丁興旺,所入豐富,哪有你所說的這般淒慘。”

  “大人,那鄭芝龍唯恐我們與他爭奪海上貿易之利。故而一心想整死我們,他嘴里哪能有實話!他那日本貿易的航線,一年獲利百萬有余,故而極是忌憚有人與他爭奪,我們在台北已快活不下去,他此番去台,與他商議海外貿易之事,他一口回絕,現下卻說咱們收入頗豐,試問大人,這天下誰不知道他鄭芝龍走私發家,富可敵國?咱們在台北土里刨食的,能賺幾個錢?”

  那熊文燦聽何斌如此說,與身邊諸幕僚對視一眼,心中都以何斌此番說辭為然,他們自然不知台北有諸般產業,張偉何斌又有往南美的貿易船只,只道台北之眾確實只是些流民墾荒。聽到此處,各人心內皆是對鄭芝龍之刻薄凶橫不以為然,又念及他如此富有,三番幾次的只是送了幾萬銀子給撫台,至于這些清客之類,所得便是更加的少了,若不是有用的他處,當真是可除之而後快了。

  熊文燦此人,原本便最愛招撫,打仗又費錢,又費力,哪有給幾頂官帽子便將悍匪大盜招為已用來的舒服?他自任福建巡撫始,先是招鄭芝龍,後任兩廣總督又欲招降劉香老,待後來奉命鎮守襄陽,征伐張獻忠,李自成,手下雄兵十數萬,他仍是以招撫為主,後成功招撫了張獻忠,得意一時。哪知那張獻忠假投降,成日賄賂熊文燦以防其疑心,後來在谷城扯旗又反,不多久便又成燎原之勢。崇禎大怒,將熊文燦逮系詔獄,後終于砍了他腦袋。此人一生,可謂成也招撫,敗也招撫了。

  因見何斌言辭懇切,頗有道理,熊文燦終于點頭道:“聽來還是有些道理在。不過你們招募了數十萬災民,這也是不對的。內地百姓皆吾皇赤子,你們把他們誘到海外不毛之地,不服王化,早晚必生禍亂!”

  “回大人。台北原有數萬人,皆是曆年閩人中家境貧苦不能自存者,無奈之下出海尋一條生路。台北雖窮,到底土地肥沃,只要肯踏實苦干,總歸有幾口飯吃。各人聽說那閩南大旱,災民遍野,因怕家鄉親人受苦,顧而哀求咱們出船出力,到內地把閩南願意來台的災民接到台北,還能有條生路。若是留在內地,一則增添吾皇負擔,二則怕有歹人在其中惑亂,恐生大變啊。”

  “到了台北就不生變了?狡辯!”

  “台北與內地不同,孤懸海外,原是化外不毛之地。縱然是生亂,又與朝廷何傷?是以張偉與小人之意,只需朝廷給個名義,設衛置所,平時注意彈壓,維持著不生變亂就是了。何苦要朝廷多費心力,管制那區區彈丸小島?”

  見熊文燦臉色越發和悅,何斌又道:“稟大人,那台南荷蘭紅毛勢力越來越大,幸得咱們敷衍的好,每年拼了命的想辦法給他們銀子安撫。即便如此,他們是勒索不休,若是朝廷設官立府,這銀子是給還是不給?若是給,哪有天朝上國向外夷納貢道理,若是不給,必起爭執,那請問朝廷是否能派水師大兵剿滅?若是不能,則受苦的是台北百姓矣。只怕到時候百姓怨恨官府和大人,必生大亂!”

  熊文燦不悅道:“難不成咱們怕那些個紅毛鬼不成!”話音甫落,身邊眾清客便咳個不休,他聽了頓悟,立時便改口道:“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起爭端最好,和睦外夷,也是天朝上國的風范。”

  說到此處,台北建衛之事熊文燦已決心向上陳報,只是顧慮張偉受撫後又割據為亂,心內終是不安,便沉吟道:“你們的苦衷我已知曉,只是這建衛受撫,我卻做不了主,必得將此事向皇上稟報。且建衛之事不歸我管,終究要福建都司首肯方可。”

  “大人,這便是敷衍之詞了。現下福建一省內自然是大人最大,朝廷所派的都司不過是元老親貴,掛名而已,究竟該如何處置草民等人,自然還是大人您做主。”

  “這可不是胡說麼,福建還有那麼多的親王、郡王,什麼時候輪到本府為大。若是被巡按聽得了,參我一本,只怕我這巡撫就做不成了。下次可千萬不可亂說。你們在海外浪蕩慣了,我只怕受撫之後,你們不懂官場規矩,得罪我尚沒有什麼,若是得罪了別人,那可是不得了。”

  “那總得需大人您照應。小人們正是聽說大人您的令名,方才決心受撫,總之日後有何行差踏差,還需大人您幫忙才是。”

  “這個自然。那末,就請李老先生現在便幫我草詔奏章,將台北受撫一事詳情細細寫了向聖上奏報,等候聖裁。至于這位何斌足下,還請在這巡撫衙門暫住,等聖旨來了,再做處斷,如何?”

  那姓李的清客聽熊文燦如此安排,自然遵命不提。何斌卻叫一聲苦,心道:“看來是無論如何也脫身不得了。這聖旨一來一回便要十幾天時間,只能在這巡撫衙門苦候了。”

  當即微微一笑,也遵命不提。後來見各人各自散去做事,何斌便托了熊文燦身邊管家,于晚間悄悄于熊文燦書房入見,將那千兩黃金送上。熊文燦不想這台北來人出手如此闊綽,一送禮便是上萬多銀子,心中狂喜,立時便改了稱呼,口稱何賢弟不提。那送到北京的奏章,也令人寫的分外賣力了些。那天之後,熊文燦便對何斌高看了幾分,平日里有閑暇也會請何斌飲酒論文,何斌又加意奉承,不過十余天時間,就與老熊相處的如同家人父子一般親熱。他平日里出手大方,這撫院上下無一不受了他的好處,又見熊文燦高看于他,各人都是加意巴結,外間人等見此,不知道何斌原是被囚之人,卻以為是熊文燦的親戚子侄一般。

  何斌雖混的得意,到也不敢太過疏忽。安頓不久便偷便派人通傳了張偉福州情形,張偉大罵鄭芝龍混蛋之余,立時便派遣了數十名精干好手,潛伏入巡撫衙門一旁,只等聖旨一來,若是朝廷不允所請,便立時可以救了何斌逃脫。至于鄭芝龍方面,張偉因眼見要與荷蘭人翻臉,此時實在不可以多面豎敵,固而雙方雖已是撕破臉皮,卻仍是刻意避讓,台北貨物,仍是交與英國人與內地商行代賣,自個兒出手多賺銀子的想法,卻也是暫時打消了。鄭芝龍此次暗害張偉何斌不成,心內卻是郁悶之極,加勁兒剿了幾股小盜,也是頗受熊文燦的誇獎,便暗中也招募了不少健壯好漢,充實安海,實力亦是日漸膨脹起來。

  幾方人等一直苦候了大半個月,一直至十一月底,方有聖旨傳回,由綿衣旗校在撫衙正門開讀,胼四驪六的說了一通,卻原來是同意熊文燦所請,詔命張偉為台北衛都指揮使,正三品,何斌為指揮同知,從三品,其余同知、僉事、經曆、吏目等官職,皆由熊文燦與張偉自行任命,具冊呈報吏部便是。

  至此之後,張偉便是有了朝廷官職,正式成為大明帝國的高職武官,只是他身處台灣,無人能管轄于他,崇禎肯給官職,亦是因天下多事,招撫一人總比逼反一人的好。

  只是張偉在台北港口又接了一次聖旨的時候,心內暗想:“此事終究是無奈之舉,就怕何斌他們得了官位,反到一心為朝廷效命,這可就不大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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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出兵(上)

  待何斌從福州歸來,與張偉一起賄賂打發了頒旨的綿衣旗校,原本依何斌的意思,得快些趕制好公服、朝服、常服,然後帶陳永華施琅等人至福州保舉,一來可以寬熊文燦之心,二來可以振台北士氣,然後再攻擊荷蘭,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何斌原本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後因家境貧寒跟隨鄭芝龍在海上奔波,憑著心機膽識,終博得了豐厚家財,又隨張偉至台北,數年恍惚過來,已是一人之下,數十萬人之上,除了沒有正式的官誥,已是尊榮之極。現下又做了指揮同知,雖說只是從三品的武官,見了知府也只是平禮相交,家里娘子早已喜不自勝,已將三品夫人的行頭定好,待何斌頭頂烏鈔帽,身著三品武官的補服,玉帶官靴喜氣洋洋的返家,當真是恨不得立刻便攜著娘子在台北七鎮四處逛上一圈。

  他回台三日,除了與張偉一同送走了綿衣旗校,又力言暫緩攻台南外,整日價在府大宴賓客,呼朋換友,又與在台北衙門供職的來台舊人一共商議保舉的官職人選。什麼同知、僉事之類,這些人到也是不敢想,至于經曆、吏目等六七品的小官兒,到是人人眼紅。這數日來無數人來尋何斌,敘舊喝茶拐彎抹腳者有之,直來直往索官者有之,撒潑胡鬧者有之,據理力爭者有之,成日階在何府中攪鬧,何斌初時尚覺得有趣,干脆齊集在府中一同商議,後來見各人吵的不成模樣,剛做官的新鮮勁兒又已過去,想起施琅、陳永華根本不見蹤影,就連張偉亦是消失數日,心頭納悶,不免自嘲一番,便吩下人備車,偷偷從後門溜出,向張偉府中而去。

  待到了張偉府前,卻聽張偉家人言道:“我們爺說了,若是何爺來了,便請到鎮遠軍中尋他。”

  何斌無奈,只得又令人驅車趕往鎮遠軍中,他到不嫌跑路,只是在心中暗想“朝廷建的是台北衛所,這鎮遠軍的名號,需得提醒志華,不可再用。”

  不一會功夫馬車便駛至軍營門前,自有小軍通報,不消一會功夫,便有人持著火牌返回,何斌注目一看,卻原來是金吾衛的一名司馬,那司馬見何斌看他,便跪地行了一禮,笑道:“給同知大人請安。”

  何斌一時想不起此人姓名,卻知道他是馮錫范帶了來吧,為人甚是沉穩干練,乃是馮錫范的得力臂助,便含笑將那人扶起,嗔怪道:“你行禮便行禮,還叫什麼同知大人,這官職是哄著朝廷和百姓的,咱們自已干嗎也弄起這些來。下次千萬不可如此。”

  那司馬咧嘴一笑,回道:“這到不是小人們做怪。是張爺有令,待同知大人來了,一定要以官職相稱。”

  何斌聽得那司馬如此說,雖面情上仍嘻笑如常,肚里卻道:“張志華這可算是著人損我了。”

  當下便不再多說,便令人將營門打開,等了半響,卻見那營門分毫不動,何斌怒道:“怎麼回事,為甚這營門半日不曾打開?”

  那司馬見何斌生氣,立時便斂了笑容,答道:“回大人的話,張鼐將爺有令,除持有火牌印信之人可進軍營,其余人等皆不得入營。大人若是進營,需下車獨自步行。”

  何斌聞言氣極,心頭如被火油烹煮一般煎熬的難受,一陣陣煩悶之感襲來,差點兒便要揮手毆擊那司馬,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向那司馬冷笑道:“很好!那張鼐還是我看著出息起來的,想不到現在當真威風的緊,軍令一下,令行禁止,若是有一日令你們砍了我的腦袋,只怕你那腰刀立時便揮到我脖子上了吧?”

  見那司馬坑哧坑哧不敢答話,何斌跳下車來,怒道:“虧我還是什麼鳥同知大人!頭前帶路,我看看張志華如何向我解釋!”

  那司馬不敢多嘴,小心翼翼帶著何斌進了營門,立時派小校飛奔去通知在營的張偉知道,待張偉迎上前來,何斌已氣忽忽行至節常門前。

  見張偉仍是身著庶人衣袍,身後施琅及鎮遠諸將皆是身著普通皮甲,唯有自已已換了大明的三品武服,原本興師問罪的心,卻突然冷卻下來,想一下自已卻是太過熱衷,被他頑笑一下到也無妨。

  張偉卻不知道何斌原已動怒,見何斌身著嶄新官服,乃上前笑道:“同知大人來啦,小的們可是有失遠迎。”

  何斌原已熄滅的怒火立時被張偉點燃,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顫抖著手指向張偉,口中喃喃念道:“你好……你好!”

  張偉見他情形不對,忙正容道:“廷斌兄,這是為何?”

  “為何???”

  何斌咆哮著道:“我何斌是有些熱衷,不過同意歸附朝廷也是你張志華同意之事,何苦如此取笑于我!想我在福州冒了性命危險,難不成是為了今日被你羞辱麼!”

  說罷拂袖轉身,便欲回頭返回鎮北,張偉大急,忙拉住了何斌衣袖,道:“廷斌兄,你我相交數年,難不成幾句笑語便生小弟這麼大的氣?”

  “幾句笑語?”

  何斌轉頭怒道:“在那營門處你便命那金吾司馬取笑于我,然後又擋我的馬車,令我步行進營,折辱于我,現下又當著諸將的面取笑我,志華,你此番未免太過份啦

  !”

  “金吾司馬如何敢取笑你?”

  張偉怒道:“來人,適才是誰在營門處值班?”

  “不必裝腔做勢,不是你令他喚我同知大人麼,這不是取笑是什麼?”

  “唉呀!兄誤會大了!這確是我之命令。不過卻不是為了取笑于你,是即日起,軍中所有人等皆需喚我為指揮使,喚你為同知,待我們保舉施琅為同知,張鼐

  、周全斌、劉國軒、馮錫范為都督僉事的呈文批複回來,軍中稱呼便立刻更改,不得拖延。這番舉措,也是為了讓朝廷放心,自即日起,也不准再自稱鎮遠軍,只准自稱是台北衛所軍士。”

  何斌聽到此處,胸中怒火已熄了大半,雖是身體仍兀自氣的發抖,人卻已是冷靜下來,便又問張偉:“志華,你做的很對。我原也想提醒你快改了這鎮遠軍的稱呼。你自已也想到了,到省得我多嘴。只是你在搗什麼鬼,干麼令人不准我坐馬車進來,一定要我步行。”

  “嘿嘿,到不是防你一人,你可曾看到我的馬車和其余閑雜人等?”

  何斌回頭四顧,整個軍營除了軍士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平民的身影,狐疑道

  :“這是為何?”

  張偉將何斌手臂一拉,笑道:“別急別急,我們剛從節堂會議出來,原本要通知你來,不料你這幾日忙的昏天黑地的,就沒有喊你……你反到自已過來了,也好,這便同我們一起去看火炮!”

  何斌聽得張偉說他“這幾日太忙”,禁不住老臉微紅,便任由張偉一拉,向那營北的放置火炮的營房而去,待回頭看看施琅,卻見他向自已略擠擠眼,故意走上幾步官步,何斌頓時火大,向施琅警告兩眼……兩人這般眉來眼去,不一時便到了營房,待看守小軍將營房大門推開,各人便魚貫而入,只見整整八十門四輪火炮整整齊齊排列在營房之內,何斌詫道:“上回演武還只共有五十門,怎麼這麼點時間便造成了八十門?”

  “廷斌兄,哪有把全部實力擺上台面的道理!台北炮廠這半年多來拼了命的鑄造,好在台北便有鐵礦,硝石硫磺之類也管夠使用,我又不再要求後裝炮彈,改為前裝,這樣工藝便省了許多事,若不是我堅持要用開花炮彈,改用實心彈,只怕現在一百門炮也鑄了出來。”

  施琅此時方開口道:“還有,咱們這些炮都選用優質鐵材鑄造,不比大明的那些銅炮,重量上便輕便了許多,雖只是千斤左右,射程應該還在三里開外,而且都是花花彈,這一炮打過去,立時便時數十人倒地了。”

  又皺眉道:“盡管如此,一門炮也得配三十匹馬,才夠使用。現下雖是一直從內地購買馬匹,仍是遠遠不足。”

  張偉道:“此次攻打台南,也不必將火炮盡數帶去。只帶三十門便夠了。此番沒

  有辦法使用馬匹,只得用人力推拉,好在不需行軍,多使些人手便是了。”

  何斌聞言詫道:“那你何必這麼著急鑄出這麼許多來?”

  “廷斌兄,咱們去打人家,總也得防備人家來攻打咱們。若是我們在台南得手,卻讓荷蘭人打下台北,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是以,我令炮廠多鑄出來,是要在台北港口碼頭附近,修建炮台。前些日早便令人用米漿大石建好了炮台,只待將這些火炮運去,澆築好地基,便可以使用了。”

  “那咱們這台北便算是萬無一失了?”

  “除非荷蘭人從國內調來大兵,不然的話,自然是如此。”

  施琅皺眉道:“有一條大哥你沒有想到麼?咱們的火炮只是野戰用的六磅炮,而

  荷蘭人戰艦上自然會有大型火炮,射程遠在炮台火炮之下,那咱便只是被動挨打,如之奈何?”

  “這我自然是想到。炮台是以堅石鑄成,荷蘭人的大炮就是先打著炮台,也造不成什麼大的威脅,咱們又不想打沉它的船,只待它駛近,方才開炮還擊。雖說是被動挨打,到底炮台要比木船結實,只需擋住它們不得靠近就是了。那荷人屢次攻澳,曆次皆是敗在澳門炮台之下,是故台北建炮台之事,刻不容緩!”

  說完嘿然一笑,道:“我自來台灣那一日起,便無一日不考慮與荷蘭人的戰事,現下總算是諸事齊備,你看這眼前的火炮,還有隔壁倉庫里儲備的火槍、彈藥,糧食被服帳篷醫藥,以我訓練有素之威武之師,以敵五倍之兵力,此戰務必全勝,方能不負我的一番心血,諸位將軍,你們可明白了?”

  見諸將無不應諾,張偉又道:“施將軍適才也說了,台北水師經過那英國人的幫助,諸般海上航行炮戰之法無不嫻熟,必能擊敗荷人水師,襄助咱們的步兵,運兵的船只也已齊備,今夜便令兵士分批上船,待明日一早,便可船發台南!諸將,各自去准備罷!”

  見各人應諾了出門,張偉又向何斌笑道:“現下可明白了?明兒便要兵發台南,今日哪還能容外人進來。”

  “志華,我不是與你說了,待咱們去過福州,再打不遲。”

  “廷斌兄,不是我有意與你做對,實在是將令一發,改期不吉。我早已與諸將打過招呼,待你一回來便兵發台南,各人早已做好了准備,前幾日果尉以上校尉以下皆已知道消息,若是改期,士氣如何?軍心如何?為將者不可朝令夕改啊!更何況福州之事雖重要,到底不過是綿上添花之事,待打下台南,全台盡在我手,那時候再加官進爵,也是美事一樁麼。”

  說罷一笑,又道:“至于廷斌兄這幾日府內混亂情形,到是值得沉思。咱們這點基業不過是剛剛開頭,這便開始擺功爭利,將來若是有什麼變局,那還不立時便跨了麼!依我的意思,這幾日所有到你府中要官做的,咱一個也不給,有怨望不滿的,難不成高傑的巡捕營是吃干飯的?”

  “我知道了,總之這名義可變,實質仍如當初,可對否?”

  “哈,廷斌兄總算是明白了!做大事者,需防五音惑耳,五色迷目,這官威官服享受起來是好,不過咱們可沒到那享受的時候,不可不慎哪!”

  何斌歎一口氣,道:“不必多說,總之依你便是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17 AM

第四十章 出兵(下)

  翌日清晨,台北港口靜靜停泊著一百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萬名士兵連同物資早已在半夜登船完畢。上船之前,才召集所有的果尉宣布計劃,由果尉到船上通傳所有的伍長,再轉達給兵士。

  碼頭上,張偉負手而立,凝視著眼前的這些兵船戰艦,曆史在此時已然由他的撥動而改變了方向。原本到待數十年後,方由鄭成功率四百余艘戰船,近三萬人攻台南,現下船只和兵力減少了一半還多,只是這位曆史支流的推動者,心中卻絲毫不以為意,數量上固然是少了許多,質量上可也高出許多……此戰必勝,才是這位初臨戰場的統帥現在內心的想法。

  “諸位統領、校尉,兵士們士氣如何?”

  由于嚴令兵士說話,明知眼前的這些戰船上搭載著滿滿的士兵,卻渾然不知船艙之內那些軍士的情形如何。

  “回爺的話,兵士們知道是去打荷蘭鬼,雖說初戰有些緊張,不過對去打紅毛鬼卻是沒有一個人有二話說。您放心吧,戰場上就能看到兵士們的表現了。”

  張偉輕輕點頭,笑道:“前面的話也罷了,到是後面那句很對。到底如何,還是只能在戰場上看。”

  轉頭向馮錫范道:“我們現下便要登船,一會你同何爺回去,安排人手役夫整治炮台,封鎖碼頭,鎮內的事你不必管,由高傑負責,鎮外若是出了什麼紕漏,那我唯你是問!”

  見馮錫范躬身應了,又向羅汝才吩咐道:“汝才,你要派出細作留神打探,不論是內地,還是鄭芝龍,都得給我留神。有什麼變故,立時派人尋我報告,不得怠慢。”

  囑咐了兩人,回頭見高傑亦在不遠處,見他看來,立時在臉上擠出幾分笑容來,張偉一見,竟覺得有幾分親切,他此番離台距上次去福州已有數年,此去又是與荷蘭人開戰,兵凶戰危,雖說心內把握十足,到底還是有些不安,勉強將情緒提起,向送行的何斌笑道:“廷斌請回,請放心,就等著飲我們的得勝酒吧!”

  說罷揮手而別,與施琅登鎮遠艦,聽那施琅下令道:“起錨,開船!”船上頓時一陣忙亂,起錨,絞索,整帆,眾水手經英人數月訓練,一應事務早就諳熟于心,不消一會功夫便諸事停當,那艦船慢慢離了港口,向大海中駛去。

  張偉不理會這些細務,只站在船頭目視著這龐大的艦隊,打頭的二十四艘運兵船,大半是張偉的飛騎衛,雖說無法騎馬,但武藝精良又身著甲胄的飛騎衛,正適用于與荷人搶灘肉搏。還有四百名槍法精良的三衛兵士,兵船偽裝成運糖船的模樣,待駛近大員島碼頭時,便由他們先行上岸,而後以飛騎協同火炮上岸,壓制敵方火力,在後續的四艘戰列船及十艘小型炮船的掩護下,六十二艘運輸船滿載著兵士和物資,浩浩蕩蕩跟隨著前行的船只,向那台南而去。

  “指揮使大人,我代表大英帝國東印度公司,對您獲得貴國政府的任命,表示由衷的祝賀!”

  張偉正沉思間,猛不防聽到有人操著蹩腳的漢語和他說話,回頭一看,卻正是那英國海軍軍官勞倫斯,因其與張偉聯絡有功,由東印度公司上報回英國,此人已由上尉升至少校,薪水待遇自然也水漲船高,固而對張偉著實是感激的很。現下見張偉也得了官職,料想這個年輕的中國人自然也是喜不自勝,現下歔見張偉一個人在船頭發呆,便殷勤地跑來向張偉道賀。

  “聽說閣下的官職可是貴國的上等軍職了,當真是恭喜的很。”

  張偉到是全然不在意自已得了什麼官職,那不過是虛名罷了,見這勞倫斯鄭重其事,反道覺得好笑,聽他不住奉承,只淡淡一笑道:“這也沒有什麼,謝謝少校先生。”

  見勞倫斯眨巴眨巴雙眼,顯是很不理解自已的態度,又笑道:“我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故而官員也比英國多的多,向我這樣的官職,也是尋常的很。不過,閣下的漢語學的不錯了啊,這到是真正值得恭喜的,以後咱們溝通便方便的多了。”

  勞倫斯聞言得意道:“這是自然。由翻譯溝通到底不如咱們直接交談方便。”又

  轉頭四顧,低語道:“再說有不少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偉贊道:“少校這番見識當真不凡,我喜歡的緊。這樣罷,知會你們公司上層,日後凡派人來台灣,都要學好漢語,我日後定個級,過了漢語四級的,除了你們公司的薪水外,我另外發給補助,少校,從這個月起,你便可以每月領五十兩銀子!”

  “啊啊,當真是萬分感謝閣下!待打下台南,我便立刻知會公司和下屬,大家伙努力學習,一定能成!”

  張偉噗嗤一笑,不再糾纏此事,因見施琅過來,便問道:“何時能到大員島附近海域?”

  “明日一早,先讓假的送糖船靠近,然後炮船到鹿耳門外水域,將外海控制,等候荷人戰艦決戰。”

  張偉皺眉道:“這些都還好辦,只是鹿耳門水道低淺,四艘戰列艦都進不去,無法對台南的赤崁城構成危脅,該當如何?”

  此事一直是台南之戰最困擾張偉的地方,當年鄭成功攻台,戰艦落後,兵器原始,若不是向台南時鹿耳門水道突然漲水,船隊得以從避開熱遮蘭城的炮台,直接從台南的禾寮港上岸,搶奪了荷人囤積的糧食,站穩了腳跟。

  現下張偉雖在戰艦及武器上遠超鄭軍,火炮也不比荷蘭炮台遜色,但修建了堅固城防的熱遮蘭城到底是心頭大患,他可沒有想過自已也能“有如神助”,大股船只直接停靠到台南碼頭。

  施琅笑道:“這到也不算什麼。我與勞倫斯商議過,荷人在大員島駐紮了一千士

  兵,台南本島反而只駐了五百人不到,雖說那熱遮蘭城內有十余門大炮,不過大半是對付船只的實心彈,對人員殺傷極小,待我們打下了大員,用小型的運輸船大舉進逼,那十門火炮能打死咱們多少人?待咱們上了岸,咱們的火炮可比他們多多啦,是以大哥你不必擔心。”

  “不過,若不是這荷蘭人重視大員那個小小的沙洲島嶼,而是把重兵布防在台南本島的話,咱們此仗還真的不容易啊。”

  “荷人現下不過是把台灣當成貿易中轉站,那台南是多好的地方,荷人一上岸,便選了一處有淡水河流經過,土地肥沃野獸成群的地方,附近還有不少沼澤,里面都是經年的大魚,若是有意移民開墾,這些年下來,只怕早已不複當年模樣啦。”

  施琅見張偉如此說,便笑道:“這荷人如此,不是等同老天把這一塊上好的土地送與大哥你麼,這可當真是鴻運當頭。”

  又問道:“這些年大哥一直派人打探台南情形,卻不知道究竟如何?”

  張偉未及回答,那勞倫斯便搶話道:“台南及外島大員共有普羅岷西亞和熱遮蘭兩座小型城堡,除軍人以外,還有荷蘭商人、平民、醫生、傳教士等兩千余人,圍繞兩座城市,方圓數百里內,住有漢民數萬,原住民數萬,加起來十萬人左右。漢民以農耕為業,閑時漁獵。原住民則完全以漁獵為生,這些年台南賣向海外的鹿皮,大多是原住民的獵物。”

  見張施二人詫異,勞倫斯傲然挺胸道:“當初大英帝國也對台灣感興趣,是以一

  直在搜集台南的資料,現下有了張偉閣下做盟友,也就不必隱藏什麼了。”

  張偉按捺住心中的不悅,將身一扭,向海面看去,只看到船行時那海面上一股股的波浪湧起,湛藍的海面上不時有飛魚海鳥掠過,再加上星星點點航行在四周的戰船,看起來當真是美麗非常。看著這如斯美景,張偉心內暗道:“此里你們還敢亂打主意,待我控制了整個南洋,看你們還敢不敢!”

  那勞倫斯不知張偉心中正是不悅,他卻正是說的興趣,又向張偉道:“當日我們與荷蘭人共同進攻澳門,死傷頗多,還有數十名英國人被澳門葡人扣押,連同一百多荷蘭人給他們修炮台,待咱們打下荷蘭,可以合作再攻擊澳門,趕走葡萄牙人,到時候澳門可以給英國做為租地,東印度公司得到更大更好的發展機會,也必將會重重感謝閣下。”

  張偉聽他說起此事,不覺冷笑道:“少校,不要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當初租澳門給葡萄牙人,也是因明朝官員收受了賄賂,朝廷早有收回的打算。這些年你們幾次三番的在澳門開戰,早有官員報了上去,我現在身為大明的官員,伙同你們去打澳門,我可怎麼向上司交待!”

  “啊,這是我的疏忽,我向您道歉!”

  說罷掬了一躬,以示陪罪。張偉卻突然笑道:“不不,這沒什麼。閣下適才的提議,到讓我想起一件事來,不知道有沒有商量的可能。”

  “閣下請說,只要有可能,我們必當效力。”

  “你們知道,因為我與鄭芝龍的沖突,我不可能做南洋的貿易生意。雖然趕走荷蘭人後,我們雙方可以通過台南港口加大影響,擴大生意,不過終究是杯水車薪,是以我的意思,是想與貴方擴大合作的規模,一同聯手,將荷蘭人從整個東印度趕走,你們看如何?”

  “這……請恕我直言,閣下現在的實力太弱,不足以負擔一場大規模的戰爭。而且,雖然我國也極欲控制東印度群島,不過荷蘭人先來一步,從這里掠走了大量財產,故而在歐洲人稱‘海上馬車夫’。坦白說,他們的海軍實力並不比大英帝國差上什麼,是以在我國准備與荷蘭爆發全面海上戰爭之前,我們只能與其發生一些小規模的沖突,偶爾假扮海盜搶搶他們的商船,若是想打下整個東印度,那非得正式宣戰不可,目前的形勢,好象是不大可能。”

  張偉點頭稱是,答道:“確是如此。是以我的意思並不是讓你們主攻,只需在明年繼續向我提供戰艦即可。”

  又笑道:“我亦知你們為難。前番若不是急著想打開貿易渠道,連這四艘也不會賣給我。說是讓我幫你們打荷蘭人云云,其實只是想坐山觀虎斗罷了。也罷,若是戰艦不方便再賣給我,我想請你們公司從貴國招募一些造軍艦的人才,我自已花錢打造戰艦,這總該可以了吧?”

  勞倫斯初聞張偉又要買船,正在為難,不知如何回絕才好,又聽得張偉放棄買艦,只是要提供造艦技師,便概然答道:“只要閣下提供優厚之待遇,我國造船的技師卻有的是,我幫閣下去英國本土招募便是。不過,閣下究竟能仿制出怎樣的軍艦來,這我可不能擔保。”

  張偉冷哼道:“我國沿海造船技術並不比貴國落後多少,只是這大型戰艦沒有造過罷了,待你們提供一些技師,我仿制一下,只怕也未必比你們落後,甚至領先你們,亦不是不可能。”

  勞倫斯聞言訕訕一笑,表面上不與張偉爭論,心里卻是不以為然,在他眼里,這些東方人也只是會燒些瓷器,紡些絲綢罷了,至于大炮軍艦,還是不要亂造的好。

  當下各人又閑聊片刻,便各自回艙休息不提,來日便要有一番大戰,自是要提前養足精神為是。

  到傍晚時分,張偉令人用旗語詢問了其余諸船的情況,方入放心入睡,原以自已

  必將輾轉難眠,卻不料一挨枕頭,便已是兩眼一黑,睡將過去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18 AM

第四十一章 大員(上)

  天色尚且昏黑一片,張偉便在一陣搖晃中自睡夢驚醒,猛然起身,惶然四顧,半響後方想起原來身上船上。

  楞怔了一會,便自起身,洗漱一番推門而出,見天色方透出一絲紅光,長伸一個懶腰,打上一個呵欠,撲面而來一股海風,雖略有寒氣,但潮濕腥鹹的海風吹打在身上,到令飽睡一場的張偉頓時便清醒過來。

  信步走到船頭,凝視著不遠處呈縱隊航行的其余定遠、平遠、安遠三艦,與鎮遠一樣,三艦皆是三桅三層的優良戰艦。雖然左右兩舷的三層火炮現在都封閉在艙內,但明顯凸出的火炮窗口卻令凝視這幾艘戰艦的張偉心情大好,無論是速度、火炮數量及質量,水手素質,軍官水准,眼前這四艘木質帆船戰艦無疑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戰艦。

  在英國海軍軍官的地獄式訓練下,輔助以張偉鎮遠軍的體能操練,整個台北水師的官兵素質自入伍後得到了顯著提高,若不是張偉及勞倫斯都知道海上肉搏的戰斗方式已被淘汰,只怕施琅還要加上搏斗訓練。在張偉與勞倫斯堅持之下,所有的甲板水手皆只是配備火槍罷了。若不是張偉想起英國的海軍軍神納爾遜正是在一場海戰中被靠近的法國艦船上的水手一槍擊中了胸部而死,只怕連火槍也懶得配備了。

  悄然站立片刻,便招手喚來一名正在甲板上賣力擦洗的水手,吩咐道:“去,把勞倫斯少校和施統領請來。”

  見那水手向艙室而去,張偉心內嘀咕道:“這兩人,大戰在即,居然還睡懶覺!”

  又等了半響,方見施琅打著呵欠慢步踱來,張偉好笑道:“尊候,原本我比你愛睡懶覺,怎麼現下你也有這毛病了。看看,太陽都露半邊臉了,水手們都起身了,你這大統領可帶的好頭。”

  施琅不理會張偉抱怨,不緊不慢走到張偉身邊,見左右無人,方低語道:“正是因大戰在即,船上水手都沒有經過實戰,緊張是難免的,若是咱們都這般沉不住氣,那下頭的人不是該更慌了!”

  張偉笑道:“平日里讓你們多打炮,正是為了此刻,若是緊張便壓倒了這麼久的訓練,那還真該愧死。”

  見施琅不以為然,便笑道:“也好也好,學謝安鎮之以靜的法子,咱們中國的名將在養氣方面,那可是天下獨步。可惜這會子沒有圍棋,不然我雖不大會下,也要和你手談一局。”

  施琅見他仍有取笑之意,橫他一眼,不再理會。轉頭凝視周遭海面的戰船,見三艦戰艦和其余小型炮船都緊帖著鎮遠呈斜線縱隊航行,滿意的一點頭,正欲說話,卻見勞倫斯帶著副官施施然而來。

  張偉向施琅笑道:“看看,這兩人仍是未睡足的樣子,待我問問,他們是不是鎮之以靜。”

  見勞倫斯走近,便笑問道:“少校,怎麼再過一個時辰就到大員海域,你卻這般遲起,這可不是一個好軍官的表現吧?”

  勞倫斯聞言詫道:“做戰方案都早已制定完畢,優秀的海軍軍官和水手自然會臨敵應變,而我們身為主官,養足精神指揮戰斗就是了,一夜不睡就能打勝仗了?閣下的邏輯我完全不能贊同。”

  見張施二人都不以為然,勞倫斯又道:“兩位有所不知,我們大英帝國的海軍最講究靈活機動,其實這海戰時指揮不變,基本上要靠各艦艦長的個人素質以及預先制定的方案,除此之外,很難有什麼方法。”

  又笑道:“兩位盡管放心,派在其余船上的指揮官都是優秀的英國海軍軍官,在指揮上決無問題!”

  張偉見施琅已是頻頻點首,顯是這數月來對英人的海上指揮已深深折服,便又問道:“戰術什麼的先不提,臨敵做戰,貴國海軍最大的特點和本質是什麼?”

  “進攻,進攻,再進攻!”

  勞倫斯傲然答道:“英國海軍決沒有防禦的傳統,除非是實力對比相差太遠,不然進攻的一方永遠是我們。”

  又殷勤解釋道:“海戰時最忌擺什麼防禦陣勢,一定要主動攻擊,根據敵情展開變化,如果一味的依靠實力擺開什麼防線,那隨著風勢的變化,一定會吃虧的。”

  張偉聽到此處,表面上不露聲色,內心卻著實以英國海軍的實力為優,即便是將來掌控全國,以超強的經濟實力大量的建造軍艦,但優秀的海軍人才,卻不是短期內能造就出來的。以中國的內陸為重傳統,想在短期內挑戰英國這樣的海洋國家,唯有依托陸基力量,不停的消耗對手實力,方有戰而勝之的機會,若想直接在大洋上與敵交鋒,那想來是必敗無疑。

  勞倫斯卻不知道張偉此刻所憂,見他面帶憂色,不解道:“閣下,據探明的情報,荷蘭人在台灣的實力遠遜我們,他們的主力艦隊也不大可能全然開來援助,何必擔心呢!”

  施琅重重一點頭,也道:“正是如此!”

  張偉見兩人如此,將手一伸,搭在兩人手上,笑道:“如此,這海戰便拜托兩位了!一會到了大員,我便要上岸指揮對大員和台南的陸戰,兩位多費心吧。”

  三人一同將掌一擊,相視大笑。施琅與勞倫斯開始指揮艦隊放慢速度,暫且拉開與前方糖船的距離,張偉自帶著親隨參軍謀劃准備,待糖船靠岸,先鋒敢死之士沖上島立住陣腳,張偉便乘坐舢板小船,隨同後面的大隊一同上岸。

  便在身後張偉等人准備之際,劉國軒親自帶領四百槍法精湛的敢死之士分乘五艘運糖船已漸漸逼近的大員島外,看著不遠處緩慢清晰的小島,劉國軒緊盯著島上那黑漆漆的熱遮蘭城,向身邊曆次至台南交糖的通事問道:“那普羅岷西亞城離大員碼頭多遠距離,城內大炮能打的著碼頭附近麼?”

  “回將爺的話,那大員島只是個沙洲小島,加起來十余里方圓,碼頭距那普羅岷西亞城不過兩三里的路程,城內有十五門大炮,都是能打五里路的紅衣大炮,只要開火,准定能打到咱們。”

  劉國軒將牙一咬,道:“娘的,咱們上岸將碼頭護住,擋住荷蘭人出城便可,大炮來轟,也只得先頂著了。”

  又囑咐那通事道:“一會靠近,那荷人派小船來檢查時,你一定不要著慌,打仗的事又不要你管,若是連個謊都扯不圓,老子你斬了你的頭,再打那紅毛鬼!”

  那通事笑道:“將爺只管放心,小的走南闖北這麼些年,生死早便置之度外,若非如此,也不敢主動要求來此,只管放心,管教那荷蘭鬼子看不出破綻來。”

  兩人計議已定,待船行離大員島數里之遙,便將船緩緩停住,待那荷人前來檢查。那大員島上荷蘭人卻早便見船只向島內而來,高塔上早有兵士搖旗指揮,待船只停下,便有一只劃槳小船載著十余士兵向糖船而來。

  待小船駛近,便有一名軍官模樣荷人帶著幾名士兵跳上船來,見了那通事,卻也是熟人,雖說荷人倨傲的很,見那通事點頭哈腰問好,那軍官也擠出一絲笑容來,嘰哩咕嚕說了一通。

  劉國軒伏在船艙內只聽得那通事笑道:“都是常來常往慣了,哪需要軍爺您進艙

  檢查呢,一會兒到了碼頭便要卸貨,我還能挾帶什麼不成!”

  那通事說完,自有人將話翻了過去,那荷人軍官先也是一笑,後又將眉一皺,說了幾句。便有人對通事翻道:“他說了,雖然如此,程序卻是要查一下的。到也不必為難咱們,便在艙口看一下便得。”

  話音未落,那軍官早等的不奈,將手一揮,便有兩名兵士持槍向艙口而來,那通事道:“幾位軍爺,可千萬不要把糖袋弄壞了,到時候少了斤兩,我可沒有辦法交待。這怎麼說也都是你們荷蘭國的東西啦!”

  那些荷人聽了,哈哈笑上幾聲,走向艙口的兵士將艙蓋一打,見眼下整整齊齊盡是碼好的糖包,便也不再下艙,只用刺刀在艙口向下捅上一下,見糖包破裂,白糖流出,便一同笑嘻嘻轉身返回,向那軍官報告。那軍官原也是應付差事,見士兵並未下艙到也沒有喝斥,待士兵返回,又嘀咕兩句,便轉身下船,自上了來時小船,回島上不提。

  那通事聽的真切,卻也懂得意思,便大聲吩咐水手:“都給我聽了,隨著那紅毛鬼的小船,向碼頭去罷。”

  各船都聽了吩咐,便起錨整帆,向那島上碼頭而去,那荷人小船卻是不顧身後糖船不便,在前面慢慢而行,船艙內劉國軒急的一頭暴汗,直將那些個荷人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方聽到那通事在艙口低聲道:“各位爺准備了,待我呼喊一聲,便是碼頭到了,艙門我已打開,請各位爺移開糖包,到時候便可一沖即出!”

  劉國軒卻不答話,只將手移向腰間佩刀,五指緊握,直捏的指節發白,又過了片刻,艙中各人卻仿佛等了半輩子一般,只覺得身底一震,身子一扭,有那立腳不穩的便歪倒在旁人身上,正在狼狽之際,卻聽那通事喊道:“到碼頭啦,卸貨啦!”

  話音一落,劉國軒便打頭將艙門一掀,沖出艙外,叫道:“弟兄們,見真章的時候到了,都給我出來,向碼頭沖啊!”

  話音甫落,便見那各船艙門都被掀開,初時尚是三三兩兩,待周全斌沖上碼頭,揮手一刀將那目瞪口呆的荷人軍官砍倒,身後諸兵亦各自砍翻了碼頭上戒備的荷人兵士,,只不過一會功夫,各船上的兵士便已都上了岸,先預先早便演練好了該當如何,各人都尋找可以掩護的沙丘趴下,又有周全斌呼喝指揮,那熱蘭遮城上巡邏士兵剛發現碼頭異常,拼了命的報告長官知道,待荷人軍官上城一看,岸邊的六百軍士早已成散線或跪或伏,將整個港口碼頭護住。因不少人趴在沙丘之上,那普羅岷西亞城頭巡哨遠遠只見碼頭打將起來,又見亂紛紛沖上人來,便急急跑去報告,待軍官趕到,卻是也說不清碼頭有多少敵軍,也不知是何方敵人來襲。

  城中一陣慌亂,城中荷人評議會得了軍隊報告,一時也不知原委,只道是小股海盜來襲,指責軍隊疏忽之余,又下令城中軍隊出擊。由軍職最高的佩德爾領四百四十名士兵出城攻擊,務必要將冒犯荷蘭尊嚴的這些暴徒趕下海去。

  那劉國軒原以為城內為迅速出擊,誰料等了半響,方見那城門打開,一陣軍號聲

  響傳來,便有那排列整齊的荷蘭軍人魚貫而出,向碼頭而來。

  劉國軒令道:“各人聽好了,都不要慌,敵人來的不多,都給我瞄准了打。”

  冷眼歔去,見散開的兵士雖都神色緊張,到還沒有畏懼膽怯模樣,咧嘴一笑,便

  專注于對面的荷蘭軍隊。

  只見那數百荷人出城之後,又將隊列排的整齊一些,分為三個方陣,吹著軍號向

  ]碼頭處而來,劉國軒原以為對方必會一直走到射程之內,正待這些荷人走近便下令開槍,卻不料對方堪堪走到一里開外,便停住腳步。

  劉國軒正在納悶,突然聽到那普羅崛西亞城中轟然一聲巨響,一陣厲嘯聲向這邊

  傳來,腦中突然一悟,大叫道:“趴下,趴下!敵人打炮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18 AM

第四十一章 大員(下)

  劉國軒一聲大喊過後,又令身邊傳令兵一同知會周圍兵士,見各人都已全身趴伏在岸邊的沙堆上,便也將身子向沙堆上一撲,說來不過時一瞬間的功夫,那城內已是轟轟轟打了十幾炮,那第一顆彈丸在空中飛了片刻,便正落在劉國軒左手不遠的士兵群中,立時有十余名士兵被炮彈巨大的沖力掃起,立時斃時者有之,斷手斷腿口吐鮮血者有之,身邊幸免各人原本還想施救,卻不料那十余門火炮連接開火,那炮彈接連不斷打到鎮遠士兵群中,自劉國軒以下,各人皆將頭埋低,雙手不自禁插在沙堆里,心中唯盼炮彈不要落在自已身上。那炮只不過打了小半個時辰,岸邊的士兵們卻只覺炮聲一直在耳邊響個不停,不住有同伴被炮彈擊中,慘叫連連,人人皆是臉色發白,心中只盼著這該死的炮聲快點停歇。

  劉國軒雖也是心情緊張,到底要比普通兵士膽大許多,雖全身趴在沙堆,仍是不時抬起頭觀察對面荷軍情形,待炮聲漸稀,便見那荷軍開始整隊,眼見是要攻過來了。

  “各人都給我把頭抬起來,身子蹲起來!炮已經越打越稀了,還趴個鳥!”

  耳聽得統領四千人的大統領這般叫罵,各人不但未覺憤恨,反道心頭一陣輕松,各人均道:“此番炮擊是熬過來了。”

  忙不迭都爬起身,眼瞅著荷軍開始進逼,又聽那劉國軒大聲令道:“各人裝藥,裝鐵丸,不分列,隨意射擊!給我好好瞄准了打,待我下令,務必一次就把那些荷蘭紅毛打跑!”

  各兵聞言暴諾一聲,急忙從腰間鐵罐里掏出火藥、彈丸,前裝槍管內,待用鐵條通好,便只等劉國軒下令,便可射擊。台北鎮遠軍槍彈的制式裝備,腰間懸三鐵罐,火藥一罐,鐵丸兩罐,用腰帶系在腰部,取用甚是方便。

  待那荷人走至三百步附近,劉國軒身邊有一參軍便急問道:“統領,可以下令開槍了吧?”

  “不急,待他們再近些。”

  說罷凝神細看,卻見那荷人也在裝彈,便笑道:“咱們的人都是趴著或是半蹲,那荷蘭人打慣了戰陣對攻,又可能以為咱們人數不多,適才又遭了炮擊,他們此番輕視咱們,可要吃大虧了。”

  又見那荷軍裝彈後又上了刺刀,劉國軒詫道:“怎地那荷人軍官不知道刺刀影響彈道麼,這刺刀明晃晃的看起來好看,卻是又妨礙射擊,于肉搏又無用,這荷蘭人當真是糊途的緊。”

  那佩德爾卻也正是不出劉國軒出料,因情況不明不知是大股正式的軍隊來襲,只道是閩海附近的小股海盜來討便宜,又見那碼頭對方兵士或伏或蹲,散亂的不成模樣,佩德爾便向身邊副官笑道:“你看那些蠻子,手里好象也有一些火槍,卻不知道排好陣勢,亂七八糟的不成模樣。”

  那副官自然要拍馬奉迎主官,忙笑道:“這些東方野蠻人知道些什麼,在閣下的指揮下,最多一次沖擊,便能將他們全部趕下海。”

  佩德爾聞言搖頭,道:“對方既然敢來,自然也有些可依恃的地方。而且對方是用台北糖船蒙混過關,很難說是不是與台北有關系。我聽說那台北張偉最近兩年很是招募了一些士兵,只怕他不服我們對他征稅,前來攻打也有可能。”

  那副官道:“台北的士兵我曾經見過,都有制式軍服,眼前這些人遠遠看去,不象是台北的制服。”

  佩德爾將身一挺,傲然道:“即便是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打敗我們不成?”

  說罷斷然下令道:“進擊,約一百步時,分列向沙灘上的那些暴徒開火!”

  說罷將腰又挺上一挺,親自站在隊列左側最前方,手持軍刀,帶領著這四百多荷蘭軍人,以最正規的步伐和速度,向海灘上前進。待堪堪走到一百步時,佩德爾下令道:“依列陸續開火!”他命令一下,自有傳令官大聲將命令傳了,不消一會功夫,便見那第一列一百多名士兵將槍平舉,向著沙灘上零星的東方人砰砰砰開起火來。

  那佩德爾眼見四百四十名士兵依次放了一槍,打出的子彈鐵丸打在沙灘上撲撲做響,只那不遠處那些暴徒各自將身體埋在沙丘里,鐵丸大半不能造成什麼傷害,直接都打在了沙里。佩德爾氣惱道:“命令,全體前進!到五十步時再擊發一次,然後全軍突擊,將這些混蛋趕下海去!”

  荷軍在佩德爾的率領下又繼續向前,劉國軒見狀命道:“一會兒他們必定會停下來,再打一次,待他們第一列擊發完畢,閃身讓第二列士兵向前時,咱們來一次全體齊射,然後原地棄槍,持刀沖擊!”

  戰斗打到此時,劉國軒心里已然有底,那荷蘭人不明敵情,不做偵察,便冒然帶了士兵來沖擊,待行到五十步處,自已帶的這幾百人可都是從萬二鎮遠軍中精心挑選的神射手,待荷人停步射擊,已方只需一個齊射,便足以令荷蘭人留下永難磨滅的教訓。

  待荷軍行到五十步時,果然如劉國軒所料,又停步列隊,由前排士兵先發了一槍,第二列士兵正待持槍而出開火之際,卻見對方沙灘上三百余只火槍豎起,荷人突見那麼許多槍管瞄向自已,正自嚇的膽戰心驚,卻聽得“砰”一聲大響,已有一半的士兵被擊中,聞聲倒地。荷軍正慌亂間,卻聽得那些東方人發出一聲駭人的大喊,將手中火槍往地一扔,便抽出腰間又細又長的佩刀,飛速向自已這邊沖來。

  那佩德爾雖是站在隊伍前列,卻是命大的很,鐵丸嗖嗖自他身邊飛過,卻是沒有一顆擊中于他,眼見隊伍大亂,自已副官也被擊中斃命,佩德爾大急,叫道“不准亂,這些野蠻人的人數不比我們多多少,快,齊射,然後肉搏!”

  他到是悍勇無比,在他大吼大叫喝令下,到也有大半荷軍士兵舉起槍來,向狂沖而來的鎮遠軍士兵開火,只是對方越沖越近,眼看那東方人的猙獰面孔越來越清晰,荷軍士兵皆是嚇的膽戰心驚,哪有什麼心思瞄准,甚至有小半人槍口抬的過高,直接將子彈射到了空中,一陣齊射過後,沖鋒中的鎮遠軍士兵不過只倒下了三四十人,余者見身邊兄弟倒下,心中更是憤恨,拼了命的嘶喊,將手中倭刀高高舉起,就待于荷軍肉搏。

  佩德爾眼見士兵們已全部將彈藥射出,便舉刀大喊道:“舉起槍,盡責的時候到了,為了荷蘭的榮譽,沖啊!”

  說罷自已一馬當先,向前方沖了過去,只可惜身後荷蘭士兵卻沒有他那般膽壯,只有十來個人緊隨他而去,其余士兵雖也向前,卻是步履堅難,沖起來緩慢的很。

  劉國軒卻也是沖在隊伍前列,見對方軍官揮舞著長刀向前沖了過來,大叫道:“各人給我閃開,那荷蘭人還是個漢子,交給我了!”

  他從來是獨斷專行,身邊的幾個參軍勸他不必沖鋒也是不聽,身邊有護衛親兵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氣,見他發話,也只是緊緊跟隨他身後,卻是不敢上前相助。待劉國軒與佩德爾相遇,佩德爾見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粗壯的東方人來與自已肉搏,身後的親隨卻不上前,便轉頭向身後喊道:“不要來幫我!”

  說罷將身一扭,右臂高舉,用盡全身力量向劉國軒劈去,劉國軒見他來勢凶猛,將身一閃,卻不肯與他對刀,佩德爾一刀砍了個空,整個人向前撲去,劉國軒轉身一刀,正劃在佩德爾腰間,一股鮮血噴出,只穿布質軍服的佩德爾整個腹部被割開,鮮血和著內髒狂湧而出,只倒在地上掙紮幾下,便自斷氣了。

  劉國軒見狀,遺憾道:“膽子是蠻大,可惜刀法太差。”

  跟在佩德爾身後的士兵見其慘狀,卻沒有給他報仇的想法,只嚇的臉色慘白,發一聲喊,便各自開動雙腿,拼了命的回頭向普羅岷西亞城的方向跑去。

  劉國軒再看向別處,卻見與敵交上手的鎮遠諸士兵皆是將刀舞的如雪花一般,那荷蘭人早便不重肉搏,那刺刀又窄又細,哪能和鋒利無比的倭刀相抗,雙方士兵接觸不過盞茶功夫,便有上百名荷軍士兵被砍翻在地。其余荷軍早就嚇破了膽,各人將槍一扔,便拼命向來路跑去,劉國軒令人追了一會,又砍翻了幾十個跑的慢的,其余兩百多名荷軍士兵總算是僥幸逃脫了性命。

  見了滿地屍體,劉國軒道:“一會子那城內必定還要打炮,出城攻擊是不敢了。

  槍也不必撿了,把咱們的傷兵和屍體抬回去,還按剛才那般躲避炮彈,等待咱們的援兵。”

  待快步回到碼頭沙灘上趴倒,卻聽到城內轟隆炮聲又起,那炮彈又在空中向沙灘上飛來。此番炮卻是打的久了,一直打了半個時辰才止。

  見沒了動靜,也沒有對方士兵出城,劉國軒站起身來,將口中沙子吐出,笑道:“這些烏龜暫且是不敢出動了。他們炮彈雖多,可也不能一直不停的打,這樣再打下去,只怕炮管都要炸開了,大家伙站起身來,活動一下吧。”

  又向身邊一個參軍吩咐道:“趁這會兒炮停了,你帶幾個我速去那北邊海邊,看著鹿耳門水道,若是台南本島有荷蘭援兵過來,速派人來報我。”

  又令帶來的軍醫整治傷患,各士兵整治槍管里的海沙,派人警備荷蘭軍艦來就近

  炮擊,正忙的不亦樂乎,卻聽到有人大聲報道:“稟統領,咱們的軍艦和援兵到了!”

  劉國軒扭頭一看,卻見不遠處海面上大股戰艦海船駛來,顯是台北水師及援兵來到,心頭大喜,喝令道:“各人注意了,快到碼頭幫忙,第一批下來的定是咱們的火炮,卻將路墊平,幫著拉炮!”

  待大股船隊駛近,卻見那十艘小型炮船在四周海面戒備,四艘遠字級大型戰艦卻駛近島邊,戧風向上,將艦首對著海島,劉國軒正在詫異,卻見四艘艦首同時冒出一股火光,耳邊聽到震天般炮吼,卻是鎮遠等艦艦首的十二磅重達五千斤的重型加農炮對著普羅岷西亞城開火,雖說只是四門大炮,聲勢卻比適才城內那十幾門炮更加駭人。

  劉國軒轉頭向那普羅岷西亞城看去,只見城頭上雞飛狗跳,顯是也聽到了炮聲,還未待城頭上士兵跑盡,這大型火炮射出的龐大炮彈已然飛到,雖遠隔數里,也能聽到炮彈擊在城頭的沉悶巨響,影影約約看到不少人影被炮彈震飛,又見得城頭碎石飛揚,劉國軒贊道:“娘的,這五千斤大炮真不得了!要是這沙灘上擺上五十門,管保能把那城堡炸平。”

  話音甫落,便聽到有人訓道:“你這莽夫,成日盡說些胡話。五十門重炮,你能用牙齒拖上岸來麼!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19 AM

第四十二章 圍城(上)

  劉國軒回頭一看,卻不是張偉是誰?忙賠笑道:“國軒見這艦炮聲勢驚人,一時有感而發,請爺恕罪。”

  張偉冷哼道:“這還罷了,我一上岸便問了隨你的參軍,問你有沒有隨著大隊沖鋒,果不其然,你第一個帶著沖出去的。國軒,不是我說你,如果是到了緊要關頭,主帥沖鋒也罷了,現下你只要給我守住便成,你沖的哪門子鋒?若不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非處置你不可。”

  見劉國軒只顧傻笑,張偉知一時半會扭不過他這脾氣,便又沒好氣道:“國軒,我給你四百人,死傷多少,快給我報上來。”

  “適才已有人報上數字,肉膊和敵方火槍到是沒打著什麼人,死三十八,傷七十五,大半是死傷在敵軍炮擊之下。”

  “傷者已救治了麼?”

  “那是自然,已做了簡單的包紮。”

  “立刻著龍驤衛行軍司馬派人將傷號送上船去,即刻送返台北,著人好生醫治。這些可都是我軍中的寶貝,若是因疏忽怠慢死了一個,著行軍司馬抵命。”

  劉國軒領命,自去安排本衛司馬執行,張偉見他匆忙而去,歎一口氣,對身旁趕來的張鼐道:“張鼐,我知道你也是勇猛非常之人,不過打仗切忌主帥輕敵隕身,若是你敢親身犯險,我可不會饒你!”

  張鼐自是唯唯聽命,又請示張偉道:“遵爺的將令,已將三十門火炮卸在大員島上,請爺的示下,是現下就攻城,還是待將士稍歇?”

  張偉擰眉細思片刻,令道:“暫不攻這普羅岷西亞城,圍而不打。將火炮支在沙丘上,配合艦炮將城上的大炮端掉。估摸著一會便有台南外港的荷蘭軍艦過來,到時候還要配合軍艦打到敵軍艦隊……”

  轉頭見火炮已然全部卸好,那普羅岷西城的炮位正受艦炮攻擊,炮手皆溜的蹤影全無,已有數門大炮被艦炮擊毀,故而這碼頭上亂糟糟人來人往,到是沒有受到炮擊,否則的話,只怕一顆炮彈過來,便要打死數十人。

  張偉見亂的不成模樣,心知這種大規模的登陸做戰很難做到井然有序,到也不急,向身邊的參軍說道:“你速去安排炮位,將炮口盡數對准那城上大炮,給我拼命的轟,在禾寮港的荷蘭軍艦到來之前,務必將城頭火力消滅。”

  因大炮已經卸好,碼頭開始湧動著三衛士兵的身影,除金吾衛留一半人駐守台北,整整一萬人的三衛士兵加一千人的飛騎衛開始依建制先後下船上岸,張偉因怕城內突然打炮,張瑞帶著先前下船的飛騎衛將防線前移,威逼其城防,掩護後續上岸的部隊。

  待萬余人的部隊登陸完畢,依次排開陣勢,距劉國軒登岸已有兩個時辰,其間經艦炮和登陸火炮的轟擊,普羅岷西城防早已被轟擊的破敗不堪,城頭上的火炮炮位早被擊垮,至于城內士兵,則是一個影子也見不到。若不是張偉慮及攻敵堅城必有重大死傷,只怕這上萬的士兵幾個沖鋒,便可立時將這城堡拿下。

  施琅與勞倫斯指揮水師將敵方火炮壓制後,便掉轉船頭,順風側著艦身,只待敵艦來援助,卻不料等了良久,一直不見敵船蹤影,一直呆到中午,方見從台南飄來一只小船,上打白旗,向大員碼頭而去。

  施琅極是詫異,向身邊勞倫斯問道:“這是什麼原故?怎地還沒有接戰幾回,便打白旗投降了?”

  勞倫斯搖頭道:“不可能。一定是荷蘭人的評價會商量出了停戰條件,來和張大人談判來了。”

  又向施琅笑道:“得命令士兵提高警覺,一會談判失敗,小船返回之時,便可見荷蘭戰艦出動。”

  施琅亦笑道:“他們也是怕打,怕損失,方才派人來談。我猜我們爺的意思,無論如何一定會打,一仗先把他們打怕了,才永遠不會來打台灣的主意。”

  勞倫斯聞言聳肩,到也不和施琅爭執,只是暗想:“若是能談判得到最大利益,還選擇打仗,那可真是很蠢的行徑。”

  張偉于大員海灘亦見到荷蘭人的小船向碼頭而來,他卻不象施琅等人會誤以為荷蘭人來投降,記得鄭成功攻台,荷蘭人也是先行攻擊,失敗後派人談判,卻是百般狡辯,總之是不肯交出台灣,故而雖見敵人派人來談判,他卻也是不抱任何希望。

  眼見那小船越來越近,張偉便令道:“神策衛出五百人,于碼頭上左右夾道,歡迎荷蘭使者。”

  待那小船停靠在岸邊,只一個高個荷蘭人舉著白旗在前,身後跟隨一名漢人模樣的隨從,遠遠那荷人便喊了一句,那漢人便在他身後大喊道:“不要開槍,我們是和平使者。”

  張偉猛然聽到這一句話,不覺噴飯,心道:“你怎麼不帶只白鴿來呢。”當即便派遣一句參軍去迎接荷使。

  那荷人見碼頭上兩邊站立著數百名手持火槍的士兵,他本欲避開這些神色不那麼友好的敵兵,卻發現唯一的小道已被卡死,無奈之下只得膽戰心驚的在軍士從中行走,快步跟著那參軍腳步一直向前,沒有走上幾步,便弄的一頭汗水。

  好不容易那參軍停住腳步,那荷蘭使者向前看去,只見眼前是一座不高的沙丘,約摸有數十名軍官模樣的人站立在沙丘周圍,唯有一句二十來歲模樣的中國人,端坐在一把小馬紮上,見自已向他打量,那年輕人還微微一笑,那荷使大喜,心道:“這位中國大人年輕的很,看來還很好說話,待我好好的游說他退兵,那可是大功一件。”

  他只道張偉年輕,或許好蒙騙,卻也不想想人家統領上萬大軍,出奇不意打的荷蘭大員司令描難寶叮損兵折將,又豈是他一個小小艦長能哄騙的?

  當下那荷人笑嘻嘻沖上前去,將手伸手,便欲與張偉握手,卻不料沒有行得幾步,便被一黑臉中國將軍攔住去路,那荷使肚里不滿,很是埋怨了中國人不懂禮儀。正在此時,只聽那椅子上的年輕人說了幾句,便將臉轉身身後翻譯,聽那翻譯說道:“這位中國將軍問你,所來何意,可是要投誠于他麼?”

  “不不,我當然不是要投降。本人,咳 ,本人是台灣總督屬下的卡烏艦長,奉總督及評議會的命令,特來和閣下談判。”

  見自已特意加重語氣的“艦長”二字並沒有得到什麼特別的反應,卡烏沮喪道:“我們不明白為什麼在台南與台北兩方和平共處了數年之後,貴方突然起兵攻打我們,做為愛好和平的一方,我代表總督及台灣評議會,鄭重的向閣下提出和平建議,只要貴方退兵,我們決對不會追究貴方的戰爭責任。”

  張偉原本就知道荷蘭人決不會提出什麼好的條件,卻不料對方一張口便是讓自已無條件退兵,當真是傲慢無禮之極,心頭火起,明知對方在漫天要價,就等自已就地還錢,卻是不奈玩這種游戲,將臉一板,冷冷向那翻譯道:“你告訴這位先生,如果他不在十分鍾內上船回台南,我將令人砍了他的腦袋。還有,你告訴他,限台南的荷蘭人三日內投降,否則的話,一律處死。”

  那卡烏初始尚不知道張偉板臉說了些什麼,只覺對方臉色陰沉,顯是對自已開出的條件很是滿,他卻沒有膽量等對方來還價,正待說出總督在他臨行前交待的第二方案,卻聽那翻譯將張偉的話翻了過來,他初始尚且不信,笑嘻嘻笑翻譯道:“讓將軍別開玩笑……”

  卻見張偉神色沉郁,周圍軍官亦是看來狂暴而野蠻的眼神望著他這只待宰羔羊,心頭大慌,叫一聲:“上帝!”不及多發感慨,也不顧翻譯如何,撒開腳丫子便向岸邊狂奔起來,張偉及身邊的諸將見他撅著屁股跑的飛快,不由得大笑起來,劉國軒向張偉大笑道:“爺,要是適才那指揮官向他這般飛奔,我可沒有辦法追上他。”

  張偉亦隨著眾人笑了一陣,見那翻譯還在原地,便問道:“你怎地不走?”

  “小人是中國之人,給荷蘭人做翻譯只不過是混口飯吃,現在將爺您來打荷蘭鬼,小人願效犬馬之勞。又怎會與那荷蘭人一同回去。”

  張偉聞言,這才仔細看他一眼,見他神色精干,面目黝黑,身量雖是不高,身上的肌肉盤結,卻也是顯的孔武有力。

  便笑問道:“好,你是條好漢!不過,你在台南可有家人?若是有,還是先回去,沒的讓荷蘭人尋家人的麻煩。”

  “小人光棍一條,父母早逝,現在尚未娶妻。”

  “喔?看你年紀,大概在三十上下,怎地還未娶妻?”

  那翻譯臉一紅,答道:“小人海外奔波,又在台南種了幾年的地,看起來是比真實年紀大上許多,小人今年二十五歲,實在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紀,只是一向家貧,又沒有人張羅,便一直拖到現在。”

  張偉歎一口氣,很是為當時的貧民覺得難過,便又問道:“這台南的漢人有數萬人,大家伙想來都是在內地過不下去才到這台南來,此處生活如何,可有甚苦楚?”

  “唉,回爺的話,原本荷蘭人沒有來台之前,咱們就有不少漢民來台南種地,此處土地肥美,又有眾多野物,原本是上天給咱們這些窮人的寶地,我從福建來台也有七八年了,初時日子過的極美,雖說吃的用的都頗粗疏,到底無人管束,又能混個肚飽。那荷蘭人來台後,開始尚且沒有什麼不對,他們做自個兒的生意,咱們種咱們的地,有時還能用鹿皮換點兒貨物。誰知道沒有幾年,他們便在此地設官立府的,開始征稅,征鹿皮,強令咱們種甘蔗,一道命令下來,便把咱們折騰的七仰八翻,大家伙原是不服,聚眾鬧了幾回,卻是敵不過人家的堅船利炮,幾回下來死傷了不少人,現在雖是滿肚怨氣,卻也是不敢有什麼異動了。爺現在來攻打台南,別的不敢保,只要爺一上岸,吃的住的咱們台南的漢民全包了。這一點,小人敢打保票!”

  張偉聽到此處,心知這台南情形與自已原先設想的相同,心內甚喜,他原慮及荷蘭援兵來封鎖海岸,導致軍隊乏糧,如若果如這翻譯所言,那這最後的擔憂亦可不必。

  心內喜悅,臉上也自帶了幾分笑意,那翻譯見他高興,便趁機將身一跪,叩頭道:“將爺,小的郭懷一原追隨麾下,跟著爺一起打荷蘭鬼!”

  張偉聞言一震,心道:“原來此人便是數十年後領人反抗荷蘭統治慘遭殺害的郭懷一,他原是鄭芝龍舊部,為人慷慨任俠,在台南漢人中素有威望,由他領頭,方有數千人隨他一起反抗荷人統治。不想在此地能得一良才,當真是喜從天降。

  想到此人曾是鄭芝龍舊部一節,張偉忙問道:“郭懷一,你可曾跟隨過鄭芝龍鄭老大?”

  “小人曾經跟鄭老大跑過幾天私船,後來厭倦海上生涯,便在這台南踏實種地,從此再無聯絡。”

  “唔,我見你是個人材,很好。這便隨這位周將爺左右,襄助軍務,待我日後再安排你。”

  郭懷一聞言大喜,忙又叩了幾個頭,方才起身站起。他原也不是這般容易投效的人,只是今番見了張偉兵強馬壯,又見他身邊諸將皆是年輕有為,氣宇軒昂之輩,心頭羨慕之余,不由得對自身境遇失望,因見張偉看他眼神頗是親切,一時激動,便提出要投軍報效,哪知張偉即刻便允准其請,郭懷一滿心歡喜,見周全斌向他招手,便滿面春風的站將過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19 AM

第四十二章 圍城(中)

  張偉見各人仍是臉有笑意,便正色道:“那卡烏一回,荷人軍艦必然開出,國軒,現在這普羅岷西亞城的火炮已然全被打瞎,你帶著龍驤衛四千人,還有先上岸的神射手進逼至城下,挖溝建木柵,將城圍死!”

  劉國軒領命而去,領著屬下金吾兵士開拔向前,待到了城外一里許,便留千人戒備,其余人挖溝伐木,建造長壘。城內荷人雖見了,苦于實力差的太遠,也只得任由他施為。

  張偉又命人將沙丘上的火炮轉移炮口,對准海面,他料想那台南的荷蘭軍艦未必會知道這大員島邊已有這許多火炮,適才那卡烏在人群中來來回回,也不曾得見,只盼這些岸炮能支援海面的艦船,以最少之代價,打贏海戰。

  那卡烏拼命將小船劃了回去,顧不得一臉汗水,便將此事報與總督揆一及駐台海軍司令官范德蘭,兩人一聽說對方如此無禮,深感自已身為西方優秀人種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揆一向范德蘭怒道:“閣下,通過適才的觀察得知,對方的陸軍兵力為數不少,現在已登陸上了大員,而且在他們海軍艦炮的支持下,已經對普羅岷西亞城的城防火炮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唯一能阻止並毀滅他們登陸台南企圖的力量,便是閣下的海軍,雖然他們擁有絕對優勢的陸上力量,但我相信,在閣下指揮下的無敵海軍,必能給予他們永難磨滅的打擊!”

  范德蘭將唇下的八字胡一挑,傲然道:“那是自然。其實本不該派人去尋他們進行什麼和平談判,評議會實在是太懦弱了,我想不通為什麼讓這些商人神父來參與我們的做戰計劃,如果按照我的意思,剛才直接出動艦隊,打跨敵人的海軍,沒有補給的陸軍算什麼?不要五天,他們便會哭著尋求我們的饒恕。”

  說罷向卡烏令道:“艦長先生,請立刻回你的武裝快船,整個艦隊的四艘戰艦和七艘武裝快船一並出動,將這些野蠻人的戰艦打沉打爛,讓他們永遠恥辱的沉在這海底。”說罷將身一擰,帶著副官向自已的艦隊旗艦赫克特號行去,待他上了船,升起司令旗,率先起錨出港,向外海的台北水師方向駛去。

  雖說荷蘭人驕傲的選擇了與數量上占優的敵人決戰,但並不表示他們的海軍指揮官是一群愚蠢的莽夫,考慮到敵人是艦身對著台南, 又處在上風,如果貿然正面進擊,只怕一開始的海戰便將被敵人壓制。慢慢駛向外海的范德蘭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敵方的指揮官亦是一名優秀的海軍將領,考慮到已方已處下風的現實,范德蘭思慮良久,終于下了令他後悔不迭的命令,他命令以武裝快船為先導,四艘主力軍艦在後,沿著大員島外側海域戧風行駛,待駛出台南一側的大員島外海時,正好可以迎風展開艦體,然後以嫻熟的海戰經驗,打跨敵人的海軍。

  如果不是匆忙之間沒有打聽好敵情,忽略了敵人可以在大員島近海碼頭布置岸炮的可能,范德蘭的這個計劃可以說是現有條件下主動出擊的最佳選擇了。不過在歐洲人到達美洲及亞洲的這麼多年里,還從來沒有相應的敵手有過可以給自已毀滅性打擊的火器,故而已經對這伙中國人擁有先進軍艦很是吃驚的荷蘭指揮官們又怎會去考慮對手還有相當數量的精良火炮呢。

  故而當荷蘭人的軍艦鬼鬼祟祟沿著大員島外側海面而來的時候,劉國軒預先派去打聽敵情的參軍迅速派人稟報張偉,張偉聞報大喜,立時派人用小船通報了施琅和勞倫斯,因台北水師的所有艦船還是用艦首對著大員方向,艦身對著台南海面,如果被敵人突然從大員海一側繞過來,臨時調整方向的台北水師,必將陷入混亂之中,現下既然接了張偉急報,施琅和勞倫斯迅速指揮艦船調整艦身,黑壓壓的火炮從各層甲板中推上了炮位,裝藥和填彈工作亦已完備,只待荷人軍艦一到,便可開火。

  相應的,張偉在岸上自然也命令火炮部隊做好了一切准備,只待荷軍軍艦與已方軍艦開始接火,便可以進行射擊,張偉自然不會在荷人軍艦一進入視角便開始射擊。只有在他們完全進入戰場,與已方軍艦開始炮戰無法迅速逃離之際,方是岸上火炮開火之時。

  兀立在炮群之中,盡管周全斌張鼐等人一再相勸,張偉仍是不管不顧,盯著海面上漸漸逼近的荷蘭艦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氣,此戰之後,該沒有人質疑他在台灣的絕對統治權了吧。

  與此同時,軍艦上的范德蘭自然也發現了大員港口星星點點的台北軍隊,在張偉的隱藏下,他自然無法發現靜靜趴在海邊沙丘上的火炮,只是遠遠看到對面的台北艦隊正在調整艦身,暗罵一聲,不理解為什麼適才自已艦隊並沒有暴露目標,敵人艦隊為什麼會發現自已從左側繞來,只是已經沖到此處,在雙方都有所准備的情況下,只能看雙方的炮手誰打的准,或是運氣更好了,有的時候,一炮打到對方的彈藥庫而瞬間報銷一艘戰艦的事也並非沒有,所以在主力艦相等的情況下,相差幾艘小型改裝炮船,在實力上並不能說是處于劣勢。

  順利的駛過大員碼頭海面,在與碼頭相距三里的海面,荷蘭艦隊與成功調頭的台北艦隊開始接火。荷軍軍艦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牌海軍,雖然台北水師的水手及炮手經過英國人幾月來的殘酷訓練,仍然不足以彌補在實戰經驗上的不足,盡管各船上的英軍海軍軍官努力指揮,在瞄准開炮的程序上,仍然紛紛落後于荷軍。

  荷軍碼麗亞號主力艦率先開火,目標正是台北水師旗艦鎮遠號,而且荷蘭人一開始的運氣顯然不錯,第一顆炮彈便命中目標,正好打在鎮遠艦的尾舵上,于是失去尾舵的鎮遠軍無法做出任何閃躲和規避的動作,只能一直停在原來的水面上,如果這場海戰以台北水師敗北告終,那麼鎮遠艦要麼被擊沉,要麼被俘,完全沒有逃走的可能。緊接赫克特號開火,擊中了鎮遠艦首,好在炮彈穿船而過,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在鎮遠遭受敵艦瘋狂炮擊後,定遠安遠平遠紛紛開火,與敵軍不同,台北水師到沒有全力打擊敵軍的主力艦船,而且紛紛瞄准那些只擁有二十門小型艦炮的武裝快船,這自然是英國人的意思。武裝快船看起來危脅不大,實際上它們擁有快速進入和逃離的速度,以及靈便調頭和穿插的能力,一場海戰的主角固然是大型戰列艦,但有的時候,一只老鼠搞死大象也並非什麼稀奇的事。以三艘主力艦為首,其余十艘小型炮船亦同時開火,數百顆炮彈紛紛向那些荷蘭人的武裝快船飛去,與此同時,對方的炮彈亦向台北水師的主力艦船飛來,于是一陣轟鳴過後,鎮遠艦又遭受了幾次成功的炮擊,造成數十人的傷亡,而定遠三艘也各自受到傷害,所幸敵人一開始的運氣已消失無蹤,大半炮彈都落在水中,而船小承受力差的荷蘭武裝快船,到是有大半被台北軍艦的炮彈擊中,其中有三四艘傷勢嚴重,艦身開始嚴重進水,雖然艙內的水手拼命粜水,但是被擊沉的命運已然不可避免。

  范德蘭到也經驗豐富,看出對方的企圖後,鑒于一時半會也無法給對方的主力艦造成致命的打擊,于是通過旗語命令,已方船只開始一齊向對方的炮船開火,一陣炮擊過後,台北方一艘炮彈當即便受到了致命的創傷,艦身被打穿了幾個大洞,粜水的速度根本無法跟上進水的速度,只是幾分鍾時間,艦長便不得不下令棄船,于是數十名水手炮手如下餃子般跳入海中,一小片海面隨著這些人的劃水動作而煮開似的沸騰起來。其實各艦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其中四艘受損嚴重,艦長不得不暫停炮擊,以穩住艦身來修補漏洞。

  如果海戰以這樣的旋律進行下去,最多是某一方受創船只過多而逃走,到是不可能會有什麼決定性的戰果,想一戰打跨荷蘭艦隊,以便登陸台南的張偉自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待看到雙方已然開始接戰,任何一方在此時有什麼舉措都是致命的影響,覺得時機已到的張偉果斷的命令所有的火炮開火,三十門岸炮發出巨吼,一共向荷蘭艦隊的四艘主力艦開火。

  很快就要接受悲慘的艦隊指揮官范德蘭正面對著台北水師艦船的方向指揮,猛然聽到身後傳來轟隆隆的炮聲,心頭咯噔一下,只道:“壞了!”

  其實若論這些火炮的實際做用,亦只不過相當于數艘小型炮船,只是荷蘭人在正面迎敵之際,身後突然傳來炮響,對其心理的打擊是不言而喻的。正在范德蘭苦思對策之際,決定這場海戰的時刻在任何人都沒有准備的時候到來了。第一撥岸邊的火炮炮彈有一顆擊中了范德蘭的旗艦赫克特號的彈藥庫,命運之神終于選定了勝者,一陣巨響過後,整個赫克特號被炸的飛向空中,艦體整個裂成了碎片,與之一齊飛 向空中的還有赫克特號上近三百名的軍官、水手、炮手,當然,也包括正在苦思的艦隊司令范德蘭。

  在瞬間失去了艦隊司令後,瑪麗亞號又不幸被擊中了尾舵,于是與鎮遠艦一樣,它只能呆呆地停在原地,等候這場戰斗的結束,或是在此之前便被擊沉。

  在赫克特號被擊沉,瑪麗亞號失去機動能力後,這場海戰已經大局已定。適才做為使者便施展了一番逃命功夫的卡烏先生果然是逃跑的行家,他身為主力艦的艦長,于此時考慮的到不是如何接替死去的范德蘭來指揮戰斗,見到數百個人被炸的在空中亂跳後,他原本就不多的戰斗欲望迅速降低為零,嚇破膽的艦長不由分說的命令轉舵,順風逃走,另一艘主力艦的艦長見他率先逃跑,自然也不甘人後,于是緊接著卡烏,戰場上最後一艘主力艦亦掉頭逃走,自然,兩艘又各挨了幾顆炮彈,所幸沒有傷筋動骨,到是沒有影響他們逃走。

  原本就擔心戰局進入僵持無法登陸的張偉見敵艦奪路而逃,心中大急,命令所有火炮向這兩艘軍艦開火,只可惜並不是每一顆炮彈都能擊中彈藥庫,兩艦盡管跑的歪歪斜斜,但由于順風而逃,還是很快逃離了戰場。不過後來在張偉扼腕的時候,負責監視敵情的參軍派人來報,這兩艘嚇破了膽的軍艦壓根沒有回台南港口,而是直接從大員島又繞了一圈,直接向外海而去了。張偉聽報,當即便仰天大笑,便知道這兩艘軍艦逃回了巴達維亞,至于是純粹逃命,還是去搬救兵,除了兩位艦長之外,旁人就不知而知了。

  主力艦逃走後,面對全部的敵軍海上及岸上火力,知趣的碼麗亞號及其余七艘武裝快船選擇了投降,當六百多人的俘虜被押上岸後,張偉當即傳令:“兩千金吾衛兵士打頭,連同四千神策及一千飛騎,重新上船,在基本無損的其余水師艦船的掩 護下,登陸台南!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0 AM

第四十二章 圍城(下)

  台南的禾寮港自建成以來,終于迎來了首批正規的中國軍隊,遠遠在熱遮蘭城中眺望的荷蘭總督揆一痛苦的閉上眼睛,無心再觀察港口那川流不息頭戴園苙,身著綠袍的中國士兵,自城頭而下,回到議事大廳,揆一用沉痛的語氣向所有在議事廳中等候消息的評議會成員宣布道: “各位先生,我們的海軍艦隊戰敗,中國人已在禾寮港登陸成功,我們要麼面臨長期的圍困,等候未知的救援,要麼將面對中國人的瘋狂進攻。”

  看著所有評議員驚愕的眼神,又宣布道:“有鑒于現在的緊張局勢,本人宣布,將對整個赤崁地區關行軍管,我將立刻派兵掩護熱蘭遮城外所有的荷蘭人進城,至于城外的中國人……”

  他慘笑一聲,說道:“我剛才站在城頭,已看到赤崁的中國人蜂擁而出,歡迎他們的軍隊了。各位,請退出大廳,回到城中的安全地區,靜候消息。如果中國人決定強攻的話,此處將很有可能遭受炮擊。”

  說罷不顧廳內諸評議委員的反對,命士兵將那些委員強行帶離出場,待場內清理完畢,一眾城內的陸軍軍官在揆一的命令下進入廳內,召開台南的第一次緊急軍事會議。

  揆一見城內陸軍司令克倫克已然入內,也不待他坐定,便急問道:“司令官閣下,請問在您多年的戰斗經驗判斷一下,敵軍是展開後便強攻,還是會圍城待我們糧絕?”

  那克倫克先是不急回答,又站在窗前向遠方碼頭凝視片刻,方撫摸著額下濃密的胡須答道:“根據現在的目測,敵軍約有六至八千人,十倍于我們……”

  他話未說完,揆一便急道:“難道他們會選擇強攻麼?”

  正于此時,耳邊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揆一臉色變的如死人一般慘白,一把拉住克倫克的手,道:“完了!他們開始發炮進攻了。”

  克倫克原本便看不起這個文職官員,他原先便擔心台北的中國人聚眾成亂,建議揆一派兵彈壓,卻因何斌賄賂了評議會諸多下層荷人,在評議會中向揆一施加了不少壓力,于是在張偉等人初來台羽翼未豐之際,荷蘭人失去了消彌禍患的良機。現在面對強敵,揆一在評議會面前尚且能強自裝的鎮定,面對克倫克等職業軍人,虛弱害怕的真實面貌便暴露無遺。

  將揆一的手一把甩開,克倫克面露譏嘲表情,笑道:“總督大人,是我下令城堡內的城防大炮向碼頭上的中國人開火,一會待他們深入內陸,避開大炮射程便晚了。不知道您適才為何沒有下令?”

  “啊!啊啊……是我疏忽了。”

  揆一雖對克倫克的不敬有所查覺,並心生不滿,不過此時正是用的著這些軍人的時候,到也不敢和他翻臉,只得尷尬的承認錯誤,又由于炮聲太響,兩人便暫停討論,走到窗前觀察起炮擊的效果來。

  雖然張偉等台北將領均擔心熱蘭遮城的炮擊,但艦隊在剛剛經曆一場激烈的海戰後,根本不能直接投入對岸上城堡的炮戰,加上擔心敵方燒毀港口,增加登陸的難度,故而只得在面臨敵軍炮擊危險的情形下斷然強行登陸。原本已經上了一半的人還是沒有聽到炮擊,張偉正在心里納悶,卻不料那邊熱蘭遮城城頭火光猛然閃起,架在城頭的火炮開始了炮擊,這碼頭外海及陸地正是人山人海,十余發炮彈轟然落在人群之中,亦有落在海面之上,雖未直接擊中船只,到是把船上的人皆嚇出一身冷汗來。而已經登陸上岸的士兵卻運氣欠佳,不少炮彈直接落在了人群中,十二磅的炮彈夾雜著鐵片碎石,一發便令數十人身死受傷,第一波炮彈落下,第二波便已飛到,一時間場面大亂,雖有各級軍官拼命維持,仍有不少士兵驚叫奔逃。

  張偉早便上岸,雖亦在炮彈射程之內,卻是離岸邊較遠,故而沒有炮彈飛來,饒是如此,身邊的親隨仍苦勸他離開,他原本想聽眾人之勸離開,卻見眼前這般景像頓時氣的臉色鐵青,立時向張鼐令道:“你帶著親兵去督陣,督促各級軍官快速帶著屬下兵士向四處散開,對那些吵鬧不休,自行奔逃,推擠隊伍,散亂人心的,即刻殺了!”

  又向張瑞令道:“你帶著飛騎衛散開,見那些不顧命令私自奔逃的,擒住殺了!”

  張鼐張瑞領命而去,周全斌見張偉仍是站在原地面有怒容,便婉言勸道:“爺,這些士兵雖久經訓練,到度是初上戰場,見身邊人被炮彈砸成肉餅,怎地不怕?就是全斌站在此地,亦是心驚。請爺再向內陸退上一退,以防炮擊。全斌也帶人去維持,不教士兵散亂便是了。”

  張偉聽他這般說辭,怒容稍懈,卻只是不肯收回前命,向周全斌道:“全斌,我亦知這般炮擊下驚惶難免,不過你亦見了,那四散亂跑的不過是少數,多半兵士仍是在主官帶領下有序奔離港口,當初上船之前,便曾言道,炮擊時不可驚慌亂跑,一則沖亂隊伍,二則人人亂跑反致擁擠不堪,跑的更慢。這些人明知道理,仍是這般不聽軍令,死不足惜。”

  見周全斌仍有相勸之意,擺手道:“全斌不必再說,軍隊便是軍隊,慈不掌兵,義不理財,這是有道理的。此事我意已定,就這麼辦了。”

  說罷扭身向內陸行去,那周全斌隨他行上幾步,回頭向身後看,卻見張鼐和張瑞已逮了十幾名跑到外面的兵士,排成一排,一陣槍聲響起,已是盡數殺了。周全斌心頭雖是心中不忍,卻見那碼頭上雖是仍遭炮擊,卻因軍法正在殺人,士兵們雖見頭頂炮彈飛來,卻也是不敢亂行亂動,由負責安排路線的參軍帶領,成隊成隊的迅速離開,周全斌歎一口氣,心中卻不得不承認張偉雖是手狠,做法卻是一點沒錯。

  那熱蘭遮城的炮擊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直打了三百多發炮彈,一直到炮管熱的發燙,眼見再打便要炸膛,方才停歇。登陸台南的七千余士兵原本就快上了一半,待炮擊一停,便又拼命上岸,待荷人大炮能再敷使用時,碼頭上已是空無一人了。所的兵士皆轉移到炮彈射程以外,那四郊的漢民已然知道台北漢軍來攻,早便准備了茶水干糧等候,待張偉率人一離炮彈射程之外,那些鄉民便攜老拖幼,迎上前來。眼見這台南鄉民如此熱情,張偉自是慰勉不提。待大隊士兵趕來,正是口干舌苦之際,卻有現成的熱湯干糧奉上,心中都是感激不已。

  待張鼐張瑞亦各自從後面趕到,張偉方令檢點傷亡,便在這短短一個時辰之內,死二百余人,傷五百余人,傷者大半斷手斷腿,傷勢頗重。張偉心痛之極,忙令人紮營建房,好盡快將傷兵送進醫治療傷。又令人將死者屍體拖回,好生處置,用船送回台北安葬。至于那三十余名臨陣脫逃被殺的兵士,張偉亦令同樣辦理,撫恤銀子照給,只是日後不得與戰死士兵同般待遇就是。

  張偉這邊正忙亂不堪之際,遠處熱蘭遮城中議事廳內,揆一與克倫克及身後諸荷蘭軍官卻正捧腹大笑,各人一直在窗前觀察炮擊,親眼得見對面軍隊死傷慘重,各人均是大樂,各自點燃雪茄,舒適地坐回座位,揆一大笑首向克倫克道:“這些野蠻人,總算是見識到了大炮的威力!我諒他們不敢進攻我們了!”

  克倫克雖是瞧不起揆一,卻也深以為然,道:“雖說敵人還有艦炮,不過熱蘭遮城建在內陸,敵人的大型戰艦不便靠近射擊,咱們依托堅城,若是他們敢靠近來炮戰,只怕是自尋死路。沒有大炮掩護,敵人步兵無法正面強攻,再說,他們也沒有什麼登城的器械,現在,我可以斷定敵軍將以長壘圍城,企圖用圍困的辦法來打跨我們。”

  揆一聞方獰笑道:“城內只有幾千荷蘭人在,糧食卻囤積的足夠食用幾十年,圍吧,等巴達維亞的援兵來了,就可以里應外合,打跨他們!”

  克倫克點頭道:“不錯,現在看來我們是可以高枕無憂的。總督閣下,我建議給城內所有的荷蘭男性公民發放槍支,讓他們協助守城,這樣,敵軍的人數優勢會減弱很多,我們更加的不必擔心了。”

  揆一自然連連點頭稱是,立即便派了人去安排,這城內的荷蘭男人又豈有不會使槍的?不消一會功夫,便有一千多健壯男人領了槍支,自有軍官安排他們輪班上城頭幫助守城。

  到了下午,又得知大員島上的普羅崛亞城亦未受強攻,敵方只是挖了深溝木柵,建造了長壘,那普羅岷西亞城內糧食雖然不多,但除了駐軍外只上區區幾百人的平名,糧食吃上一年亦是足夠。揆一聞報更是放下心來,又知道卡烏帶著船逃走,雖然心里罵幾句膽小鬼,卻也期盼著他能快點帶著支援艦隊返回。

  卻說張偉與校尉以上將領一同用餐完畢,便在原地召開會議,向諸將征詢意見道:“你們大伙兒說說看,這台南本島的戰事如何進行?”

  見各人臉色陰沉,低頭不語,張偉喝道:“都給我把頭抬起來!打仗麼,哪有不死人的!”

  周全斌抬頭道:“回爺的話,全斌在想,是不是請艦炮來炸上一陣子,然後咱們再攻城?”

  張偉搖頭道:“不成!那大員的普羅岷西亞城離海面近,艦炮加上岸炮,才打掉了敵人的火力,這熱遮蘭城靠近內陸,依靠城高能打到軍艦,軍艦卻非得拼命靠近岸邊,方能打到城上,效果也可與大員同日而語,這樣做得不償失,不可不可。”

  又道:“我把那普羅岷西亞城放著不打,也是因為艦炮沒事就能去轟它幾下,可以把它逼降。”

  張鼐聞言道:“既然如此,咱們也築長壘將這熱蘭遮城圍住便是了。”

  “這也不成。據台南的鄉民言道,那熱蘭遮城內有幾個超大的糧倉,囤積的糧食足夠里面的荷人吃上幾十年,圍了也是無用。”

  “那咱們強攻便是了!”

  “胡說!沒有大炮,敵人身處堅城,又可以動員百姓幫助守城,只怕咱們沒攻上幾次,這七千兵士就死的不剩幾個了。況且,那云梯也沒有,憑指甲爬上去麼。”

  各人皆被他訓的垂頭喪氣,一時半會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張鼐恨道:“要是能把大員島上的三十門火炮弄來,轟他娘的,炸他的雞飛狗跳!”

  張偉原本也自頭疼,聽張鼐如此一說,只覺心頭一動,細想一下,已是有了辦法。頓時眉開眼笑,指著張鼐道:“好!你說的很好!”

  張鼐到嚇了一跳,忙道:“那火炮運送不便,只怕沒有上岸便讓敵人轟沉了,我只是隨口胡說……”

  張偉笑道:“誰說要運炮過來。”

  轉頭問那幾個旁聽的行軍司馬道:“此次登陸,火藥可帶的夠多麼?”

  有一老成司馬站起身來,恭聲答道:“回大人的話,火藥搬的不多,不過應該夠火槍使用了,若是火炮要用,還需再往岸上送才成。”

  張偉大笑道:“成了!不必再送了,足夠使用了。”

  又向諸將道:“今日立營,明日派人挖溝建壘!”

  說罷揚長而去,自去休息去了。只留下周全斌等人面面相歔,他適才還說圍城無用,現下卻又讓人布壘,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各人卻是怎麼也想不通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1 AM

第四十三章 攻城(上)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張偉概然向勸他入室就寢的眾人說道:“為將之道就沒有士兵睡在野地里,將軍卻舒舒服服跑到室內睡覺的道理。”

  見張瑞還要勸,將臉一板,怒道:“我親下命令,各兵即便沒有搭好帳篷,亦不得騷擾民家,莫非我可以例外麼?”

  由于奔波勞累,又加上登陸時受過炮擊,傷號頗多,諸多士兵無暇搭設自身的帳篷,待到了傍晚,歡迎台北軍隊的台南民眾見不少士兵無處安身,便熱情相邀這些兵士回自已家中歇宿,周全斌等人原待答應,回了張偉,張偉卻一口拒絕,道:“到不是怕那荷蘭人出城來攻,他們那點人馬,借幾個膽給他們也不敢,只是借宿民家,不合我的軍規。傳令下去,百姓送水、可以喝。干糧、衣袍,不准收受,要婉謝,膽敢私借百姓物品,擅自入民居者,論死!”

  他一聲令下,自然沒有人敢離營而去,于是不少士兵裹著行營被褥就這麼幕天席地的躺在野外,張偉身邊的親隨飛騎雖是搭好帳篷,卻有那郭懷一前來,請張偉到他家中休息,張瑞等都道郭懷一已投靠張偉,他家到也不算民居,卻不料張偉嚴辭拒絕,無奈之下,只得在帳篷內多放置了幾床棉被,指望他能睡的舒服些。

  張偉來自現代,睡慣了軟床,初來時便很不適應古人的硬木板床,睡起來當真硌腰的很,于是略有資財後,不管睡哪兒,都力求大床軟被,張瑞隨他多年,自是清楚的很。那帳篷搭在野地,匆忙之間哪能弄的仔細,除了沒有石子之類,身底兀自高低不平,張偉心理上雖是明白要和士兵同甘共苦,身體反應卻由不得他,睡到半夜,身底酸痛難忍,無奈之下披衣而起,賬外的張瑞見他起來,忙問道:“爺,起夜麼?我令人送便壺來?”

  “不,我要巡營。”

  張瑞聽了,便要張羅侍衛,張偉笑道:“何苦來著,這軍營內士兵都是我的屬下,還帶什麼侍衛,累了一天,也讓他們歇著。你跟著我便是了。”

  張瑞聽了一笑,答道:“也是,我也是太過小心了。在這兵營內還怕甚麼。”

  說罷待張偉穿好衣服,便按著腰刀隨在他身後,慢慢向士兵睡處行去。一路上自有巡夜的士兵上前盤查,見是張偉披衣出營,帶隊的果尉便要隨行保護,被張瑞訓了幾句,便自又去巡夜不提。

  張偉先是巡查了睡在露天的兵士,見各人都裹著被子睡在野地,台灣雖說冬天亦是暖和的緊,到底是野外天寒,加之又有露水,各人都睡不大沉,故而張偉走近,到是有不少兵士驚醒,張偉雖令他們不可喧嘩,又怎禁的住各人起身行禮問好,這營地內頓時便是一片嘈雜聲,卻聽人遠遠喝道:“是誰在吵?做死麼!不知道夜營喧嘩犯了軍令,是要禁閉的麼!”

  各軍士被這厲聲一喝,便各自噤聲不語,那人見仍有幾個人影站立原地,怒道:“當真是該死!深更半夜的不睡,待我看你是誰,明日罰你苦役!”

  說罷急步向前,待行到張偉身前,怒目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吃吃道:“原來是

  指揮使大人,屬下不知,沖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

  張瑞一看,原來是金吾衛的都尉林興珠,便喝斥道:“怎地也不看清是誰,便這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林興珠原是吃了一驚,聽張瑞如此說話,卻是不服,將脖子一擰,答道:“這黑燈瞎火的,屬下實在是認不出,總之請大人責罰便是了!”

  張瑞大怒,不料想這小小都尉竟然敢公然頂撞,正待令人將林興珠押下,卻聽張偉向林興珠說道:“你巡夜甚是辛苦,黑地里自然認不出我來,誰要責罰你了。”

  見張瑞還要發作,忙對林興珠道:“成了,快去巡你的夜,我再轉上一圈,便回去睡了。”

  見林興珠帶人離去,張偉不緊不慢負手踱步向前,待左右無人,方訓斥張瑞道:“人家盡職,你反而訓斥,豈不寒了人心?此事可一不可二,切記切記。”

  見張瑞委屈,拍拍他肩,笑道:“你自然也是在盡責,我到不是怪你,只是再有此類事情,記得不必如此就是了。”

  見張瑞無話,乃又繼續向前,兩人在營地繞了一圈,從南至北足有數里,張瑞見他還要查看,勸道:“爺,咱們看了那些睡在外面的兵士也就罷了,再向東大半是睡在帳篷之內,也看不到什麼,不如就此折回頭好了。”

  張偉不理,仍是負手向前,自營地最北端向東,繞了一圈,又開始向南折回,一路上盡是帳篷,黑漆漆的不見人影,若不是營地中每隔一段便有刁斗火把,如此無月的黑夜,只怕兩人連路也摸不著了。行得數段,張瑞正覺無趣,他亦疲累的緊,若不是職責在身,只欲就地躺倒。正當他昏昏欲睡之際,卻見前面張偉猛然停住,背手而立,忙急趕兩步,便要詢問,卻見張偉手伸在身後,向他擺上幾擺,張瑞凝神細聽,卻隱約聽到一陣哭聲,心中大詫,忙也湊到前面,卻聽到哭聲來自不遠處一個帳蓬,隱約聽到有人說話,見張偉又向前湊了幾步,張瑞自也是忙不迭跟上。

  聽了一陣,張瑞只覺心頭煩悶,若不是適才訓斥林興珠挨了張偉的批,真想當即便抽刀進去狠劈。

  正憤恨間,卻見張偉向他招手,兩人默默又向前行了十余步,方聽張偉令道:“你記住這個帳篷,明兒知會該管的將官,那個死了弟弟的,就別讓他上陣殺敵了,待戰事結束,好生送回台北,令其退伍,該得的撫恤,一文也不准少。”

  見張瑞一臉不願,張偉歎道:“雖說他弟弟違了我的軍令被殺,死的不冤,到底人家是兄弟,哪有不罵的道理。你不要氣,天理國法之外尚有人情,我原亦不是無情之人,只是身處上位,有時候不得已罷了。你再分外從我家里拿二百兩銀子,給他家人,只是不要說是我的賞便是了。”

  說完又默然向前,到自已帳篷前方又長歎一口氣,郁悶道:“我不是令人不要在一家多招兵士,怎地這兩兄弟一齊在軍內呢。”

  張瑞見他郁郁不樂,忙答道:“聽那人語氣,好象兄弟好幾個,可能是招兵時考慮到他家生計困難,故而破例了吧。”

  “查一下,是誰招募的他們,降職,罰俸!再交待募兵之人,獨子不招,一家不二兵。”

  見張瑞領命去,張偉自進賬休息,原本便睡的不適,現下心中有事,更加是輾轉

  反側,心中翻來覆去的只在想那個兵士的話:“那個張偉,殺人如同殺雞一樣,我弟弟只不過是一時嚇壞了,就生生被他令人槍殺,可憐他長了二十多歲,哪曾見過如此炮擊,這樣便殺了他,怎能教人心服!若是被我逮到機會,拼得這一百多斤,非一槍打死他不可!”

  想來想去,只在心里嘀咕:“我做錯了麼?難道我真的以殺人為樂,以殺人立威,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要知道,一條人命沒了,毀的可就是一家人……難道我心腸如此歹毒麼?”

  想到此節,便覺得全身燥熱,身上的被子便蓋不住,一腳踢了一下來,已是覺得額頭冒汗,隱約已聽到外面有人聲響起,一縷亮光已透過帳篷照射進來,天,顯是快大亮了。又過得一陣,聽到不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打開賬門問侍立的飛騎,卻原來是台南百姓又送熱湯來了,想著這些百姓大早起來,攜老扶幼的打火燒湯,又老遠奔波而來,張偉心頭一陣感動,手扶賬門,幾欲落淚。

  想著昨日一台南老者跪在自已身前,泣求自已立時將那些荷蘭紅毛趕出台灣,張偉心情激蕩,想道:“一國哭不如一路哭,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我現下既然有權決定他人的性命,總該照最少的損失來,少死了一個兵士的弟弟,卻有可能讓我吃上敗仗,多此好多父母的愛兒,又使這台南百姓失望,繼續被荷蘭人欺壓。軍法無情,日後若有違法的,仍然是當死則死,即便我這雙手沾滿鮮血,卻又如何?”

  想到此處,心胸豁然開朗,幾欲縱聲大笑,忙招呼人做了早飯,吃完後便令道:“傳令下去,全軍開拔,至熱蘭遮城外築壘!”

  軍營原本便只是在熱蘭遮城大炮射程外三里處,待張偉一聲令下,七千兵士離了營盤,浩浩蕩蕩開往熱蘭遮城外,開始在城的外圍挖長壘,台南百姓亦有不少自告奮勇,協同兵士挖壘,伐木,只不過大半天功夫,一道木柵長壘便已築成。

  城內的荷軍軍官及總督揆一自然早便發覺外面的舉動,克倫克還提議自已帶兵出去進攻一次,騷擾一次對方的行動,揆一卻是大大的不以為然,向各軍官道: “我知道困守城內對各位的軍人榮譽是一種侮辱, 不過敵眾我寡,城內的正規軍隊只有六百人,面對十余倍之敵,出擊可能會面臨難以預料的災難。”

  說到此處,揆一得意洋洋總結道:“讓這些蠢蛋築壘好了,這樣反而限死了他們進攻的道路,城內糧食有的是,待援兵來了,各位會將今天受的羞辱加倍奉還給這些野蠻人的。”

  各軍官見他如此說,方才息了出城挑戰的念頭,揆一到想打上幾炮,昨日炮擊的威力令他難以遏止繼續用火炮打擊敵人的想法,還好克倫克明白敵方軍隊選擇的距離剛好是炮彈力竭的地點,這樣的距離打炮,等同于為敵人的行動放禮炮助威,還是不要丟臉的好。

  待傍晚回營,周全斌等人按捺不住,跑到張偉賬中,卻見張偉正倚著木案看書,賬內經一天的整修,已是平整舒服的多,見周全斌等人入內,他到也不奇怪,笑著向地上指道:“各人都盤腿坐下吧,這地上鋪了棉被,坐上去到也舒服。”

  待各人盤腳坐下,又笑道:“這麼急著跑來,是心里不耐煩,不知道下一步怎生是好吧?”

  周全斌答道:“正是。前日軍議,爺說圍城正對了敵人心思,怎地又令人挖長壘,樹木柵,那荷蘭人耗的起,咱們可耗不起啊。自帶的糧食本就不多,雖說糧船又返去運糧,可若是那荷人艦隊回來,斷了海路,這台南百姓亦沒有什麼余糧,只怕過上一段時間,沒有糧食,軍心必亂!到時候,咱們連跑的資本都沒有,那可如何是好?”

  他話一說完,其余軍將自是連聲贊同,張偉初時不露聲色,見各人著急,便問張鼐道:“你說說看,不圍城,如何強攻?”

  張鼐吭哧了半天,方道:“我自然是沒有辦法,才這般著急,若是有了辦法,自然是要稟報的。”

  張偉又環視四周,見眾將皆垂首無言,方大笑道:“破敵之策我昨日便想好了!大家不必憂心,三日之內,我必將那熱蘭遮城拿下!”

  各人聞言都是又驚又喜,那周全斌忙問道:“不知道爺想的是什麼妙計,全斌怎麼想也是想不出來,請爺快賜教!”

  張偉笑道:“你們可記得,我昨日曾問起火藥的事?”

  見各人仍是茫然,張偉大笑道:“破敵之計,便在這火藥上!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2 AM

第四十三章 攻城(中)

  見各人仍是一臉詫異,張偉又道:“你們想想,攻城之利器莫過火炮,若有數十門紅衣大炮,攻其一點,任是多高多厚的堅城,就沒有不被轟開的道理。火炮之利,首在火藥,若是沒有火藥爆炸的推力,彈丸能自個兒飛到城頭麼?是故現下咱們沒有大炮,卻可以利用火藥來造成大炮轟擊的效果,炸裂城牆,一擁而進,則城必破!”

  周全斌聞言疑道:“火藥咱們到是有,只是如何才能用火藥炸開城牆?”

  “挖洞,填藥,引火。”

  張鼐悟道:“挖溝築壘,只是為了迷惑敵軍,待他們放松警惕,便至城牆下方挖洞填放火藥,引火爆炸,則事可成?”

  “張鼐所言,正是我此次定下的破敵之策。”

  周全斌道:“挖洞進城之法,我也曾想過。只是咱們面對敵軍大炮威脅,距離甚遠,雖可夜間偷偷摸城,但途中必被荷人發覺,如此,挖洞之事必不可行。”

  張偉道:“此事我亦想過,天啟六年,努爾哈赤攻甯遠,袁崇煥面對八旗軍以大型攻城車藏人于其中,自城下挖洞破城之法,袁在危急之時以棉被包裹火藥扔至洞中,如此挫敗了八旗用城下挖洞之法破城的慣技。料想現下我軍突到了城角,敵人可應對之策有二:一,出城,二,從城頭向下開槍,咱們可沒有攻城車,短期之內亦是造不出來,若沒有掩護,敵軍從城頭向下射擊,則必然死傷慘重。”

  說到此處,突然向旁聽的都尉林興珠笑道:“興珠,你來說說,咱們該如何挖洞

  ?”

  眾將大詫,以林興珠的身份地位原只是列席旁聽罷了,以周劉張三人一衛統領的岙份,張偉也甚少主動爭詢他們的意見,其余校尉以下,只怕連與張偉說話的機會也是不多,現下張偉卻主動問及林興珠這個小小都尉的意見,當真是前所未有。

  林興珠被張偉一問,原就緊張,見眾上司同僚神色古怪,注視自已,他頓時臉紅過耳,不知道如何是好,張鼐見他半響不答張偉的話,不耐道:“林都尉,速速回答指揮使大人的問話。”

  林興珠吃他一喝,更加緊張,雖勉強張嘴,只是坑哧吭哧不知說什麼是好,張偉見狀笑道:“林興珠,你也是個男人,怎地昨晚執行公務時那般強項,現下扭捏如同一個娘們,定神,收心,仔細想想再回我話!”

  林興珠吃他一激,他性格原本就倔強的很,敢當著張偉的面頂撞張瑞,便可知道此人並不是一味逢迎媚上之上,現下連遭訓斥,反道激起他好強爭勝之心,當下便在心里仔細盤算片刻,乃揚頭亢聲說道:“回大人的話!興珠以為,大人之策漏洞過多,需得仔細琢磨,方可施行。”

  “喔?有哪些漏洞,說來聽聽。”

  林興珠額角微微冒汗,卻仍是大聲答道:“一,無法近城。人多則敵軍必然發覺,一路以大炮轟擊,死傷必定慘重。與其半夜被人轟的七暈八素,到不如白天光明正大的強攻。若是人少,以曲線規避炮擊,到是能靠近城角,但若是敵人出城而攻,該當如何?正如大人所言,敵人便是不出城,在那城頭向下射擊,我們以下擊上,如何與人家相抵敵?二,這火藥炸城之法,興珠雖聽人說起過,不過威力究竟如何尚不得知,該用多少,如何引火,引火後何時起爆,那引火之人可有危險?這些大人都未提起,若是這般便去攻城,興珠以為,是在拿兵士的性命冒險。”

  他身邊各人聽他炒豆子般說了這麼許多,見張偉面無表情,無可不可的模樣,各人都是背心冒汗,生怕張偉一時火起,立時命人將他拖出去斬了。張鼐是他該管的長官,立時喝斥道:“住嘴!讓你說說看法,怎麼敢如此無禮!你出去!”

  林興珠立時站起,便待離去,張偉見他仍是一臉不服,將嘴一撇,笑道:“興珠,你可別對張鼐不滿,他攆你出去,是怕我發火處置你,這可是為你好!”

  下巴一揚,對張鼐和林興珠道:“都坐下!”

  兩人聽命坐下,那林興珠此時方如夢初醒,兩只手垂在膝前,兀自微微發抖,心

  內也是奇怪:“自已為什麼如此大膽,難道脖子是鐵鑄的麼……”

  卻見張偉將手拍了兩下,大笑道:“壯哉,妙哉!林興珠此人可堪大用!有見地

  ,有膽識,好好,很好!”

  林興珠聽他誇獎自已“才堪大用”,心頭只覺一股熱血湧將上來直沖到眼,兩眼頓時模糊,他唯恐被人發現,只得將頭一低,暗中偷偷拭去。

  張偉卻是看的分明,心中也是感動,待林興珠情緒稍稍平歇,又道:“興珠說的都很對,我昨日先想到用火藥炸開城牆,晚上回去,卻也想到興珠所慮之不足。直想了半夜,方才有了解決之法。”

  見各人凝神細聽,張偉鄭重說道:“先挑選精壯兵士五百人,分五隊,于夜間悄悄匍匐前行,敵軍松懈,加之人數不多,只要不出意外,便足以潛行至城下。俟他們潛至城下,後隊一千飛騎持火把攜火藥呐喊向前,分十隊向前沖刺,敵軍必然打炮,此時潛在城下的軍士開始在城角挖洞,待飛騎趕到城下,以藤牌護住挖洞軍士,俟洞挖好,火藥填好,前後兩隊待引火藥線點燃,即刻後撤。火藥一炸,後隊所有兵士一齊突擊,一戰破城!”

  “大人,何為藤牌?”

  “取林間細藤,輔以棉布編織成牌,可擋槍沙。只是在城下舉牌,敵槍射程甚近,故而藤牌一定要厚,一牌要擋住數人,是以要大。沖擊時,兩人舉一牌,一人持火把,隊形散列,敵炮瞄准不便,造不成什麼傷亡。這藤牌的優處便是輕便,若是舉著鐵牌門板之類,到也能擋住槍子,可是太過厚重,不容易舉著突擊。如此,待城破,大隊迅速出擊,飛騎返回突擊上城,務必要不計犧牲搶占炮位,多奪得一門大炮,咱們的大隊便能少戰死一些將士。張瑞,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

  “張鼐,你明日帶一千兵士去編制藤牌,全斌,你將火藥灌制成包,二十斤一包

  ,中插火撚引爆,每二十包一洞,分五洞放置。務必要一次將城炸開。”

  “屬下遵命!”

  張偉各人沒有異議,輕輕一笑,抿嘴道:“好了,各人回帳休息,各自將事辦妥,我明日再派人去熱蘭遮城勸降,料想他們不會同意,不過,這防范之心再過兩日便會松檞,兩日之後,三更之時出擊。”

  眼見各人便要出賬而去,張偉將林興珠叫住,吩咐道:“興珠,那五百挖城壯士,便由你來統領!”

  林興珠心內興奮之極,他原本便是都尉,統領五百屬下,現下讓他帶五百人到也不算什麼,只是這攻城統兵重責現下落在他肩上,張偉顯是對他信任非常,當下將身一躬,大聲道:“屬下敢不效死?若是有辱使命,興珠提頭來見!”

  “哈,不要你提自個兒的頭來見,若是那城中頑抗,到時候你將那荷蘭統兵官的頭提來見我,我給你擺慶功酒!”

  林興珠聞言不再多說,只將身一躬到地,轉身昂然去了。

  第二天張偉先是派遣了郭懷一手持白旗前去勸降,卻被那揆一挖苦嘲罵一通,郭懷一大怒,差點兒便要撲上去痛毆揆一,沖撞間又故意大喝要困死城內荷人,荷人眾軍官自克倫克以下,聽到郭懷一如此說,均在心內慶幸不已。所幸白人亦不不斬來使之傳統,故而郭懷一雖甚是無禮,那揆一那也沒有為難于他,只是冷冷拒絕勸降,便將他送出城來。待郭懷一一出大廳,各人便大笑起來,揆一心中自也是安慰之極,心里只是盤算:“卻如何突破封鎖,讓巴達維亞快點派援兵過來?”

  荷人放心之余,又見敵軍每日越發起勁的挖溝,均覺得好笑之極,原本安排了三百士兵及三百民眾夜間上城值夜,又在城頭多點柴堆照明,待過了兩夜,見敵軍一直沒有動靜,士兵及民眾皆疲累不堪,便由揆一提議,撤下兩百兵士和所有的民眾休息,只留百余士兵在城上警備。

  張偉這邊卻是外松內緊,那邊長壘慢吞吞的築造,軍營這邊卻是忙的熱火朝天,待藤牌編好,又著飛騎衛先前演練,火藥包的藥撚長度亦是試過了幾次,緊趕了兩日,已是一切齊備。

  這一日晚間張偉調派人手,一切皆依前日坐議決定而行。那林興珠早已選定了五百將士,他到也奇怪,別人多半是挑選全軍最精壯之人,唯獨他在營中轉了幾圈,任營中好漢在他面前提石鼓,玩花刀,卻是一個不選。到最後至張偉賬中回了張偉,道是只帶自已原屬下的五百人,張偉奇怪,問道:“這卻是為何?我這台北士兵原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只是讓你在全軍挑選,是為了強中選強,你一人不選,莫非全軍最強之士都在你的屬下不成?”

  林興珠已知張偉脾氣,便老實答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今晚之事大為凶險,臨時挑人,我卻是信不過。我手下兄弟我帶了好久,各人什麼脾氣,屬下的果尉能力如何,我都是清楚的很,打仗麼,最忌將不識兵,也忌兵不服將,屬下還是帶原來的兵士就好。”

  張偉聽他如此一說,到也覺得頗有道理,便也一笑罷了。到了晚間天黑,先令這伙人吃了晚飯,強令他們睡覺休息,待二更時分,將林興珠及手下喚起,全部換上黑衣,老天卻也湊趣,張偉等人看那天上,卻是連半邊月牙兒也欠奉,各人都道:“此真是天助中國也!”

  待林興珠等人到得長壘,悄然爬過,各人不顧地面冰涼,依次趴在地上,便是連

  大氣也不敢出,偶有忍不住咳上兩聲的,立時便被林興珠傳令訓斥,待趴伏到了三更時分,林興珠一聲令下,五百人便于地面上快速蠕動,此匍匐前進之法乃是張偉特令加入訓練內容,施琅周全斌等人初時尚不理解,待今晚隨張偉身後,見不遠處地面上隱約有黑色人影慢慢爬動,想來那數里外城頭絕無可能發現,周全斌心里對張偉不覺大是感佩。這匍匐前進之法亦是大耗體力之法,長壘之外距熱蘭遮城足有五里開外,若非平日里早便習慣,縱是身強體壯之人,只怕爬到一半便再也動彈不得了。周全斌想到此處,又向前看去,哪還有林興珠等人的身影,這般天黑,那林興珠所率兵士又皆是身著黑衣,卻如何還能看的見?

  張偉卻不知身後周全斌所想,他一直凝神觀察眼前沙漏,待過了大半個時辰後,料想林興珠等人早已到了城下,便向張瑞令道:“張瑞,帶人出擊吧!”

  張瑞得令,便向身後諸飛騎大喝一聲:“眾兒郎,為爺效命的時候到了!隨我沖啊!”

  說罷一躍起身,越過長壘打頭向前沖去,他身後的一千飛騎兩人舉藤牌,一人持炎把,各自發一聲喊,也隨他向前沖去。

  張偉眼見飛騎衛兵士皆已沖過長壘,立向身後等待多時的張鼐令道:“填壘!”

  張鼐得令,便令身邊參軍將旗一揮,早有數百火把高高舉起,上千名兵士扛著准備好的沙包,依次向前,向挖開的壘溝扔下,不消一會功夫,便將足以容數百人通過的長壘填滿。

  與此時時,那熱蘭遮城的荷軍士兵卻已發現大聲疾沖的飛騎衛,驚慌之余,立時便有守夜的炮手點火開炮,炮聲轟然響起,十余發炮彈在炫目的火光中飛向疾沖中的飛騎。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3 AM

第四十三章 攻城(下)

  張偉諸人看到遠方城頭火光閃爍,聽得炮聲轟隆,均都握緊雙手目視前方,心里只盼眾飛騎身手靈活,不會被敵軍的火炮擊中。

  周全斌見張偉挺立前方,雖不言不語,卻亦能見他心中頗是擔心,眾飛騎大半隨侍過他,論起感情,自是比普通的鎮遠將士更令他懸心。乃上前問道:“大人,咱們讓飛騎趁夜向前奔不是更好麼?為何要他們打上火把,這豈不是給敵人現成的靶子麼?”

  張偉嘿然答道:“全斌,若是黑暗中發覺對面有敵沖來,炮手該如何?”

  “無法瞄准,且移動不便,只得亂發炮罷了。”

  “若是有人持火把向前狂奔,炮手如何?”

  “瞄准火光亮處,再行擊發。”

  “哈哈哈……”

  張偉大笑道:“說到此節,你可明白了?”若是黑地里這千把人沖過去,到底人家不是瞎子,聽動靜也瞞不住。那城頭炮手自然會往大概方向發炮。我令人燃起火把沖,那飛騎移動速度甚快,城頭眼見得火光亮起,總不能隨處亂打?城頭重炮上下移動不易,待他們瞄好,火光卻又變了地點,如此這般,反道比摸黑沖擊死傷更少。”

  各人這才明白張偉何故要令一千飛騎打著火把前沖,再前看沖到一半的飛騎時,卻見火把歪歪扭扭亂跑,那城頭火炮管自響了半天,卻似沒有一發擊中。

  張偉看了半天,也見飛騎衛並無甚傷亡,心頭大悅,又向各人笑道:“這般沖法沖的也快,都扛著藤牌,若是摸著黑跑,要跑到何時呢。”

  他帶著眾將靜候城角那邊炸藥炸城,只是不知道林興珠那處成績如何,此處離城角甚遠,又有眾飛騎呼喊擋住視線,實在無法觀察到城邊動靜。

  林興珠帶著五百手下早已爬到了城下,因城頭有亮光,各人在他帶領下特地挑了城頭士兵最少的一處城角伏下,那處城頭的荷軍士兵只有三五人,雖說這熱蘭遮城並非大城,但守夜士兵畢竟太少,卻哪里能照顧的過來?

  待飛騎衛打著火把向這邊沖來,城上士兵皆是大驚,慌成一團,亂紛紛去稟報總督,城防司令去也,城頭上的小隊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聚擾了兵士,將火槍裝藥上丸,又令炮手就位,瞄准火光處發炮。

  林興珠見城頭亂的不成模樣,原本固定守在頭頂的三五士兵亦四處亂跑,一時間哪有人注意這眼皮底下有甚動靜?心頭大喜,用手式傳令下去,身旁士兵各自瞄准一處,摸出腰間的小鏟,起勁的挖將開來。

  待張瑞領著飛騎堪堪快奔到城下時,城頭荷軍終于發現腳底有大群黑壓壓的人影正在挖城,報將上去,匆忙趕到城上的城防司令克倫克目瞪口呆,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還是衣衫不整的揆一先反應過來,立命城頭兵士向下開槍,于是調了百余名士兵剛往下打了一槍,張瑞已帶著飛騎來到。城上荷軍以為飛騎欲直接攻城,不敢再向城下打槍,只瞄准飛騎衛連射,待張瑞帶人沖到城下,將藤牌豎起,城上荷人方知原來這上千人沖上前來,只是為了掩護原來潛伏城下的敵人挖洞。

  揆一見狀大急,雖是冬夜仍是滿頭大汗,抓著克倫克的胳膊一迭聲問道:“司令官閣下,您不是說敵軍不會強攻麼!現在他們挖城,我們該如何是好? 要不要派人出城,趕走他們?”

  克倫克卻是不急,擺脫揆一俯身向下看了一陣,見身邊各兵不住的向下開槍,喝令道:“停火!不必打了,這伙東方人舉著這怪盾牌,鐵丸根本便穿不透,不必浪費火力了。”

  揆一大急,向他怒道:“司令官閣下!您的命令我不能贊同,雖然他們舉著盾牌,到底還是有漏洞,先前咱們便打傷了他們不少人,現下接連開火,仍可以打中,城中火藥有的是,難道要省著等他們攻進城來接收嗎?”

  說罷不顧克倫克反應,向各兵令道:“射擊,不准停止!”

  他是總督,論職位可比克倫克大的多了,城頭各兵不敢怠慢,聽他下令後又向城下砰砰開火,那克倫克氣的臉色鐵青,卻又不好當面與總督爭論,只得忍氣吐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向揆一道:“總督閣下,請您好好想想,當初築城時,咱們為了防止敵人挖城,是否有在城內地下深埋石板?等那些城外的敵人挖通地下,到城內這一邊時,才會沮喪的發現,在地下五米內,皆是厚實的青石板,我們又有什麼可害怕的呢?讓他們挖吧!”

  揆一聽到此處,方記得當初築城時為防外敵從城下挖地道攻入,于城內地下放置了厚石板一事,抹抹臉上急出的汗水,將半懸的心放了下來,對克倫克笑道:“啊,請原諒我,親愛的克倫克,您明白,我身負整個台灣的重責,難免有急出錯的時候。”

  見克倫克撇撇嘴,不理會自已,又急道:“不管如何,總該向下開槍。咱們人手不足不能出擊,總該在城上給敵軍壓力。”

  克倫克無奈,又向他解釋道:“總督閣下,我的意思是,既然開槍沒有效果,不如發動城下動員的民眾,以大木料及石塊向下丟擲,這樣的效果可比開槍強多啦。”

  揆一聞言方才如夢如醒,向克倫克抱歉一笑,急命身邊副官下去傳令去也。不消一會功夫,便見城下荷人如螻蚊般搬著石塊、房料、亦有急切間搬著自家木床、櫃子之類,見他們蜂擁上城,克倫克急命開槍兵士停火,讓開地方給這些民眾。正在此時,卻聽那城頭監督開火的一名連長向克倫克報告道:“司令官閣下,您快來看,這些東方人突然向後退卻了!”

  克倫克聞報,急步趕到城頭,向下一看,卻見有數百黑衣人加上適才持藤牌的士兵分為數隊,急步向後退卻,心中大奇,卻一時想不出什麼原故來。

  那連長請示道:“閣下,敵軍快迅退卻,可要向他們瞄准開火麼?”

  “不必了……”

  揆一聞報趕來,見敵軍退去,卻也是一時摸不著頭腦,只昏頭昏腦的問克倫克道:“這些人為什麼突然退走了?難道知道咱們要往下扔石塊了麼?”

  克倫克見他問的荒唐,當下哭笑不得,卻也不好不理,只沉吟道:“或者,敵軍在城下挖到了石板,知道無法從地下進入城內,因而放棄了?”

  他只是猜想,揆一聞言卻如獲至寶,大笑道:“對對,正是如此!啊……這些可惡的東方人,幻想著用他們這些古老可笑的戰法來攻入城內……”

  他正在得意,卻突然覺得腳下一抖,耳邊傳來一聲悶響,便奇怪道:“咦,難道這時候地震了?”

  克倫克正在凝神細思,卻覺得腳底抖動越來越厲害,傳來的聲響也越來越大,各人聽在耳里,只覺得如同大炮轟擊的聲響一樣,克倫克突然臉色大變,叫道:“快跑,是敵人在城下引爆了炸藥……”

  話音一落,不遠處的城牆一角突然有大團的火光冒起,各人只聽得“砰”一聲大響,皆被震暈當場,有那離的近的,當場便被強大的震動震的七竅流血,當場身死。便是沒有被震死,亦被隨之而炸起的石塊砸到,城頭頓時是鬼哭狼嚎,亂成一片。待響聲停住,城邊僥幸未死的兵士及民眾注目一看,卻見那爆炸響起處的城牆已被炸塌了十余米,碎石塊夾雜著屍體、鮮血、軍服碎片,崩塌處已是比原來的城牆矮了一大截,哪怕是小孩,亦能輕松攀牆而過。

  待未死的荷蘭士兵及民眾急忙持槍登上城頭,卻見那城防司令克倫克被飛來的碎石擊中頭部,整個腦袋被削去了一半,又在屍體堆里尋了半天,才找到了暈迷不醒的揆一,好不容易用冷水澆頭將他喚醒,那揆一勉強站起身來,向城外一看,卻又是將頭一低,暈迷不醒。扶著他的小兵向外一看,頓時嚇的雙腿亂抖,只見不遠處火把如林,數千名台北士兵舉著長槍,列隊向熱蘭遮城方向突擊。荷軍士兵正待排陣迎敵,卻是苦于沒了指揮官,勉強列隊完畢,炮手亦要到位向那攻來的大軍炮擊,卻又有適才挖持藤牌的敵軍于城牆斷裂處強攻上城,待城上荷軍砰砰開了幾槍,那一千多敵軍已是揮著長刀攻了過來,這伙人凶橫的緊,手起刀落,便有一荷軍人頭落地,鮮血狂噴,城上諸荷軍嚇破了膽,又沒有高位指揮官約束,各下層軍官帶頭先跑,不消一會功夫,這城頭已被飛騎衛占據。他們到也不去追擊,只是守住了城上各炮位,等候大軍入城。

  待張偉趕到城門,周全斌張鼐等人已是領兵殺入城內,眾飛騎擁著張偉登上城頭,觀察城內情況,張偉見城頭兀自頑抗,那火槍聲砰砰響個不停,時不時有發射的火光射向天空,便向張瑞道:“近戰肉搏以飛騎為最佳,留些人在此處,其余人皆下城助戰!”

  見張瑞還要說話,張偉將眼一瞪,張瑞無奈,只得匆匆帶人下城去了。至城角正遇著林興珠帶人入內,張瑞向林興珠道:“林都尉,我入城巷戰,你帶人上城頭,保護指揮使大人。”

  那林興珠聽了,便將手下安排至張偉站處左右護衛,自已孤身一人上城而來,見

  張偉凝神向城內觀戰,便上前向張偉行了一禮,道:“屬下林興珠,奉飛騎尉張瑞之命,前來護衛指揮使大人。”

  張偉向他一笑,嘉許道:“興珠,這次你干的漂亮,委實漂亮,回去定當給你記功!說你才堪大用,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說罷在林興珠肩頭一拍,將手一抽,卻覺得手上黏熱一片,拿到眼前一看,卻是一手的鮮血,急道:“興珠,你受了傷?”

  林興珠笑道:“此許小傷,算不得什麼。飛騎上來前敵人已發現了我們,向下開槍,所幸不久飛騎便舉藤牌趕到,死了幾名弟兄,傷了四十來個,不算什麼。”

  張偉見他言笑如常,便將頭點一點,不再多說,這一夜城內亂哄哄直打了一夜,待天明周全斌匆匆上城,向張偉一躬,道:“稟報大人,城內抵抗已然平息,請大人至總督府歇息吧。”

  “戰況如何?”

  “敵軍正規軍加後勤共六百七十一人,戰死一百六十人,余者皆降。”

  張偉奇道:“就死這麼點人到是降了一大半,怎地砰砰打了一夜?”

  周全斌雙眼布滿血絲,恨道:“正規軍待我們一沖上街,便各自流竄奔逃,咱們一殺到跟前,大半棄槍而降。到是城中有一千多荷蘭男子,那總督揆一發了槍支給他們,這些人為保家產妻小,一直在奮力頑抗,打了一夜,多半是和這些百姓打。”

  “打死多少人?”

  “城內有槍男子,大半被咱們打死,余者三百多人,皆是有傷之人。咱們的士兵,戰死兩百多,傷六百多。其中飛騎傷者最多。”

  張偉聽報嘿然不語,原料想城內抵抗不會激烈,卻不料有這些百姓為保身家抵抗到底,到比那些正規軍人勇猛的多。

  當下不再多問,便在周全斌林興珠等人的護衛下,向那城中荷蘭總督府而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4 AM

第四十四章 定台(上)

  荷蘭總督府建築在熱蘭遮城中心,規制到也不大,也只抵的上內地一個小縣的縣衙門大小,只是純粹的西方式建築讓周圍戒備巡邏的台北士兵們覺得稀奇的緊,此時天已大亮,守在總督府的張鼐見張偉帶著人遠遠過來,便喝斥那些看熱鬧的兵士道:“混帳,還不快些打掃,把這些屍體抬走,血跡用水沖洗乾淨!”

  張偉自城頭而下,一路上便可看出昨夜巷戰的慘烈,一路上橫七豎八,盡是那荷蘭士兵與平民的屍體,鮮血流遍整個街道,看著這些金發碧眼的白人身著十七世紀時的裝束,死在了離家鄉萬里的中國,張偉心中卻突然想起自已那個時代的荷蘭“三劍客”,心中暗道:“三劍客,叫起來好聽,可惜,你們總歸是和鐵與火無關的民族啊。”

  待行到總督府前,見張鼐站在總督府前的台階上,正帶著一群校尉、果尉迎候自已,張偉笑道:“咱們何必弄這些虛禮,你們打了一夜,還在這兒站什麼班?都快回屋里,自個兒尋地方坐著,沒的把自個弄的跟門神似的。”

  說罷打量這座西方哥特式建築,見正門外四處是火槍鐵丸擊中的小彈洞,轉頭問周全斌道:“此處便是荷人拒守的最後堡壘吧?”

  “正是。待總督府被咱們攻下來,整個城內的抵抗便小了很多。”

  說完又恨道:“咱們的士兵,也是于此處死傷最大,他們依托堅固的總督府建築,在房內向外打槍,還是咱們的飛騎硬頂著傷亡方沖了進去,所以才會死傷那麼許多。進去之後,里面的人縱是舉槍投降,也被各人砍了個乾淨。”

  張偉聽到此處,到也沒有什麼話說,他原本是用“不殺降者”來約束諸衛,但戰爭打到這種激烈的程度,約束著兵士不砍荷蘭人,難不成砍自已人麼?所謂不殺降,只是用來誘惑那些意志不堅,在降或戰之間徘徊的敵人罷了。

  當下由張偉領頭,先進了這總督府內,至四處打量了一番,卻也沒有什麼豪華出眾之處,只是那揆一住處稍微裝潢一下罷了。張偉略翻了一下,卻也沒有發現什麼女人的用具和衣褲,料想那揆一沒有帶夫人來台。見校尉以上已然都至總督府報道,張偉便令人將總督府內會議室重新打掃部置,便在那會議室召開會議。

  那林興珠見室中皆是自已的上司,自已貿然隨張偉進來,一時卻也不好出去,便推說身上有傷,只是侍立在張偉身後,張偉肚里暗笑,卻也不去說穿他,見各人都已坐定,便笑道:“各位,昨晚可是辛苦了大家。除了林都尉外,可有都尉以上受傷的?”

  張鼐與張瑞周全斌三人齊聲道:“除林都尉外,其余只是陣亡了三個果尉,別無將官死傷。”

  說罷諸人都笑看林興珠,張偉見他有些窘迫,忙道:“林都尉昨晚率五百壯士,在敵軍槍口下挖洞,炸開城牆,昨夜首功,便是林都尉!”

  說罷又令各衛參軍報上詳細死傷數字,核對人名,又令將死者抬上港口船只,即刻運回台北,令人通報何斌,好生撫恤。

  諸將弄了半天的死傷名冊,這些士兵大多是眾人帶了數年的手下,多半看了名字便可以想起相貌,想到前幾日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今日已成黃泉陌路之鬼,各人都是眼眶通紅,幾欲落淚。

  張偉亦是心疼之極,算來自大員、海上炮戰、登陸台南之後,已有數百人死,過千人傷,雖說來自已並無指揮失敗之處,那鄭成功攻台登陸台南,頭一日便有六七百兵死于炮擊,敵守我攻,死傷自是難免。只是心中雖明白此節,卻仍是難以抑制悲痛,當下將手一撐,站將起來,對諸將道:“那揆一和被俘的荷人都押在何處?”

  張瑞回道:“都押在城西。已派了飛騎看守。”

  張偉怒道:“咱們這便去,處置了這幫混帳!”

  眾將也正是火大之時,聽張偉如此一說,各人頓時便站起身來,待張偉出門,一群人便也殺氣騰騰跟隨他身後,向城西看守俘虜之處而去。

  待行到城西,只見那男女老幼近三千荷人被押在一處空地上,各人都是神情萎靡,疲憊不堪,見一群人過來,顯是這中國軍隊的高級將領,各人不知道將會如何發落自已,又是擔心,又是害怕,那膽小的便開始發起抖來。

  揆一在城頭暈了半天,待醒來後攙扶他的士兵早已溜的蹤影不見,待他暈頭漲腦起身,身邊卻早便圍了一圈台北士兵,見他衣著華麗,立時便有一果尉便十幾人將他看的嚴嚴實實,待天亮尋了翻譯來問,方知這個暈倒在地的胖子原來就是這台北總督。

  此時他卻沒有得到什麼特殊待遇,與那幾百名被俘的荷蘭士兵垂頭喪氣的坐在一處,待張偉行到他身前,身邊的看守士兵便喝令他抬頭,他雖聽不懂,卻見一幫軍官模樣的人都擁在張偉身邊,自然也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此次中國軍隊的首領,茫然抬頭,向張偉說道:“閣下要怎麼處置我們?身為一個紳士,絕不會虐待他的戰俘。”

  張偉聽得他如此說,不覺仰首大笑,半響才惡狠狠的回他道:“總督先生,我好意派人來勸降,你很沒有風度的將我的使者驅趕出城,自那時起,你們便失去了投降及受到友好待遇的機會,現下,我向你宣布,除了貴國平民外,所有的士兵,包括您,總督大人,都得接受我的嚴懲,我要讓你們的東印度公司明白,和我做對,得到的下場將會非常淒慘!”

  說到此處,張偉轉身向張瑞道:“張瑞,你速帶人立樹桿,掛絞索,這些紅毛

  鬼處決犯人皆是用絞刑,咱們今日,便也用他們的刑法,將這位總督大人絞死!”

  說罷便轉身上城,只待張瑞出城門將絞台弄好,便向揆一冷笑道:“總督先生,請上路罷!”

  揆一一見張瑞命士兵扛來一根旗桿,又見人在桿頭上綁上繩子,打上死結,心中早已明白要處死的便是自已,待翻譯將張偉的話譯了給他,立時便把他嚇了個半死,抖抖索索的想要站起,以便不失他總督及優異白人血統的身份,誰料那兩腿卻怎麼也不聽指揮,只顧抖了半響,用手死命撐了半日,卻如何也爬不起來。張偉見狀冷冷一笑,便揮手命兵士幫他站起,一直拉到那絞索面前,直到繩結套在揆一脖子上那揆一卻突然說道:“先生,請饒我一命,我願意去命令大員島上的普羅岷西亞城投降!”

  張偉及身後諸將聽那翻譯將揆一的話譯了出來,不禁面面相歔,此人膽小無恥當真是常人難及,若是依了他,心中憤恨難平,若是不依,打那大員島卻又得多費周章,張偉在心中忖度一番,始終覺得此事利大于弊,便向張瑞令道:“此人這般怕死,卻也能省了我們許多事。你立時帶人押他去大員,帶他到普羅岷西亞城外招降,若是成了,令劉國軒將島上所有人等押來台南,若是不成,便在城外將揆一斃了,回來報我。”

  說罷,便由張瑞押著揆一去大員招降不提,張鼐見張偉目視眼前的這些士兵與荷人平民,便湊上前去,說道:“大人,那揆一有些用處,不殺便是了。這些士兵和老百姓可沒半點用,昨夜打死了咱們那麼多兄弟,干脆將這些人盡數殺了,好給兄弟們報仇。”

  周全斌原本便對張偉要處死揆一並不贊同,見揆一臨刑保命,他卻正是舒服口氣,又聽張鼐向張偉如此建議,忙上前道:“大人,殺俘不祥,請您三思。”

  張鼐氣道:“全斌,難道死了弟兄你不心疼麼?”

  周全斌也怒道:“我怎地不心疼?都是跟我多年的兄弟,我的親兵小武昨日也戰死了,難道我沒有你們心痛麼!只是這些兵士也有家人父母,若是戰死也罷了,現下都丟槍投降,若是殺了,咱們成什麼人了!”

  又向張偉道:“更何況,那荷蘭人在南洋頗有實力,咱們若是殺了這麼許多俘虜,他們必定會拼命來襲,這卻又是何苦?”

  張偉原本舉旗不定,心中也是不忍殺這麼許多,聽周全斌如此相勸,反倒拿定了主意,向周全斌道:“全斌,我知道你素來心軟,只是這些人拒不投降,打死我眾我優良士兵,我實痛恨!況且,我就不殺,那荷蘭人也絕不會就此罷休,想來還是會派軍艦前來試探,調大兵麼,整個南洋他們也沒有多少步兵,殺了這些人,他們也無可奈何,殺之,反倒能震一震後來之人,莫要不知死活,于我相抗!”

  見周全斌仍要相勸,張偉笑道:“我知你實在是不忍心,這樣,我不全殺,這些兵士亦是受人指使罷了,只需依軍服樣式,將所有軍官拖出來斃了,也就是了。”

  說罷不待周全斌開口,立時命人在五百多降兵中拖出數十名軍官來,張偉一努嘴,張鼐便命人將軍官押到空地一側牆角,每十人一組槍殺,不消片刻,槍聲響起,第一排的軍官紛紛中彈倒地,鮮血慢慢流將下來,場中荷人又驚又懼,更有不少婦人痛哭起來。待軍官殺盡,那執行的都尉回來履命,張偉命翻譯去訓話道: “殺這些人,是為了給你們荷蘭人一個教訓,若是還敢來台,所有軍人,不論是軍官士兵,一律槍斃!”

  待槍殺完畢,張偉令人給這些荷人送上飲水糧食,自帶人回總督府等候張瑞消息。一直到下午時分,卻見張瑞押著揆一返回,張偉聽人進來報了,向眾將笑道:“此事戰事暫且是打完了。”

  待張瑞進門,先行了一禮,正要稟報,張偉先笑道:“張瑞,可是那揆一將大員島勸降了?”

  張瑞亦笑道:“正是!那揆一到了城下,先是哀求,後來發怒,拿出了總督的身份下了命令,道是不戰而降,他們沒有責任,戰而後敗,不死也要他們的東印度公司追究他們違命之責。那城內的將軍因見咱們已打下台南,想必那普羅岷西亞城也是守不住,見揆一將責任盡數攬了去,便也半推半就,開城投降了。劉統領已留了人在大員駐守,卻命我帶了人將城中俘虜盡數帶到台南來了。”

  “甚好!”張偉附掌道:“善哉,不動刀兵而下一城,也算那揆一立了一功,命人在城中尋一處房子,將他好生看押。待日後再做處置。”

  說罷又向身邊隨侍的行軍司馬令道:“將咱們的兵士盡數遷到城內來住,命施琅帶著水師進駐台南港口,用帳篷搭起營地,關押荷人戰俘。”

  至此台南平定,除了防備荷人自南洋派兵來襲外,整個台灣全島已納入張偉掌控,張偉在台南又待了十數日,將台南立為長安與萬年兩鎮,留施琅水師防水路,留周全斌領神策衛防陸路,兼領民政,留劉國軒領兵守大員,自已帶了傷兵及金吾衛、飛騎,乘船回台北而去。

  臨行叮囑施琅,若是荷人軍艦來襲,水師不必出動,只需大員島上岸炮及熱蘭遮城上大炮協助防守,那荷人軍艦抓不到機會,自然會懈怠,待耗上一段時間,再相機出動,一戰將荷軍攆跑,到那時,荷人自然會至台北尋他談判。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5 AM

第四十四章 定台(下)

  待張偉船返台北,碼頭上自有何斌帶領留台人員迎接,何斌見張偉滿臉煙塵,盡是疲憊之色,便令撤了設在碼頭的接風酒席,讓張偉回府歇息,待到了晚間,方令人去張偉府中將他叫起,在何府設了便宴,只請了陳永華與張偉,三人在何府後園花廳小酌。

  何斌見張偉把玩酒杯,只是低頭不語,與陳永華一對眼神,兩人一齊向他笑道:“志華,怎地打一場仗,整個人都變深沉了?”

  張偉勉強向兩人笑道:“在戰場上到還沒有什麼,雖親眼見著活人被炮彈砸成肉餅,看著火槍在人身上打出幾百顆洞,看著原本活生生的人渾身是血,倒地而死……看的多了,反道麻木了。攻城那夜,我站在城頭看著城內火光四起,夾雜著慘叫,婦人小孩的哭聲,心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觸。反到是上了船後,離開台南,遠離了那種氣氛,當時看到的種種情形方慢慢在腦子里過來過去……”

  苦笑一下,將手中杯一舉,一飲而盡,道:“不瞞兩位,前幾天我一閉眼,便是那些死人的面孔……我原以為我親手處死過不少人,當時對這種情景無所謂了,誰知上了戰場,方知其殘酷。”

  陳永華聽他說到此處,亦是喟然歎道:“不知死之悲,安戀生之歡?見識一下戰爭殘酷,方才會明白,‘兵者國之大事,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

  何斌亦道:“此戰平台南實為不得已,望志華日後對動武之事要慎之再慎。”向

  張偉瞄上一眼,又道:“我知志華志向不凡,不過現下新帝即位,政事通明,咱們身為藩守,不要給朝廷借口的好。”

  張偉聽他這般說話,到是不置可否,只又問何斌道:“最近那熊撫台可有什麼諭令?”

  “到是沒有別的,只是又催我們保舉台北衛的空缺官職。還有,志華,咱們的鎮遠軍便叫台北衛軍,那下屬的金吾等三衛,是不是該改個名稱?就是下面的校尉、都尉,我的意思是,再送一筆錢給熊文燦,讓他再給咱們一些千戶和百戶所的名義,這樣,也可以多設一些官職,指揮起來,方便許多。”

  “不必。廷斌兄,朝廷設衛是有規據的,置以台北衛只是為了對咱們稍加約束,不需要再增加千戶、百戶了,我設的校尉、都尉、果尉,其職守分明,各領兩千、五百、五十,一樣是很方便的。”

  說罷撫額,向何斌一笑,道:“那保舉一事麼……我看,尊候占一個同知的職位,其余四個僉事,由全斌、張鼐、劉國軒、張瑞擔任,下面的經曆、知事、史目,便由他們保舉任命,回台北前,我已令他們開列保舉名冊。”

  說罷將名冊從衣袖中抽出,遞與何斌,見何斌打開觀看,便轉身陳永華笑道:“複甫兄,這台北衛所的官職皆是武職,你現下沒有帶兵,此次只得暫且委屈。”

  將酒杯一舉,向陳永華邀道:“來,滿飲此杯,待將來台北設官立府的,這首府之職,必將仰仗複甫兄大才。”

  陳永華聞言微微一笑,舉杯同他飲了,笑道:“做不做官兒我是無所謂,只要官學辦好,我便知足了。志華,最近學校的老師數量可是不足,學生一下子增了那麼許多,校舍亦是擁擠,我同廷斌說了,他說校舍的事好辦,這便可以撥銀子增蓋,只是這教師,卻是難尋的很。那些老夫子,你讓他背背死書還成,因材施教,那是想也不必想了。總歸是要再尋些青年才俊來,官學中種種新學問,才好有老師教導,如若不然,老師尚且迷糊,學生可怎麼辦?”

  張偉沉吟道: “這事我已經放在心中許久。自從大規模遷災民來台,這官學校舍和老師早就吃緊,若不是攻台南之事甚急,此事自是諸事之首。況且,現下台南亦是歸我掌握,那邊也需要興辦校舍,諸事與台北相同。這樣,複甫兄,銀子我和廷斌兄出,要多少有多少,由複甫親去內地招募人材,還需幫我尋得一個台南官學的學正,複甫兄,你看如何?”

  陳永華概然道:“這原是我份內之事,你們放心交托給我去辦,我自當竭力辦好。”

  兩人說到此時,何斌方將名冊看完,向張偉苦笑道:“你所保舉的皆是現下台北衛所的軍官,幫辦民政的一個也沒有,雖說衛所是武職,不過終究要給一些名額,否則的話,難免大家會寒心。”

  “此事我思慮良久,知道民無爵則亂心,不過,這武職有限,人多粥少,我亦無法。現在只得如此,待將來奏報朝廷,設立府縣,再說吧。”

  何斌聽他如此說,也只得罷了,卻又問道:“此次保舉,那熊撫台令你我同去,你原本也說要與我同去,現下又推辭不去,這可使得?”

  “若說已受招安,我是當前去拜見他一次。不過,朝廷招撫,亦有誘騙之事。當年胡巡撫騙海上大盜汪直,便是一例。你我在台北乃是主事之人,哪有都去的道理?更何況新打下台南,我更是脫不開身。還是請廷斌兄辛苦一遭,將此番戰事報上去,給老熊再送上黃金兩千兩,讓他好生保舉咱們一番,至于我,就說我留在台南彈壓,脫身不得。”

  見何斌將臉一苦,張偉忙恭維道:“廷斌兄,上次去福州便足見大才,這賄賂朝廷命官的學部在,小弟可是拍馬也追不上,送禮亦是有學問在,可別讓我弄砸了才是。”

  說罷連忙舉杯,與何斌碰杯一飲,何斌無奈,只得將此事一個人攬了,當下便命人拿著他的手令去金礦提取赤金金條,又命人備船,待張偉與陳永華辭出,何斌便攜金上船,連夜自向福州去了。

  張偉回到府中,雖略有酒意,卻是又召了羅汝才、高傑過府相見。見他二人進來,張偉正捧茶啜飲,向二人注目示意,令二人坐下。待一口毛尖下肚,覺得神清氣爽,便向二人笑道:“船上不好休息,響午我便在家補了一覺,晚上又去何府飲宴,只得這會子將你們叫來,可別抱怨。”

  高傑斜簽著身子坐下,聽張偉如此說,忙陪笑道:“這哪敢,大人有命,屬下自當竭力報效,哪有埋怨的道理!”

  羅汝才卻比他沉穩的多,聽張偉客氣,也只是微微一笑,他年歲較之張偉高傑也是大上許多,身為農家時吃了不少的苦頭,不過此人雖外貌老實,卻生性油滑,因受不得窮,卻是想方設法欺騙了不少鄉親,若不是張偉將來招來,只怕沒准哪天便被人打死了。他貪圖享受,又不事生產,張偉將來弄了來,便委他做了軍官,每月幾十兩銀子的俸祿拿著,又有免費的大魚大肉,除了沒有美女隨侍,此人簡直滿意之極。他又有些小聰明,善于察言觀色,張偉令他做監軍校尉,正對他的胃口,于是這台北軍中,無論何事,他皆是按日具報成冊,報與張偉。

  見張偉斜眼看他,羅汝才欠身道:“稟報大人,馮副統領這些日子來,沒有什麼異動,每日上值下班,張羅海防,當真是忙碌的緊。至于留守的全軍將士,亦都是恪盡職守,只是前幾日有幾個兵士斗毆,被馮副統領抓起來打了鞭子,關了起來,余者無事。”

  “唔,甚好。高傑,內地和鄭芝龍有什麼動靜?”

  “回大人的話。福建和朝廷那邊都沒有什麼動靜,只是那鄭芝龍,前一陣子在安海下了個劄子,命所有過閩海的船只都要花錢買什麼‘水引’……”

  “喔?什麼水引,是何意思?”

  “水引源自路引之意,咱們大明百姓,凡離開居處,皆得由當地保甲會同官府,開具路引,方能上路,這水引麼,是說凡是路過閩海之船只,皆需他鄭芝龍開具水引,方能通行。自然,這水引是要銀子的。依據船之大小,貨物的多少來交納銀子,不交銀者,不得通過。”

  張偉冷笑道:“鄭一還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啊!他這不是明搶麼,怎地巡撫不管,那沿海客商也沒有告他的麼?”

  “那個熊巡撫也是個死要錢的主兒,鄭一收的錢自然有他一份,他怎地會反對。至于客商,人微言輕,那鄭一又上報兵部,說是閩粵沿海盜賊眾多,驗水引只是為了堪別盜賊,至于收費多少,那自然是提也不提的。”

  “好了,我都知道了。這台北七鎮可有什麼不穩?”

  “回大人,一切如常,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此皆是大人之功……”

  “成了,不必再拍馬屁。你回去,挑選幾個得力的下屬,此番我打下台南,那邊正在由軍隊管著民政,這終究不是常理。待過一陣子,便會由台北派吏員過去,巡捕營也要派人過去,一切依台北的例。”

  “是,屬下明白,屬下一定認真去辦。”

  見張偉不再說話,只低頭吃茶,兩人知召見結束,便都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出門而去。

  待這兩人出門,卻見張偉身後帷帳內走出一人,卻原來是金吾校尉張傑。張偉見他出來,向他笑道:“張傑,這羅汝才辦事還算妥當,適才沒有什麼謊報瞞報吧?”

  “軍中之事與他無關的,到是全都說了。只是他自已前幾天欲逼娶民女,被馮副

  統領訓斥,若不是馮統領威脅說要報給何爺知道,只怕他仍是不聽。至于馮副統領,最近常往何府跑,有時還留著吃飯,待爺回來後,他除了早上在碼頭上迎接,到是老實了許多。”

  “好,我知道了。你的人不管別的,只管盯著這些監軍營的校尉們,不論大事小事,都給我盯緊了。你下去吧。”

  見張傑出門而去,張偉便上床歇息,只是在床上忍是暗自忖度:“想來這馮錫范知道都是何斌與熊文燦打交道,沒准將來能被老熊大用,提前走走門路,到也無妨。至于羅汝才好色,史有明載,其人狡猾多智,只是愛美色美食,雖兵多將廣,卻是軍紀廢馳,乃以十萬眾降李自成。此人與高傑一樣,只宜做走狗,不能讓其掌握一方……”,略想一會便眼前一黑,酣然睡去。

  待數日後返回,卻道熊文燦將保舉名單拿去,便已代朝廷允准。自此從張偉以下,台北諸將及當初赴台的諸鄖舊大都得了官職,全台上下皆是喜氣洋洋,除了心懸荷人來攻,當真是諸事順心,別無他慮。

  至十二月張偉攻台,一直到二月初,方有四艘荷人大型戰艦,連同十一艘武裝快船來攻台南,施琅用張偉所留方略,先是示之以弱,後以五艘大型戰艦,十四艘炮艦乘夜猛攻,荷軍原本便是虛應故事,夜間挨了第一波炮擊,各艦便匆忙逃離戰場,那大型戰艦到是無甚損傷,只是小型的炮船被擊沉數艘,余者亦隨大船逃跑。

  此戰之後,荷人知曉無法再圖台南,便派遣使者前來談和,在保證台灣的貿易航線後,又賠付了二十萬兩的戰爭賠款,附加卸下攻台戰艦的所有艦炮,方將連同揆一在內的數千俘虜接了回去。

  自此,張偉終于在崇禎元年之初,獲得了台灣的完全支配權,志得意滿之余,眼光自是瞄准了崇禎二年種種大變故,陝西大旱,皇太極經蒙古繞路進關,掠山東河北數十萬百姓,金銀衣帛無數……而張偉現在的所想的,便是鞏固台灣之余,尋機插手大陸。只是他不知道,在他之前,北京的崇禎皇帝,卻已經在想辦法鉗制台灣。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6 AM

第四十五章 設縣(上)

  崇禎帝注視著眼前熊文燦及張偉的奏章,沉吟良久,提起朱筆,在熊文燦的奏章上批道:“所奏之事朕已知道,著該撫酌情辦理,勿使該部尋機滋事為要。”

  又在張偉奏章上批道:“知道了。所奏之事照准。”他繼承皇帝位已有大半年,其實亦是接掌了由他爺爺神宗,哥哥天啟帝禍害的爛

  攤子,即位以來除了剪滅魏閹之外,諸事不順,連組兩次內閣皆是不成。現下陝

  西赤地千里,終歲無雨,餓殍枕藉,哀鴻遍野,他卻又舍不得銀子,只是每日間心

  煩。好在所用閩撫熊文燦甚是干練,上任便招撫了鄭芝龍及張偉這兩個海上巨盜,他已考慮要升熊文燦為兩廣總督,對付在廣東沿海劫掠的海盜。只是那鄭芝龍也罷了,盤據海上的張偉在受撫後卻始終不肯上岸,此番又上了奏折,言稱打跑了台南的荷蘭人,請求加賞。那台灣嘯聚了數十萬貧民,又有上萬的軍隊,崇禎心內委實不能放心。現下既然張偉請求加賞官兵,到是可以在此事上想想辦法。

  他卻不知,此番請求加賞,卻是何斌帶著張偉所給的加封衛所名冊赴福州時,因又給福撫熊文燦送上一筆厚禮,熊文燦高興之余,便當即要為張偉打下台南之事上奏加賞,何斌不好推卻,只得應承,便以張偉之名義給崇禎及兵部上了奏章,請求封賞。原想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誰料熊文燦思忖台北台南所據之地不小,現又有數十萬內地百姓在台,這撫局是他一力辦成,唯恐日後生亂,便也趁著此次機會,上奏崇禎帝,請求犒賞的同時,亦指出需對台灣加以約束,否則張偉位高權重,手握大兵,時間久了,不免會生異心。

  崇禎覽奏,自然在心內暗贊熊文燦老成謀國,只是自明朝中期,海防便敗壞的不成模樣,水師亦是早已腐爛,若不是熊文燦先行招撫了鄭芝龍,朝廷卻有什麼資本來約束張偉?于是允准鄭芝龍收取水引,在海上先行警告,現在,崇禎下決心要在台灣設置官府,由北京派官去台,以監視台北衛所。

  崇禎決心已下,便在此次張熊二人的奏折上准了保舉一事,卻又禦筆一批,命熊文燦知會張偉,朝廷決心要在台灣設立州縣,命張偉將台北台南戶民田土數目詳細報上,再由熊文燦上報皇帝及戶部,確定是設府或州縣。

  熊文燦得了朱批,自然急忙召來台北衛設在福州的聯系人員,將旨意送到台北,張偉接報,卻見崇禎在他呈報的奏折上的批示,另賞賜他白銀五十兩,何斌施琅等人也自賜銀十數兩有差,張偉哭笑不得,急忙找來何斌,苦笑道:“廷斌兄,你看此次麻煩可當真不小。那熊撫台讓咱們上報田土民戶數目,這朝廷設縣也罷了,若是要咱們上交賦稅,那該當如何?”

  何斌亦是後悔不迭,當初沒有堅拒熊文燦,現在惹出這般天大的麻煩,他卻也是想不出辦法,皺眉想了半響,方道:“賦稅咱們是堅決不能交納的,我想朝廷到也是志不在此,關鍵是要派遣官員來,就近監視咱們。”

  張偉點頭道:“這到也是,我想皇帝到也沒有窮到想打咱們這海島的主意,只是因我打下台南,忌憚我將來有可能會造反罷了。派了官兒來,有什麼動靜便報過去,那自然心里就穩當多了。”

  又笑道:“廷斌,你切莫以為這是我那奏章惹的事,此事于熊文燦斷然脫不了干系。咱們銀子送的再多,到底也不如他那顆腦袋值錢,若是咱們鬧出什麼事來,他能安穩麼,現下稟報了皇帝,就是將來出了什麼事,可也與他無關了。”

  “這到也是,這老狐狸!”

  “現下急也無用,咱們只能聽任人家派官兒來了。嘿嘿,只是這台北台南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朝廷不派兵來,來幾個文官又能如何?我料不久之後,皇帝可能就無心顧忌咱們了。”

  “那咱們現下就寫奏折,同意了事?”

  “正是。不過,廷斌兄,需要你再辛苦一次,去面見熊文燦,將免斌稅一事談妥,就說台北大半是去年過來的災民,生計困難,請朝廷免斌。再有,請朝廷只設縣,不設府,就說台南台北來往不便,無有道路可通,設府管制不易,就請由福建布政使司直管便是了。”

  “好罷,我這便去安排船只,立刻便動身。”

  “我便不送兄長你了,陳永華只番赴閩,卻把閑居在家的天啟進士何楷請了來,當真是令人驚喜,我現下就得過官學那邊,迎接人家。”

  “我到也聽說了,這何楷因不事閹黨而閑居在家,興辦‘紫芝書院’,甚有賢名,怎地複甫能有如此能奈,將這名士請到咱們台灣來了?”

  說到此處,何斌將腿一拍,歎道:“可惜我今日就得去福州,不能隨你一同去拜

  見這位名儒,待我回來,一定要整治酒宴,好生結納。”

  張偉笑道:“來日方才,廷斌兄不必著急。”

  說罷起身,自坐車向官學方向而去。他心里亦極是納悶,想那何楷曾是京官,雖

  閑居在家不曾起用,卻肯屈架來台,當真是稀奇之極。

  待馬車行到遷至新竹的官學新校舍,張偉便下車步行,只見官學門口立一鐵牌:“官民人等至此一律步行,違令者斬。”

  此鐵牌是張偉特意令人在新學校門前鑄立,有鑒于學校內不少學生是官吏富商子弟,在鎮北鎮時,不論是學生或是其父母,常有驅車直入校園之事,張偉見了數次,心中大怒,乃令人鑄此鐵牌,自此之後,無論貴富子弟,若是平民之子弟,一律步行入校,便是張偉本人,來官學時進門亦需步行。此謂之學府門前無貴賤之分,學者為尊之意。

  待入正門後,一直走了半里多路程,方到了陳永華辦公備學之處。此新校舍乃張偉撥巨資所建,擁有校舍數千間,以學科分為數段,極目看去,只見那校舍房間綿延不斷,僅是操場,便有十余個之多,那操場最大之處,便是未來的軍校所在。張偉與陳永華熟不拘禮,到了他房門前便一推而入,卻見那陳永華坐在正中,身邊團團圍坐著十余人,大半是二十余歲年紀,只陳永華對面端坐一名黃臉儒生,看模樣卻是有三十來歲,見張偉目視于他,便微微點頭,向張偉拱手一笑。

  張偉見他默然有君子之風,一舉一動無不有大家風范,心中隱隱猜到此人便是何楷,便向陳永華笑道:“複甫,聽聞你將閩人中的大儒何先生請了來,不知這座中哪位是何先生,還不快快向我介紹?”

  “志華,你這人當真是冒失鬼。哪有這般直沖進來的道理!”

  “哈哈,小弟失禮,只是心慕何先生,故而不及通報……”向房內諸人拱了拱手,又笑道:“以弟所看,這房內儒雅有先儒風范的,必然是端坐于複甫兄對面的這位先生了?”

  “正是,這位正是創辦紫芝書院的何先生!”

  張偉聞言,立時向躬身何楷行了一禮,道:“在下向何先生行禮,何先生大才,竟肯屈尊枉顧台灣這彈丸小島,本島有志向學的學子們,當真是三生有幸!”

  又道:“張偉無才無德,無以可報先生,張偉知先生以培育英材為畢生樂事,故而先生既然來台,有關這台北官學的一應所需之物,只要先生張口,張偉無不具辦,絕不敢怠慢!”

  那何楷自然早已知曉張偉便是這台灣之主,雖說名義上只是台北衛所的衛指揮使,但這全台之境早便在張偉控制之下,朝廷只是虛應故事罷了。他早年曾任京官,大官兒見了不少,象張偉這樣年紀輕輕便一手創下如此基本的英傑,卻也是第一次得見,張偉甫一進門,他便知此人不是凡品,見他毫無顧忌的打量房內眾人,心中亦已猜中此人就是張偉,待其與陳永華一番對答,自是確定無疑。他現下已是白身,于禮而言見了張偉卻是要下跪見禮,卻見張偉卻向他一躬,當下急忙站起,將張偉兩手一扶,急道:“志華兄,怎可如此!何楷一介平民,擔當不起!”

  “何兄肯來助張偉一臂之力,張偉行上一禮,卻又如何,何兄當得。”

  “此番陳複甫到我書院相請,我初時卻是不願的,待聽說志華兄的種種舉措,方始動心,待派了弟子過台來實地參觀,方確定了來台的決心。此次過來,也是本人的素願,為天下教英才,亦是何某的幸事,志華兄不可再客氣,否則,便是要攆走何某啊。”

  張偉聽他說完,方將身一直,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唯有多謝而已了。”

  眾人經他這麼一鬧,場面卻是比適才熱絡了許多,何楷此次帶來不少年青弟子,各人都是躊躇滿志,只是不知道張偉為人到底如何,他們之前聽說了不少張偉為人專斷,鐵血敢殺之事,卻不料他在此處卻是如此平易近人,絲毫沒有朝廷三品大員的勢式,各人都是心頭一松,臉上浮現笑容。

  卻見張偉向何楷問道:“聽說何兄在閩創辦的紫芝學院亦是聞名鄉里,何兄來此,那學院卻是如何料理?”

  何楷歎道:“此事一提,便足以令人傷感。何某創建學院,原只是打算閑暇之余,能為朝廷教導出一些可用之才,哪有半分謀利的打算?卻不料那周遭上下人等,皆以為何某靠這書院賺了不少銀子,尋常人等自是不敢來尋何某打秋風,只是那些官員……唉,隔三岔五的來尋麻煩,何某不堪其擾,正欲結束書院,卻不料複甫兄前來相邀,何某便決心來台,繼續教授學子。”

  說到此處,又向張偉笑道:“原本到也不知道此處究竟如何,抱定了不合則去的打算,現下來台,見到如此宏偉寬大的校舍,又有指揮使大人鼎力支持,何某哪敢不竭心效力,依指揮使大人的舉措,潛心教學?”

  他身邊弟子聽到此處,亦向張偉笑道:“學生不管別的,只是在這官學門口見了那鐵牌,便知道這台北上下,如何重視教學之事了。”

  當下各人說的熱絡,又將張偉關于官學的分科,辦學方針拿出來討論一番,自何楷以下,無不對張偉廢除八股教學,細分學科的辦法大加贊賞。何楷歎道:“自唐宋以降,無不用科舉用人,本朝太祖又用八股取士。尋常書生每日只知四書五經,哪知唐宗宋祖?除了子曰詩去,再無所長,這樣的人于國何用?難怪咱們中國之國勢每況愈下,若還不幡然改變,別尋良法,只怕數百年之後,中國將衰頹的無以自立。”

  張偉正待擊掌贊歎,卻又見何楷皺眉道:“只是志華兄設的明經明算明射各科,吾都贊同,卻要引那西學進來,何某不敢苟同,咱們華夏于他物或有不足于外國之處,這學問麼,數千年來都是外國人向咱們學習,哪有咱們倒轉了向他國學習的道理?”

  “何兄,我到不是要學子們向外國人學習,只是海納百川,國外之人亦並非全是蠻夷,那歐羅巴州之人能遠涉萬里重洋來到此處,又有強兵利炮,他們的學問亦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大學士徐光啟,便也曾潛心西學,于曆法制器皆有很大的成效,何兄以為如何?”

  “志華兄這麼一說,何某到覺得自已鼠目寸光。只是有一條,那洋人的制器科學咱們能學,其余的政治文學之道,不學也罷,志華兄以為然否?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7 AM

第四十五章 設縣(中)

  張偉自是知道這些傳統的士大夫要改變起來甚難,他自已到也不想將中國傳統文化中優良的一面全然否定,西學有西學之長,難道中學便全無是處?只是現在西方的政治與法律制度已然遠超中國,這才是他竭力想借鑒學習的,見何楷現下堅持不授西學,張偉便笑道:“何兄既然如此說,那麼何兄自去教授國學,至于西學中有一些好的,我去尋一些西人老師來教授,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如此便可行了吧?”

  “那是自然!”

  何楷聽得張偉所云:“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一說,心中大暢,一時間面露笑容,撫掌稱善,陳永華見氣氛和睦,心里也是欣喜的緊。當下便由張偉領頭,帶著何楷及其隨行眾弟子,一起隨張偉出門到張偉府中飲宴。

  何楷步行出了校門,登上馬車的一瞬間,卻突然悟道:“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不是還要學西學麼!”

  心內原本還要與張偉折辯幾句,卻又見各人都春風滿面,登車而去,心里暗歎一聲,只得罷了。

  中午接風酒吃過,張偉便與何楷商定了年金用具等事,暫且還由陳永華領學正,待台北台南皆設縣後,由張偉保舉,由陳永華任台南教諭,何楷任台北教諭,這教喻只是從七品的小官,以何楷陳永華之能,原本亦不在乎區區官職,只是台北教舍已然齊備,台南卻要一切從頭草創,兩人到是為去台南爭的臉紅,還是張偉言道陳永華比何楷年輕不少,吃點辛苦原也是應該,親自拍板定了下來,兩人這才無話。

  張偉待台南諸事平定,又派船將陳永華等一干人等送至台南,調周全斌領神策軍返回,留施琅于台南,鎮守全台海域,劉國軒守大員,戒備外海,張偉又令高傑加強金礦護衛,非張偉親下手令,任何人皆不准進入。

  待何斌至福州返回,得知熊文燦對台北的一應要求皆已答應,他原本便不圖台灣的那點賦稅,見張偉答應朝廷設縣,自然是喜不自勝,些須條件,自然是滿口答應。待何斌回台之際,卻又問及台北炮廠一事,原是張偉奏折里提起台南一戰曾使用自鑄火炮,崇禎正為遼東火炮不足頭疼,覽奏之後便令熊文燦查實台北炮廠一事,熊文燦卻又如何能得知台北情形?到台北之人,只能在港口碼頭逗留,稍走近一些,便有台北巡捕營的兵丁跟隨,想要打探消息談何容易。他派了幾股細作都是無功而返,此次見何斌親來,無奈之下只得開口打聽,何斌無法,只得炮廠一事告之,只是將規模和制炮的速度水准大大縮小一番,饒是如此,亦是比當時明廷下屬的任何一處鑄炮廠的規模皆大,熊文燦聽報後默然不語,端茶令何斌出門,當即便令屬下清客寫了奏章,將台北之事報與崇禎。

  待崇禎元年四月,終于接到福建知會,朝廷派下的台北台南知縣即將到任,只是令張偉何斌郁悶的是,崇禎聽說張偉有炮廠後頗是心動,只是當日何斌說明此炮廠是張何二人自掏的腰包,只說現在兩人都是朝廷命官,他到底也不好朱筆一批,便將那炮廠拿了過來。三番四次的考慮思量過後,便決定派個干才過去,一來學學張偉的炮廠是如何運行,二來借個名義掌握炮廠,以備不時之需,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他大皇帝要屬下“樂輸”幾門大炮,做臣子的還能拒絕不成?便下旨起用了一名“冠帶閑住”的火器干才,授似兵部職方司員外郎一職,前去台北炮廠充任贊畫。

  聖旨在台北一開讀,張偉表面上自是山呼萬歲不提,肚子里卻是將崇禎和熊文燦的直系女性親屬問候了個遍,他身後諸人見他神色不愉,雖聖旨中封他為“建武將軍”,品階升了兩級,有了從二品的將軍爵位,各人原本要上前道賀一番,也只索罷休。

  那宣旨的校尉原本是綿衣衛的百戶,哪曾見過接旨人如此臉色,他是驕橫慣了的人物,當下便要不管不顧吵將起來,何斌見那校尉一臉怒色,忙上前圓場道:“建武將軍他早上受了風寒,不是有意怠慢,請校尉莫惱。”

  說罷,又遞了一塊金錠與那校尉,方見他神色轉和,笑咪咪去了。何斌自又安排他上船去了。待回頭轉身,正要相勸張偉,卻見張偉捧著聖旨,神色卻與適才大大的不同,不但沒有不悅之色,眉眼間反道是喜氣洋洋,何斌大詫,忙上前問道:“志華,你該不是氣暈了頭吧?怎地現在看著聖旨又是這般神色?”

  “廷斌,我適才氣悶不過,簡直想令人砍了那校尉,反他娘的。皇帝也未免是得隴望蜀,設官立縣也罷了,還派人來‘贊畫’我的炮廠,我要他贊畫個鳥!”

  他這般大逆不道之言出口,身後的台北諸將卻是無甚反應,何斌只皺眉道:“志華,咱們既然已受了撫,總該有個臣子的樣子,皇帝也不是要咱們的炮廠,只不過派人來學習一下,又有何妨。便是要咱們鑄上幾門炮獻上去,只也去打女真人,你不是一向最恨遼東之事麼,現下找你要幾門炮就不成了?”

  張偉聽他一說,冷笑道:“廷斌,若是這火炮果真能助大明擊敗那女真蠻子,不要說幾門,幾十門上百門又如何?朝局腐爛,你不是不知,遼東的關甯鐵騎再能戰,吃得住後方掣肘和前方亂指揮麼。”

  見何斌還要辯駁,張偉又展顏笑道:“好了,廷斌兄,咱們不爭這事。此番朝廷給我派來的這位兵部員外郎,當真是是個寶貝,呵呵,抵的上百門大炮!”

  說罷仰天大笑,樂不可支,身旁的何斌和周全斌等人面面相覤,周全斌忍不住上前問道:“大人,到底是什麼人,令大人你如此開懷?”

  “嘿嘿,爾等現下不知,等將來自會明白。這位孫元化贊畫,可是皇帝白送的人才,我卻之不恭,只好笑納了。”

  見各人目瞪口呆不知所已,張偉又皺眉咂嘴道:“就怕他……算了,先笑納,恩,笑納之。”

  說罷向何斌笑道:“知縣是誰聖旨里到沒有說,可能皇帝只是在乎炮廠,知縣便

  隨便挑了兩個來。他們明天就到,先暫且安頓在我府中,等上任了再說罷。”

  交待已畢,便自得意洋洋回府去也。其余人不知,張偉卻對這位中國曆史上有名的基督徒文人、火器專家、政客、領兵統帥知之甚詳。他曾經系統的學習過徐光啟翻譯的《幾何原理》,用來鑄造改良大炮的彈道。朝鮮人曾評價孫元化曰:“清儉口雅,雖威武不足,可謂東門得人矣”。先是在天啟六年被舉為“邊才”,與袁崇煥一同守甯遠,負責督造西洋大炮,袁擊退努兒哈赤,靠的便是孫元化所鑄之大炮,袁崇煥向天啟帝舉啟孫元化曰:才識兩精”,天啟帝亦誇獎道:“甯遠大捷,年來僅見。”于是,大賞有功人員,孫元化得白銀十二兩正。原本便賞的太薄,後來孫元化又得罪了閹黨,被令“冠帶閑住”,直到崇禎元年起用,後來又任登萊巡撫,節制祖大壽、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樣的領兵大將,又曾上疏崇禎,請以西洋大統練兵,又曾買馬組建騎兵,在登州鑄有仿西式大小火炮五百門,崇禎三年曾下旨褒獎孫曰:“實心任事”,待後來孔有德反,拘孫元化,也因慕其人而放歸之,誰料崇禎卻不理會臣子是否忠心,因孫某壞了事,便下旨砍了腦袋了事。按照原本的曆史路線,孫元化在崇禎元年該當是回京任職,因其是徐光啟門生,徐在崇禎初年頗受皇帝器重,故而孫元化到也是扶搖直上,此次崇禎帝重視台灣島炮廠,終于將這位知名的火器專家派了過來,無心之中,讓張偉得了一人才,張偉又豈能不喜?當即便打定了主意,不論孫某降是不降,總歸是留在台灣,休想離去的了。

  當夜張偉喜滋滋入睡,待第二天僕役將他叫醒,梳洗一番,便聽人報了碼頭上官船來到,張偉坐上馬車,便向碼頭而去。

  待到得碼頭,何斌以下所有的台北吏員皆已到碼頭等候,因並無台北衛所之事,周全斌等台北將領到是一個也未來,待張偉到得碼頭,何斌正命人鳴炮歡迎,又令巡捕營官兵擺隊相迎,著實是給足了朝廷的面子。

  待肅靜回避等牌、棍先導下船上岸,至船上走下三位身著官袍之人,打頭的頭戴烏鈔,身著五品文官補服,自是那孫元化了,史載此人“相貌奇偉”,張偉原本以為必然是高大英俊之士,現下見了他,卻是個高個兒胖子,大臉盤小眼睛,下巴微有胡須,原本張偉還打算在他眼中看到“精光四射”,後來見他楞著張四處打量,眼泡微腫,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心中奇怪,心道:“難道這人便是‘英才’,看起來可大大的不象啊。”

  肚里嘀咕,卻是笑嘻嘻迎將上去,向孫元化拱手道:“孫先生,有失遠迎,請恕張偉無禮。”

  “張將軍客氣,您是二品將軍,卑職該當給您行禮才是。”

  “先生不必客氣,我早便聽說先生在甯遠協助袁大帥擊走那努兒哈赤,那老頭起兵打了幾十年的仗未嘗一敗,卻傷在了先生所鑄的紅衣大炮上,一怒之下嗚呼哀哉,先生之大才,實在是令弟傾慕。”

  孫元化到沒有料想到眼前這前海上大盜,現任的衛所將軍卻對他的光榮曆史知之甚詳,明朝文人曆來輕視武官,別說張偉這樣的小小衛所官兒,就是當年在遼東,與袁崇煥一同守遼東時,手下什麼將軍總兵之類的汗牛充棟,卻哪里能將張偉這海盜看在眼里?此番來台,不過是稟承帝命,前來看看這海外蠻荒之地到底能鑄出什麼好炮來,待堪察完畢,他自然是要回京述職複命的,故而那兩個知縣都帶了家眷來,他卻只身一人前來上任,現下見了張偉如此誠墾客氣,心里又是得意,又有些須感動,便向張偉笑道:“將軍實在是太客氣了,元化擔當不起。”

  何斌見張偉只顧著與那孫元化寒暄,卻把這兩位知縣晾在一邊,便趁著孫元化的話頭,過來笑道:“志華,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兩位知縣,請孫大人暫歇,志華,過來迎接兩位知縣。”

  因知縣的官階與張偉相差甚遠,待張偉一走近,那兩位的知縣便搶先躬身一禮,向張偉呈上手本,齊聲道:“卑職史可法,王忠孝,拜見指揮使大人。”

  “唔,兩位請起。”

  張偉打開手本,細細看去,只見那手本上用毛筆小楷細細寫了兩人的履曆,姓名

  ,看了一回,便將手本一合,交還兩人,漫不經心問道:“你們兩位,哪位是史可法,哪位又是王忠孝?”

  張偉一問,其中約二十六七的知縣便又躬身行了一禮,用著濃厚的河南口音答道

  :“卑職便是史可法。”

  “嗯……你此來不易,記得要實心任事……”

  說到此處,張偉忽然頭一懵,心道:“史可法?!史閣部大人?”只覺眼前一黑

  ,立時暈頭轉向,差點載到在地上。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28 AM

第四十五章 設縣(下)

  張偉暈頭轉向之余,勉強定住心神,半響方又向那史可法笑道:“你可是字憲之,河南祥符人士?”

  那史可法聞言大詫,忙點頭道:“下官正是河南祥符人士,亦正是字憲之,不知道指揮使大人如何知道?”

  “這個,呵呵……”

  張偉干笑幾聲,答道:“朝廷要派知縣過來,我總得打聽一下來曆,免得失禮啊。”,史可法聽他如此說,方才釋然,笑道:“下官多謝大人關心。”

  何斌在一旁聽了,卻是不信張偉的鬼話,心道:“傻子都知道你不喜皇帝派知縣來,哪會有心思理會是誰,這話騙的了史知縣,卻是騙不了我。這張志華鬼鬼祟祟,又不知道在弄什麼鬼了。”

  張偉自是不知道何斌腹誹,拉著史可法的手又是好生勉慰了幾句,方轉頭看向那年

  紀稍長的知縣,那知縣見張偉看來,到也不等張偉開口,向前一禮,恭聲道:“下官王忠孝,見過指揮使大人。”

  “好好好,不必多禮,請起身。”

  張偉頻頻稱好的同時,心中又在暗想:“王忠孝,名字起的當真是偉光正之極啊,不知道又是什麼來頭,一時卻想不起來……”

  見那王忠孝模樣雖不是很出眾,眉宇間卻有股溫潤儒雅之氣,舉手投足比史可法更加的持重守直,一來是年紀稍長,二來顯然是所謂讀書人讀書養氣的功夫了。

  一時半會想不起是誰,便將手略拱一拱,虛邀一下,迎接一事,便告完畢。

  那孫元化原是極不喜這些俗禮,在京為官之時便因失禮于長官受過訓斥,同僚也大半不喜他那隨意不拘的作派,現下因初來台北,見張偉等一干台北官吏嬉笑相迎,到也不好拂袖而去,候在原地枯等無趣,便四處張望,一看之下,到教他出這台北碼頭與其它碼頭不同之處來。他原本到過遼東,曾數次登過皮島,全國各地的沿海碼頭也去過不少,卻甚少能與台北碼頭相比擬者。

  極目看去,只見一條四十米寬的青石大道通向內陸,大路兩邊皆種植柳樹,初春時分,因這台北比之內地溫熱的多,柳樹都以發芽抽枝,遠遠看起,兩邊垂柳依依,長長的樹枝隨風輕擺,他游曆全國各地,何曾見過如此平整美觀的道路?再看那碼頭,綿延逶迤數里,分為漁船、商船,戰艦停泊區,岸上的建築皆是美觀整齊,那漁船及商船停泊區雖是有數百艘船來來往往,卻也是秩序井然,一切調度皆有官府小船及岸邊高塔進行,那岸上也是乾淨整齊,雖是人來人往不斷,卻絲毫沒有內地碼頭那般的髒亂。他此來便是自廈門碼頭上船,那碼頭嘈雜髒亂,港口處死貓死狗垃圾成片,未開船前于船艙內便是沖天的臭氣,再加上那船家的吵鬧,油煙,雖是官船亦不能清靜,諸般氣象,哪能同這台北碼頭相較之萬一?

  心頭暗贊之余,卻是也不免對張偉這位台灣主事之人起了好奇之心,看那張偉相貌平平,舉止雖說是豪爽大方,待人接物亦是平易近人,只是實在看不出來他二十四五的年紀,便可以創下這般基業,還能整治的如此出色。因見張偉與兩位知縣見禮已畢,孫元化便張口道:“指揮使大人,咱們可以去台北官衙了麼?”

  “自然自然,不過天近響午,請各位去我府中,在下略備薄酒,為各位接風洗塵,請務必賞光。那台北衙門正在擴建,需得加建後院,方能住入,在此之前,還得請各位在我府中暫住。”

  “如此也好,那便叨擾大人了。”

  張偉見史可法與王忠孝尚在遲疑,便笑道:“兩位,難不成去露宿街頭不成?還是隨我去吧。”

  那王忠孝施了一禮,道:“下官們隨便找些旅館,也能將就歇息。不敢打擾大人。”

  “唉,說的哪里話來!幾位到了我的地頭,難道還讓我將諸位趕到大街上去麼?再有,這台北甚少有行商過夜,大多是辦了貨即刻便行,生意人最怕耽擱,就算是有暫留台北的,亦是不許離開碼頭,是以咱們台北是沒有旅館的。”

  見兩人還在遲疑,張偉自是知道他們臨行前皇帝自有交待,不得與台北眾人太過擠近,心里嘿然一笑,心道:“這古人通信不便,皇帝只說不能太過接近,要保持距離,可惜啊,這臨機處置又教他們怎麼辦?現下拒絕我,可是他們理虧!”

  那史可法與王忠孝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法,史可法到底要比王忠孝有決斷些,便向張偉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下官們便不客氣了。”

  一旁孫元化早便等的不耐煩,他沒有到京師,而是直接在家接了聖旨便來台灣,崇禎原也不指望讓他留台,故而也沒有什麼特別指示,此人一向與人際關系陰謀政治上幼稚的很,哪里能曉得這兩位拖拖拉拉的知縣實是受了皇帝的指令,務必要監視張偉,不得與台北之人過從甚密,兩人接命之後便商訂了幾項原則,這不吃請,便是其中之一了。現下張偉不但要請吃飯,還需住在張府,兩人原先想的原則,在張偉笑咪咪的邀請下立時碰的粉碎,無奈之下,只得答應,心中只道:“這可是你請我的,我總之不念你的情就是了。”

  心里明知只是自我安慰,也只得強擠出笑容,史可法答應之後,便轉身向從家中帶來的長隨道:“吩咐轎夫將轎子抬過來。”

  孫元化與王忠孝便也各自吩咐家人將停在岸邊的轎子提來,孫元化又向張偉笑道:“大人,還需麻煩人在前引路才好。”

  “路麼,順著路一直走,自然就到鎮北鎮了。只是幾位不需提轎,我早已命人備下官車,行起來又穩當,比起轎子又快,幾位坐車便是了。”

  說罷便向不遠處官道上樹陰處招上一招,便有三輛特意打造的輅車駛了過來,四馬而駕,前設禦者,紅黑漆,太平盤,輅設云頂,鍍金獸頭,四輪,十八輻,除了少上一些佩飾,車身稍矮,以及沒有鍍以龍頭,一切規制皆與皇帝大輅同。史可法等 三人一見,立時同聲向張偉道:“張大人,這未免僭越太過!”

  張偉詫道:“僭越?沒有啊!台北七鎮縱橫數百里,皆是以官道相聯,輔以官車來往,眾百姓亦是乘坐馬車,除了沒有鍍金佩飾,亦有兩匹馬的小馬車外,一應模樣皆與此車同,若是僭越,這台北數十萬百姓大多僭越過啦。”

  他此言一出,史可法等三人面面相覤,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答為好,過了半響,方有那王忠孝吃吃說道:“大人,雖說如此,這馬車的規制與皇帝大輅同,做臣子的萬萬不敢乘坐,我等三人,還是坐轎便是了。”

  張偉冷笑道:“諸位可知,我這台北雖是一縣,地方人口卻相比擬內地一府,幾位不肯坐車,難道成日要打鑼坐轎下鄉,驚擾鄉民麼?你們又是文人,騎不得馬,若只是坐堂辦公,又怎能知地方情形!皇帝派你們來,可不是屍位素餐的吧?”

  孫元化到還無可不可,史可法與王忠孝聽他說的有理,一時間辯駁不得,只是漲紅了臉,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張偉見孫元化神色轉常,不再面露驚愕之色,便向他笑道:“以孫先生大才,難道這台姓都坐得,孫先生反倒不敢麼?”

  孫元化吃他一激,當即便把下袍一掠,縱身上車,端坐在車上向下笑道:“這馬車看起來威風,坐上去不過是看的遠些,到也平常。”

  張偉大笑道:“好!不愧是徐光啟老先生的弟子!”

  又向史王二人道:“如何?入鄉隨俗吧?”

  兩人無耐,只得也扭捏著上車,心中暗念罪過,待坐上座位,舉上四看,這馬車不比他們坐過的騾車之類,寬敞高大的很,陳設又精致舒服,兩人雖初始尚覺得別扭,待車夫將鞭一揚,馬車飛速行將起來,那道路又平又直,兩邊又有柳樹成行,再看向四面莊稼,皆是長勢喜人,不覺在心里歎服:“原本只以為張偉是尋常海盜,不想把這台北治理的如此,當真是可驚可歎。”

  史可法原本一心要在台北施展拳腳,使得台北眾平民百姓心向大陸,忠于大明,現在看了路邊情形,心里已是失了信心,只道:“這張偉把台北治理的如此,我還怎麼與他爭民心?”

  待車行十數里,亦不過費了小半時辰功夫,到了那鎮北鎮外,便可見大路兩邊次弟排列了不少成片的房屋。與一般平房不同,那些房屋高大軒敞,隱約可見每間房內皆有不少人影來回奔忙,孫元化等三人奇怪,忙問了駕車車夫,方知道是張偉何開放式等人興辦的絲、布、瓷器、硯、筆、墨等工廠,雖說只興辦一年有余,已是用工十余萬,每天來往于台北碼頭的船只,大半是前來運送貨物,出口貿易的。史可法又打聽一番,方知在新竹鎮還有不少糖廠,大屯山脈尚有無數的鐵、硫碘、硝石礦,每天都有數萬礦工奔忙開采,所得礦物除滿足自用外,尚可貿易獲利。這台北近八十萬人,真正靠種地為生的,只是半數。

  史可法聽得這些,心內更是吃驚,只道:“原來這台北之富,已是甲于江南!”

  到了鎮北鎮上,卻又是一番不同景像,鎮上大道又比通行大路寬上許多,除了一樣是青石輔路外,大路兩邊卻又種滿了各式花草,兩邊房屋皆是數層的小樓,皆是青磚碧瓦搭建而成,臨街的一面開窗,因是正午時分,隱約可見那些樓房內有主婦忙碌,一陣陣飯菜香氣飄揚而出,史可法等人皆是暈船,那孫元化更是吐的不知人事,下船之際張偉見他神情萎靡,正是因此。現下聞了這些香氣,眼前景色又是如斯,三人都頓覺饑餓,那孫元化腹中更是如雷鳴般叫將起來。

  到得張府門前,到是未如三人預料那般豪華壯麗,進得大門,雖說這府邸的大小規制較之京城貴戚也毫不遜色,只是那房簷屋頂卻沒有什麼華麗裝飾,進得正廳大堂,亦只是平常擺設,什麼檀木古董之類,卻是絲毫沒有見到。

  待僕役送上銅盆面巾,請三人到偏廳寬衣洗沐,洗去臉上塵土,又換上主人特意備換的寬大家常衣袍,三人皆是覺得神清氣爽,那孫元化的肚子,未免又咕咕叫了幾聲。待洗沐完畢,自又有僕役將三人領回正廳,張偉何斌何楷等人皆已在廳內等候,三人進來,不免告一聲罪過,又推讓一番,方讓張偉坐了主席,其余各人各依品級而坐。

  張偉見各人坐定,便將手中酒杯舉起,向各人敬了一巡,眾人又你來我往喝上數巡,那孫元化原本酒量不大,又暈了船,現下雖是肚餓,菜未吃幾口,酒到喝了幾巡,見張偉舉杯向他敬酒,腦子一暈,張口說道:“張大人,我看你在這台北弄的這般大好局面,想來你志向不凡,該當不會是想造反,奪了大明江山吧?”

  張偉聽他冷不防說出這一番話來,卻是一楞,史可法與王忠孝也是沒想到孫元化此人盡然如此大膽,他二人雖有此想法,卻是只字不敢吐透,不防孫元化意然一口說將出來。

  當下滿桌人等,就連何斌在內,均停杯住飲,看那張偉如何做答。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0 AM

第四十六章 制約(上)

  張偉聽他冷不防說出這一番話來,卻是一楞,史可法與王忠孝也是沒想到孫元化此人盡然如此大膽,他二人雖有此想法,卻是只字不敢吐透,不防孫元化意然一口說將出來。

  當下滿桌人等,就連何斌在內,均停杯住飲,看那張偉如何做答。

  卻見張偉從容笑道:“孫兄,你可知我手下有多少人馬?所需糧草幾何?我若舉兵而反,後方需有多大的能量支持?”

  孫元化醉眼迷離,想了一番,方答道:“據內地傳言,你手下約有萬人,戰船數十,嘯聚海上不服王化,這台灣治下約有百余萬民,若你想揮兵入內地,只怕開始尚能縱橫一時,待朝廷調撥閩、粵、浙、直隸各總兵官帶兵圍剿,輔以地方衛所,鄉兵,只怕你是越打越少,稍有不慎,便陷身內地,想逃回海上亦不可得。至于所需糧草,從台灣運轉不便,且容易被截斷,若是從內地征調,亦是休想。你若是劫掠,只怕不等官兵圍剿,地方的鄉兵便可以令你頭痛了。”

  張偉聽他說完,到也不惱,只撫掌笑道:“孫兄不虧是打過仗的行家,這番話說出來,可比我什麼辯解都靈。我用心治理台北,不過是兩個想頭,一來自已發財,二來讓跟隨我的屬下和百姓能過上好日子,庶已不愧于心,便足矣了。”

  看看史可法等人露出釋然的表情,卻又突然道:“至于什麼報效朝廷,忠于皇帝,我這海外野民,卻也是不想的。在這台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的話,便是王法,規據如此,諸位慎之。”

  他這番赤裸裸的威脅之辭一出口,原本便緊張的氣氛愈加凝重,史可法將酒杯一頓,拱手向張偉道:“大人這話,下官無論如何不能贊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濱,莫非王臣。大人雖自海外歸來,到底是中國之民,哪能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語,若是如此,可法等不敢逗留,這便請大人放行,讓我等返回,讓大人在此稱王稱霸便是了。”

  張偉冷笑道:“我祖上可是宋人,就是要尊,只尊趙宋的皇帝!”

  他這般蠻不講理,到弄的這三位儒臣不知道如何辨駁是好,過了半響,方由王忠孝答道:“那趙宋已亡,現下的中國卻是大明的天下,大人是中國之人,自當要奉明朝為主。”

  何斌眼見氣氛越來越僵,忙笑道:“諸位莫氣,志華千好萬好,就是一飲酒便愛胡說,他這是酒話,諸位可千萬莫要當真!”

  如同配合他一般,張偉仰天打了幾個哈哈,笑道:“啊……是有酒了,諸位先生莫怪,我是粗人……適才是酒後胡言罷了……”

  說罷“砰”的一聲倒在桌上,不消一會功夫,便是鼾聲大作。他這般一倒,各人自然也無法再飲,當下由張府中僕役將孫元化等三人引到後院,各人都安排了一進獨立的小院,諸樣家俱也亦齊備,除孫元化沒有家眷,史可法與王忠孝都是帶了妻子兒女而來,現張偉安排的妥帖,心里自是感念。

  那孫元化空腹飲酒,早已是醉眼迷離,待僕役將他引入房內,他往床上一倒,便自呼呼大睡。那史可法與王忠孝卻是無法入睡,兩人初入台北,便吃了張偉好幾個悶虧,他們皆是崇禎元年進士,雖說那八股文章做的如花團綿簇,這政治陰謀斗爭卻是不曾涉足,只是史可法到底是治世之才,腦中將上岸後諸般事情過了一遍,心中已是有了定論,見王忠孝愁眉不展,悶坐于椅上,便向他笑道:“王兄,事已至此,愁亦無用。我等當拿定了主意,若是張偉反叛,咱們為皇上盡節便是了。”

  “我意亦是如此,只是悔不該將家眷帶來,連累家人,我心中不安!”

  史可法歎道:“若果真事情壞到那個地步,也是各人的造化不好,我料那張偉不會讓咱們把家人送回,王兄若是心存此念,還是打消的好。”

  又笑道:“不過王兄且放寬心,張偉雖說是桀驁不馴,我看他只是對朝廷心存不滿,現下說他想造反,那也是沒影的事。他雖說有些實力,到底不能和大明舉國之力相抗衡,便是那福建的海防游擊將軍鄭芝龍,我來前打聽過,海上實力亦是不下于張偉,他若是敢反,又豈能接受朝廷設縣!只是他心中郁積的不快,今日拿我們做臉發洩罷了,王兄,台北之事不足為慮,不足為慮啊。”

  王忠孝聞言亦道:“當今聖上是中興令主,即位後諸般舉措皆是不凡,只要大明國力蒸蒸日上,他這小小土霸王,也只有袒露上身,身縛草繩,向皇上求饒的份!”

  又疑道:“只是這張偉如此蠻橫,咱們這縣官,可是不好當啊。”

  “無法,咱們只能用心去做,方能上不負離京時皇帝殷殷囑托,下不負台灣這百萬蒼生黎民,求仁得仁罷了。”

  兩人又嗟歎一番,商討了一番為官之道,只是這兩年都是去年剛中的舉人和進士,到台灣來之前,不過是埋頭苦讀的書生,又哪里有什麼為官之道可以研究?到是史可法曾師從于明末東林大儒左光斗,那左光斗因于魏忠賢做對而被投入詔獄,打的渾身稀爛,那史可法到是不懼自身安危,前去探望老師一次,在獄中又被左光斗大大的教育一番,因此現下年紀雖輕,心里卻早便是水火不浸,沉穩干練遠勝于常人。

  待第二天天明,自有張府下人侍候起居,這三人原本也是尋常家境,隨身帶的幾個長隨而已,哪曾享受過如此待遇?孫元化見眼前早點便是擺滿了一桌,他到是吃的痛快,王忠孝與史可法到是不敢多吃,生怕這些享受把自已潛移默化,眼前小菜雖多,也只是用筷子略點幾下,將就著吃了一碗稀粥便將碗筷放下,那王忠孝便問道隨侍在旁的張偉家人,道:“你家主人何在?”

  “回老爺的話,我家大人清早便出門查看各家工廠,臨走教小的好生侍候幾位老

  爺,若是老爺們問起,便教老爺稍待,等他回來。”

  三人聽他說了,到也不在意,那孫元化吃完將嘴一抹,便向那家人道:“既然你們爺沒空,你去尋駕馬車來,載我去台北炮廠,我要去看炮。”

  那家人聞言,只笑著打了個拱手,回道:“老爺見諒,大人曾吩咐過,幾位老爺用餐完了,可以到鎮上略逛一逛,若是要出鎮什麼的,還得等他回來才是。”

  “咦!他要將我們軟禁不成?”

  “老爺您這是哪兒的話!咱們家大人說了,幾位要在鎮上逛逛,那是只管自便,只是出鎮關防不便,還是由他先領著的好,待台北巡兵和各處的守衛都接到命令,再給諸位老爺下發通行火牌,那時候幾位只管請便。”

  史可法見孫元化還要爭論,便將他手一攔,笑道:“張大人也是好意,現下諸位示諧,咱們便自已四處逛逛,也是大人美意。”

  “可是我想早些完事,好回京赴命。”

  “孫兄,操切之間只怕不得要領,匆匆回去只怕也不好向皇上交待,便多待些日子又如何,權當是陪我和王兄了。”

  那孫元化鼻中一嗤,道:“這彈丸小島,又能鑄出什麼好炮來了,皇上只是風聞,讓我來看看罷了,也好,我便只當多陪兩位年兄就是了。”

  說罷便令那家人領著三人出了張府大門,于鎮北鎮四處漫無目地的逛將起來,三

  人昨日乘車而來,尚且驚詫于這鎮北的繁華,現下各人在這鎮北街頭漫步而行,腳踏在乾淨整潔的青石大道上,耳邊是來自南方諸省的行商討價還價的聲響,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當真是熱鬧非常,又見那四處商行店鋪雖是來人行商不斷,卻是秩序井然,絲毫不亂,又見大街上到處都一塵不染乾淨非常,便是那商人討價還價,也是沒有人大聲喧嘩。

  史可法輕輕撫摸街頭的一顆桃樹,向孫王二人歎道:“三代之治咱們是無緣得見,只是這台北之治,當真是當的起君子之國的評判。”

  王忠孝亦點頭道:“商人重利,百工重藝,這台北盡是工商之人,諸般行止卻是

  那讀書經年之人亦是不可比,當真是令人可敬可歎。”

  那孫元化原本也是贊歎不已,聽這兩人如此說,便也連連點頭稱是,正待也隨喜贊上兩句,突然覺得喉嚨一癢,于是便瞅准了無人之處,“呸”一口吐出一口濃痰來,這原本是尋常之事,他正待轉頭與史王二人攀談,卻突然覺得胳膊一緊,回頭一看,卻見一頭戴黑帽,腰縛黑帶之人將自已拉住,他本待發火,卻見那人腰懸大刀,便將口氣略緩一緩,道:“這位兄台,為何要拉住在下?”

  “你這死囚,來台北不知道台北的規據麼?在大街上吐痰的,罰銀百兩,若是拿不出銀子來,鞭十五,你說,你是要認打還是認罰?”

  又見史可法手中摘著一朵桃花,那人臉色一變,右手仍是拉住孫元化不放,左手卻掏出一支短木哨來,“嘀嘀”吹了幾聲,史可法等人正做沒理會處,卻見不遠處街角又沖出兩名同樣打扮的人來,原來拉住孫元化那人便向趕來的人笑道:“今兒好彩頭,抓了一個吐痰的,卻又有一個折花的,一並拿下,帶回巡捕營內處置吧。”

  史可法等人見那幾個公人拿張做勢的從腰間掏出細細的索鏈來,他們幾人何曾受過這般折辱,那孫元化便氣道:“你們混賬!你們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便敢如此放肆!”

  那公人笑謂身旁圍觀的鎮上百姓,道:“這幾個死囚口氣到是很大,什麼人?你便是當今皇帝,違了這台北的法也要受罰!”

  那圍觀的百姓到也湊趣,有幾人便隨著那公人的話音說道:“上回何爺在車里不小心吐了口痰,不也是生生認罰了一百兩麼,在台灣你們能比何爺還大麼!”

  那公人也不理會,將手中鐵鏈向孫元化頭上一套,向前一牽,便要將孫元化帶回

  巡捕營,其余兩名公人將王忠孝及三人身邊的家人一推,其中一人也掏出鐵索來,便要將史可法拿下。

  孫元化與史可法氣的臉皮通紅,偏兩人又只是讀書人,那幾個公人個個身強力壯,手上布滿老繭,顯是成年累月習武弄拳的主,卻哪里想抗的過?眼見便要被這幾人帶走,卻見不遠處那張府家人氣喘噓噓跑來,拍手喊道:“且住且住,這幾個人是張爺的客人,先不要鎖拿!”

  那公人卻是認得那家人,見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便笑道:“老李,何苦這樣。左右不過是罰銀的事,我看這幾位衣著光鮮,區區兩百兩銀定然是拿的出來,便是拿了去也不會受苦,你到是小心把自兒的老骨架子跑散了。”

  那家人扶著腰定了定神,待氣喘勻,方向那公人呸了一聲,道:“你知道個鳥。這幾位大爺是朝廷派到台北的贊畫和知縣老爺,張爺吩咐了,千萬不能慢待,你現在你鐵索套在朝廷命官的脖子上,張爺知道了,可怎麼發作你呢!”

  那公人遲疑片刻,卻不肯將鐵鏈放下,只道:“不論是誰,違了大人的令都得受罰,我現下要是把他們放了,只怕我才不知道會怎樣呢。”

  又道:“若要放人,只得勞煩你親去拿大人的手令來看,不然,我亦無法。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1 AM

第四十六章 制約(中)

  見那家人遲疑不動,那巡捕又道:“只怕是大人,也不會破壞他自個兒的規據,依我的見識,兩位大人不知者不罪,就由咱們把大人的《台北七鎮通令》宣講給這幾位老爺聽了,然後再罰上一半的銀子,也就是了。”

  當下也不顧史可法等人臉色鐵青,只管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念將起來。這《台北七鎮通令》是張偉于前年制定,是《台北七鎮律》之外的民事法令,將張偉對台北種種生活習俗的改變以條令的方式頒布實施,凡有違者,絕不寬貸。按說每個進入台北七鎮的外人皆會先學習這法條通則,但史可法等人被張偉直接接到府中,于是免了這一層麻煩,誰料孫元化與史可法二人會在鎮北大街上被巡捕抓了個現行,幾位躊躇滿志的大老爺,初臨貴境便遇到這麼個下馬威,初時三人都以為是張偉有意安排,後來見圍觀的數百人皆說自已的不是,若說事先安排,那也未免太過逼真,又見那巡捕從手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毛邊都翻的稀爛,那王忠孝陪笑從巡捕手中接過來一看,見第一條便赫然寫著:“喻令,軍民人等于鎮內街上一律不得隨地吐痰,違者罰銀百兩,無銀者鞭十五。”,王忠孝一看,便知是孫史兩人有錯在先,側身將小冊子交與孫史兩人,兩人傳看一番,卻都是臉紅赤耳,不知道如何是好。

  孫史兩人家境平常,明朝官員的俸祿又是極低,再加上需要請些家人幕僚之類,若是不貪不撈,卻哪里有什麼多余的收入?現下這台北通令一罰便是一百兩銀,雖說又減免了五十兩,孫史兩人卻是沒有一個能拿出這筆錢來,看那巡捕的臉色,只怕自已身為員外郎、知縣的身份也抵不過這五十兩銀子,難不成真的要挨十五鞭?兩人又覺得荒謬,又是擔心真的被拖去鞭打,那可便是官威盡失,從此無臉在這台北立足了。

  那巡捕見三人無話,便將冊子拿回,清清嗓門,一字一句仔細的大聲讀將起來,他原是大字不識一個,自從干了巡捕,不事生產,每天只是在大街上巡邏拿人,台北也沒有什麼流氓痞子,強盜土匪之類,工作輕松,銀子卻是一年六十兩,抵的上兩戶普通農家一年的收入,這樣的好差事卻哪里去找?故而盡心竭力,勤謹的很。待張偉下令,凡台北合俸銀的上下人等皆要識字五百以上,一年未成者盡數辭退,他雖是年近四十上下,卻是每天起早戴晚,捧著台北官學下發的簡明識字課本,每天咿咿呀呀的念個不休,也不過半年功夫,便足矣將這本小冊子上的字認個八九不離十,偶有念錯,那也是瑕不掩瑜了。

  待這巡捕一字一頓的念完,孫史王三人身邊亦是沒有閑人在一旁觀看,雖說中國人最愛看熱鬧,不過這台北看上一會熱鬧,便是損失大把金錢,卻又有誰真的能一直看下去?便是有鎮外農夫上鎮來閑逛,也是不敢久留,《台北七鎮通令》上可是說的明明白白,凡有無故擁擠以致阻礙交通影響通商者,罰銀五十,鞭五,有這律令在,還有誰敢露著一臉傻笑在這邊久看?沒的一會巡捕大爺搞定了這幾個官兒,又得把這些看熱鬧的閑人領回去開導幾句了。

  那史可法見四周無人,他還稍有些權變,便急忙向那巡捕陪笑道:“這位捕頭,咱們初到台北,不懂規據,可不可以初犯饒過,下次若犯,再行處罰,如何?”

  “回老爺,這事小的可是做不了主。老爺休怪,干脆和小人回去,老爺您是官,罰是不罰,由咱們的指揮使大人說了算,如何?”

  “難道一點通融的余地都沒有麼?”

  說罷向身邊的親隨使個眼色,那親隨明白,立時便扭扭捏捏走上前去,從袖中摸摸 索索摸出一塊銀餅子來,大約有四五兩重,那親隨從眉眼間擠出笑來,湊上前去將那銀餅子向巡捕懷中一塞,輕聲道:“差大哥,通融一下,如何?”

  那巡捕原本還是臉色和悅,因見那家人將銀子遞了過來,又塞到自已袖中,臉色頓時大變,將袖子一甩,那銀餅子骨碌碌飛的老遠,那巡捕怒道:“我敬重幾位老爺,想不到老爺們卻將我看的如此卑下,我豈是那種收入賄賂的小人?而且《台北七鎮律》中明明白白寫著,差役收受賄賂的,仗一百,奪職,罰沒家產,終其三代不得授官職,小人收了你的銀子不打緊,小人捱苦不打緊,小人的三代子孫可都要受牽連!”

  說罷不再與孫史二人多說,向兩人打個手勢,道:“兩位老爺,小人不敢鎖兩位,還是請兩人自個隨小人去吧?”

  正于此時,卻見不遠處有一飛騎衛士騎馬狂奔過來,遠遠見了這邊站立的數人,忙喊道:“巡捕各人聽了,指揮使大人有令,幾位老爺初來台北,不知律令,需罰的銀兩由指揮使大人出……”

  待馬匹奔的近了,那飛騎喘了一陣粗氣,方從胸中皮甲內掏出一個令牌,讓那幾個巡捕驗了,又向孫元化抱拳行禮,笑道:“這位便是孫老爺吧?”

  “正是,你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小人奉了將令,特來請孫老爺到淡水炮廠,指揮使大人已然先過去了。”

  “回複你們指揮使大人,就說我被他的巡捕營拿去了,請他到官廳保我,不然的話,孫某自束發讀書,沒吃過皇上的鞭子,到要在台北吃鞭子了!”

  那飛騎見他火大,言語間對張偉頗是不客氣,他到也不惱,又笑咪咪一抱拳,說道:“孫老爺,大人說了,昨日聽顧著請幾位老爺的酒,卻忘了交待,咱們台北在沒有受撫前,便立了諸般的律令規定,大人受撫後知會過閩撫熊大人,熊大人見了也說好的很,可以繼續施用,故而幾位老爺犯了規據,還是要受罰的。只是他昨日不曾交待,諸位老爺不知者不為罪,敬請下次注意便是了。”

  說罷向那幾個巡捕道:“你們都可以去忙了,這幾位老爺的罰銀大人會派人送到巡捕營的。”

  說罷一招手,就有一輛馬車駛上前來,那飛騎向孫元化笑道:“請吧,孫老爺?”

  孫元化原本還要說上幾句,又聽得這台北律令連福建巡撫亦是稱好,平心而言,他適才翻看片刻,已是覺得那本通令編的極好,只是這犯事受罰的是他自已,這個 “好”字,卻實在是叫不出口。現下已然有了台階可下,當下又嘀咕幾句,便將長袍下擺一撩,登上馬車,探頭向史王二人笑道:“兩位,我職責在身,不得不去,只得先行一步,兩位請自便,待晚間回來,咱們在一起暢飲它幾杯。”

  說罷也不待史王兩人回答,便向那車夫令道:“快走!”

  他在此地丟了大臉,現在有機會溜之大吉,自然是恨不得那幾匹馬都腳底生風,立時將他拖走才好。

  史可法與王忠孝經此一挫,逛街的興致立時全無,叫張偉家人幫兩人尋了兩本台北律令的小冊子,一人一本自帶回去研讀去也。

  那馬車一路風馳電摯,不過半個時辰便出鎮向東奔馳了十余里路,待出了淡水鎮

  外,又奔跑了五六里路,孫元化于車中便聽到了隆隆炮聲,心道:“難不成因為我來,特意試炮麼?欺我孫元化沒見過大炮麼,當真是好笑。”

  他雖明白適才之事與張偉無關,到底是受了折辱,心內不快,現在聽到炮聲,想當在便往張偉有意擊威上想,他卻不知,自從打下台南後,台北台南的港口都立了炮台,張偉用改良的沙石水泥,配上從台灣山中挖下的大塊石料,于台南、大員、台北四處建築了現下全世界最堅固的炮台,不論是荷蘭艦隊還是英國艦隊,想從海上正面用艦炮強攻,卻是想也別想了。除了原有的八十門六磅炮全部做了炮台,又另鑄了數十門五千斤射程五里開外的十二磅炮,在當時台灣的大部沒有開發,從其余地點登陸上岸亦無法進攻台南台北,待這些炮台建成之後,再也無人可以危脅到張偉在台灣的絕對統治。

  就在孫元化來台之前,張偉已令人炮廠停鑄大炮,改試輕便野戰小炮。張偉心中明白,在沒有機關槍出現之前,他唯有大力發展各式火炮,以火炮遏制滿人的八旗騎兵,若是想靠純火器部隊打敗騎兵,唯有在火槍外配備不同制式的火炮,否則的話,,不能以絕對的火器優秀壓倒敵軍,待騎兵近身,等待張偉火槍部隊的結局只能是慘敗。

  待孫元化趕到炮廠門外,卻見那炮廠內的大操場上,面對不遠處的土山,一並排放置了幾門小炮,孫元化凝神一看,已知就里,原來這場中正在試射,那炮口架的老高,想來是正在試炮彈曲線。他平生最愛火器,猶以鑄造大炮為樂事,現下眼前有這幾門火炮,適才所受的委屈和不快早就拋到九宵云外,快步向前,往試炮之處行去,卻見張偉在場中遠遠向他招手,待行得近些,卻聽張偉道:“且住,這一炮等孫贊畫過來再射。”

  他命令一下,原本半蹲在火炮旁邊點頭欲射的小校們便立時住手,等孫元化走到近前,站在炮位一邊細細打量,見那炮身漆黑,孫元化一驚,用手一摸一扣,又仔細摸摩一番,便轉頭向張偉道:“大人,原來台北炮廠所鑄之炮已然全是用精鐵?”

  “正是,老兄當真是行家,我鑄的炮沒有用銅,全部用的精鐵。比起銅炮來輕便的多,射程和射速以及炮管的耐久,可都比銅炮強的多了。”

  “按洋人的說法,這是四磅炮?”

  “嗯,正是。孫贊畫,請退後,讓炮手們試射。”

  孫元化聞言退後,與張偉並列,看那些炮身依次將引信點燃,不久眼前那四門火炮炮口冒出火花,轟然幾聲巨響過後,炮管內射出的炮彈便向那土山飛去,那炮彈到了土山上空,下降未落地之前便又爆炸,影約可見炸開的炮彈迸開鐵片,那山上被這幾顆小炮彈炸的塵土飛揚,聲勢比那五千斤重炮還要驚人。

  “大人,原來台北炮廠會制開花彈,下官當真是佩服。這開花彈制作起來麻煩的很,又不好控制落點時間,以下官看來,這幾門炮已是制成,若是運到關外架在城上,那女真人必然會大吃苦頭。”

  “我的炮廠,除了岸炮和艦炮外要使實心彈外,除了制一些攻城所有,所有的陸戰火炮,皆是用開花彈,若說是步戰,這開花彈的殺傷力可比實心彈強上許多。縱然是費上些事,也是無妨。”

  “大人明見。若是遼東和三邊的總督們都能有大人這樣的見識,多鑄大炮和開花彈,配以大統,鳥統,以精兵掌控之,又何懼那蒙人和女真呢。”

  “大統其實無用,那大統重達一百多斤,舉起它總得四五個人,射程和威力也只是平常,于其用大統,我到不如多鑄些二磅小炮,那可比它強得多了。”

  見孫元化發呆,張偉笑道:“不過這當務之急,到不是這些。現下我最想解決的,便是這炮彈的膛線和炮架的升降,若是解決了這兩個麻煩,又何必懼怕那些使刀弄槍的蠻人。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3 AM

第四十六章 制約(下)

  孫元化沉吟道:“遼東大炮皆是據城而守,轟擊敵兵。八旗騎兵太過悍勇,若是把大炮帶出去野戰,只會便宜了那些蠻子。若是他們得了火炮,關甯綿之地只怕早就丟了。”

  見張偉微笑傾聽,便又道:“這膛線之說,我卻是不曾聽說。炮架升降,想必是為了野戰攻堅時調整射線之用,那敵人若是躲在堡壘或是障礙物之後,便需要調整炮口射擊,依下官看,這到也不難,只需將這炮架由死的弄成活的,加上鈾心,便可敷用。”

  “不錯,我意也是如此,只是怎麼改,具體操作如何,卻還在思慮。”

  將孫元化的手一拉,笑道:“孫兄,我將你介紹給為我鑄炮的洋人,這台北炮廠多半是他們幫忙,我只是出錢出力罷了。”

  孫元化將手一掙,卻是沒有擺脫,只得笑道:“大人,還沒有告訴下官這膛線是怎麼回事。”

  “不急不急,那幾個英國炮師我都征詢過了,他們已經有了初步想法,待大家一起親近親近,共同商討。”

  孫元化無奈,心里也極是好奇,他一生于這火器上鑽營,現下見了如此規模的炮廠,又聽說有外國技師,早將心里的那小小不塊丟到一邊,現下一心只想著鑄炮一事,至于早點回京向皇帝赴職的心思亦也打消。

  當下由張偉帶著孫元化同去尋那些英國技師,原本孫元化以為還需要通過翻譯溝通,誰料那些個英國技師聽說勞倫斯少校因學會了漢語,一個月多拿了五十兩銀子,當時的英國一般人哪有這麼高的收入?各人都是眼紅不止,待張偉去年年底頒布了漢語定級草案,在台外國人,無論從事什麼工作,只要是通過最基本的考試,便可以到台北政府領取特別補助,每月二十兩到五十兩不等。于是,所有在台的外國人,包括最先而來的英國人,後期而至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無論是協助開礦的技師,炮廠的工匠,商行的幫辦,各人都跑到台北衙門領了官學編制的《簡明漢語教材》,一個個平時閑來無事便抱著書學習,這些老外辦事可比中國人認真的多,自學之余,又組織了若干個互相小組,漢語愛好者協會之類,平時沒事便溜到台北大街上尋中國人說話,練習口語,那鎮北鎮正中街心有一個大花園,一到傍晚便是這些高鼻子藍眼球的洋人坐在園內,咿伊呀呀的學習漢語。鎮上的台北市民見了可笑,沒事也上去湊興說上幾句,久而久之,台北民眾對紅毛鬼的惡感到是小的很多,只覺得壞人中國人也有,這外國人麼,到也不盡然是食人生番。

  孫元化眼前的這幾位技師來台一年有余,早前便斷斷續續憑興趣學過一些漢語,待台北學習漢語的大潮一起,這幾位早有基礎,白花花的銀子誰又不喜歡?各人都是奮勇學習,挑燈夜戰聞雞起舞,就差沒有懸梁刺股了,在通過漢語四級之後,經由這幾人的強烈要求,張偉又定了漢語六級,什麼詩云子曰的文言文他們都學了一肚皮,知道眼前的這位孫老爺是中國的文人,幾名正在猛沖漢語六級的炮師興趣大起,向孫元化請安問好後,不談鑄炮,到是很是侃了一通孔子老子,看著眼前這一群藍眼洋人滿嘴之乎者也,孫元化頭暈之余,到也不得不佩服張偉,想想北京那些洋鬼子傳教士,仗著知道一些先進的曆法和天文知識,雖說也學習漢語,但一個個傲的等他們口中的上帝一般,哪有眼前的這些洋人,孜孜好學,心慕中華文化……感動之余,不由得孫大贊畫放下討教鑄炮的心思,和這伙洋人探討起來。

  張偉心中暗暗叫苦,一時也不好說破這伙洋人純粹是為了自已口袋里的白銀,直被他們吵的半響,方才尋一個話縫,向孫元化笑道:“孫兄,不必理會他們。這台灣學漢語的洋人多了,你若是晚上在台北街頭逛上一圈,管保你遇到一群群如蒼蠅一般的洋人,你若都是這樣陪著,好了,你啥事也別干了,就陪著他們練口語吧。”

  孫元化初聽了他的話,心中一樂,臉上露出笑容,待聽到“在台北街頭逛上一圈”的話,頓時臉色一沉,轉身不理張偉,卻也不再和那幾個洋人亂扯,而是討教起膛線一事來。

  張偉自是知道就里,心里暗笑。今早之事若說是他有意安排,他到也真是冤枉。不過故意放任孫史王三人上街亂逛,又不派人提點他們注意,這自然是張偉有意為之。他這般舉措,就是要史王二人知道,在他們正式掌印台北台南之前,需得知道他張偉的規據,若是違了,那可是自找麻煩。相信經早上一事之後,史王二人自會多加警惕,不敢冒犯張偉成規。至于孫元化,那可是池魚之殃,只能怨他命苦罷了。

  因見孫元化與眾洋技師談的熱火,張偉對鑄炮之事雖已略有了解,不過到底還是不能和這些專業人才相比擬,呆了一陣,見各人說的入港,一時半會卻又沒有什麼好辦法解決,想起下午要與何斌碰面,便向孫元化道一聲得罪,乘車向鎮北而返。

  待回到鎮北,卻已是過了午飯時間,張偉怕何斌久等,便在街頭買了一些零食,胡亂吃了一些,又下車在一小面店內討了一碗面湯,稀溜著喝完,原本吃的痛快,心情不錯,只是見了這面店周圍原本來住行人不斷,現下見了他身邊圍著護衛的飛騎,各行人料想是張偉在此,于是各自縮頭噤聲,一個個如老鼠一般,偷偷從街角等處溜之大吉,便是那面店老板,給張偉盛湯之時雙手不住顫抖,差點兒將那面湯撒在張偉身上,待張偉喝完出門,剛剛行到店面門口處,便聽到里面那老板長喘了一口大氣。張偉在肚里暗暗苦笑,心道:“一個個將老子看的如同活閻王一般,到也好,只怕在這台北,再也沒有人敢質疑我的權威。只要我不犯錯誤,便可將這台北建的富饒無比。”

  勉強振一振精神,上了馬車,直奔台北衙門而去。這台北衙門原說是讓給台北知縣使用,但張偉想了一番,還是決定在鎮北鎮西側重新起建縣衙門,將原來的台北衙門改為台北衛指揮使衙門,台北實際的行政指令,仍是從此處而出。故而張何二人議事,仍是約在此地。

  待張偉進入大堂,由大堂東側小門而入,向後行了十米,便是這台北衙門後堂議事廳,因在大門外便見到何斌馬車停靠在外,張偉不敢耽擱,興沖沖進了廳內,卻見何斌與施琅正相對吃茶,見他進來,兩人卻懶怠起身,何斌用眉眼一掃,自有人將張偉位置上擺上茶水,待張偉坐定,施琅方向他笑道:“前幾日便派人催我回來,就是因為朝廷設縣的事?”

  “到也不盡然為此,讓你來,是交待你台南的細務,你不但要將海防顧好,還需兼顧台南內陸,辛苦一段時間,待周全斌回來,自會讓他回去卸你的擔子。”

  “你要讓全斌去哪里?”

  “隨我一共去遼東。”

  何斌施琅聽張偉一說,兩人均大感意外,何斌將茶碗一頓,向張偉道:“志華,你又是胡鬧了,怎地,現下台灣無事,你又靜極思動了?”

  施琅亦道:“大哥,那遼東兵凶戰危之地,女真人凶橫的緊,你若一不小心,便有性命之憂,若是有什麼事要辦,交待人去辦便是了,何苦自已跑去!”

  這兩人的反應,原也在張偉的預料之中,當下也不急不燥,笑咪咪喝了幾口茶,方又道:“廷斌,尊候,我張偉與你們相識四五年來,可曾真有過胡鬧的時候?此去遼東,自然是有要事要辦。”

  “什麼要事,值得你親自跑去?”

  “我與遼東女真,將來必有一戰,我看那女真大汗皇太極不是凡品,近年內他必有大舉入關之事,現下我提前去遼東察看,待大亂一生,到時候可相機而動。”

  見何施二人仍要辨駁,張偉又笑道:“若說我為何知道,那自然是我屬下打探的功勞,不過有些事情,不是細作麼能明白的,總需我親自過去查看一番,方可楚。清”

  又道:“你們放心,我此去先扮成北上的福商,然後由山海關入甯遠,綿州,就地查看一下那邊的情形,斷然不會冒險,你們盡管放心好了。”

  何斌雖仍是不悅張偉此行,卻也知勸不了他,只得又吩咐幾句,令他小心,因又向施琅笑道:“尊候,此番已定了王忠孝去台南,聽聽看,志華有什麼囑咐。”

  張偉亦笑道:“其實到也沒有什麼良方妙招。只是兩個字‘架空’而已。台南諸事早定,一應規據皆隨台北而行,料那王知縣也沒有什麼辦法改變,內有巡捕,外有衛所士兵,他一個文官有什麼法子?知縣麼,左右不過是勸農桑,興水利、捕盜賊、斷訟獄,還有縣學科考之類。皇帝派他們來,也正是想把台灣的這些民政之事盡數抓在手中,他卻不知,農桑水利之事,我早已安排妥帖,農具、種子,皆由官發,半文錢都不要,他還有什麼可勸導的?台灣有官學、巡捕,皆不受知縣節制,捕盜麼,嘿嘿,台灣的兵權輪的到他們指手畫腳?尊候,你只需注意那知縣平日里都去哪里,和誰接觸,切忌他擾亂民心,只需把他象籠中鳥一般架在空中,他也不過具名畫諾而已,切記切記!”

  他這般濤濤不絕說來,施琅聽的目瞪口呆,唯有連連點頭稱是,何斌便笑道:“尊候你不知道,那史可法與王忠孝兩位知縣,今兒一早上出來便吃了大虧。”

  說罷將早晨孫史二人吃癟的事笑說了一遍,施琅聽到兩人無錢付賬的窘狀,不由得放聲大笑,笑罷向張何二人道:“大明官員的俸祿太低,一個知縣一年幾十兩銀子,夠做什麼?我看,不如咱們給他們幾位送點銀子,到也省得大哥花這麼多心思來制約他們。買通了他們,到時候那奏折怎麼寫,那可不是由咱們。”

  “尊候,若是能如此簡單,那我能想不到麼?我看那史可法和王忠孝皆是守直不阿的君子,賄賂一事,斷不能行。況且,離京之時,想必皇帝也曾交待兩人互相監視,哪能這麼容易便讓咱們把他辛苦派來的官兒給拉攏了。”

  “這到也是,是我想左了。不過,依我的見識,干脆給朝廷上個奏折,就說台北

  與內地不同,商行工廠甚多,照例這些工商之戶是要給官員補帖,以慰辛勞,所有的台北官吏,以前都是多拿銀子的,兩位知縣拿的官俸少了,不成體統。待朝廷批了,咱們就按每位千兩一年的規格發銀,我就不信這兩位不愛銀子!”

  張偉何斌聽施琅這番話出來,兩人想了一回,都覺得很有道理,這兩位知縣就是不愛銀子,那朝廷允准發了,總不能不收吧?若是連正經的官俸也不要,那也未免太過矯情,待他們多拿了錢,又可以慫恿他們投資工商,待他們賺了大錢,那時候想一心為朝廷辦事也不可得,身家性命皆系于台灣島上,對北京的皇帝,自然只能是抱歉了。

  當下張偉擊一下掌,大叫一聲:“好,就照尊候說的辦!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4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一)

  張偉雖說早早將施琅傳召至台北,交待了他離台後的各項舉措,何斌施琅原以為他立時便要離台,誰料他又拖了大半個月,一直待王忠孝赴台南上任,史可法亦搬進了新建成的台北縣衙,又待台北金礦給他送來兩千兩足赤黃金,方才帶了十余名精壯侍衛,連同周全斌、張瑞,一行人扮做茶商,上了一艘商船,揚帆出海,直奔南京而去。

  原本他去遼東,該當直接由船行至北京,然後由陸路出關,只是張偉自返回明末,一直忙碌不堪,卻是從未見識過古時的江南風光,想到古人詩詩里描述的美麗景致,又正值春天草長鶯飛之際,由不得他動了游曆一番的打算。再加上他年紀已過二十五歲,不但是何斌終日在他耳邊一啰嗦,就是周全斌一干人等,亦都若有若無的提起他尚無妻室一事,那高傑亦曾私下里在台北富商家中為他尋訪美貌女子,雖說被他訓斥一通,到是也頂撞了幾句,他氣悶不過,到也想就著機會到江南尋訪秦准美人,成家了事。

  他心里也曾若有若無的浮現出當日那南洋女子艾麗斯的模樣,想到她大眼圓眼,活潑可愛,言行舉止與明時中國女子截然不同,到是與張偉那時候的女性頗為相像,他至不娶,也正是因為平日里見到的女子盡皆是三從四德唯唯諾諾的舊式女子,委實提不起他的興趣。只是那艾麗斯自從來台一次後便芳蹤難覓,張偉向勞倫斯打聽過幾次,那勞倫斯也只知艾麗斯家是巴達維亞的華人大族,偶爾興趣幫英人翻譯出游,現下她早已回了巴達維亞,那荷人統治之地,勞倫斯卻也不知詳情,張偉也只得做罷。

  船只在海上緩緩行了十數日,方進入長江之內,直至鎮江碼頭下船,上岸驗了路引,茶引,張偉便令人雇了走騾,馬匹,一行十余人或騎馬,或坐車,沿著官道慢慢向南京行去,一路上滿目青翠,小河流水白鵝黃鴨,風光景致看起來到也賞心悅目,只是這官道和兩邊的人家景象,看起來卻比台北差勁的多了,這一行人皆沒有到過江南,卻也都是聽說過江南風光如何如何,現在親眼見了,各人均有見面不如聞名之歎。

  那張瑞騎在馬上向張偉笑道:“都說這江南好,我看這風光景致還不如台北呢。”

  “休要胡說,咱們台北可是用銀子堆出來的,這地界大了,得多少銀子往里面填,這江南風光是自然景致,能有如斯美景,也是天地造化之功了。”

  周全斌這些年卻曆練的深沉的多,見各人左顧右盼只顧著打量沿途風光,他卻騎著馬左右巡視,見各人指斥風景,他也是淡然一笑便罷了。待一行人行近南京城門,他自上前交了路引,那守城兵丁頭目見是南來販茶的客商,便特意上前要翻檢搜索,周全斌知是索要賄賂,向那頭目遞了一兩銀子,那頭目卻不曾想這伙客商出手如此大方,當下大喜過望,當即便揮手放行。

  一行人進城後急忙尋了旅館打尖,洗漱用飯後,眼看天色近晚,張偉換了身月白府綢長袍,束上頭巾,腰系玉帶,手持一把折扇,向張瑞周全斌笑道:“兩位,且放寬身心,咱們也去那秦准河畔見識一下這江南才女的風范。”

  周全斌到是無可不可,只是張瑞少年心性,聽張偉一說,便喜道:“爺說的是,來南京一次,不去秦准河可當真是可惜了。”

  周全斌向他笑道:“你可是當娶了媳婦,怎地,過門才幾個月就厭煩了?”

  張偉見張瑞臉皮漲紅,便笑道:“這男人嘛,呵呵,偶爾風流一下也不為過。我在台北位高權重的,平日里可都是端著身份呢,今兒可要放浪一回,你們給我小心了,若是回了台北聽到有人議論,都打軍棍!”

  身邊諸人聽他如此說,各人都是男人,可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嘻嘻哈哈應了,留下兩人看守行李,一伙人也不雇轎乘車,打聽了道路,便向那秦准河畔行去。

  到了那桃葉渡,只見那秦准河兩畔星星點點盡是燈火,河房和花船星羅密布,那岸邊人潮如熾,有官員、行商,文生騷客,象張偉這樣一身庶人服裝卻又舉止落落大方,身後有十余隨眾的,眼亮的老鴇便猜度他必是什麼巨商大賈,只是看他眉宇間卻又有勃然英氣,興手投足威勢十足,卻又象個平日里威福自用的貴戚高官,猜來猜去不得要領,只不過此人身後的諸豪奴們衣袋沉重,想來那黃白之物帶的不少,俗語說姐兒愛俏,鴇兒愛鈔,眼見這冤大頭在這銷金之地沒頭沒腦的亂撞,哪有不想辦法狠宰一刀的道理?于是不論張偉逛到哪里,便有那半老徐娘張開血盆大口,揚著手帕叫道:“這位大爺,快到曲里來看看,咱們的姑娘個個秀外慧中識文斷字,爺不管是要聽曲,會文,下棋,雙陸,射覆,包管您玩的開心!”

  張偉初時聽的有趣,到是亂進了幾家,只見那老鴇們一揚手,鶯鶯燕燕的跑出一大群美眉來,張偉只看的眼花,待隨意攀談幾句,再仔細一打量,卻見一個個頭頂環佩,叮當做響,那小腳走上一步,到要搖上三搖,走近來一說話,那臉上的白粉便撲撲的往下掉,那時候女子皆是濃裝,嘴巴不論大小皆是弄的鮮紅,以張偉的審美觀來看,當真是可怕的緊。原以為這些妓女可用談吐來彌補相貌的不足,誰料除了刻意的談一些吟風弄月的詩詞,便是說一些金銀佩飾,若是想聊幾句時務,便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知所以。張偉歎一口氣,心道:“難怪那秦准八豔出名呢,畢竟那樣的女子還是少啊。”,他掐指一算,現下那八豔大半都沒有出生,便是有生下來的,想來也還是沒有發育的幼女,想到此處,便覺得意興蕭索,悶聲帶著周全斌張端又逛了幾圈,直弄的那些老鴇暗中罵他是個兔兒相公。周全斌因見游人漸稀,那夜色超發濃了,便向張偉勸道:“爺既然都看不上眼,那不如早點回去歇息,待明兒有閑,再來逛過便是了。”

  張偉歎道:“原指望能遇到那些聰明美麗的女子,卻不想這些所謂才女也只是背幾首酸詩罷了,這詩文弄來有甚趣味,能濟世安民麼,笑話!”

  他身邊之人盡是行伍中的老粗,自然對他的話點頭稱是不迭,卻聽那不遠處有一童稚女聲說道:“這位相公說的好笑話兒,難不成那岳少保的《滿江紅》無益于激勵人心,那陸放翁的《示兒》讀來不念人心懷遺憾,只欲收回故地,以慰忠魂麼?”

  張偉聞言四顧張望,卻見是左手河中有一花船,船著上立一名十二三歲的女童,見張偉看來,又朗聲道:“詩詞有慷慨豪放,可激勵鼓舞人心,亦有婉約華麗,可淺吟低唱,令人解懷,這位相公想來不是讀書人,便對詩詞有如許偏見,想來令人可惜,又令人覺得好笑呢。”

  張偉原本不過是隨口抱怨,只是覺得這秦准美女千篇一律,看來令人乏味無聊罷了,卻不想被這小小女孩兒一通指斥,雖不至惱羞成怒,面子上到也掛不住,只是又不能同這小孩兒計較,便只得干笑一聲,道:“你小小年紀,知道甚麼。”

  說罷便待轉身而行,卻又聽那女孩兒道:“孔融七歲讓梨,甘羅十二為相,小女子不敢相比前賢,卻自認為見識比某些大人強的多啦。辯不過就拿年紀壓人,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張偉被她說的哭笑不得,只得向那花船前行幾步,正待說話,卻聽那船上有一粗嗓婦人嚷道:“你這小浪蹄子,我讓你練棋你不練,跑到船頭和野漢子說什麼說,還不快些進來!”

  那女孩聽了,將小嘴一嘟,便扭身進了船艙,張偉正待轉身離去,卻聽那女孩辯了幾句,就又聽到那粗嗓婦人氣道:“叫你不聽教訓!”,說罷,便聽到“啪啪” 的擊打聲,顯是那女孩正在挨打,只是卻聽不到她哭喊聲。這老鴇管教未開苞的小娘原本便是如此,張偉卻是看不慣此等行徑,便在外面喊道:“船上是何人在打那小孩兒,快給我出來。”

  話音一落,便見那船身搖動,不一會兒鑽出一個中年婦女來,見張偉著飾不俗,身後又有伴當隨眾,便陪笑道:“啊呀,這位大爺,婦人在管教孩兒,卻是驚擾了大爺,請恕罪則個。”

  “罷了,你不要打她,我見她見識不俗,很是喜歡。”

  那婦人為難道:“難得大爺賞識這小蹄子,只是她年紀尚小,未到開苞年紀……”

  見張偉神色不悅,忙笑道:“只要大爺您給足銀子,提前兩三年開苞又如何?那小蹄子能遇到大爺這樣的豪客開苞,也是她前生的福氣。”

  說罷,向船內喊道:“愛柳,快出來,你今晚造化,有大爺要給你開苞了。”

  卻聽那船內小女孩答道:“請娘回絕了吧,愛柳還小,經不起風雨摧殘。”

  “呸,你這挨刀的賠錢貨,若不快些兒出來,立刻用皮鞭打爛了你,看你到是能不能承受的起!”

  她這番話一出口,那女孩被逼不過,只得自艙門中出來,將門簾一摔,恨恨向張偉瞄上一眼,道:“想不到這位相公不喜詩詞,卻愛如是這樣的小姑娘,如是幸何如之?”

  張偉聞言笑道:“這到是你這貪財的媽媽誤會,我只是勸她不要打你,何曾說過要你了?”

  那老鴇聞言怒道:“這位大爺,沒的拿咱們尋開心!你既然不是看中了愛柳,卻只顧勸我怎地?”

  說罷一揚手,在那小女孩臉上狠打一下,不顧那女孩掩面而哭,只向張偉得意道

  :“如何?我便是打了她,大爺您又如何呢?若是不拿銀子,只怕也只能由得我

  了。”

  張偉大怒,本待令張瑞帶人教訓那老鴇一頓,卻又想到是身在這南京城內,城內

  關防甚嚴,適才便有一隊兵士巡邏而過,鬧將起來驚官動府的,若是暴露了身份,卻是大大的不妙。

  當下忍氣吞聲,向那老鴇道:“這小孩兒值多少,我給她贖身!”

  那老鴇漫天要價道:“一千兩銀子,少一文也不成。”

  卻不料張偉將嘴一努,立時有一隨從掏出幾錠黃金來,向那船上一扔,那老鴇見了一驚,立時叫船人龜奴來驗看了,卻是十足十的赤金,便將金子緊緊摟在懷里,向張偉笑道:“成了,大爺,這小蹄子就是您的人了。”

  說罷將那小女孩兒一推,笑道:“你算是脫離這無邊苦海,過那好日子去啦。”又勉強擠下幾滴眼淚,道:“只盼你不要記恨媽媽管教,將來能念著媽媽的好。”

  見那女孩滿臉怒容,理也不理,老鴇無趣,便令龜奴將那女孩的隨身物品打成一個小包,往岸邊一扔,又將女孩向岸上一推,自顧進船內抱著金子偷樂。

  張偉見那女孩抱著小包又驚又懼,便向她笑道:“你可有家人?我贖你卻沒有惡意,你若有家人,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那女孩搖頭道:“小女子沒有家人,縱是有,將我賣到這勾欄之地,亦是沒有了。”

  又道:“相公既然給我贖了身,從此我便是相公的人,聽相公的使喚便是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5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二)

  張偉聽了此話,也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打定主意,將這女孩送回台北,找一戶人家寄養。他一時沖動,出手便是上千兩的銀子,買回這小姑娘卻還得費功夫安置,又見張瑞和一眾飛騎正自擠眉弄眼,心里懊惱,只得回頭斥道:“笑甚笑!待明日派個人將她送到福建,令台灣派船接過去,再尋一戶老成穩重人家,給些銀子,令人好生看待她。”

  說罷也不在意,領著一伙人慢慢踱步往回,半路上卻又遇著幾艘花船,張偉卻相中了一艘船上的女子,見她容妝淡抹,嬌豔不妖,一時間按捺不住,便令周全斌帶著那小女孩先回,令張瑞等人在外守著他在這花船上過夜,他卻竄上花船,一夜里胡天胡地,享受一番。

  第二天一早起來,見張瑞等人擠眉弄眼,張偉老臉微紅,他來自現代,有些道德觀的東西早深入其心,在台北平日里忙的要死,也就罷了。現下游曆這六朝金粉之地,一時按捺不住發洩一番,卻只是在心里不好意思。

  當下洗漱一番,領著張瑞等人匆匆往客棧而回,到得客棧門前,卻見周全斌領著看守行李的數人正于門口等候,那小女孩亦站在門口處張望,張偉冷不防見了這許多人在外,心里一慌,因向周全斌問道:“全斌,因何都站在外面?”

  “爺,您昨兒說這南京無趣,不如早些北上辦正事要緊,怎地忘了?”

  張偉“喔”了一聲,這才想起。他原本抱著好好游曆一番的心思,卻不料後來才知,這古時的南京城內,除了破敗不堪的民居,便是豪門貴戚的大宅,哪能容他近身?若說那南京宮城,卻哪里是平常百姓能進的去的?那夫子廟,秦准河,一晚上逛的張偉興致索然,于是昨日便吩咐周全斌准備好行李,一早便動身渡江,由山東入直隸,向北京進發。

  見各人神情似笑非笑,那小女孩亦眼波流轉,臉上浮現笑容,張偉大慚,心道:“怪道人說色不迷人人自迷呢……才一晚上頭腦便不清楚了。”

  干咳兩聲,便令各人收拾了行李,一行人到得下關碼頭,便要渡船過江,張偉向一干練飛騎令道:“你將這小姑娘送到福建,然後你坐船到北京泉州會館尋我們。”

  那飛騎領命,便要帶那小女孩兒離去,卻見她向張偉身邊行得數步,蹲身一福,道:“小女子柳如是多謝恩公搭救……”

  “咦?你不是叫愛柳麼?”

  “那是干娘給我起的花名,去年我因讀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詩句,便自取了名叫‘如是’,那干娘一時沒有改口,故而還叫我愛柳。”

  張偉在腦中想了半天,方記起秦准八豔之首的柳如是正是在崇禎十三年年約二十五六時嫁了錢謙益,算來此時她已有十二三歲,不想竟然教自已偶遇,當真是飛來豔福……

  他正待仰天長笑,卻一眼又見眼前的這柳如是,她現下是稚齡少女,雖是膚白似雪,紅唇烏發,卻是身量不高,瘦弱嬌小,現下嬌怯怯站在張偉身前,只堪堪高過張偉腰部,見張偉眼中暴起寒光,目視自已,那柳如是卻也不懼,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只目不轉睛的反看著張偉,不知道這位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兒又犯了什麼毛病。

  張偉心中暗歎:“果然不愧是八豔之首的柳如是,河東君。小小年紀這膽量和見識便是不凡。”這柳如是十五歲便失身接客,後來成名後又曾與抗清義士陳子龍相識相愛,與之分手後又嫁給大自已三十多歲的錢謙益,待清軍入江後,她又力勸錢謙益自殺。錢得罪清朝高官,又是她寫狀詞訴冤,請以身代。又不懼世俗禮法,因錢謙益降清而致失望的她與人通奸,那錢謙益到也有趣,聽說自已兒子告了柳如是通奸,氣的與兒子相約死前不相見,且又沉痛向人言道‘亡國之人,何談禮義?士大夫尚不能以身殉國,何枉求一女子乎?’,張偉向來最欣賞這位奇女子,覺得她比那八豔中汲汲于自身愛情追求的所謂才女強上許多。他原本沒有指望在此時能遇到這位一向心儀的女子,卻不料無巧不巧的為她贖了身,只是此時這柳如是尚是稚齡少女,古時女子固然是早早兒便能結婚生子,這十二三歲年紀也未免太小了些,縱是他人能容,張偉也過不了自已的一關。當下心里甚是為難,團團轉上幾圈,便又將那飛騎道:“這小妹妹甚是知禮,我很喜歡。交與尋常人家,我不放心。便送到何府,交給何夫人細心照料,待我回台北,再做打算。”

  那飛騎自是沒有話說,只有那柳如是年紀雖小,卻看出張偉與適才不同,只是蹲身又福了一福,便隨那飛騎去了。

  張偉見她離開,心頭郁悶一陣,卻怎樣也無法將眼前這個尚未發育的小女孩與曆史記載上的那個美豔多才的柳如是連接起來,歎一口氣,向周全斌吩咐道:“上船吧。”

  一行人上了渡船,將馬匹系在船尾,貨物放下,那船家吩咐各人坐穩了,便將纜繩一解,用竹篙一撐,那渡船便向前一滑,向那江心行去。張偉坐慣了海船商船,卻是頭一回乘坐這種渡江小船,眼見船頭隨著江中波浪一沉不浮,不時有江水漫過船頭,仿佛一個大浪過來,這艘小船便隨之沉沒。再看那船家,卻是不慌不亂,因江面無風,便隨同幾個船伙計一同在那船身兩側劃漿,見張偉目視于他,便向張偉笑道:“客倌是頭一回坐這渡船吧?”

  張偉笑答道:“正是。”

  “客倌莫慌,這船只是隨著浪頭起伏,順著它的脾氣走,不會有事的。”

  張偉向船家點頭微笑,自又走到船頭,那江風拍打他衣服下擺,打的啪啪做響,有時浪頭稍大,便從他腳底掠過。這長江正值漲水時間,四顧看過一片蒼茫,此時尚沒有什麼工業汙染,青碧色的江水奔騰嘯湧,人在這小小帆船上,直如滄海中的一葉孤舟,任憑這天地之威肆虐。十八年後,正是在這浩瀚長江之上,鄭鴻奎、鄭彩率鄭氏水師數萬人布防江上,聽聞得江北四鎮兵潰,立時便出海而逃,長江天塹立時便被清兵突破,由鎮江上岸,南京城內文武大員並十三萬大軍開城投降,想來當真是可氣,可歎。

  待船行過江,張偉一行便上岸向北而行,經江陰、准安、徐州入山東,直行了半月有余,方到了北京城外。

  入京後便命人找了茶行將所帶茶葉處理掉,張偉卻與周全斌張瑞二人自處閑逛,他雖是在台灣稱王稱霸,于這京城內卻是一人不識,因是偷偷前來,卻也不敢拿著拜帖上前去請見,故而這京城內的高官大佬是一個也沒有見到。到是跑到福建人所設的幾個泉漳廈等同鄉會中,很是結納了一些在京師的福建人,又借著同鄉會的名義,交結宴請了一些六七品的福建小官兒,什麼中書主事之類。這些官兒手只管伸的老長,卻是什麼內幕消息也透露不出,原本便是些佐雜小官,貪圖吃請方能讓張偉這白身之人請動,若是什麼翰林、給事中之類的清要官員,就算是品秩不高,也不是張偉這樣的商人可以結交的。在京中混了數日,只是知道崇禎已派了袁崇煥赴遼,平台召見後皇帝賜袁尚方劍,禦制詩,許袁便宜行事,袁崇煥則許帝五年複遼。張偉聽說此事,心中明白這位袁督師命不久矣,只是如何干預此事,他卻是還沒有想好。

  袁崇煥是位難得的人才,張偉心慕久矣,只是他明白這樣的高位大臣卻不是

  自已能夠掌控的,即便是崇禎皇帝要殺他,只怕也很難令其歸順。越是想到袁的忠義,張偉就很難對曆史上評價不一的崇禎皇帝有什麼好感。此人剛愎自用,刻薄好殺,對百姓不肯撫慰,對官員也甚是寡恩。臨死時還說什麼:“朕非亡國之君,臣乃亡國之臣。”,又曾說:“文臣皆可殺。”,此人到臨死都不知道正是自已親手斷送了大明江山。袁崇煥在崇禎二年聽聞京師被圍,千里勤王快速而回,在北京城外領關甯鐵騎與清兵大戰,直到將清兵攆走。卻不料戰事一息,便被崇禎皇帝逮至詔獄,不經審訊便將袁崇煥凌遲處死。至此,明朝在遼東最後一位將才被自已的皇帝親手殺死,到了明朝要亡國之際,崇禎下手詔封吳三桂為平西伯,令其領關甯鐵騎入衛京師,吳三桂故意拖延時日,待聽說京師陷落,崇禎上員而死,方又領兵退回山海關。兩相比較,袁崇煥的遭遇便更令人扼腕長歎。

  張偉在北京盤恆了十數日,便又隨意購買了一些關外需用的物品,只說去甯遠販賣些關外特產,辭別了這些時日來打的火熱的福建商人,一行人出了西直門,便向山海關而行。待出了直隸,離那山海關近時,那一路上休說是風光景致,便是行人客商也沒有幾個,這關外情勢一向吃緊,若不是任了袁崇煥為督師,阻了那清兵靠近,依天啟年間的朝議,關外之地盡棄,只是依關而守,只怕這長城重鎮,早便是草木皆兵,一日數驚了。

  這山海關因是戰略要地,修建的雄偉異常,箭樓附近還放置了內城城頭少有的紅衣大炮,入關之時關防甚嚴,將張偉等人花錢買的路引查驗了數次,又奉送了數兩白銀,那守城門的百戶方才揮手放行。遼東之地苦寒,漢人居民原就不多,努兒哈赤打下沈陽後,居住在附近的漢民不堪忍受女真人的奴役,紛紛逃亡到這山海關至甯遠綿州一地,居民人數到比原本稠密的多,饒是如此,待張偉等人進入甯遠這坐曆史上有名的邊城之後,還是覺得大街上稀稀拉拉,雖是大響午的,卻少見人影。

  因自出南京後便是陸行,雖說各人都是騎馬乘車的,到底一直走路,風餐露宿辛

  勞不堪,待行到這關外邊城,自張偉以下,各人神色皆是疲憊不堪,張偉便向張

  瑞笑道:“咱們也別尋飯館吃飯了,趕緊著尋家客棧歇息了。”

  張瑞答道:“我也是累的緊,想來客棧大半都有飯食。咱們這便去尋客棧去。”

  其余人等自然也是無話,便在這甯遠大路上尋將起來,張偉在車中坐的腳麻,便跳將下來,換了馬騎,左顧右盼之際,心里卻是不安,向周全斌道:“全斌,這甯遠城便是沒有什麼百姓,到底也是遼東大城,怎地大白天的一個人影不見,這當真是怪異。”

  周全斌聞言也是四顧而看,半響方答道:“難道咱們運氣甚好,正巧遇上了女真人要攻城?”

  “不會呀,在城外沒有什麼異常舉措,若是女真要要來攻城,咱們還能進的來?”

  兩人正在納悶,張瑞卻已尋得一家客棧,看那客棧門頭不小,遠遠的便有幌子迎風招展,上書四個大字:悅來客棧。

  只是說來也奇,客棧原本是要打開門做生意,象張偉這樣的大股客商,平常時日早該有伙計上前招呼,只是那客棧大門緊閉,張瑞管自敲了半天的門,卻是沒有半點兒反應。

  張瑞見張偉騎馬而來,便回頭苦笑道:“這事兒還當真是怪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7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三)

  周全斌沉聲向那客棧門內說道:“里面的人聽了,我們是住店的客商,不是歹人,出門在外,請老板行個方便。”

  說罷,便令身後飛騎一同上前擂門,各人沖上去將那客棧的大門擂的山響,不消一會功夫,便聽到那門吱呀一聲,有一中年男子打開大門,氣道:“哪有你們這樣的!小店今兒關張,不做生意!”

  說罷便要關門,張瑞急忙上前一步,用腳將那大門抵住,陪笑道:“老板,咱們千

  里迢迢從關內過來,實在是累的受不住了,請老板你行個方便,如何?”

  說罷將一錠銀子遞將過去,那男子將銀子拿在手中,捏上一捏,便在那臉上擠出笑容道:“也罷,與人方便,自已方便。各位快請進來,耽擱不得!”

  就手將門拉開,催促道:“幾位,快快,若是遲了只怕性命不保。”,又向那店內喊道:“小五,柱子,快點過來幫手!”

  張偉幾人見那老板催的緊急,急忙趕著馬匹、騾車魚貫而入,一入店門,便有那伙計將馬匹接去,自牽到後院喂食草料,那老板見各人進來,急急忙忙關了店門,又砰砰將店門反鎖,抵上石條。待張偉等人收拾停當,那老板已是一頭的暴汗。

  張偉見店堂內無人,便自撿了一張乾淨桌子坐了,又吩咐那店內伙計上茶,上毛巾,舒舒服服的喝著熱茶,不自禁長伸一個懶腰。因見那老板忙的腳底生煙,便笑道:“老板,何故如此驚慌?莫非那女真人要來攻城?便是如此,城內有袁督師在,城頭有紅衣大炮,那蠻子是攻不進來的。”

  張瑞在張偉坐定,正用熱毛巾擦臉,只覺得渾身舒泰,見張偉問那老板,便也笑道:“怪道說這遼東是兵凶戰危之地,城外也沒有見女真人的影子,這城內便亂成這樣,若是女真人到了城下,那還了得!”

  那老板聽他們說,卻只是不理會,又指揮著伙計們多加了幾塊石條,方才轉身抹汗,他一說話,卻只是沒好氣,道:“兩位也太小看咱們甯遠的百姓,甭說現在沒有女真人來攻城,便是來了,咱們這些男子也早就至城牆處協助大軍守城了。”

  “那怎地街面上不見行人,老板你又大門緊鎖,還堆上石條?”

  那老板歎一口氣,自在張偉一邊的桌上坐了,啜一口茶,方答道:“此事說來話長……”

  張端見他慢條斯理,擺出長篇大論的架式,急道:“這位大哥,咱有話快些說成不?”

  “快些說也成,很簡單,城內兵變!”

  張偉幾人卻正是帶兵之人,一聽說“兵變”二字,卻是比常人敏感的多,周全斌雙手一撐,立時站起,厲聲問道:“是城內兵馬要與那女真人里應外合?”

  又問道:“有多少人馬叛變,城內袁督師可是在彈壓?”

  張偉疑道:“老板莫非是在說笑,我們進城來那守城兵丁一切如常,這城內也沒有厮殺聲,如何便是兵變了?”

  “我適才說了說來話長,偏那位大爺讓我快說……”,見張偉等人神色不愉,那張瑞大有沖上來教訓他的模樣,便又急道:“此次兵變,到不是和那女真有關。實在是因為這城內軍士三個月沒有關餉,軍士們自然是急了,雖說袁督師素有人望,可軍士們家里有老有小,都等著關餉買米下鍋,這麼些日子不發餉,誰不著急?前日便有數十軍士到袁督府前要餉,袁督師只說早就奏報了聖上,這何時關餉卻是只字不提。城內軍士都急紅了眼,昨兒又有人去鬧餉,袁督師便盡數捕了,撿了為首鬧的凶的斬了五人,又急報了北京,到底如何處置卻還沒有下文。現下這城內軍心不穩,咱們都怕大兵們急怒之下盡數反了,我們這些老百姓可不是最倒黴的麼!誰還敢沒事上街晃悠,家家都是閉門落鎖,只盼著朝廷早點兒發餉,不然的話,這日子就沒法兒過了。”

  張偉三人聽那老板說完,一時間只是面面相覷,這台灣兵士每月五兩的餉銀從未曾拖欠過,是以“欠餉”這種事情,在台灣的帶兵將領心里竟然是全無概念。張偉卻是心知肚明,曉得明末時朝廷根本不管軍隊餉銀,故而帶兵將領只得縱容士兵四處劫掠,到了南明弘光朝時,朝廷居然讓江北四鎮劃地自征糧餉,使得原本聽從調遣的四鎮成為不折不扣的軍閥,欠餉,在明朝已算不得什麼新聞了。

  周全斌疑道:“朝廷在天啟年間便加了幾百萬兩銀子的‘遼餉’,怎地還會拖欠軍餉?”

  張偉笑道:“說是為了遼東戰事征餉,其實朝廷用度不足,哪能把加派的銀子都用在遼東,便是每年藩王的俸祿就得拿去朝廷一半的正斌,這還是打了折的。再加上官中用度,官員貪墨,能用在遼東的,十之其一罷了。”

  那老板亦歎道:“這位爺的話可是說到點子上了。若不是這樣,每年真把幾百萬

  兩銀子交給袁督師練兵鑄炮,甭說現在守住甯綿,便是打回沈陽和赫圖阿拉,又能怎地?”

  說罷搖頭,道:“沒用了,國家爛到根子上了!”

  張偉聽他如此說,便也不再搭話,只令那老板叫人准備好了房間,便與各人自回房歇息,自他而下隨行各人都疲累不堪,也沒人叫飯,自這晌午時分一覺好睡,一直到傍晚時分,方見各人打著呵欠次弟出門。張偉叫人送上熱水,細細梳洗了,才覺得數日奔波的疲勞一掃而光,精神一振,腹中卻雷鳴般鼓噪起來。便向張瑞笑道:“快,吩咐伙計做飯,吃完了咱們出去。”

  張瑞聽他說要出門,到是一楞,只是他一向聽令慣了,也不多問,自去令人整治了一桌關外特色酒席,什麼孢子肉,野參燉雞,老燒刀子,一股腦兒端將上來,一時間那酒菜香氣飄滿整個店堂,張偉等人都餓的狠了,見了美食哪還客氣,乒乒乓乓筷如雨下,立時便將滿桌酒菜吃的精光。待各人吃飽,張偉撫肚笑道:“各人歇息片刻,隨我出門!”

  張瑞抹嘴道:“爺說上哪兒,咱們跟去便是了。”

  周全斌笑道:“這會子出去怕是不妥吧?萬一突然兵亂了起來,那可是太過危險。咱們最後在這店里等局勢稍好一些,再做打算。”

  張瑞斜看他一眼,道:“周大哥,你害怕不成?”

  周全斌漲紅了臉,怒道:“我怕什麼?你這小子不知好歹,要是爺出了什麼差池,你當你擔待的起麼!”

  張瑞吃他一訓,低頭道:“我卻是沒有想到此節,是我的不是,對不住了。”

  張偉見周全斌著急,方笑道:“全斌,你不須著急。一會子我是去拜會袁督師大人,他那府中必定是防備森嚴,哪里有什麼危險。”

  “那半路上遇到亂兵怎辦?”

  “哪有這般巧的!一會天黑出門,專挑僻靜的小道走,此處離那督師府不遠,縱是遇到小股亂兵,我帶這十幾名高手是用來耍子的?”

  周全斌這才無話,待天黑掌燈時分,張偉命店家開門,那店家卻不管張偉等人好說歹說,硬是不肯,後來無法,只得從後院攀牆而出。依著那店家指點,各人自甯遠城內的小巷穿梭而過,約摸走了半個時辰,方才轉到一條大道之上,看著不遠處高掛的“袁”字氣死風燈,張偉笑道:“這可不是到了。”

  待到了督師府前,見門前有巡邏兵丁來回巡守,張偉略整一下衣衫,見那府前已

  有巡官前來查看,便向張瑞道:“拿我的名刺給那軍官,就說閩省富商求見督師大人。”

  說罷便領人遠遠站住,讓那張瑞拿著名刺上前與軍官交涉,眼見張瑞將名刺交與那軍官,又見那官兒拿著名刺進去,只不過盞茶功夫,便見那軍軍出來,站在府前台階上揚著臉將名刺交與張瑞。

  張偉見張瑞一溜小跑回來,便問道:“如何?”

  張瑞漲紅了臉,道:“那軍官說了,袁督師拿了名刺便即刻擲還,還訓斥他不知輕重,這會子商人拜見是什麼大事,還值得拿名刺進去。”

  張偉笑道:“袁督師是廣東蠻子脾氣,我知道他此時心煩,定然不見的。你去,和那軍官說,我有辦法幫督師大人解決現下城內軍嘩,問他見是不見。”

  張瑞又是折身返回,向那軍官低語說了,那軍官初時搖頭,張瑞卻又向他袖中塞了一錠銀子,方見那軍官又返身入內,此次他回的更快,低頭向張瑞說上一句,便見張瑞連同那軍官一起向這邊招手,張偉向周全斌笑道:“你隨我一共入內,見識一下這位海內名將。”

  說罷又將身上衣衫略整,便向那督師府內昂然直入,入得正門後自有府內小校接引,卻是沒有將他們引入正堂,而是自回廊繞路而行,直走到一處廂房前,方向張偉等冷冷說道:“身上若是有刀劍等物,還是早些拿出來的好。”

  張偉灑然一笑,便讓那小校上來搜身,那小校到也不客氣,將張偉周全斌二人身上搜捏個遍,方向房內道:“大人,那客商帶來了。”

  只聽得里面有一男子沉聲道:“讓他進來。”

  說完,便聽到那廂房門吱呀一聲,內里有一少年將門推開,打量一下張偉,便道:“請進罷。”

  張偉一笑,道:“我這家人可也得隨我一同進去。”

  那少年不耐道:“成,進來就是。”

  說完又將門拉開一些,張偉便與周全斌一同拾階而上,入得廂房外間,卻見房內也就一張長幾,還有些坐椅之類,那少年道:“兩位請稍坐,我家大人這便出來。”

  張偉便知此房必是袁崇煥的書房,便與周全斌挑了主人座位對面的座位坐了,那少年見兩人坐下,不言不語泡了兩杯茶送上,兩人剛捧茶要喝,卻聽得里面傳來一陣聲響,又聽得有腳步聲傳來,兩人連忙將茶杯放下,卻見那少年上前去將里間房簾一挑,只見一黑臉中年男子慢步踱了出來,見張周二人站在原地,便按手道: “坐,你們且坐,在這家里不需拘什麼禮,坐下罷。”

  說完自已便先坐下,張周二人也便坐下,張偉到了與他坐了對面,便去眼細細打量,只見這袁崇煥雖是坐著,卻仍是看出身量不高,再看那五官,亦正是南國廣東人的模樣,鼻子不高,兩眼較小,只是五官搭配的還算協調,到也不甚難看。他又是科舉讀書人出身,一舉一動透著郁郁文氣,到是看不出眼前這貌不驚人的文人便是打敗努爾哈赤的英雄。

  那袁崇煥見張周二人緊盯著他並不說話,將眉一挑,道:“兩位適才命下人稟報,說是對城內軍嘩有所條陳,不知道有何高見有以教我?”

  張偉見他這番模樣,到是有些傳說中的剛強果斷,見他發問,卻是不敢怠慢,這

  袁崇煥連毛文龍這樣的統兵大將也是說殺就殺,自已一個小小商人,若不是自稱對兵變有解決之法,哪有機會見到這位高權重的督師大人?若是還敢拖延,只怕督師脾氣一來,立命人將自已拖去斬了,也未可知。

  當下便拱手正容道:“督師大人,解決兵變,首要之事便在這發餉上,只要發了餉則兵變必將消彌于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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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遼東(四)

  袁崇煥不悅道:“我豈能不知這兵變只要發餉便可敉平,先生若是只此等見識,到不如不要說的好。”

  張偉見他微怒,便又笑道:“督師大人莫急,在下敢請問,督師大人可有上書朝廷,請盡速發餉?”

  “我怎能不上書!”

  “喔?朝廷可是說現在沒錢,可有告之大人,何時關餉?”

  袁崇煥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做答是好。他十幾天前便上書崇禎,請求盡速發餉。誰料皇帝在這一點上到和他的祖父一個德性,一聽說關遼之地一下子便要幾十萬的餉銀,當真是善財難舍。他此時到還沒有加派,只是他祖父神宗當年因遼事加派了近五百萬兩白銀的“遼餉”,那皮島毛文龍號稱有二十萬大軍,去年伸手向他要兩百萬的餉銀,後來方知那毛文龍屬下可戰之兵不過三萬余人,崇禎心里極怒,卻又不敢向邊將發作,待袁崇煥要餉,他便千方百計拖延。袁崇煥十日前接到朱批,道是國庫如洗,朝廷用度困難,餉銀雖是一定給,但是要袁自已也想想辦法云云。

  袁崇煥早已在關遼綿之地尋富商籌餉,只是這十幾萬大軍的用度又豈是邊地商人能湊齊的?無奈之下,便又請旨,暗示皇帝用內帑發軍餉。崇禎帝若是肯拿,別說是幾百萬,便是幾千萬銀亦是可得,李自成攻陷北京之日,皇宮內起出白銀兩千四百萬兩,明朝內廷之富至此。可惜此疏上去,卻是遝無音信,卻原來是大學士周廷儒對崇禎帝言道:“當年那張巡為唐皇守睢陽,城中軍民先是食糧,後來吃土食草,捕鼠捉雀,到後來殺馬吃人,也是堅守不降,怎地咱們大明的官員和軍人,就不能學學張巡呢?”

  他這番話卻正對了皇帝心思,于是隔了數日,袁崇煥接到禦筆朱批,卻是令他帶著軍士克服困難,若是餓了,便讓士兵去抓老鼠,捕田雞。袁崇煥接到此旨,一時間當真是哭笑不得,他和士兵正是為了皇帝守江山,卻不料皇帝一毛不拔,卻讓為他賣命的人自已想辦法,他是忠臣,自然不能痛罵皇帝,只得在暗中將周廷儒的祖宗問候了個遍。無奈之下,只得宣示皇帝的旨意,命屬下士兵忍耐,那遼東的士兵原是悍勇之極,一聽得旨意如此,各人想起自家等著吃喝的家人,哪還能忍耐的住?于是那些士兵三五成群,成日價在營中尋將官鼓噪,將軍們卻又有什麼辦法?此時又不是明末大亂,將軍可以在內戰中撈錢的時候,各將軍雖不至吃不上飯,拿錢出來倒帖朝廷的事,卻也是承受不起。

  于是事情越鬧越大,前日終于先是有數十軍士自發到袁崇煥府門前鬧餉,袁崇煥先是好言勸說,後來見不是事,終于將鬧的最凶的幾名軍士立斬于督師府門前,那血淋淋的人頭便懸掛在門前旗桿之上。原本以袁崇煥的威望不至于此,但欠餉到了此時,便是岳飛亦難帶兵,到得昨日傍晚,又有數百軍士鬧營,此番不但是軍士鬧騰,便是那下級軍官,亦有參于。袁崇煥極是頭痛,生恐軍嘩演變成兵變,可是他亦無良法,只得將那些鬧事的小軍官盡皆捕了,又撿幾個軍士殺了,是以此時的袁大督師,已然坐在了火山口上。

  此時張偉問他,他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做答才好,半響方皺眉道:“國家機密之事,你等庶民不得與聞。”

  張偉見他強辭奪理,卻也不敢與他爭論,只得道:“不管如何,朝廷不理會這邊的事,總是有的。”

  見袁崇煥不悅,便笑道:“依草民看來,現下這甯遠城內雖然情形不穩,但大人總是能彈壓下去。”

  “喔,如何見得?”

  “軍人鬧事,不過是怕家人老幼挨餓罷了,只要大人湊一筆銀子出來,給諸軍下撥糧食,讓軍士們先拿回去贍養家人,那麼餉銀自然是可以拖上一拖的。更何況大人一向更視軍屯,將來只怕軍糧自給自足,都是有的。現下小小風波,又有何懼呢?”

  “你所說的到是有理。只是我這里現在庫存如水洗,哪還有銀子去買糧,先生好意提點,可惜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張偉微微一笑,道:“草民若是沒有辦法,又豈敢求見督師大人!”

  袁崇煥急道:“你有什麼辦法?”

  說罷將身站起,向張偉一揖,沉聲道:“我身受皇恩,自然將身家性命盡皆拋之腦後,這關外軍士卻是要養家糊口,若是先生能為我獻一良策,于國于民,善莫大焉!”

  “草民豈敢!所謂辦法,不過是由草民捐資給大人,購買糧草罷了。只是草民身邊帶的不多,或許能解大人燃眉之急,日後所需,還得大人自已設法。”

  袁崇煥聽張偉要獨自捐資以助軍餉,心里一驚,道:“先生是哪里來的巨商,怎地出手如此豪闊?”

  “在下是自閩南來,一向在海上貿易,些許幾萬銀子,到也還不放在眼里。在下素來仰慕督師以一已之力擊破後金努兒哈赤的大才,又素知督師大人對大明的忠忱之心,對這遼東百姓的愛護周全,草民當真是佩服之至!此番湊巧來到甯遠,卻是有幸能助督師大人一臂之力,實乃草民的造化!”

  說罷便向張瑞令道:“你現下就帶著督師府的兵士,前往咱們歇腳的客棧,搬運一千五百兩黃金過來。”

  他這番話說的雖是有些肉麻,卻當真是張偉的心里話,對這位抗清英雄,張偉是打心底的佩服,故而那袁崇煥雖是聽多了此類奉承,卻也聽出張偉語出至誠,真摯之極,又見他當即便令人前去搬運黃金,這一千五百兩黃金兌換成白銀,足以購買數十萬擔糧食,當真是救了他的大急,當下心里極是感動,步到張偉身邊,將張偉的雙手一拉,道:“張先生高義,崇煥無以為報!一會便上書朝廷,褒獎封賞先生!”

  張偉聽他要為自已討褒獎封賞,急忙向袁崇煥兜頭一揖,拜了三拜,口中連聲道:下官有罪,請督師大人恕罪!”

  袁崇煥見他突然下拜,又是連稱“下官”,一時間被他弄的納悶之極,忙問道:“先生這是何意?有甚不便只管向我道來,只要我能幫的上忙,定然不會推脫!”

  “督師大人恕罪!下官實是新授大明建武將軍、台北衛都指揮使,因近來衛所無事,海氛清肅,張偉閑來無事,因一向做著海上貿易的生意,便尋思微服來這遼東,看看能不能從此地販賣些皮貨、人參等土產,再者,也是想領略一下關外風光。張偉是南人,對北國風光卻是仰慕的緊。如此白身出游,置衛所于不顧,又不曾得到朝廷允准,張偉有罪,請督師大人責罰。”

  他這番話一出,袁崇煥便知何此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青年出手如此豪闊,想那張偉盤據全台,手下幾萬軍隊都不向朝廷請餉,自身大包大攬養了起來,區區千多兩黃金,卻又值得什麼?只是他白身出游,棄台灣于不顧,到底是商人重利,不顧首尾。只是他敬佩自已,又肯出錢解危,不管如何卻是要多謝于他。

  當下袁崇煥向張偉笑道:“將軍亦是一地之主,怎地如此兒戲,白身出游,可知主遼東是兵凶戰危之地,若是有了意外,做生意能賺多少,到底也不能和性命比啊!”

  張偉聽他言語中有輕視之意,心知明朝文人輕視武夫、商人,自已這兩個身份占全,又曾是海盜,這督師大人如何能看的起?若不是剛剛拿了自已銀子,只怕便要端茶送客,沒准具表向朝廷彈劾,也是有的。

  便向袁崇煥笑道:“下官身為台北衛所指揮使,身受皇上厚愛和百姓擁戴,靜夜長思,惟念我大明國泰民安,四夷賓服,卻是這建州土蠻不服王化,在這關外攻城略地,屠殺我大明軍民,下官也是漢人,怎能容得這蠻子胡來?”

  袁崇煥聽他越說越慷慨激昂,初時到是無甚趣味,這般唱高調的人他見的多了,那朝中文官,手不能提四兩,嘴巴卻是經常橫掃千軍,常有新進的言官上書皇帝,言曰提一萬兵,橫掃關外,故而他對這些言辭,到是早就看的淡了。只是張偉卻與那些文官不同,他只身創下諾大基業,又曾提兵打敗荷人,袁崇煥在這遼東之地也曾聽起他的事跡,他原本是廣東人,自然知道海上生涯不易,象張偉這樣成功的海匪大盜,必然有其過人之處,現下聽張偉如此說話,想來此人不是空談誤事的人,便捊須微笑,靜待張偉下文。

  只聽那張偉又道:“督師大人是帶兵的人,自然知道帶兵打仗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大人以弱旅疲兵抗建州女真十余萬強兵悍卒,朝廷卻時時掣肘,處處為難。到不是皇上暗弱,實在是朝中文官不知這邊事的厲害,嘴唇一碰,好象便抵的過百萬大軍。”

  見袁崇煥點頭微笑,張偉心里暗笑,卻又道:“下官不材,手下卻也有過萬精兵,還有艦隊、炮廠,故而下官此次過來遼東,一則是尋思賺錢的事,二則也是想拜見督師大人,願與督師大人相約,將來若是大人北上攻敵,下官必定提兵自海上來援,若是敵人來攻,大人竟力不能支,下官也必當調兵來救,決計不會讓那蠻子得手!”

  見袁崇煥只是微笑,卻不置可否,知道自已此番言辭尚不足以打動此人,便又慨然道:“督師大人,此番親眼見得大人,實在是下官之幸,下官這便修書一封,令台北炮廠將前陣子鑄的五千斤紅衣大炮,給大人送十門過來!”

  “哦?!將軍的炮廠,竟然能鑄出這麼許多紅衣大炮來?”

  卻也怪不得袁崇煥動容,他這甯遠城當年不過十三門紅衣大炮便可轟的努兒哈赤望風而逃,前些年他用“堅城大炮”的方略,與那孫承宗同守遼東,向朝廷拼命要錢,方又多鑄了十來門大炮,分別放置在山海關及綿州城頭,于是這數年來方與後金相安無事。況且自孫元化被貶之後,這關外也缺乏鑄炮人才,鑄炮就是有錢,亦是感覺困難的緊,現下張偉一出手便是十門紅衣大炮,這可比明軍的那些什麼佛郎機,虎蹲炮管用的多,他卻如何能不又驚又喜?

  “下官的炮廠卻是為打荷蘭人而建,那荷人盡是堅船利炮,下官若是不仿照他們

  鑄造大炮,卻如何敵的過?故而下官是當了褲子拼了老命的鑄炮,卻也是鑄的不

  多,這紅衣大炮,也不過二十余門。只是我已擊走荷人,台灣再無戰事,留著這些大炮卻也無用,故而除了留下一半守衛台灣門戶,其余皆命人送到遼東,讓大人使用!”

  袁崇煥曾親鑄火炮,自然知道鑄炮不易,張偉的話他他自是絲毫不疑,眼前此人雖不是科舉出身,卻是送錢送炮,對自已幫助甚大,一時間袁崇煥心內又酸又熱,只覺得眼前這年輕將軍當真是難得的知交好友,喉頭哽梗,只道:“張將軍,如此厚恩大德,我實在是難以為報。將軍有官職在身,自也不需崇煥保舉,無法,請將軍受我一拜!”

  說罷將雙手一抱,便向張偉拜將下去。

  張偉推讓半天不得,無奈只得受了他這一拜,袁崇煥喜道:“張將軍,今晚委實開心,現下時辰已晚,咱們弄幾碟小菜,喝上兩杯,今晚就歇息在我的府中,如何?”

  張偉原也不想來回奔波,聽他邀請,便笑答道:“督師厚愛相邀,敢不從命?”

  兩人相視一笑,袁崇煥便待讓人整治酒席,卻聽得門外突然有人稟報道:“督師大人,府門有聚集了上百軍士,看來又是要來鬧事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8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五)

  袁崇煥聞報,沉聲道:“莫慌,調鳥統守住府門處,聽我的號令,若是有人帶頭生亂,便亂槍齊射,決計不能讓人把事情鬧將起來。”

  說罷向張偉道:“張將軍稍待,我去去便來。”

  張偉見他神色凝重,知道必是前兩日殺人捕人的事引起的兵亂,此次卻與鬧餉不同,想必是那些軍士為上司和同伴報不平,卻是不好打發的很。

  便也站起身來,向袁崇煥道:“督師大人,下官帶的隨身侍衛皆是武藝高強之士,以一可以當十,就讓下官陪著同去,有緩急之處,也可聽候大人的調遣。”

  袁崇煥聽他說完,便點頭道:“也好,有勞將軍。”

  說罷便急步向督師府大門外行去,邊行邊向身邊的親兵小校打聽門外情形,那府內聽用的親兵也不時來報,不待行到門口,那門外聚集的士兵已有四五百人之多。待袁崇煥走到門前鳥統手身前時,門外已堪堪站滿了六七百名兵士。他站在門前,耳邊便聽到外面的鼓噪叫罵之聲,他是駐遼大帥,這些兵士一面是敬他,一面也是不敢,于是滿嘴汙言穢語,罵的皆是朝廷,只差沒有罵皇帝的祖宗八代了。袁崇煥又急又覺得好笑,便向身邊親兵問道:“外面的都是誰的部下,可叫他們主將過來了?”

  “回大帥,小人已經打探過了,外面的兵士大半是滿桂將爺的屬下。適才已派人翻牆去請,這會子也該來了。”

  張偉此時帶著周全斌等人也已等在門口,他知張瑞機靈醒目,又是帶著黃金而來,必然會加倍小心,此時這督師府門前亂如集市,張瑞想必已找了背靜地方暫避,是以他到是放心的很。袁崇煥急如星火,張偉到是慢條斯理的慢慢踱步而來。正聽到那親兵報說外面亂兵是滿桂手下,張偉知那滿桂是蒙人,對明朝甚是忠心。袁崇煥被崇禎誘殺後,部下士兵一夜散去近兩萬人,祖大壽帶著本部兵馬退回關外,唯有滿桂臨危受命,帶著部下防守北京,與清兵交戰時力戰受傷而死,他雖不是漢人,卻比大多數漢人更加愛國忠君,只是為人好勇斗狠,做戰時也只知狂沖猛攻,雖是袁崇煥手下一員猛將,袁崇煥素來高看他一眼,他卻有些恃勇而驕,對袁的命令不大放在眼里,若不是袁崇煥愛他是個人才,只怕在毛文龍之前,這滿桂的腦袋到會先被砍將下來。

  張偉雖是身為將軍,衛指揮使,在這遼東卻是沒有一兵半卒,此時聽得那外面吵鬧不休,透過大門門縫只看到外面黑壓壓的披甲執刀的兵士正振臂大嘩,言語間只叫袁督師出門相見,張偉只是與周全斌相對無言,兩人看了半響,見那袁崇煥一時半會也是無法,周全斌便向張偉道:“怎地這袁大帥帶兵如此不堪,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嘿,你的兵不敢如此麼?”

  周全斌怒道:“我的兵敢如此鬧,一個個拿住,盡數殺了!”

  “若是除了你身邊親兵之外,再沒有人聽令呢?”

  見周全斌默然不語,張偉拍拍他肩,笑道:“全斌,若是咱們的兵欠餉數月,只怕連現在這樣也不如。你聽那門外士兵雖吵鬧不休,卻是無一言辱及督師本人,看樣也沒有拔刀硬沖的打算,這便是袁督師的威望足夠,不然,嘿嘿,你當這些大兵們是什麼善男信女麼!”

  袁崇煥鐵青著臉,只在大門內左右徘徊,他知道此時出去,便是憑自已的威望亦是彈壓不住,亂兵之中,稍有一點火星便足以引起大亂,他身邊數百名親兵家丁只團團圍住他,只待那滿桂到來。

  約摸鬧了小半個時辰,督師府內外都聽到不遠處傳來沉悶的馬蹄聲,府內各人均是精神一振,均道:“滿將爺帶著騎兵過來彈壓了!”,門外亂兵自也猜到是滿桂帶兵前來,一時間吵鬧的聲音小將下去,也只過了盞茶功夫,便聽到有人叫道:“殺了咱們的人,抓了左都司他們,便是滿將爺來了,咱們也只是不散。今兒不發餉,不放人,便把咱們盡數殺了吧!”

  那兵士是個大嗓門,聽聲音是又悲又憤,這般嚷將起來,便聽那門外兵士一起叫道:“沒錯,不關餉是餓死,鬧嘩變是砍死,反正也是個死!督師大人,你要是忍心,便把咱們都砍了吧!”

  “可惜死在督師大人刀下,到底不是打女真蠻子,若是給咱們發了餉,咱們安頓好了家人,這便去尋女真蠻子,拼死一個是一個!”

  “督師大人,我從你來關外便隨著你,修築這甯遠城,打退那努兒哈赤,我從未皺過眉頭,今日你若是命滿將爺殺了我們,我要是眨一眨眼,便不是好漢!只求你照顧我家小!”

  袁崇煥顯是聽的出說話人是誰,他原本氣的臉色鐵青,現下聽了這些隨他多年的老兵說話,心里不忍,神色便和緩下來,負手而行,原本高抬的頭慢慢低垂下來,又踱了幾圈,聽到那滿桂領兵近了,馬蹄聲四散開來,顯是那滿桂已將門前亂兵團團圍住,歎一口氣,向身邊親兵頭領說道:“無妨了,開門罷。”

  又向人令道:“去後院,將柴房內關押的那幾個軍官押過來。”

  他一聲令下,便有親兵將督師府的大門推開,只見門外除了原來的亂兵,大路上又有上千騎兵將這些亂兵團團圍住,火把如林,一時間將這督師府附近照射的雪亮。各人見督師府門大開,袁崇煥在親兵簇擁下步出大門,各人都是靜下聲來,等著督師大人發話。

  袁崇煥到也干脆,他雖是文人,卻有一股狠勁,見各人等他說話,他便直筒筒說道:“各人都是來鬧餉的,我現下就給答複,餉沒有!”

  因見鬧餉的各兵士聽到後又是一臉激憤,眼看著又要鬧將起來,就是滿桂帶過來彈壓的騎兵們也是面露不滿之色,袁崇煥又道:“餉是沒有,朝廷沒錢,讓大家忍忍,大家全是大明子民,朝廷有困難,大家也得體諒不是?這般鬧法,只是親者痛,仇者快!”

  他這番話到是說了好些次,初時尚能讓不滿的兵士聽的進去,現在眼瞅著各家都要餓肚,朝廷官員們綿衣玉食,皇帝藩王們享受無度,卻讓這些大兵和家人們 “忍忍”,又怎能服眾?任他訓的口干舌燥,底下軍士卻都是無動于衷,袁崇煥眼見各人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歎一口氣,向張偉一看,見張偉微笑點頭,便又大聲道:“我適才收到一筆捐助,大概夠買上十幾萬擔糧食,所有的關甯兵士,各家最少先分到一擔,待朝廷撥下銀子,自然發關餉。若還是不服,那麼,軍法也是無情!”

  那滿桂原本極是頭疼,這些兵士都是他的手下,若讓他狠心大加殺戮,只怕日後便沒有幾個人願意為他賣命。故而他人雖是早早到了,只是騎著馬在暗處等候動靜,不論如何,若是士兵犯上,袁崇煥有性命之憂,那他也什麼都顧不得了。此時聽到袁崇煥說道可以下發糧食,滿桂立時在心中長出一口大氣,見各兵還在猶豫,便馳馬向前吼道:“都反了麼?督師大人都說了先發糧,一擔糧總該夠吃上一氣,朝廷又不是說就不發餉了,各人還楞著做甚?還不快點回營!”

  那些兵士先被袁崇煥許諾打動,又吃這滿桂一吼,各人心中都已懈怠下來,便有那意動的開始挪動腳步,打算回營。

  卻又有打頭鬧事的兵士說道:“請問督師大人,昨兒抓了左都司等人,現下既然有糧食下發,咱們必定不鬧了,墾請督師大人將他們放了,如何?”

  各兵一聽,便立時頓住腳步,一齊看向袁崇煥,看他如何發作昨日鬧事的軍官。袁崇煥心里也極是躊躇不安,這些軍官卻與普通軍士不同,若是這般放了,與軍心軍紀大有干礙,若是關住不放,或是解押進京,只怕這些兵士又是不依,思忖了半天,方沉吟道:“你們回去,如何處置你們的上司,待我與諸位總兵商議了,再做打算。”

  見各兵仍是不動,他卻早已料到,冷笑道:“我知道你們必然不依,來人,將昨日逮來的做亂軍官帶上來!”

  他早已命人將一伙做亂軍官押到門前,此時一聲令下,便有眾親兵將五六個五花大綁的軍校推將上來,袁崇煥只認識打頭的左良玉,便向左良玉道:“左千戶,請你勸勸你的屬下,莫要以身試法。”

  那左良玉雖只是個小小千戶,年紀亦不到三十,卻是滿臉精干豪邁之色,聽得督師大人吩咐了,便不顧身上綁著草繩,一步跳到督師府門前台階上,向外面眾屬下喊道:“各人聽了,我們鬧騰左右不過是為了軍餉,既然督師大人有了辦法,大家便回去。”

  見各人仍是不動,又急道:“我料督師大人絕不會為難我們,爾等若是不行,到

  是會害了我們性命,快些回去!”

  他這麼一勸,身後一同被縛的眾軍官便也上前,一共勸屬下士兵回營,各兵原也是激于義氣,長官因為幫著鬧餉被抓,總不能得了督師發糧的承諾便立刻回營,其實鬧事的心早已松懈下來,因見各人的主官苦苦相勸,終于有一士兵開始拔腳回營,有人一帶頭,眾人立時便隨著同走,雖有那猶豫擔心的,卻也只得隨著人流一同去了。這人潮來的快去的卻更猛,不消一會功夫,這數百兵士便走的乾淨。袁崇煥長歎口氣,知道今晚總算是應付過去。他知道若不是因張偉送金而讓他許諾發糧,只怕今晚必然是血染長街,就是引發全城動亂,亦是可能。想到此節,對張偉大是感激,又擔心張瑞取金遇到意外,忙轉身入內,向張偉問道:“張將軍,貴屬下取金至今未歸,可需派人去接應一下?”

  張偉笑道:“不需如此。我料那街角的亂兵走完,我的屬下便會出現。想來他早已回來,只是看到這邊混亂,沒敢露面罷了。”

  袁崇煥終究是不大放心,到底又派了滿桂的一隊騎兵,沿著張偉所說的客棧方向前去迎接,又見滿桂仍是騎在馬上,便向他道:“滿將軍,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位將軍,此番解決欠餉一事,他居功甚偉。”

  那滿桂聞言,向張偉一通打量,半響方道:“這毛孩子模樣,能居什麼大功了!督師大人,我那營中不穩,我還是早些回去安撫的好,您看如何?”

  “也罷,你快些回營去。”

  那滿桂在馬上向袁崇煥躬身一禮,便向馬屁股狠抽一鞭,帶著屬下騎兵們風馳電掣般去了。袁崇煥生怕張偉不悅,忙向他笑道:“這滿桂是個蒙人,粗魯慣了,有時連我也看不在眼里,張將軍休要怪罪!”

  張偉笑道:“下官哪有這般小氣,滿將軍急著回去壓制軍心,也是謹慎從事的美意,督師大人該當褒獎才是。”

  袁崇煥歎一口氣,道:“我自從兵部職方司主事任上到這遼東領兵,這些年來從未遇到這種事情,真是讓將軍笑話了!”

  他正在嗟歎,卻聽那張偉大笑道:“大人請看,這卻不是我那屬下押著金子過來了?”

  袁崇煥一聽,急忙扭頭一看,卻見那街角處有十數人押著一馬走騾向督師府前而來,仔細一看,打頭的卻不是那張瑞是誰?

  心中大喜,向張偉道:“此番當真生受將軍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39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六)

  張偉亦是笑嘻嘻還了一禮,待張瑞趕著走騾進了府院,當眾劈開騾背上的麻包,那金光燦燦的赤金條子滾將下來,袁崇煥懸在半空的心也隨之落將下來,隨手撿起一塊金條,向張偉笑道:“這金銀之物之好,到底還是未節,若是太祖初年定下的軍屯制度完備,養百萬兵不費國家一絲一毫,又何需這些呢,令人可惜可歎啊!”

  他原是隨意發的感慨,卻不料張偉正容答道:“督師此話下官不敢苟同。自漢唐以降直至本朝,土地兼並就沒有停止過,官員侵占奴役軍士的事也屢見不鮮,可見不是人的問題,實在是這種制度本身就不可行。”

  “哦?將軍的話當真讓人不解,那本朝太祖高皇帝興國之初,軍人屯田一年收獲的糧食可有上千萬擔,自給之余還能充足國庫,又怎能說這種制度不對呢?現在軍屯敗壞,還是所用非人罷了。”

  “不然。屯田之事始于漢朝,為的是屯墾戍邊,可漢朝軍屯興盛不過數十年,舊屯之地便被放棄,唐朝府兵初始也是極盛,全國六百余府,平時操練,戰時出征,唐初大戰,盡是依賴府兵之力,至玄宗時,張說奏請廢府兵,因為調兵符下發,竟然無兵可調,敗壞至此,難道全是所用不得人的原故嗎?本朝衛所至萬曆年間,有巡撫清軍,竟然有千戶所只余一人的情形,難道全天下的衛所官員都是十惡不赦的小人貪官?”

  見袁崇煥默然不語,張偉又道:“這屯田制度只不過是急切間的非常措施罷了,普天下沒有興旺過五十年的屯田,便是明證。下官不是要與督師大人折辯,實在是不敢贊同大人所說。工商足以富國,富國方能強兵,下官願以此語贈大人。”

  見袁崇煥雖是凝神細聽的模樣,卻顯是沒有把自已的話聽在耳里,張偉在心中歎一口氣,原指望與袁崇煥聯手,以貿易富遼東,造成袁勢大割據遼東之事,看來是不可行了。

  當下便自嘲一笑,道:“下官是商人出身,滿嘴不離銅臭,教大人見笑了,大人這邊諸事平定,下官卻想向大人討個人情,未知可否?”

  “請張將軍講來,只要本官力所能及,無不應允。”

  “大人,我想向您討個情兒,把這些軍官放了,如何?”

  袁崇煥為難道:“這些人與普通兵士不同,殺之不忍,放了失之輕率,日後恐不好帶兵……”

  “大人不需為難,這些軍官想來就是免了一死,也是削職為民。都是百戰勇士,甚是可惜,下官請大人賞個薄面,將這些軍官送給下官,調入下官的台北衛以衛卒贖罪一來他們還有個出身,二來也方便大人帶兵,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幫了袁崇煥的大忙,又捐助黃金,又送給大炮,這麼一點小小要求,袁崇煥哪有不允的道理?他自是不知眼前這群小軍官里便有十余年後縱橫沙場的統兵大將,擁兵近二十萬驕橫不法的左良玉,還有後來官至陝西副將,總兵的賀人龍,這兩人是是遼東出身,後來卻甚少出關做戰,大半時間都用來與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軍做戰,除了在開封敗于李自成外,這兩人與農民軍接戰卻是從未輸過。只是仗打的多了,兩人擁兵自重,跋扈不聽調遣,那楊嗣昌以督師輔臣之威亦無法指揮如意,到南明時左良玉坐鎮武昌,以二十萬兵薄南京,若不是突然間身故而亡,明末曆史卻又是另一番格局。此時他全身被五花大綁,勒的如小雞一般,雖是神情不屈,言語豪邁,袁崇煥卻又哪里能知道此人的價值?

  當下便擺手令道:“來人,將這幾人松綁,除卻遼東軍籍,劃歸台北衛治下。”

  又向張偉笑道:“老弟宅心仁厚,輕利重義,當真是令人佩服,來來來,咱們這便去內宅,咱們痛飲幾杯!”

  說罷將張偉手一攜,便向那後宅而去,此時諸事已定,張偉亦成功結識了這位鎮遼大帥,一路上了解查看了關遼情形,又意外得了左良玉等明末名將,心中快慰卻是不在袁崇煥之下,當下兩人呼杯換飲,談天說地,到後來互稱表字,親熱非凡。

  正在兩人高興之際,袁崇煥卻突然歎道:“志華,你志向不小,能力不凡,何以窩在台灣那個彈丸小島上?那不是大丈夫建功立業的地方!不如我向朝廷保舉,你來遼東做總兵官,和我一起打女真,搏一個封妻蔭子,如何?”

  張偉卻是不好直說未來這遼東之事慘淡,袁崇煥不但不能攻複失地,便是自身也被千刀萬剮,卻哪里能幫張偉“封妻蔭子”了?

  當下便笑辭道:“元素兄明鑒,小弟在台灣頗有些基業,不是弟不舍得,實在是身系的擔子甚重,一時脫身不得。況且南方也不平靜,雖說荷蘭人被弟驅逐,但尚有葡萄牙人盤據澳門,荷蘭人據南洋而窺中國,還有那什麼西班牙人、英國人,都是金發碧眼,心懷鬼胎之輩。不是弟自誇,只怕將來禦敵于國門之外,還需小弟的水師不可。”

  “唔,志華說的沒錯,是我想的左了。志華所強在于水師,陸戰騎戰以對女真,南兵甚是吃虧,唉,可惜數十數年來,遼沈數戰大明軍人戰死者達數十萬,精兵強將所余無多,現下唯有守城罷了。”

  “聽說大人一直在與皇太極書信使者來往,有議和之事?”

  “不錯,當下敵不能攻我,我亦無力滅敵,唯有議和方能有喘息之機,大明國力遠在女真之上,若是和議可成,十年後,只要朝廷專任于我,我必能一舉滅虜!”

  “敢問和議之事進展如何?”

  袁崇煥嘿然道:“我存了議和待戰的心,那皇太極一世英才,自然也不是傻子。他與我虛與委蛇,只不過也是存的麻痺緩和的心,哪有什麼誠意!現在談來談去,連他們自稱國號與大明國號同列的事尚未談妥,哪有什麼進展!”

  張偉笑道:“此事著不得急,需徐圖之。”

  袁崇煥反問張偉道:“聽說朝廷剛往台灣派了知縣,又將孫元化派了過去,志華,你一向是生殺予奪慣了,沒有受過節制,朝廷現在派員節制于你,也是防閑保全之意,你萬萬不可心生不滿才是。”

  “那自然是不會。弟只是喜歡行伍和商賈之事,這治理民政原本就非弟之所長,朝廷派干員前來幫我治台,撫理萬民,這卻是幫我卸了擔子,當真是讓弟輕快的很,若非如此,弟哪有閑心來這遼東閑逛?”

  說罷“哈哈”干笑幾聲,掩飾過去,袁崇煥不疑有它,興致勃勃的又問了孫元化去台之後的情形,聽得孫元化一至台北便去了炮廠理事,便歎道:“當日擊敗努兒哈赤,元化所鑄的紅衣大炮居功至偉,只是朝中閹人為禍,竟然將他冠帶閑住,我也曾上疏為他辯冤,卻不料連我也被攆出遼東。”

  說到此處,向天拱手道:“還好今上聖明,去年一繼大位便又起用我回這甯綿,又賜我尚方劍,不設巡撫,我得以事權專一,不受掣肘,崇煥身受天恩厚愛,一定要戮力殺敵,以報吾皇大恩于萬一。”

  張偉見他這般慷慨激昂,忠心耿耿,雖明白此人後來境遇之慘,卻是只字不能相勸,喉嚨梗的難受之極,竟突發奇想,向袁崇煥道:“督師大人,近來那皇太極可有書信過來?若是有,弟願為回複書使,前去探看那韃子的虛實。”

  袁崇煥沉吟道:“曆來兩邊通信都有使者,以備解釋書信內容,志華要去,原本到沒有什麼干礙,只是萬一那虜酋翻臉,志華的安危我不能保,還是罷了吧?”

  “無妨,那皇太極比之其父開明守諾的多,我身為你的使者,即便是言語間有什麼不對,他也不會為難于我。我對此人甚是好奇,此番是一個機會,請督師大人成全。”

  “也罷,十幾日前那皇太極便有書信過來,我因那信的題頭上將甚麼大金國與大明同列,原信並未拆開,你只需將此信送回,言道此信與體制不合,若是誠心議和,便得將大金國字樣去除。只要弟言語小心,料來沒有什麼大礙,待討了他的回複,便立刻回來,多待無益。”

  張偉大喜過望,他來遼東原本打算冒充皮貨商人,進後真領地探看,卻不料因捐助袁崇煥黃金大炮而被袁賞識,此番令他做使者赴沈陽,可比冒充皮貨商人安全的多了。皇太極此人雄才大略,有識人容人之明,明朝將軍不論是打死多少女真人,只要一朝投降立刻見用,而且用而不疑,就這一點來說,可比崇禎皇帝高明的多,張偉身為袁崇煥的使者,皇太極決計不會為難,而張偉又能親眼面見這位傳說中的雄主,到也是幸事一樁。

  張偉雖是表面上學遼東之人將女真滿人稱為韃子、蠻子、騷奴之類,內心里卻是對如皇太極、多爾袞之類的滿人雄傑佩服的很,自努爾哈赤以降,滿人中英傑輩出,從關外一地直至統一中國,乃皇太級奠基,多爾袞耕耘,順治不過是收獲罷了,有這幾位蓋世英傑,也當真是滿人的運氣。只是以全中國的漢人來說,以數百年後中國備受欺凌的慘況來說,這個愚昧落後民族統治中國這樣的大國家,大民族,也當真是漢人衰到極點了。

  當下起身謝過了袁崇煥,取了皇太極的書信,又細問了袁崇煥此去需注意的細務,眼看已是三更過後,張偉便向袁崇煥一揖,攜著書信自回客棧去也。

  此時那客棧老板卻也知道張偉來著不小,適才張瑞帶著督師府的親兵前來取金,那老板初時以為是亂兵來了,嚇的當場尿了褲子,後來見張瑞將搬在房中的赤足金條取了出來,裝在袋中送向督師府中,那老板這才知道原來住店的原來是朝廷的官兒,現下見了張偉笑嘻嘻返來,那老板不知道張偉中了什麼彩頭,只是見他興致頗高,便張羅了伙計燒開水泡茶,又請張偉入房泡腳歇息,張偉卻道:“不急,將熱水端來,我便在這大堂里泡腳。”

  說罷端起茶杯,看著左良玉等人不語,待那銅盆端來,張偉將雙腳放入熱水之中,只覺一陣酸麻舒適,張偉長伸一個懶腰,向左良玉等人招手道:“你們過來。”

  張偉適才因見左良玉等人神情萎頓,想來是被關了兩天水米未進,又是得脫大難,解了束縛,反道是撐不住了,便令那店老板速速下了湯面送給左良玉等人,現下見他們吐嚕吐嚕吃完,便招手將幾人叫將過來,說道:“我雖救了你們,又蒙督師恩准帶你們回台效力,只是我這人不愛勉強別人,你們可有不願意隨我去的?”

  他臉上雖是笑容可掬,說話又是溫馨可人,只是現下左良玉等人蒙他所救,又在這遼東立身不得,不隨他去,難不成去討飯麼?

  當下左良玉打頭,帶著身後四人一共跪下,抱拳說道:“屬下等蒙大帥打救性命,恩同再造,又蒙大帥不棄見用,哪有不竭心效力,以死相報的道理?從此以後,便當跟隨大帥,不敢言去。”

  張偉聞言很是開心,便笑道:“很好,各位都是好漢子,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那麼,你們先聽張瑞的節制,先隨我去沈陽,待到了台灣,我再做安排。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1:41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七)

  周全斌與張瑞早便知道他要充任袁崇煥的使者前往沈陽,到是左良玉等人被張偉嚇了一跳,各人皆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張偉,不知道這位指揮使大人打的什麼主意。

  張偉笑道:“各位不必驚慌,我只不過是代督師大人前往與那皇太極商量議和的事,便是議和,督師大人也曾與朝廷報備過,此去只當是游山玩水罷了。”

  因又問左良玉身後四人,道:“各人從今日起便是我的得力臂助,且把姓名都報來,大家伙也好親近親近。”

  “末將左良玉,願為大人效力!”

  “末將賀人龍……”

  “末將曹變蛟……”

  “末將黃得功……”

  “末將王廷臣……”

  此五人除左良玉在史書上得以病死榻上,賀人龍被明朝自已人所殺,其余曹變蛟、王廷臣兩人隨薊遼總督洪承疇于崇禎十三年會同吳三桂等八總兵十三萬人出關援助被困綿州的祖大壽,依洪承疇的原意,是要帶領這十三萬大兵,四萬匹馬,依糧道向前穩紮穩打,誰料當時的兵部尚書陳新甲上奏了崇禎皇帝,說是洪

  勞師費餉,逼令速戰,結果十三萬大軍因糧道被困而兵心不穩,由大同總兵王樸先逃,吳三桂緊隨其後,一夜間十三萬大軍潰不成軍,吳三桂王樸等人因逃的快

  ,雖然僅似身免,到底是逃脫了性命。至于屬下整整五萬九千明軍被殺害于途,屍體遍布山野,那也是顧不得了。八總兵中唯有曹變蛟等三人當夜未逃,後護擁著洪承疇突圍至松山城內,待城破後兩人不肯降,被殺。

  要說民族氣節,膽識大義,此兩人是明末中難得的異數。此時這二人卻都是小小的游擊、千戶之類,張偉心中卻甚是敬慕,當下聽了這三人姓名,默然起立,先向前扶起了曹變蛟二人,然後又將左良玉賀人龍扶起,心中唯以此次來遼東能得到這些良將而暗自欣喜不已。

  因時辰已晚,各人寒暄幾句,張偉便吩咐早些睡下,待天色微明,便即刻動身。

  待第二天一大早,那店伙計因得了吩咐,便早早起來生火做飯,待雞叫三次,便去將張偉等人叫起,匆匆吃了早點,便騎馬向城門處而去。因得了通關文碟,到是比出關時至甯遠時省事的多,如此這般鮮衣輕騎到了城門之外,張偉回頭凝望這關外明朝第一雄城,只見數十米高的大城上依次排列著二十余門紅衣大炮,向身邊諸人油然道:“此番來遼,能見到這抗擊女真數十年的關外雄城,此行不虧!”

  又向滿臉茫然的左良玉等人溫言道:“能得諸位將軍臂助,也是此番的大收獲!”

  說罷哈哈一笑,在馬身上猛抽一鞭,便向綿州方向行去。此時明朝在關外不過是甯遠、綿州、松山數城,出綿州而前不遠,便是後金地界。後袁崇煥被殺,明軍欲在大凌河修城,皇太極親自統軍來攻,祖大壽堅守不降,先吃糧,後吃百姓,然後吃瘦弱軍士,三萬余人僅余一萬二千人而降,築大凌而攻,明軍再無力量,爾後便是後金攻勢如潮,直至明末,關外盡陷,僅余山海關支持危局罷了。

  一路人眾人騎馬狂奔,只不過奔了半日功夫,路邊便再也不見人影。遼東經曆數十年戰火,邊民或逃入關內,或被後金擄去為農奴,早已不複當年之盛。張偉與周全斌等人見路邊田畝荒蕪,民居破敗,心里尚兀自嗟歎。左良玉等人世居遼東,自萬曆年興努兒哈赤興兵遼東便是兵荒馬亂,幾人見的多了,心里卻是全無所動。各人都在心里暗想:“這個台北指揮使大人怪異的很,孤身來遼東也罷了,現下又冒充使者前去沈陽,當真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幾人原是遼人,若不是犯了大罪難以脫身,又怎肯隨張偉去數千里之遙的南方,更何況台灣孤懸海外,一向是蠻荒之人盤踞的地方,幾人心里都打的如意算盤,指望鬧餉一事風聲一過,便辭別張偉回來遼東,量他也不能強留。幾人如意算盤打的噼啪做響,卻不知道此一去之後,何時返回遼東卻由不得他們了。

  一行人至下午方到了那綿州城外,張偉見各人疲憊,笑道:“大伙兒都倦了,不過今晚卻不可進城,我時間不多,在外耽擱的久了,一會咱們讓馬歇歇,喂食草料,兩個時辰後,向後金的東京城進發。”

  各人聽命下馬,張瑞便指派人照料馬匹,生火烤熱攜帶的干糧,張偉自尋了一處高崗,眺望不遠處的綿州城。那時關外的大城,城頭每隔一城堞便是一盞燈籠,故而這野地里雖是黑漆漆不見五指,不遠處的綿州城卻是燈火燦然,綿延數里的城牆在黑夜里看起來如同踞地欲撲的怪獸。那賀人龍正用力撕嚼著烤熱的羊腿,見張偉凝神注目那綿州城牆,便笑道:“大人,要說雄偉堅固,綿州可比甯遠強的多了,城分內外,內城比那外城還高,城內屯積的糧食隨時補充,一定要足夠兩三年之食用。城頭上的紅衣大炮、大將軍炮、虎蹲炮無數,外城還駐有五六千蒙古精銳射手,督師大人說了,要保關甯,必須存綿州,綿州若失,則大勢去矣。大人不去見識一下,當真可惜。”

  張偉聽他這般吹噓綿州城防,便向他笑道:“天底下可有不出城而被消滅的敵人麼?”

  見賀人龍漲臉了臉皮不做聲,張偉又正色道:“自薩爾滸一戰後,守沈陽戰死六七萬,守遼陽死三萬,十數年間因守城援城戰死的遼東男兒不下二十萬,仗卻越打越往後,土地人口越打越多。是城不夠堅固,還是遼東男兒都是孬種?”

  曹變蛟原本默然不語,此時卻忍不住怒道:“大人莫要羞辱咱們遼東男兒。女真人雖是強于騎射,咱們遼東漢人又有幾個不會騎馬的?論起勇力膽色,咱們也不懼他。薩爾滸一戰若不是兵分四路,又適逢大霧火器無法使用,誰勝誰敗也是難說。咱們現在打不過,又不是永遠打不過,只要朝廷給錢,重聚大兵,不使無用的庸材文人和怕死的太監監軍,我管保憑咱們遼東之力,便能擊破女真,複我故土。”

  “遼人之勇我也知道,不過論起甲兵之精,射術之強,臨陣之勇,遇敵之變,遼東漢人到底還是差著女真一籌,此語諸將軍可是贊同?”

  見各人默然不語,張偉笑道:“諸君知道,那皇太極與努兒哈赤不同,老奴在晚年大殺漢民,攻下一城便屠一城,又逼迫漢人為女真人耕地,奴役漢人如豬狗,財帛女人皆隨意劫掠。這皇太極卻是不同,漢官只要歸降便即以原級封官,而且來一官便設一宴,不論官職大小皆是如此。漢民殺官來降者,亦授以所殺之官的官職,又告誡女真貴族,不得任意殺掠漢人,善待漢人如同女真一樣。雖說到底還是有些差別,可是比那努兒哈赤強的多了,這些年遼東漢人投降女真的日漸增多,甚至有官兵成群結隊歸降,可是有的?”

  見諸遼東將官低頭喪氣,張偉越發厲聲說道:“那皇太極整軍經武,雄才大略,從黑龍江每年都要劫掠數萬的野人女真、海達女真,抽其善射壯丁充實軍隊,又打跨了喀爾喀的林丹汗,整個內蒙皆聽從他的調遣,現下他的八旗連同蒙漢軍隊,足足十五萬人,各位捫心自問,傾現下遼東所有的漢人男子,編成軍伍,可能敵的過他?”

  他正顏厲色逼問,語鋒咄咄逼人,遼東諸將其余人皆不語,唯左良玉上前一步,亢聲道:“不能!但是打仗打的是國力,咱們大明地方大過後金幾十倍,人口是它幾百倍,只要咱們上下一心,將士用命,哪有打不贏的道理!”

  “嘿嘿,岳少保曾說‘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則天下太平。你說,大明現在的文官貪錢不,武官怕死不?哼,舉國之力,只怕數年之後,連數省之力也調動不起!”

  明朝此時的吏治如何,這幾個下層將官卻是清楚的很,各人皆是心知肚明,吏治只有越來越敗壞,斷無好轉的道理。崇禎繼位幾近一年,諸多舉措雖是努力,卻是成效甚微,朝野上下對他信心漸失,這“中興”二字,看來是渺茫的緊。

  見眼前的這幾個遼東將軍各自垂頭喪氣,張偉心知他們心中對袁崇煥尚抱有巨大的希望,此時不宜再加打擊,否則只怕適得其反。便笑道:“有袁督師在,尚能保有一絲希望,只是遼東是兵凶戰危之地,大家伙跟我去台,可比在這里安穩的多。怕只怕朝局有變,皇帝受奸人蠱惑罷用督師大人,那遼東之地必不可守。諸位,安心去台,將家小都帶上,待將來朝綱重振,遼東可複,我自然不會阻攔各位歸鄉,諸位意下如何?”

  見各人雖是略有所動,卻囁嚅不言,張偉知他們實是不舍故土,又對台灣沒有信心,故而實難攜家小同去,便道:“也罷,我素來不喜勉強于人,各人將住址說與張端,我這里還有些金銀之物,料來你們各人家中並不寬裕,等咱們從沈陽回來時,派人送了去,也安了你們的心。”

  說罷張偉笑咪咪往火堆邊坐下,左良玉等人不疑有它,便上前將家人住址報與張瑞,張瑞哪有不知道張偉打算的道理?一一細心記下,只待從沈陽返回時便可派人前去騙取各人的家人,一同赴台。

  一晃眼兩個時辰已過,各人雖仍是疲勞,卻也只得強打精神,又縱馬向原來的遼陽城,現下的後金東京而去。直到第二天響午,人馬皆已疲乏之極,方遠遠看到東京城的城牆,張偉令各人下馬整理衣衫,又休息片刻,方才緩緩騎馬向城門處而去。待到了城外一箭之地,便見一隊女真騎兵,頭戴紅纓圓帽,腰懸大刀,背負長弓,向張偉等人迎將過來,兩方人馬甫一接近,那女真人出便出來一個為首模樣的漢子,用不熟練的漢話問道:“兀那蠻子,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張偉等人一路上卻被盤查的多了,當下也不打話,由張瑞將皇太極送給的通關信物一舉,喝道:“我們是大明的使者,前來見你們的汗。”

  那頭目縱馬向前,仔細看了,方道:“進城吧,我派人去稟報阿敏大貝勒。”

  張偉知那阿敏凶橫殘暴,對漢人抱有成見,崇禎三年皇太極繞道長城攻下昌平等四城,留阿敏領五千精兵守衛,明軍調集大軍反攻,阿敏慌亂間決定棄城而逃,臨行前將城內所有的百姓並投降的漢人官員將領一並殺死,此人之凶橫可見一斑。因怕這阿敏別生事端,就向那女真頭目道:“我們要見的是你們的大汗,不是大貝勒。我們進城只是要暫歇一下,買些干糧馬料,加些清水,歇息好了便走,不必驚擾你們的大貝勒了。”

  那頭目知道阿敏不喜歡漢人,曆來他的手下不用漢將和漢兵,聽張偉一說,立時點頭道:“也行,我派人跟著你們,你們休息好了,便走。”

  張偉見他答應,便令張瑞將信物帖身收好,各人便縱馬隨著帶路的女真人向東京城內而去,張偉見帶路的女真人腦後拖著的那條大辮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心中覺得怪異的緊,心道:“自從來了古代無處看電視,久不曾見此大辮子矣。今兒個親眼一見,到也不覺得親切,豬尾巴一條,還是趁早割了的好。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15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八)

  張偉一行在那辮子兵的帶領下直入東京城內,各人冷眼看去,只見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端的是熱鬧非凡。大街上行人、小販、南來北往的行商、還有那黑龍江流域各族人等身著怪異服飾昂然行走于街市,除了各人腦後都拖一條大辮子外,這東京城顯是比遼東漢人城市顯的更加有活力,那種新興皇朝的氣勢,遠非日薄西山的明朝可比。

  周全斌等台北來人尚無所謂,論起繁華,這東京城可比台北差的遠了,各人騎在馬上只是對滿街的男人留著辮子的裝扮好奇罷了。有一飛騎咧嘴笑道:“媽的,這女真韃子可怪,好好的大男人遞掉額頭的頭發,楞是做出個女人的辮子,這可要多怪有多怪,要多丑有多丑。”

  張偉雖是心里極是贊同,卻知那頭前帶路的女真人懂的漢話,忙瞪了那飛騎一眼,那飛騎嚇的一吐舌頭,連忙噤聲不語。張偉卻向曹變蛟問道:“曹將軍,你世居遼東,以前可來過這東京城?”

  曹變蛟正是一臉晦氣,聽得張偉問他,便苦著臉答道:“這遼陽城未被攻陷前,職部曾隨家父來過幾次。”

  “現下比之從前,可是蕭條冷落多了麼?”

  曹變蛟咂嘴道:“憑心說,奶奶的這遼陽城叫了東京之後,還真有點小京城的味道。街上的人群行商之類,可比以前多的多啦。比之綿州甯遠,也是強的多了。”

  那左良玉在旁歎一口氣,也跟著說道:“咱們都是直性子,明說了罷。這遼陽城在韃子治下,實在是比當年繁盛的多。”

  張偉冷笑一聲,見各將多有垂頭喪氣模樣,便道:“待到了台灣,你們便知道什麼是繁盛。”

  又小聲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此時為了打天下,自然會做出一番樣子,待將來有機會攻入內地,你們再看罷。”

  說話間已經到了一處大宅之外,見那宅門處皆是打扮怪異的各族人進出,眾人正自詫異,卻聽那女真大兵回頭生硬說道:“此處是本國大汗為了招待外番興建的會同館,你們便在此歇腳,什麼時候走都行。”

  張瑞見他瞪眼說話,凶橫的緊,忙拱一拱手以示謝意,眾人便魚貫而入,忙著涮馬喂草料,添干糧,給皮袋灌上乾淨飲水,直忙了個四腳朝天,待諸事忙完,張端又尋了那女真兵找了幾間乾淨客房,眾人往床上一倒,立時睡了個昏天黑地,一時至傍晚,張偉先自醒來,立時叫醒了各人,匆匆洗漱之後,又四處尋了那兵來,邀他一齊吃喝飲酒,那兵喝了幾杯後,臉色和善起來。張偉小心打聽,方知道這遼陽東京原本是貝勒濟爾哈朗,那阿敏因前些日子吃醉酒與皇太極爭吵,自覺無趣,便討了鎮守東京的差使,至此不足一月。那阿敏是四大貝勒之一,與皇太極一起南面為尊,故而極是驕悍不法,他來這東京後弄的雞飛狗跳,漢民漢官皆不堪其擾,不過聽那大兵說來,言語間卻對阿敏贊賞的很。那大兵一邊吃酒,喝的滿臉通紅,一邊大罵漢人,言道當年老汗對漢人極不客氣,稍有觸極女真人利益便動輒被殺,漢將漢官也如同狗奴一般,現在皇太極到好,對漢人如同上賓,那些漢官漢將們都被賜予家丁親兵,又准許擁有田產土地,不過幾年功夫,到弄的比一般女真人還威風,卻教這些尋常兵丁如何心服?

  自張偉以下聽那女真人破口大罵,將漢人說的無用之極,各人心頭都是大怒,只是張偉一直用眼色制止,否則周全斌等台灣來人不知女真的利害,當真能一刀將那兵的腦袋削去。

  張偉見那兵已有七八分醉,忙握住他拿酒杯的手,笑道:“這位軍爺,咱們得趕路去面見大汗,煩請現下就領咱們出城,如何?”

  見那兵滿臉不樂意,忙道:“我叫人再送些酒菜來,讓你裝了帶走,晚上你自已回家,喝個痛快!”

  那女真人聽張偉這般許諾,又見他果真叫人送上肉食燒酒來,方才嘀咕著站起身來,一直待酒肉送上,方才踉蹌著爬上馬去,搖搖晃晃的頭前帶路,張偉等人亦急忙上馬,隨著他向城門處而去。

  眾人隨那兵士行出大門不遠,卻遠遠聽到不遠處的大街上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那女真話喊的震天價響,又有兵士縱聲狂笑,其間夾雜著隱隱的哭泣聲,顯的分位刺耳。眾人正在納悶,卻見那女真士兵一夾馬腹,策馬向那出事的地方奔去。張偉原本不欲多管閑事,此刻卻是沒有辦法,也只得策馬跟隨向前而去。

  待行過肯眼前拐角,到得那大街街角處,張偉等人定睛一看,頓時是目中噴火,各人都是氣極,那張瑞等人已是將刀抽出,恨不得立時便沖上前去厮殺。

  只見這原本熱鬧繁華的大街上聚集了數百名女真官兵,將這大街上的行人盡數圍住,各兵皆是手執大刀,外圍的兵士更是張弓搭箭,隨時射殺欲逃的百姓。卻原來是那阿敏閑居無聊,帶著親兵上街巡視,在這大街上發覺幾個美貌漢人女子,那阿敏成千上萬的人都曾掠奪過,又怎會在意在他眼里視如豬狗的漢人?當下便在這大街上令人將那幾個女子帶回府去,誰料其中兩名女子皆有家人隨同,當即便與阿敏屬下親兵爭執起來,那些親兵也是凶狠的緊,見這幾個漢人居然膽敢反抗,當即手起刀落,將那幾人砍成碎塊,一時間這大道上竟成了屠場,鮮血和著碎肉流的滿街皆是。街上眾漢人又驚又怒,有幾個膽大的便指著那些親兵喝罵起來,卻不料那些兵士更不打話,凡有話話的便是一刀,到後來殺的性起,卻連那些只要站立著的漢人男子都不放過,揮刀便砍將過去。又殺得十數人,這大街上數千人都是驚惶之極,便有人想奪路而逃,那些個在後掠陣的親兵卻哪肯放棄殺人的良機,當下張弓搭箭,向那些奔逃的漢人身上射去,那女真人射術極精,使用的又多是強弓長箭,一箭射將過去,便是一人被透胸射穿,那些女真人嘻嘻哈哈,管自嘲笑彼此射術不精,居然不是一箭穿心。

  張偉等人來時,這街上已是染滿漢人百姓的鮮血,此時再也無人敢動,亦無人站立,各人都是跪伏在街心,等著這些女真人發落。那些被擄的女子個個衣衫不整,雖是性命無礙,卻必將受阿敏以下諸女真人的凌辱,若是被玩弄的膩了,再由上位者賞給最低等的旗人,或是包衣奴才,那便當真是生不如死。張偉等人再看那帶路的女真人早便沖進了那伙女真人中,大叫呼喝,顯是在打聽對方在做甚,後來顯是知道了原故,張開大嘴笑個不休,將身負的責任拋到了九宵云外。

  那阿敏原本笑吟吟的騎馬在遠處看著手下的親兵們殺戮搶掠,此時卻覷見了張偉等人,見他們做明朝軍官打扮,又手持兵器騎馬在身已身後不遠處,阿敏自是不懼,他乃自幼從軍,千軍萬馬中沖殺自如的悍夫,現下怎會將這小隊明軍放在眼里,心里只是奇怪,怎地有隊明軍堂而皇之的在這城里。

  好奇之下,便召來身邊通曉漢話的親兵,令其上前問清原由。

  張偉此時早已冷靜下來,命張瑞等人將刀收起,見那為首的女真人令人過來迅問,便令左良玉上前對答,那親兵問清楚原由,又將通關信物攜回交阿敏查驗,那阿敏聽說是這伙人乃是明國前往沈陽面見大汗的使者,也不看那信物,只向張偉這邊啐了一口,用女真話罵了幾句,他身旁的眾親兵便一齊哈哈大笑起來。笑罷,便用繩索將那些掠來的女子綁上雙手,拖在馬尾後向阿敏府中而回。

  左良玉等人在遼東已久,此等事見的多了,早便習慣,雖說仍是憤恨不已,卻心知此時無法與對方翻臉,亦無力阻止,只是在心里暗罵罷了。張瑞與周全斌等台北來人卻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慘狀,且此事並非在戰場之上,亦非是荒郊里地,便在這大城中鬧事上,女真人屠殺漢人男子,強掠漢人女子如同殺豬屠狗一般,各人看的都是雙眼通紅,雖被張偉強令收死兵刃,卻用指甲狠掐自已掌心,直至刺破流血。

  張偉見那帶路的士兵已回,便向張瑞等人慘笑道:“未來之前我便知道數十年來遼東漢人受的欺壓之重,強改衣冠,發飾,強令漢人為他們耕種,賣良民為奴,女子為妓,與大明接戰時動輒屠城,想不到今日親眼得見,仍是覺得淒慘異常……今日之辱,來日必當討回。”

  見那幾個遼東將官也正兀自傷感,便冷冷說道:“遼東漢人初時是被逼不過,不過近來甚多自願投靠的,這等人,死不足惜!大家不必傷感,快些動身,若不感憤努力,只怕今日之事要現于北京、南京,走吧!”

  說罷使力在馬屁股上狠打一鞭,當先隨那士兵到了城門處,驗了憑據出城,各人皆是心中氣悶,拼了命的打馬向前,一路上風餐露宿,直又行了兩日,方來到那沈陽城外。這沈陽原本是遼東第一重鎮,先前的遼東總兵官李成梁鎮撫遼東數年,一直駐節沈陽城內,將沈陽建的雄偉廣闊之極,無論是面積還是戰略地位,皆是當之無愧的遼東首城。

  待努兒哈赤起兵,先于薩爾滸打敗明軍主力,後揮師攻陷撫順,接著便引兵攻沈陽,當時沈陽城內有明軍五六萬人,後金軍主力亦不過此數,沈陽城頭雖無大炮,城外卻是深溝木柵,又有遼陽方面援兵,如此態式,後金軍想要強攻實屬不易。誰料那沈陽城內的蒙古降人與後金軍里外溝結,趁著明軍出城做戰不利,混亂中打開東門,後金軍一擁而入,明軍大潰而逃,死者近半,後皇太極奉努兒哈赤之命,親率精騎往擊來援三萬明軍,明軍又是慘敗,兩戰相加死者五六萬人,背倚堅城而致慘敗如斯,當真是令整個遼東震怖,待後金兵又攻下遼陽,遼陽守兵三萬余人戰死,遼沈附近七十余小城皆望風而降,關內僅余甯遠一城而已。努爾哈赤遂率八旗由赫圖阿拉遷至沈陽,自居巡遼東巡撫衙門,後稍加擴建,成為宮殿,皇太極登基為皇帝後,汗宮成為皇宮,即今日沈陽故宮是也。

  此番離城十余里便有駐防沈陽的正黃旗後金軍前來查驗,待知張偉等人身份後,便立時有人回城稟報范文程,當時袁崇煥與皇太極書信使者來往頻繁,前番皇太極去信一直沒有回音,此番使者前來,正是意料中事。那范文程便是皇太極詔命負責與明議和的大臣,聞報之後便又派了一隊兵前往城門外迎接,又令人報了皇太極,自已便守在宮門外,等候使者到來。

  待張偉等人被那群後金軍引導至宮門外,范文程親上前去迎接,略微寒暄幾句,便帶著張偉前去大殿拜見皇太極。這般使者來往的多了,范文程卻也無心仔細盤問,左右不過是虛應文章,雙方如同太極推手般絲毫不肯著力,只需給足了對方面子,也就是了。至于使者中有什麼花樣,這范大學士日理萬機,卻哪里能想的到?

  待一行人至崇政殿門外,皇太極的侍衛索倫迎將出來,命張偉將腰刀卸下,隨范文程入見,其余人等便在殿外等候。

  張偉依命將腰刀除下,整整衣冠,見范文程已然入殿,便也隨那索倫向內而去。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16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九)

  這大殿乃是皇太極近年來重修翻建,比之原來的汗宮正殿大了許多,大殿已開始使用黃瓦覆頂,金磚鋪地,比之努兒哈赤時期多了些許帝王氣象。只是女真人蓋房子不如漢人講究中軸對稱,坐南向北,這崇政殿與許多附屬建築排成一排,大小高矮很是不同,比趕快明朝的北京宮殿群,那可是差勁的多了。

  待張偉進入殿門,方知這殿內正在議事,此時的後金國自然沒有後來大清的那般規則,到也沒有人讓張偉跪下,一個章京模樣的人見張偉入內,低聲用漢語令他暫候,便再無人管他。

  張偉因機會難得,也顧不得人家忌諱,便先將眼去看那殿正中端坐的皇太極。比之明皇高高在上坐法不同,那皇太極貴為女真大汗,也只是箕坐于殿正中的一張尋常木椅上,他個頭極高,張偉見他坐在椅中盤著雙腿,估算一下,約摸是一米八以上,身材壯實之極,只是已比普通人胖了不少,圓臉,臉色紅潤,此時正眯著眼大聲用女真話說些什麼,張偉雖聽不懂,卻聽那皇太級語氣凌厲,想來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他此時不到四十,正是勇力智慧經驗皆處于最佳的年紀,沈陽故宮曾展示過皇太極穿過的盔甲,需三四個壯漢才能搬運的動,又有一個高的長弓,據稱現代人沒有人能拉的動。張偉原本不信,以為是滿人故意造將出來神化祖先所故,現下親眼得見其人,比照一下那盔甲的大小,卻發現正合這皇太極的身材,心中暗歎,這些從小便射獵打仗的女真人,已比同時代的漢人勇悍的多。

  待他打量完皇太極,顧目四盼,只見皇太極下首端坐著幾名女真貴戚,想來是他的兄弟輩的貝勒,皇太極近年來威望日高,實力大漲,設立蒙、漢八旗的雛形後,除了手握兩黃旗外,又有蒙漢兩旗的實力握在手中,加上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屢次錯,被他抓過幾次小辮子,三人無奈,只得“自願”放棄與皇太極並排而坐,共聽國事的特權。是以張偉雖用眼神掃來掃去,卻是怎地也辨認不出誰是代善,誰又是多爾袞。女真人此時的服飾規制又是混亂的很,皇太極只是身著青布箭衣,頭戴大紅紗帽,身上莫說是繡龍,就連一絲花邊也無從得見。他身旁的人卻是穿的五花八門,千奇百怪。衣飾有刺龍風圖案,亦有繡花鳥魚蟲,而且沒有補子,只是仿了明朝官員的常服而制,女真衣服又是束腰窄袖,配以原本是寬袍大袖上的飾物,看起來當真是滑稽好笑的緊。待張偉眼睛掃到幾位女真官員身著明式漢人長袍,頭著明官紗帽時,頓時眼前一亮,心道:“果然如此!”

  皇太極此時尚沒有管理這些生活未節,女真貴族和官員心慕漢人文化,學漢語,聽戲看曲,身著漢人冠服的比比皆是。直到數年之後,皇太極于殿上宴家族子弟,見不少貝勒貝子身不帶刀,手不肯撕肉,又不願意吃那不加鹽的女真白肉,這才當場發了脾氣,嚴令諸王、貝勒管教子弟,務要以騎射為根本,禁穿漢服、禁止抽煙喝酒,禁貴戚家中養育戲班,一直扭轉了數年,其間又有滿人啟心郎提議改整個八旗的服飾,蓄發束冠,著漢人衣袍,被皇太極嚴加駁斥,重申不准更改“國本”,亦就是窄衣騎射,多爾袞入關後,又有多人做此提議,開始尚能駁回了事,後來一有人倡言改衣冠,便是死罪。

  此時女真部落剛從那白山黑水來到這花花世界,這沈陽遼陽之地雖沒有後來的北京那麼繁華,卻也足以令原本一大家子住在七間木房里的愛新覺羅家族腐敗墮落了。自天啟六年甯遠戰敗後,除了偶爾打打蒙古人和黑龍江的土著部落,八旗大軍出動的甚少。雖說騎射功夫仍然在,只是那奮發進取的精神,在不需射獵為生的八旗貴族身上,已是沒有多少了。而現在張偉一心想做的,便是在這下滑的道路上,幫著這些貝勒大臣們多使一把勁而已……

  那皇太極自張偉進來後又足足講了小半個時辰,待他終于閉口,張偉松了口氣,正要上前晉見,卻見有一後金官員快步走到大殿前,宣喻道:“戶部承政德格類奉大汗的命令,訓斥申訴徭役負擔沉重的八名戶部備禦。大汗說:你們身為投降的漢官,我並未薄待過你們,你們不需要如同八旗那樣,每牛錄抽丁披甲,又需要出鐵匠、牧馬人、銀匠、守台人、固山下差役,你們每個漢官我都恩賞上千的家丁,少的也有幾十家丁,和太祖年間相比,你們這些漢官受我的恩惠還少嗎?古人云,以家之財養賢則取國而國可得,以國之財養賢而取天下則天下可得。你們漢官沒有功勞,卻一心汲汲于私產,現在不過是叫你們出錢幫著養育投降過來的漢民,你們就報怨徭役沉重,那八旗一直是累世效力舊人,打了多少的仗,享受的有你們多嗎?若伊等仍不滿足,我一定要治相關人的罪……”

  那德格類長篇大論,講適才皇太極用滿語說的話又大聲重複了一次,大殿門外早就跪了一地的漢人降官,待德格類將皇太極的話說完,那些漢官便在殿門階下碰頭齊聲道:“我們貪得無厭,犯了死罪,請大汗把我們重重治罪。”

  “叫他們起來,回去辦事。不過如果還有這樣的事,我一定要重重的責罰。”

  待皇太極吩咐下去,那群漢官們便灰頭土臉的離去不提。皇太極坐在椅中,臉色甚是不愉,這些漢人降官在努兒哈赤未死時,並沒有受到重視,有些漢官被女真官員如同奴僕一樣使用,又不得田產家人,甚至有漢官以典賣衣服家俱為生。到皇太極為汗後,這些年來慢慢拔擢漢將漢兵,使的漢人文官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不但品秩上去了,便是家財比照女真貴族亦差不到哪去。誰料這些齷齪漢官得隴望蜀,不但不肯用心打仗,如同女真人那樣搶掠財富,反而一直將主意打在女真人貴族身上,權勢高的漢人擠壓女真人利益已不是新鮮的事,今日便是八個戶部承政漢官申訴,抗議皇太極讓他們出資幫助新投降的漢人安家。皇太極心里怒極,只是他一向重視和睦漢人,利用漢人的力量圖謀關外,如若不然,象這些品格極劣能力亦是低下的原遼東明朝官員,又能有幾個配在這後金國享受榮華富貴?

  當下臉色甚是難看,轉頭問了身邊的侍衛幾句,想來是想離開大殿回宮,待那索倫低頭說了幾句,皇太極便立時將怒容一收,用漢話大聲道:“袁督師的使者何在?”

  “小將張偉,奉督師大人的令,前來覆大汗的書信。”

  皇太極此時才見身著明軍甲胄的張偉,忙站起身來向張偉站立處行去,待行的近一些,便張開雙臂向張偉抱去。張偉見他如同大猩猩一般過來,心里初始一懵,不知道他為何走近,後來方才想起原來是皇太極要和他行女真人的抱見禮。忙也將雙臂一張,向皇太極迎去,那皇太極原是比張偉高出一頭,體重亦重上一倍,那女真人又不愛洗澡,此時他雙臂一握,將張偉整個摟在懷中,兩人互抱又轉上三圈,這一隆重的女真抱見禮方算完成。

  那皇太極見張偉仍是一臉迷糊,笑道:“貴使以前沒有來過,想來是沒有行過咱們的抱見禮。”

  他身邊立時有一女真人接口道:“我就說不必行這個禮,他們漢人又不知道這禮節的鄭重,大汗,你也太高抬袁蠻子的使者了。”

  “豪格,你住口。議和不管成不成,厚待遠方來的客人是咱們女真的傳統,你忘了麼?”

  說罷又怒道:“你不說話我到是忘了,我昨晚聽人說起,你的擺牙喇兵搶了你包衣射中的鹿和野豬,送了給你,你到是不客氣,直接就收下了,有這回事嗎?”

  “大汗,那包衣奴才全家上下所有都是我的,射中的獵物自然也是我的。”

  “你真丟盡了我的臉!咱們女真人不准在射獵時奪取別人的獵物,不准把別人的獵物說成是自已的,也不准把自已的獵物讓給別人,射獵就是射獵!你實在是讓我失望!”

  “是,大汗,我這就令人把鹿和野豬送回去。”

  皇太極一臉厭憎之色,他對這個長子素來不喜,豪格此人雖然勇力過人,只可惜有勇無謀,又貪財好色,若非如此,皇太極必然想辦法加強他的權力,為他接位制造條件,可是此人每隔幾天便惹他父親生一場悶氣,雖然他自已對大汗的寶座心向往之,只是所有的八旗旗主都不看好他,他也當真是氣悶的緊。

  “使者,你來了半天我並不知道,慢待了你。現在咱們就出門,這殿內是議事的所在,氣氛沉悶,咱們就去風凰樓,我設宴款待你,你再把你們督師的話說給我聽。”

  “是,謝謝大汗的美意!”

  “使者還帶有下屬吧?請他們一起,咱們女真人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大家一起吃肉喝酒,熱鬧喜慶。”

  說罷攜了張偉的手步出崇政殿門,這大殿西側便是皇太極新建的鳳凰樓,女真人喜歡樓居,沈陽宮殿除了有限的幾個大殿外,大半是兩三層的樓閣。皇太極命范文程跟隨同去,因崇政殿離鳳凰樓頗近,便也不待侍衛來到,拉著張偉便向鳳凰樓而去。他到不是對張偉放心,實在是他勇力過人,尋常的女真將軍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更別提張偉這個普通漢人。

  這鳳凰樓是皇太極最喜歡的兩層樓閣,與大殿頂覆黃瓦不同,這鳳凰樓是仿明朝南方樓閣建築模樣建造,青瓦飛簷,秀麗小巧,但凡有什麼貴客使臣之類的來到,總是在此樓設宴招待。

  各人在二樓團團圍坐,待酒菜上來,卻是烤的整只的羊、鹿、野豬之類,烤的焦黃,整個房間皆散發出肉香,皇太極向張偉笑道:“使者,以前這麼吃過野味麼?你們漢人請究食要精,肉要割正,咱們女真人沒有這麼許多講究,直接烤了便吃,貴使若是不習慣,我便派人重新整治。”

  “謝大汗關照,小將也覺得這樣吃法既豪氣,又方便,吃起來一定美味的緊。”

  皇太極見他雖不似之前來的使者那般面露難色,終是難以相信,便淡然一笑,道:“莫要口是心非才好,不需勉強的。”

  說完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先向眼前的野豬肉上割了一刀,卻正是最肥美的里脊肉,遞給張偉,道:“張將軍請用,客人吃第一塊肉,這是咱們女真人的規矩,不要客氣。”

  張偉聽他如此說,便不再推辭,將手一伸接了過來,放在口中一嚼,心中頓時一陣痛罵,原來女真人吃肉從不加鹽,無論是湯煮的白肉,還是烤肉,皆是扒了皮直接烤煮,熟了便吃,這肉的味道便可想而知。

  當下張偉含著口中的肉,心里只覺得膩味難咽,卻又不想在這一代雄主面前丟臉,只得勉強嚼上一嚼,將脖子一伸,便將肉吃下肚去。這一塊肉足有一斤多重,張偉心道反正咬了一口,又吃不死人,便又大口大口咬將下去,一會功夫便將這一塊肉全部吞下。

  皇太極拍手大笑道:“很好!以前的明使雖然也是一定會吃,卻沒有你這般痛快。”

  斜眼睨道:“吃個肉難道會吃死人麼?張將軍這般的好漢,我很敬重,來,咱們繼續吃。”

  張偉雖是心中叫苦,卻也只得接過遞來的小刀,自已割肉而食,好在那皇太極雖不飲酒,卻令人送上酒來請張偉等人,若非是以酒送肉,張偉等人當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16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十)

  皇太極酒量原本極大,不過他恪守父訓,非吉日慶典絕不飲酒。當年攻下沈陽後不久,八旗中就有不少人學會了抽煙喝酒,努兒哈赤甚是討厭,下令毀了漢人種值煙田,又禁止諸子侄飲酒,誰料他逝去沒有幾年,不但八旗諸人終日飲酒習以為常,便是皇太極的兒子豪格也成了大煙槍一條,法不責眾,皇太極也只是沒事訓斥一番罷了。

  因這個原故,除了婚喪慶典之類,再無人敢在皇太極面前喝酒,今日張偉等人不住的以酒送肉,若是八旗子弟,只怕早便被攆了出去。現下那皇太極笑吟吟相陪,甚至親自提酒相勸,他自已早已不吃,因見張偉等人吃飽抹嘴,便笑道:“令人撤席,咱們就在此處說話,我們女真諸申原本住在陰冷潮濕的山中,所以最喜樓居,一來通風采光,二來可避地氣,我在此處,要比在大殿舒適的多。”

  說罷令人撤去酒席,又令人在樓上窗前擺上軟椅,他一個人面南箕坐,舒適地伸個懶腰,笑道:“諸位將軍都是見過世面的,可不要嫌咱們這汗宮簡陋,即便如此,也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我聽說你們北京的皇宮調了五十萬民伕,曆時二十年才建成,嘖嘖,天底下沒有不滅亡的皇朝,也沒有萬歲的帝王,何苦建那麼大的宮殿。一萬間房子,不過只睡一張床,追求享樂,那可是沒有盡頭的。”

  張偉等人到還罷了,那左良玉等人聽他詆毀明室,心里不樂,卻也只得陪笑了事。張偉笑道:“自古不愛享樂的人有幾個呢?大汗不過是天性不愛享樂,以儉樸昭示萬民罷了。”

  皇太極概然答道:“我哪能不愛享受。跟隨父汗起兵,還不是為了打下地盤,能過舒心日子。只是當年在費阿拉老城,父汗蓋了七間大房,其余數十間草房,兄弟子侄們都住在一起,閑時漁獵,戰時出征,日子過的很是苦楚。現下這些,于我就足夠了。我曾經訓誡那些故意節儉的人,我說,天底下沒有享樂無度而得到天佑的,也沒有可以享受而故作儉樸得到天佑的。興或衰,富或貧,只要是順天而行,盡到本份,都是可以的。”

  他這番話說的極是有理,不但張偉等人,就是隨侍在他身邊的親近大臣和侍衛也是頻頻點頭,范文程一直陪侍在旁,原本沒有他什麼事,只是皇太極極信任他,大事小事皆要讓范文程知曉,現下接待袁崇煥的使者,事關議和大事,自然是要他在一旁隨侍。那范文程聽得皇太極這般說辭,便笑道:“大汗說的對!我本是遼東一貢生,若不是為了興旺家業,又何必出來辛苦呢。”

  他這話赤裸裸之極,皇太極卻不以為忤,反笑道:“你現在家人過千,富貴已極,總該是滿意了。”

  見范文程笑而不語,皇太極將臉色一正,向張偉道:“張將軍,現下說說你此番的任務,袁督師對我上次的建議,有什麼答複?”

  “回大汗,您上次的建議……督師大人說了,您的書信上書大金國汗致大明國皇帝的致辭與格式不合,所以原信未拆,此番讓我來,只是退信罷了。”

  “喔?”

  見皇太極臉色陰沉,張偉又笑道:“大汗,大明皇帝以聖天子撫育萬民,普天之下沒有人可以在書信上與他並例,大汗您的書信確實是與體制不合,督師大人不拆,也是迫不得已啊。他若是拆了,只怕有心上奏上一本,丟官罷職雖不至于,只怕大明皇帝心中定然不悅,將來再有什麼事情弄到一起,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說罷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道:“總之請大汗諒解。若是有意議和,請另行書寫一封書信,由我帶回便是。”

  范文程在一旁冷笑道:“天子?咱們大汗要是願意,隨時都能打到北京去,天子到底是誰,尚未可知呢。”

  “范大人,若是如此說話,那只能說後金國完全沒有議和的誠意,咱們又何必多費唇舌,大汗要是能攻下甯綿,打過山海關,那麼北京自然是揮手可下,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見皇太極不置可否,范文程及諸隨侍八旗將軍皆是頻頻冷笑,張偉心知此時後金已平定內蒙,繞道長城喜峰口一路進入已是定局,心中明白,卻是無法說破,只得又道:“大師,督師大人在我來時曾言道:戰則兩傷,和則兩利。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兩百余年的天朝上國不是後金可以輕易撼動的。即便現在大汗兵力雄厚,稱雄關外,但大明關內之內是大汗的十倍,人民是大汗的數百倍,只要當今聖上銳意進取,革除積弊,大汗您還能以遼東一地對抗整個關內的明朝大軍嗎?”

  他說到此處,便有一女真人站將起來,暴喝道:“薩爾滸一戰,你們明朝號稱四十七萬大軍來攻我們,又怎樣?當時八旗男丁全加起來不過六萬,現下大汗手下有女真精騎十萬,蒙漢八旗近五萬人,女真滿萬不可敵,十五萬大軍,你們大明就是真的來上五十萬,又能如何?漢人,我一個人便能打一百個!”

  張偉吃他一喝,卻也不動怒,笑嘻嘻站起身來,向那女真人一拱手,問道:“請教將軍尊姓大名?”

  那女真人斜視張偉一眼,不屑道:“不是大汗重視那袁蠻子,你哪有資格問我的姓名。聽好了,我是大祖的兒子,大汗的哥哥,多羅貝勒阿巴泰!”

  周全斌等人皆是勃然大怒,張偉卻是格格一笑,向那阿巴泰道:“原來這位便是‘戰時環甲胄,獵時備弓矢’的阿巴泰貝勒,卻是張偉失敬了。”

  隨張偉同來的各人自是不懂張偉的話意,其余女真人卻都是心知肚明。那不穩重的年輕小輩便捂嘴笑將起來。原來這阿巴泰是努兒哈赤從妃所生,雖是皇太極的哥哥,做戰也甚勇猛,卻始終不得努兒哈赤青睞,努兒哈赤未死之前,他只不過是個貝子,當多爾袞三兄弟分掌兩白旗的時候,他卻連半個牛錄也沒有。還是皇太極憐他有功,封他為多羅貝勒,又賞給五牛錄,他得了封賞卻是不滿,向各人報怨道:“我‘戰時環甲胄,獵時備弓矢’,卻為什麼不封我做和碩貝勒!”,皇太極原本不理,後來他報怨的多了,又故意不出席酒宴,于是派了代善等人訓斥一通,他才認罪,誠心接受了封賞。

  現下這不光彩的老底被張偉在眾人面前揭穿,這阿巴泰頓時大怒,暴跳著將佩刀抽出,便要過來斬殺張偉,張偉到是站在原地未動,他身後諸將早便站起,亦各自將佩刀抽出,沖上前去將張偉團團圍住護起。

  “阿巴泰,你給我收刀站在一邊去!你忘了莽古爾泰的事了?”

  眾陪宴的女真人早便將阿巴泰團團圍住,便是皇太極身邊侍立的侍衛也已盡數將阿巴泰隔開,因見張偉屬下各人也抽刀相向,忙喝令各人收刀,待各漢人將刀收了,便有一身上系著紅帶子的女真人將那阿巴泰一把拖到皇太極身前,拉著他跪下,謝罪道:“大汗,阿巴泰是個渾人,一時激動才在君前露刃,請大汗恕罪。”

  那阿巴泰此時方想起莽古爾泰身為和碩貝勒,因在戰場上抱怨自已的擺牙喇兵總是被調走,被皇太極訓斥後心生不滿,抽刀威脅皇太極,于是被眾貝勒議定了死罪,還是皇太極念其是有功之人,僅僅免去了他和碩貝勒的爵位,阿巴泰這個多羅貝勒的爵位原本就得來不易,想到此處,背上微微沁出汗水,立時也躬身向皇太極認罪道:“請大汗恕罪!”

  “算了,你不是抽刀向著我,我恕什麼罪!”

  那拉著阿巴泰謝罪的正是覺羅宗室濟爾哈朗,此人雖只是皇太極堂弟,卻一向得到大汗的信任和器重,見皇太極神色不愉,忙拉著阿巴泰退下,此時便是多加解釋,亦只是火上澆油罷了。

  原本此次宴飲不需要濟爾哈朗列席,皇太極雖定下規矩,凡有外藩使者或是敵國來使、遼東明朝降官前來,皆需由貝勒以上設宴相請。此次宴請張偉等人,已有大汗親自在場,又有阿巴泰、德格類等人相陪,原不需要他這個覺羅宗室前來,只是此人曆來勤謹,此番被皇太極從遼陽調回閑居,這濟爾哈朗卻是個閑不住的,在家聽說大汗設宴,便立時趕了過來。此人算是極工心計,他與努兒哈赤諸子的關系相處的皆很融洽,又深知需經常在大汗前露臉表現的道理,後來皇太極逝世,此人勢力已大到足以阻止多爾袞繼位的程度,在後金諸貝勒中,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張將軍,你當面揭人的短,這可不是好漢子的所為。”

  皇太極見各人皆已回原位,便向張偉質問道:“想不到張將軍對咱們後金的事到是了如指掌,當真是令人可敬可歎!”

  張偉聽他言下之意,想來是懷疑袁崇煥在後金安插了大量的探子,他自然不會解釋得知此事是因為在史書上看到,當時覺得這阿巴泰直腸可笑,甚覺有趣,故而記得清楚。當下只得微微一笑,不做解釋,心道:“你懷疑最好,要是你大搜特搜一番,將整個後金弄的雞犬不甯,待我真正派探子過來時,想來就容易的多了。”

  皇太極卻不知道張偉動的這些心思,他見張偉笑而不語,心中更是驚懼,以他之才自然不會隨意懷疑投效的漢人,只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張偉如何知道此事,心中疑懼不定,只好暗下決心,待這使者一走,便要派人詳查新近投效的漢人,至于會不會冤枉良善,那暫時也是顧不得了。

  張偉此時卻一躬身,向阿巴泰陪罪道:“貝勒請恕罪。實在是因適才貝勒的話太過無禮,張偉一時情急方得罪了貝勒,請貝勒不要放在心上。”

  見阿巴泰氣啉啉不語,張偉微微一笑,又道:“且不提日後的事,便是當年的薩爾滸一戰,若是讓我來指揮大明軍隊,雖不勝亦不會敗。”

  “喔?張將軍如何指揮?我願意聽聽將軍的高見。”

  “大汗請恕張偉紙上談兵了。當日明軍齊集十萬人,分東西南北四路,號稱四十七萬,分出開原、沈陽、清河、寬佃,總兵杜松兵力最為雄厚,領三萬于兵,帶佛朗機炮數百,從沈陽出撫順關攻東路,當時代善貝勒向老汗說,清河那邊地勢險要,留兩百兵看守就可,北路西路皆是牽制騷擾之兵,而且明軍大半是步兵,行動緩慢,故而只留一千兵防守就可。出撫順的明軍方是主力,于是老汗集中了八旗,每旗七千五百人,皆是騎兵,專往那東路軍的來處而攻。兩軍相遇于薩爾滸,大汗當時正是前鋒,領兵前沖,明軍火槍大炮齊發,八旗大軍先是仰射還擊,後以精騎沖入明軍陣中,總兵杜松戰死,明軍三萬多大半戰死當場。此役之後,其余三路兵亦被各各擊破,後金從而能戰沈陽,遼陽,奠定戰據整個遼東的基礎。”

  見各人凝神細聽,張偉又道:“適才我說此戰由我來打可不敗,其實話到是沒有說清楚,不敗,亦不可勝矣。當時八旗騎兵足可調六萬余人,皆是力戰敢死騎射俱精的百戰勇士,明軍大隊分為四路,安有不敗的道理?八旗軍打完整個戰役,死不足兩百人,足以說明力量相差太過懸殊,張偉我便是孫武再世,也沒有可以打贏的道理。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17 AM

第四十七章 遼東(十一)

  “當日明軍之敗,一則師期洩露,令老汗得以從容布置兵力。若是我掌兵,嚴關防,查間諜,除各總兵副將不得知行軍日期及方向,那麼,大汗還可以從容調集兵力,各路擊破嗎?”

  “不能,不過至多是拖延些時日罷了,父汗絕不可能讓你們四路兵馬彙聚一起,然後在赫圖阿拉決戰,一旦得知你們進兵,必然會精騎四出,巡視偵察,結果還是一樣的。”

  “那不過是初期備敵之策罷了。其二,分兵合擊,若是每路都強過八旗,那自然是可讓當年的老汗顧此失彼,不過,除了杜松總兵三萬余人,還堪與八旗一戰外,其余諸路,開原馬林總開原、鐵嶺諸地兵馬,加上葉赫部兩千人還不到兩萬,其余李如柏與朝鮮兵兩萬,劉綎本部四川兵一萬余人,其余三路兵馬太少,且又路途艱險,必然不可與撫順關杜松一路齊頭並進,這樣的分兵,不是合圍,而是送死。楊鎬身為經略,卻是一個文臣,原本在朝鮮就打過敗仗,諸將如何服他?他自將數萬人守沈陽,調度指揮不便,又豈有不敗的道理?若是我,可命劉綎一路與杜松合出撫順關,我自將一路居中策應,以火炮車營護衛四周,以堂堂正正之師緩慢而前。而馬林、李如柏兩路,則仍由原路呼應,不可冒進,若是老汗去打他們,則主力必克撫順關外諸堡,進逼赫圖阿拉。若全力來攻東路主力,因我東路兵實力強盛,又多帶有大炮火器,急切間絕不可能被擊敗,況且出撫順關後,我可以借由原本築成的邊牆諸堡為基地,護衛進擊,如此,大汗自以為可以輕松擊敗我麼?”

  皇太極笑道:“這原本就是明軍將領該有的方略,只是那楊鎬太蠢罷了。不過將軍想勝亦是不可得。我八旗軍每旗七千五百人,皆是百戰精銳,將軍依托邊牆慢慢推進也就罷了,不過想打到老城附近,雖則我八旗可能死傷略重,不過明軍將士定然折損過半了吧。”

  “然也。明軍將帥不和,調度不靈,器械不精,士卒不肯用命,雖一路兵力可彙集十萬人,然後野戰對八旗,仍不可言勝。我的打法,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這樣打下去,只是不勝不敗之局,當初朝廷想一戰安邊,原本就是妄想。若是想一戰安邊,除非朝廷能出一位大明成祖那樣的帝王,禦駕親征,率靖難的百戰之師,彙集京營五十萬兵,方可打贏當年的薩爾滸一戰。”

  皇太極傲然笑道:“照你這樣說,就是那明成祖領五十萬兵,對上我現下手底的十五萬兵,勝負仍只在五五之間。”

  張偉等人默然不語,此番來遼見到明軍遼東之師,又親眼得見八旗士兵,兩邊實力相差太遠,若不是明軍依托堅城大炮,哪里能擋住這十五萬的虎狼之師。

  皇太極卻向張偉問道:“張將軍一向在遼東何處?怎地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將軍之名?”

  “大汗,我乃是大明台北衛指揮使,今上又曾恩賞加封為建武將軍。此番來此,只是受袁督師之托,以示他議和之意甚誠。另外,我對大汗慕名已久,兩邊雖為敵國,但大汗為一世英傑,這一點到也不必否認。”

  皇太極聞言一楞,顯是沒有聽過張偉之名,連那台北衛也是全無印象。當時明朝內亂未起,皇太極又被困甯綿防線,哪有什麼精神去管張偉這樣的南方海匪,故而張偉招安受撫也罷,攻打荷蘭也罷,這遼東之人大半是全無所知。他身為女真漢子,卻是不擅于漢人那般的客套,聽張偉報出名號,也只是說道:“我看你有些本事,你這些屬下也都不凡。身處敵國一心護主,雖然我的護兵環伺左右,他們卻個個神態自若,對我這後金大汗,既沒有媚態,到也沒有故作憤恨模樣,你能統禦這些豪傑,你本人定然也是個角色。”

  “大汗過譽了。我原本只是福建沿海的走私商人,現下雖受了朝廷招撫,生意卻仍得照做,不然我手下只好喝風拉煙。此次來遼,卻是想用海船來購買大汗這里的皮貨、人參,也省得後金的皮貨商人還需從蒙古人那邊出貨,每年損失的皮貨和錢,想來也不是小數。若是大汗允准,我回去之後便可派船只至營口,一來,購買遼東貨物,二來,也可將南邊的貨物販來遼東,船運可比口外的那些小行商販來的便宜多了,不知道大汗意下如何?”

  皇太極咪眼聽他說完,尚且不置可否,他身邊的濟爾哈朗、阿巴泰等人卻都頻頻點首,這些女真貴族最苦于買不到精致貨物,自與明朝交戰,除了一些膽大的商人尚且敢從甯綿偷偷與後金交易外,後金所有的出口進口,都需經蒙古人過手,這樣又費錢又受制于人,張偉的提議他們自然贊同的很。張偉之間來遼,便打定了冒充口外的皮貨商人,想辦法求見某個後金貝勒,請求貿易,現下能親口對皇太極提出,那自然是比找一個閑散貝勒強的多了。

  皇太極思忖半響,方問張偉道:“我對你們南邊的商人不了解,不過你既然這般說,想必你又這個能力。如此兩利的事,我自然是贊同。只是你的船要守規矩,若是被發覺前來刺探情報,陰謀破壞,那就是自尋死路。還有,你們明國要是知道了你的事,想必會為難你,請你慎之。”

  張偉笑道:“在此事上,我只是商人。朝廷調我來遼東打仗,我還是可以與大汗做生意。又不是賣兵器給大汗,怕怎的?”

  說罷便起身告退,皇太極便命戶部承政德格類到偏廳與張偉商談貿易的事。當時的後金雖占了大半遼東,不過遼東向來是苦寒落後之地,雖然皇太極孜孜治理,近年來後金國的國勢日漸高漲,但是在八旗沒有入關搶掠之前,什麼金銀絲綢、瓷器硯台,宣紙胭脂,玉石環佩之類都是稀少的很。遼東地廣人稀,野物甚多,後金除了不愁糧食外,便是那皮貨出產甚多。那黑龍江部落來朝見後金大汗,一個小部落便可獻上熊、虎、孢子皮數百張,令外鹿皮、野豬之類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在遼東這些皮貨也只平常,到了南洋日本,便是幾十倍的暴利。再加上人參等藥材之類,張偉與那德格類商量半天,約于定了每年遼東供給張偉的皮貨等物。張偉又與德格類商間議定了每年供給遼東的貨物清單,除了兵器之外,當真是無奇不有。更稀奇的是德格類本人訂購了江南戲班一個,秦准河的妓女十名,張偉詫異之余,自然是連聲答應。他原本就打算用這些享受的東西來使得後金的貝勒大臣們腐敗墮落,德格類不提,這些衣帛女子之類張偉亦是打算大批的送來,現下德格類自已主動要求,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當下兩人商議已定,笑嘻嘻將擬好的清單呈給皇太極,他卻對這些無甚興趣,此時後金尚沒有貝勒在家看戲不上朝的事情,是以皇太極也沒有什麼警惕之心,當即便允准了這樁交易。

  至于張偉原本身負的議和大事,雙方皆是全無誠意,當下只是皇太極做出妥協,將金國汗的字樣令人向下兩格,以示低于明朝皇帝,便命張偉將原信帶回,交與袁崇煥。

  皇太極因問道:“張將軍,此間事了,可是即刻回去麼?”

  “正是,小將在台北尚有官事,不可在外耽擱的太久。這便要先回甯遠,然後由山海關至天冿碼頭,坐船回台北。”

  皇太極此時已有以遼東一地統一天下之志,張偉所在雖遠,他亦拉攏道:“將軍在南,若是有一日我大金八旗到了福建,將軍將如何?”

  “請恕小將斗膽,只怕有一日小將能統台北衛的大軍,前來遼東與大汗做戰,到了那時候,大汗又將如何?”

  皇太極聽了張偉這般無禮的話,到也不恕,站起來又將張偉抱上一抱,道:“我沒有看錯,你這人雖然重利,還算是個漢子。如果有一天我兵臨你城下,希望你能投降于我,我如何待投降的漢官漢將,你該知道。”

  說罷便抬腳出門,回頭向張偉笑道:“我事多,不能陪你們了。你們若是急著回去,可命德格類派一隊旗兵護送,一路上會方便許多。”

  大廳內所有人皆起身相送,卻見皇太極搖搖擺擺走到樓梯之處,卻有兩個官兒將他攔住,嘰哩咕嚕說了一陣,皇太極先是搖頭,後來又用女真話吩咐了德格類兩句,便自下樓而去。

  張偉因適才與德格類打了半天交道,算是半個熟人,便腆顏問道:“大汗可有什麼要事吩咐麼?”

  “到是沒有。適才是禮部啟心郎祁心格來告訴大汗,他攬你手出崇政殿的時候,侍衛們沒有跟上,大汗曾有命令,凡是貝勒大臣們不帶足侍衛出門的,要罰羊,大汗剛才命我收羊而已。”

  張偉等人嘿然無語,中國自宋朝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觸及皇帝的權威,皇太極此時已貴為大汗,數年後便會登基為帝,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啟心郎上前奏報罰羊,此人之虛懷若谷,嚴于律已,推已待人,當真是令人可敬可歎。

  張偉此間事已辦妥,便帶著手下諸人離沈陽而去。待回到甯遠,將書信交與袁崇煥,遼東此行便已劃上句號。他自然不會將與皇太極貿易一事告之袁崇煥,反道又借著幫了袁崇煥大忙的情份,向袁討了運糧至皮島和旅順口的特權。這皮島和旅順一個是朝鮮的小島,本身產糧甚少,島上又聚居了二十余萬遼東難民,三萬多大明軍士,每年由關內海運軍餉糧食到皮島,朝廷負擔甚重,就是朝鮮,在沒有被後金征服前,亦是經常一萬兩萬石的糧食運上皮島,這接濟之難,可想而知。旅順身為遼東半島上的港口城市,本身陸運不便,駐軍的糧食也大半由海運而至。明朝腐敗,官員上下其手的貪汙,每年下撥給這兩處的糧食白銀,便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袁崇煥現下身為遼東大帥,這兩處都歸他節制,張偉報出價格,願意以極低的價格半賣半送的接濟這兩處,袁崇煥哪有不准的道理?除了擔心朝中的利益集團做梗外,當真是一千一萬個願意了。

  張偉此來遼東,袁崇煥著實受他的好處甚多,心里對張偉甚是感激,便邀張偉多住些時日,張偉出來已久,早便歸心似箭,卻經不住袁崇煥強留,他心里又極是想與這位大帥先套好交情,也備將來之用,故而又勉強呆了三日,袁崇煥又是強留,張偉卻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了。

  這一日清晨,袁崇煥布衣小帽,也不帶儀仗,親赴甯遠南門相送張偉。兩人相處時日雖是不多,不過都是智慧高超,性格堅毅之士,相處之時甚是投機。現下張偉率十余騎即將南下回台,袁崇煥向張偉笑道:“志華,有朝一日,我非向朝廷上表,調你這位奇才前來遼東,你我二人共同經略,複遼之日屈指可待。”

  張偉騎在馬上轉了數圈,望著這甯遠城牆,向袁崇煥概然道:“你我二人不久之後必將相見,只是那時,又別是一番天地了!”

  “志華此話是何意?”

  “多說無益,你我任重而道遠,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敵人越是強大,咱們便越當提起精神來!難道漢唐子孫,還不如那茹毛飲血的蠻子不成?”

  說罷向袁崇煥拱手一禮,雙腿用力在馬腹上一夾,那馬咴咴叫上兩聲,四蹄揚起,不一會便去的遠了。

  袁崇煥見張偉走遠,心中只覺茫然若失,喃喃念道:“志華他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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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滅鄭(一)

  張偉去後不久,袁崇煥便收到張偉允諾的紅衣大炮,大喜之余,心中對張偉自是感念不已,張偉雖是不要他保奏升官,激動之下袁崇煥仍是密呈崇禎皇帝,向皇帝極力誇獎張偉此人一心為國,能力超群,可堪大用。誰料崇禎禦筆朱批,只有簡單之極的三個字:“知道了。”,然後別無他話,袁崇煥雖是不解帝意,卻也是不便再加保舉了。他自是不知,崇禎此時正為陝甘局勢憂心,那流民盜賊如同牛毛一般紛起,天下大亂之象已成。崇禎這人剛愎自信,不聽人言,對大臣又不能信任,雖是勵精圖治每日辛苦之極,卻是能力有限,又不善用人才,他越是做的多,局勢卻是一日壞過一日。心中憂煩之極,哪有閑空去理會張偉這個蠻荒小島的小小衛所官兒。前些日子廣東來報,道是那海匪劉香老為患,劫掠海船,騷擾沿海市鎮,崇禎本欲調張偉前去平亂,卻又怕張偉將勢力由台灣沿伸至廣東,無奈之下,只得將他信任的“能臣干吏”熊文燦由福建巡撫任上升任至兩廣總督,令熊文燦前去敉平兩廣沿海的海匪,務使南方安定,不致生亂。

  熊文燦到了廣東,仍是祭起老法寶,用“招安”之法去誘那劉香老投降,派了游擊、百戶之類上了劉香老的艦船,誰料人家根本沒有招安的打算,他派了官員上船,正是白送的肥鴨,除了僥幸逃走一個百戶,其余上船的軍官立時便被當場砍死,扔下船去。熊文燦聞報大驚,無奈之下便派人將鄭芝龍召來廣東平亂,這鄭芝龍不愧是一方巨寇,聽調帶著數千手下,分乘數十艘戰船,在廣東沿海尋了劉老香十數日,終于在海上與那劉香老部相遇,兩方于海上激戰,仍是使用靠幫登船肉搏的辦法,一邊是閩省積年的海盜,一邊也是粵省縱橫海上的豪傑,雙方打的昏天黑地,一時間勝負難分。後來還是鄭芝龍拼了老命,將上衣脫掉,口中含刀,一下子躍到那劉香老所在的船上,一刀捅死了這個粵省海盜頭子,砍下腦袋示眾,其部眾這才喪失戰意,全部被鄭芝龍收伏。

  此役過後,熊文燦向朝廷表奏封賞,鄭芝龍因功晉為福建副總兵,實則整個福建的水師皆在其掌握之下,收伏了廣東沿海數百股小盜後,其手下額兵數萬,實力在整個南方屈指可數,又因收取來往船只的水引,加之日本南洋的貿易,不過是幾年的功夫,已然是家資千萬,可稱的上是巨富豪強了。

  張偉回到台灣已是一月有余,其間巡視全島,閱兵、慰問傷亡軍屬、巡視各礦、工廠、台北台南的官學他亦親自前去查看,與兩官學的學子探討交流一番。此時已有不少入學三年以上,年紀在十五以上的學子,張偉精心挑選三百名身體強健,學識品格皆優的學子,納入了新成立的台灣講武堂,張偉親任講武堂學正,在全台軍中挑選戰術戰略皆有見地的軍官以允教官,以期三年後這批學生畢業,可以迅速加入預期中一定要擴大規模的台北軍隊。

  他又改台北炮廠為台灣兵器局,又令孫遠化署理贊畫,見他沒有去意,一心用在改良張偉所有的槍支火炮,又潛心研發火炮戰車,張偉心中甚是高興,便向那孫遠化提出發給其補助,誰料孫元化一口回絕,言道:“元化之所以如此賣力,實是希望能在台學有所成,在兵器制造上更進一步,將來好在遼東報效大明朝廷,指揮使的銀子,元化愧不敢領云云。”,張偉這才知道此人是拿台灣的銀子做免費的試驗,他到也不惱,笑咪咪拍拍孫元化的肩,灑然而去。他已秘密派人去將孫元化的家人接來台北,眼看天下行將大亂,崇禎哪能顧的上他這個小小的兵部員外郎,便是他的恩師徐光啟,此時雖已任了禮部侍郎,看起來皇帝甚是信任,不過除了倚仗徐光啟多鑄火炮外,對于其所有的建議條陳,一概否決,不久之後,這位徐大學士便會心灰意冷告老還鄉,又還有誰能記得他這位學生?是以張偉絕不擔心此人會帶著一肚子的試驗成果溜之大吉,反道對他要錢給錢,要物給物,除了期望火炮改良,還希望此人能在火槍上多加研究。若是能如清朝康熙年間的戴梓一般研究出最原始的機關槍,張偉可不會學康熙皇帝,將他充軍甯古塔了事。

  這一日聽得那孫元化言道已解決了火炮升降的麻煩,又鑄成了帶膛線炮彈改為柱形的大炮,張偉便在台北衛指揮所衙門擊鼓傳召諸將,凡都尉以上皆會聚台北兵器局炮廠,一時間這淡水炮廠冠蓋云齊,張偉令新制的各色騰龍軍旗飄揚于炮廠內外。眾將軍皆上著大紅圓鈔帽,下著綿衣棉甲,腰佩規制相關的仿唐長刀,腳蹬黑布白底官靴,胸佩鐵牌,上刻騰龍,下刻姓名官職,權以區別將官與士兵的服飾,其余士兵、伍長、果尉等在服飾上也各有區別,又依上次攻台南一役的表現制鐵、銅、銀、金、各騰龍紋章,以功勞賞給,以紋章受賞,其家亦減免賦稅有差。自此以後,台北軍制、軍號、軍令、軍旗皆已完備,除了俸祿優厚,又有官職、服飾、紋章、功鄖減賦等優厚軍人振奮軍心的舉措,孫元化這些時日將這些變動皆看在眼里,此刻在這炮廠官廳看著操外上云集的數百軍官,向張偉歎道:“大人的台北衛所軍之精銳,當真是甲于天下。”

  又屈指笑道:“一曰賞罰分明、二曰甲胄精利、三曰訓練有素、四曰等級分明,可致調動方便、五曰火器致勝。”

  說罷歎道:“大人的台北軍隊,若是以此規模擴至十萬人,雖天下之大,又有何處不可去得?”

  張偉聞言大笑道:“元化太過高抬我了。十萬人,縱橫江南則可,若是朝廷傾舉國之力攻我,則我必敗。若只是現下的火器,十萬人遇女真十萬鐵騎,則我必然慘敗!”

  孫元化聽頭道:“大人到還清醒,能看清天下大勢,則無往而不利矣。不然,只看到眼前兵強馬壯的,心中就懷了不該有的異志,到時候兵敗身亡,又怨的誰呢?”

  張偉聽他話中隱隱有警告之意,心中暗笑,卻不點破,只道:“台北都尉以上皆已來到,請元化兄讓他們開開眼!這些日子老是有人在我耳邊嘀咕,說道什麼火槍大炮雖利,到底還是要刀槍才能制敵,所費銀子又少,何必一定要什麼兵器局,元化兄,扭轉這些愚昧看法的重任,我可交在你身上了。”

  又笑道:“我這里弄的好了,將來關外有事,朝廷調我則我去,便是不調我,只要需的著,我必然是要去勤王的!請元化兄放心!”

  孫元化睨視他一看,心中卻是不信。大明疆域廣大,朝廷調兵諸多不便,遼東數十年來戰事不斷,南兵卻甚少有北調的。一來南方諸掌兵將領不願,諸多推脫,二來南北水土不服,調南兵死于途中便是不少,待到了北地,凍的縮手縮腳的,又有多大戰力可言?是以明廷到了最後滅亡之際,也沒有調南兵的想法,張偉現在大打包票,自然是難以讓人相信。

  兩人因見操場中軍官齊集,便出了炮廠官廳,張偉自去操場南的校閱台上就坐,除他之外,周全斌已奉調回台北,由劉國軒鎮台南,施琅亦率水師主力回台北港口,此時亦端坐在張偉座位下首,其余張瑞、張傑、張鼐、林興珠、羅汝才等將佐皆坐。校尉以下,便只能站立于四周了。左良玉等人來台之後,驚異于台灣之富庶,餉銀之高亦是大陸明軍不可比擬,再加上種種優待軍人之舉措,軍人地位可比在內地又強上許多,諸人都是心中竊喜,若非鬧餉一事,又哪有機會來此繁榮之地?只是各人心中後悔,沒有將家人親屬帶了同來,那黃得功甚是孝敬老娘,十四歲時便進入行伍,刀劈劍削,得了首級領了賞銀便帶回家孝敬娘親,一到台北不多久便捶胸頓足,後悔沒有把娘親帶回享福。待半月之後,張偉派去遼東騙取五人家屬的船只回來,各人方知張偉早有打算,心里卻是絲毫不覺得怨恨,只覺得這位張大人英明神武,明斷決算,當真是值得報效。此時五人都授了都尉,黃得功左良玉此時都是游擊、千戶,雖說手底下也不過幾百人,領的兵與都尉相同,只是品秩上低了許多。各人到也沒有報怨,品秩雖低,拿的銀子又多的很了,加了台北雖時尚沒有收賦稅,各家的家人皆報了台北官府,領了地契,開了肥田以養家,再加上俸祿,日子過的比在遼東強上十倍。除了此處天氣炎熱,比之遼東難耐的緊,可當真是沒有一事不順心了。

  張偉端坐在校閱台上,一眼便覷見這五人挺胸凸肚站于都尉群中,因都是世家軍人,這五人卻比張偉台北軍人只打過台南一仗的眾都尉更有軍人氣質,談笑間各人身邊都圍了不少台北都尉,聽那五人唾沫橫飛,吹噓在遼東于女真做戰之事,張偉見狀心中甚喜,知道這五人才堪大用,現下又得了眾都尉敬重,將來擴軍任此五人為校尉,甚至統領,亦不會受到原台北軍人的抵觸。

  因扭頭見周全斌臉如沉水,悶悶不樂,便奇道:“全斌,近來家中娘子發威發的厲害,怎地你臉色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

  周全斌氣道:“大人又拿我耍笑,上次家中娘子不過是偶爾失手,才在全斌臉上留下印痕,大人切莫再提。”

  張偉因見身邊聽到的諸校尉都捂嘴暗笑,知道周全斌怕不好帶兵,便正容道:“那好,說說看,你適才想些什麼。”

  “回大人,全斌適才想起講武堂一事,心中不樂。”

  “喔?怎地?可是那學生們不聽訓導?”

  “全斌不敢指斥學生,實在是全斌力有不逮啊。若說講戰術一課,全斌總算親身打過台南一戰,對縱隊前進,規避炮火,土木作業都算是有些心得,講起來學子們到也信服,只是講起戰役兵法來……全斌自身尚有不足之處,教起來便是心虛的緊。上午在講武堂,便有學生當堂質問,我竟然答不出來,實在是丟臉之極。”

  張偉聽他訴完苦,不禁莞爾一笑,道:“讓你們這些上將軍前去說課,原本是想加強一下說服力,誰料你意然自已心虛起來。放心罷全斌,這些小孩不過是年少氣盛,以你的見識,又曾親身指揮軍隊做戰,把你對那些兵書和西洋戰例的理解盡數教給他們,若有質疑不服的,你便說課堂上師長為大,待你們將來帶了兵,再說!”

  周全斌聽他說完,睜眼詫道:“這不是蠻不講理了麼?”

  張偉斜眼看他,嘖道:“周大將軍,虧你也是帶兵的人,拿出點霸氣和殺氣來,鎮住那些小娃兒!要是鎮不住,你便可以不去授課了!我設講武堂,是要培養優秀的軍人、士官,可不是要空言辯論的書生儒士。”

  見周全斌點頭稱是,張偉便向台下孫遠化喊道:“孫贊畫,可以開始校閱了!”

  孫元化見他發令,便又向身邊的親兵小校發令,只見那小校將手中紅旗一搖,便有炮廠炮手們將十門新鑄成的六磅越野大炮推將出來,一並排向南方土山瞄准,只待孫元化發令開炮。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18 AM

第四十八章 滅鄭(二)

  孫元化又回頭向張偉望上一眼,見張偉微微點頭,便發令道:“開炮!”,他話音一落,身邊的旗手紛紛搖旗,那邊炮手見了旗令,便依次將大炮的引信點燃,那藥引一著,各炮手便半跪在地,雙手捂耳,待引信燒盡,依次轟然發出十聲巨響,炮彈在火光中射出,直接命中了八里外的山包,十枚柱型炮殼開花炮彈的威力當真驚人,觀炮諸將只見那炮彈落在土山之上,擊起漫天的塵土,夾雜著被炮彈擊碎在山石碎片,聲勢當真是驚人之極。

  見台北諸將紛紛點頭稱贊,孫元化嘴角帶笑,卻又下令道:“炮管抬高五寸,發炮!”

  他一聲令下,只見那遠方炮手各自起身,伸手在那火炮的炮耳附近抓住一個小小的把手,用力搖動,那炮身吱呀響了一陣,炮筒下方有鐵格計寸,待搖動了五格,炮手便點火發炮,此次發炮,炮彈卻又是落在更遠的山頭,顯是調整了炮口所致。

  如此這般來回幾次,一直將各種角度都擊發一次,孫元化方微笑著向張偉繳令道:“指揮使大人,試炮完畢。”

  張偉見他回來繳令,急忙從台上下來,向孫元化抱拳一揖,道:“元化兄功勞甚大,小弟感佩。”

  “指揮使大人客氣了。諸般改進皆是大人的想法,又與那英國炮師合議商討,方有今日的成績,算不得什麼。況且,輕便炮車尚未完成,元化花銀子如流水,成績卻是不多,心中正自慚愧呢。”

  “唉!這說的是哪里話來!主意縱是我想的,到底需要元化兄這樣的專才予以實施試制,不然的話,空想能想出大炮來麼。況且那英國技師桀驁不馴,欺我台灣沒有制炮的專才,平日里兩眼只能看到見銀子,其余一概不知,鑄起炮來拖拖拉拉,生怕多鑄好炮之後,我卸磨殺驢,可笑!虧得元化前來,又通西學,又懂制炮,這才能管的住這幫龜孫!”

  孫元化見他起勁誇獎自已,知道張偉一直有心結納,這台北日漸繁榮,雖然法律禁令甚多,而且也大半與內地不同,不過此地官吏良廉潔,辦事認真公平,無論是城鎮鄉野皆升平大治氣象。他在此地多時,早便習慣了初時甚是抵觸的各項禁令,已然開始覺得居住台北可比在內地舒服的多,便是那下雨天氣,若是在內地時出門哪里還行的了路?兩雙靴子定然是滿腳的泥,可是台北無論鎮上還是鄉村,皆是以青石鋪路,無論坐車步行,都是方便的很。還有諸多好處,令他當真是不忍離開此地,只是他到底是朝廷進士,身家性命仕途希望寄托都在內地,只得常常在心里嗟歎:“台北雖好,惜乎非久留之地啊。”

  史可法與王忠孝兩人亦早已入鄉隨俗,他兩人對台灣整體大政雖是無力改變,不過此二人到底是史書明載的公忠廉能的干吏,依著張偉的規矩,成日里鎮上鄉下的跑,忙的是腳不沾地,有他兩人,張偉何斌到是松快很多,只是忌憚此二人為皇帝收買人心,諸多施政一旦落到實處,仍是以張偉名義發布,著台北台南衙門的書吏承辦。故而這兩人雖是跑了不少地方,向張偉建議了不少條陳,全台上下近百萬人仍是只知張偉,不知有縣令耳。史王兩人到也並不在意,自來台之初,兩人便知台北之事難為,又因家人妻子都極喜台北工商繁盛,物業殷實,那南洋西洋的商品比比皆是,比那京城都豐富便宜的多,兩人成天在家中聽的膩了,心里雖是嘀咕幾句婦人之見,卻也實在是敬佩張偉的種種舉措,兩人皆是正人君子,雖明知張偉對他們有種種限制之處,心中卻是委實沒有半分怨恨之意,只是心里也常盼著任期結束,回到內地,把張偉的種種舉措用在治上,憑著自已的能力大干一番。

  張偉雖不知孫元化心中所想,卻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他知道這些儒生卻委實比左良玉那些將軍難以招募,不過反正人在台灣,慢慢的使其歸順也就是了。

  當下便又向孫元化笑道:“元化兄,八、六、四、二磅的野戰炮,煩請多鑄,炮車一事到是不急,戰車到底不如單獨的火炮來的方便,制作一些,以做臨敵防禦之用就可。還有火槍改良一事,元化兄務請費心,這些可都是對付女真人必備之物。”

  “大人請放心,元化來台原本就是贊畫火器的,事情沒有眉目之余,元化定然一心效力,不會求去的。”

  張偉贊許一笑,知此人說的乃是實話,因見場中數十軍官圍著那十門大炮嘖嘖贊歎,便向孫元化笑道:“贊畫老爺,請過去向我的軍官們解釋一下,如何?”

  孫元化點頭稱是,便往場中行去,張偉見各人仍圍在火炮周遭,便喝道:“所有人聽了,都退後三步,原地蹲下,聽孫贊畫講解火炮。日後大家要常和火炮打交道,台北軍制敵之神便是這些火炮,大家都聽仔細了!”

  說罷自已也是返身退後,正坐在遼東五將身前,五人見張偉坐在身前,原本打算

  站起侍立,卻見身旁都尉校尉都是未動,卻原來是張偉不拘小節慣了,他在發令之際無人敢懷疑他的權威,臨敵之際亦是令行禁止,只是平日里卻是隨和大度的多,是以諸將到沒有人懼怕于他。

  孫元化因見諸人都以坐好,便手摸鐵炮,慨然道:“火炮之利,諸位想來都已曉得。無火炮之前,凡攻陣、野戰,無不仰仗弓箭、發石、攻城車、云梯等物,自打有了火炮,無論是守城、攻城、野戰,皆以此物為尊。我朝將外夷進貢的五千斤可擊發十余斤炮丸,射程十里左右的紅衣大炮命名的大將軍炮,正是因其威力太大,一炮可抵一將軍之故!”

  見各人凝神細聽,全場數百人啞然無聲,孫元化滿意一笑,又道:“火炮之利如斯,我大明自然也早已備制。自宋朝起便有使用火藥擊發敵人的記載,到得現今,本朝已可自制仿紅夷的佛朗機炮、虎蹲炮、大統、鳥統等火器,永樂年間,便有神機營掌火器。只是大明的火炮鍛造不精、無有准星照門,炮管受藥不多,擊發不力,又過于沉重,運輸極是不變,野戰時唯有以炮車拖載,炮車體積龐大,如非平坦地勢,根本無法進入,實在是自限腳步,不得發揮火炮之威。紅夷炮比之大明自造的火炮,擁有准星照門,可以瞄准擊發,又有炮耳炮架,比之大明火炮更便于升降、運輸,況且以精鐵鑄造,重量是小的多了。饒是如此,仍是過于沉重,比如那五千斤大炮,一炮至少得配三十二匹馬,五六十個炮手民伕,方可敷用。雖有炮耳,然亦因炮身過重,升降轉動甚是不易。故而依指揮使大人的意思,台北多鑄兩千、一千、八百、五百斤重的小型火炮,又輔以圓柱型開花彈,加以炮管內膛線,無論是威力、射程,實不遜于現下的五千斤大炮。我又在炮架之下加以鐵軸,用搖手搖動控制升降,鐵軸側邊有小鐵條,用以知道刻度,如此,再加上照門准星,輔以西人幾何學的拋物線一說,火炮可以一直用調整高度的辦法打擊敵軍,可最大限度的殺傷敵人。”

  說罷忍不住激越道:“若是遼東有鑄好的千門大炮,雖十萬女真鐵騎亦不得近前。”

  張偉聽他說完,灑然一笑起身,向諸將道:“兵器雖利,首要還在得人,若是遇敵則逃,萬門大炮也不夠使的。大家伙可明白了?”

  “大人前番送與遼東十門紅衣大炮,又說首要得人,難道遼東士卒不堪一戰麼?”

  “哈哈,到不是此意。雖是訓導一下我的部下,不要臨敵膽怯,孫贊畫多心了。”

  張偉打個哈哈,向孫元化笑嘻嘻一拱手,便帶著周全斌等人回台北指揮使衙門去也。他此日大集諸將,一來是觀炮,二來卻也是要召集會議。施琅前日出海巡哨,說好了今日晚歸,于是觀炮結束,張偉便帶著諸軍官回衙門,只待施琅領著水師諸將一到,便可會議。

  諸人隨在張偉身後出正門,繞儀門旁東便門而入,直到指揮使衙門內堂。雖說是內堂,規制卻遠在內府巡撫衙門之上,密密麻麻坐了五六十人,卻是一點也不嫌擁擠,各人稍待片刻,便聽到外面靴聲響起,卻是施琅帶著水師二十余名艦長而來,見各人都在,施琅也只是略一點頭,便在張偉身旁左首坐了。

  張偉因見各人到齊,便坐在堂上向下笑道:“各人都安靜了,周全斌,你來猜猜,今日大集諸將,所為何事?”

  周全斌納悶道:“屬下不知。若是要大閱台北台南軍隊,大人吩咐就是,何必叫大起呢?若說打仗,好象現下也沒有敵人可打,全斌委實是迷糊了。”

  張偉又目視張鼐、張傑、林興珠等人,只見各人皆是搖頭,料想亦是無人能猜想得到,便將腰間佩刀一抽,輕輕在空中一劈,方輕描淡寫說道:“爺是要和鄭老大火拼一場,徹底干掉他的海上勢力,還要占了澎湖,奪了他在澎湖的基業。除了剛受招撫,不方便攻入內地將他在安海的老巢端掉,我這次要砍斷他的四肢!”

  見堂上諸將各自目瞪口呆,張偉向施琅道:“尊候,你來說說,咱們的鄭大總兵下了什麼命令?”

  施琅悶聲道:“他剛任了福建副總兵,名義上成了咱們上司,立時派人來台,調水師去廈門,道是要協助他清理海面,又讓我親自去安海聽令,說是要就近指揮。我說朝廷只是節制台灣,未嘗要咱們聽候調遣,聽他那使者的意思,便要限制所有的船只來台,亦不准台灣船只去福建,除非咱們的艦隊歸了他,不然的話,休想安生了。”

  張偉冷笑道:“我早知他不能容我。一山豈容二虎?他當初沒有料到台灣能做到今日這般局面,心里當真是又悔又恨,前番借招安一事想暗害于我,現下借著官階比我大上幾級,便要對我指手畫腳,削弱我的實力。哼,他不過打跨了一個廣東海匪,便以為天下之海,海洋之闊,唯有他鄭一官獨大了?我原本就要進逼日本,獨霸南洋,現下正好,借著鄭一志得意滿之際,想辦法除了他!”

  張瑞原本侍立在張偉身後,聽他說到此處,忍不住振臂呼道:“好啊,鏟除鄭一,整個南海便是大人一家獨大,再也沒有人敢對大人不敬,早就該除掉鄭一,收服所有的小股海匪,稱霸一方!”

  因見張偉回頭斜他一眼,嚇的頓時不敢做聲,此種軍議,張瑞身為張偉的親衛統領原本不該發言,此次算是得意忘形了。

  張偉到也不待諸將有何意見,直接命道:“全斌,你帶兩千人,分上水師船只,鄭家水師習慣跳幫肉搏,嘿嘿,到時候兩船若是相近,他們必然想方設法跳船來攻,到時候,亂槍齊發,讓他們跳在海里,去和龍王肉搏去罷。”

  又令道:“張鼐,你領金吾衛待命,待消息傳來,便去強攻澎湖。”

  待張周二人凜然領命,張偉便向堂下諸將喝道:“各人回去勤操士卒,認真備戰,若有懈怠者,定斬不赦!”

  說罷起身,自向內堂而去。除了施周張並諸校尉,余者皆令散去。那林興珠轉身下堂,心里只是納悶:“大人如何能不驚動朝廷,不以反叛之名公然攻擊一省的副總兵,這可當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19 AM

第四十八章 滅鄭(三)

  隨著張偉進入內堂的諸將顯然幸運的多,各人一落座,那張鼐同周全斌等人便齊聲問道:“大人,咱們怎能公然攻打朝廷的副總兵?這不是又反了麼?”

  張偉一進內堂便閉目端坐,見諸將七嘴八舌問訊,也不做聲,只將手略擺一擺,示意諸將稍待。

  張鼐等人原本想問施琅,見施琅也是沉著臉不做聲,各人無趣,便只得枯坐等待。一時間房內諸將連同施琅張偉,各人都如泥雕木塑一般,各人眼觀鼻,鼻觀心,那桌上的茶水紋絲不動,直過了兩柱香功夫,張偉聽到後院傳來十數人凌亂的腳步聲,知是英國人到了,便睜眼笑道:“你們這伙傻子,不讓你們說話,可又沒有讓你們立規矩,該走動便走動,該喝茶便喝茶,現今弄的跟菩薩似的,象什麼樣子!”

  張鼐笑道:“您自個兒就是個菩薩一樣,弄的我不敢亂說亂動的,現下到來怪我們。”

  張偉歎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心中猶豫很久,方下定了決心。其間若是出了岔子,便會打亂我的全盤計劃,是以我心里也有些緊張。”

  又放聲大笑道:“拼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不管怎樣,這票買賣老子干定了!”

  說罷便聽到外面有飛騎親兵稟報道:“大人,門外有勞倫斯中校與其隨眾求見,請大人示下。”

  張偉厲聲道:“請他們進來!”

  話音未落,便見那勞倫斯帶著身後十數英人軍官魚貫而入,他與施琅是老熟人,點頭打致意,便算招呼到了,然後向張偉一躬聲,身後英人便隨他一齊一躬,齊聲道:“張偉大人您好,本人向您致以誠摯的問候!”

  他跟隨張偉兩年有余,官階已從上尉升至中校,這英國的東印度公司也因張偉的專賣權而每年賺上大筆的銀子,全公司上下對張偉都是贊譽有加,禮數周到,唯恐哪一天惹惱了這位霸主,剝奪了公司在東南亞的利益,是以勞倫斯雖已官至中校,卻是不能水漲船高,反到對張偉的尊敬和禮數越發的周到妥帖。當下張偉見了這伙英國佬畢恭畢敬的向他鞠躬行禮,也只是略彎下腰,以示回禮,便擺手道:“各位請坐!”

  那勞倫斯帶著身後諸少校、上尉、中尉一行十數人,此時聽得張偉吩咐入座,各人便亂紛紛尋找座位,勞倫斯又免不得與周全斌等人招呼問好,亂紛紛有盞茶功夫,各人方依官階坐定。

  張偉見各人坐定,便笑道:“大伙現下猜到些許了吧?我的計劃是:第一步,勞倫斯中校引四艘戰艦擊澳門,敗退。澳門有大三巴炮台,易守難攻,英軍艦隊敗退之後,轉攻澎湖。鄭軍艦船必然來援,澎湖乃是鄭家的海外貿易中轉站,他非救不可!待鄭軍艦船大股來援,我軍水師掛英國艦,改換英國海軍軍服,會合勞倫斯中校的艦隊,將鄭氏水師盡殲于海上,然後澎湖必克。到時,我軍以彈壓英人之名出兵,攻克澎湖,奏報朝廷,則事定矣。”

  那勞倫斯點頭接話道:“第一步已經結束,十天前我們已經攻擊過葡萄牙人修建的炮台,自然,我們是無功而返。相信熊文燦已知會過鄭芝龍小心戒備。”

  張偉待他說完,又道:“全斌,海上決戰你會同施尊候並勞倫斯中校,以步兵克敵登船肉搏之兵,雖說咱們炮多,總歸會有漏網之魚,你務必慎之!”

  “全斌知道了,請大人放心。”

  周全斌聽命後又沉吟片刻,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是欲言又止,將將張偉發兵令牌接了,也只得微歎一聲,便退將下來。

  卻聽張偉又道:“張鼐之事便簡單多了,帶兵待命,待海上決戰之後,立刻兵發澎湖,鄭芝龍在澎湖不過留有千多兵馬,且多是老弱殘卒,你帶兩千人若不能一攻即克,那便提頭來見罷。”

  “那是自然,張鼐自信還不致于如此。”

  張偉咬牙笑道:“若僅是如此,也不必將你傳到後堂來訓話了。澎湖被鄭芝龍結營多年,他的勢力在島上盤根錯節,若不趁此機會敉除,只怕就是打下來也是個麻煩。你聽好了,除了鄭氏留守的軍人都須殺掉,一個不准留。那些鄭氏留守的商行商人,碼頭幫辦,看宅守院的家人,凡是與鄭氏有直接關連的,都殺掉。可明白了?”

  他話音一落,堂內諸人都是打一冷戰,饒是張鼐唯張偉之命是從,也是猶疑片刻,吃吃道:“大人,那些人若是有家屬在島,該當如何?”

  “不論壯丁婦孺,盡數殺了。”

  各人聞言皆是默然,曆來海盜火拼不留活口那是常例,只是眼前諸將自跟隨張偉以來,雖擔了海盜的名,劫掠火拼之事卻是一回也沒有做過。現下大家都以正統軍人自居,這麼著公然的殺戮平民,心中委實覺得難堪。

  “怎地?張鼐你下不了手?當真是仁慈善良的很呐!”

  張鼐吃吃答道:“大人,殺那些鄭氏家兵也罷了,殺平民我已覺為難,若是有老弱婦

  張偉聞言猛然站起,立時將堂下所有人嚇了一跳,各人亦急忙從座位站起,卻見張偉急步行到張鼐身前,微笑道:“這麼說你是不聽令了?”

  他雖面帶笑容,語氣和善,周全斌跟隨他多年,知道他此時已然怒極,急忙跪下,泣道:“大人,張鼐也是怕殺戮過度有干天和,對大人不利……”

  見張偉不露聲色,又抬頭亢聲道:“大人好殺,卻不知得人心者得天下?”

  “放屁!”

  張偉繞著身邊的周全斌急步而行,邊行邊指向他道:“我早便和你們說過,慈不掌兵,義不理財。一個個全然不將我的話放在心里!你周全斌上次打台南時,便有許多口舌,現下又是阻我大事,怎地,你當我不能責罰于你嗎?是不是現在貴為統兵大將,手底下六千虎賁之士壯了你的膽啊?奄??”

  施琅見堂下諸將皆嚇的臉色蒼白,一起跪下,他唯恐張偉急怒之下要處置周全斌,到時候卻不好轉圓,忙道:“全斌,你跟著大哥這麼些年,難道不知道他的心思?那鄭家在澎湖島上經營這麼些年,你可知哪些是商人,哪些是鄭氏的人,又有哪些人肯歸附,又有哪些人一心想渡海而逃投鄭芝龍而去?”

  張偉此時冷靜下來,抬手將周全斌拉起,又向諸將道:“都起來吧,是我太急了。”

  周全斌哽咽道:“大人,全斌是想全大人的令名,不欲多年以後,史書有云張偉殺澎湖平民的字樣。”

  張偉歎道:“我知道你們皆是好意。我豈不知殺人太多不祥,在那台南之時便依了你。若是怒而殺人,我必遭天譴!澎湖之人良莠不齊,我實在不能放心,此次,不狠心也只得狠心了!”

  轉頭向張鼐道:“你可聽命?”

  張鼐將頭一低,道:“末將聽令!”

  “甚好,你們留在此地,與施琅並英人軍官商討細節,將各般細務都考慮周詳細了,寫了節略呈給我看,今晚之前務必將此事定下來。”

  又向勞倫斯道:“中校,晚上你走我便不送你了,此次事急,待慶功宴時,再請你喝酒罷。”

  說罷向諸英人略一點首,便從堂內東門而出,向自已書房而去。他自遼東歸來後,有感鄭芝龍勢力越來越大,如不急圖恐有尾大不掉之勢,鄭芝龍倚靠朝廷信任,收取水引、壟斷對日貿易,又在海上對張偉與英人貿易的船只百船刁難,現下做了副總兵,若是不拔掉這根刺,張偉遏制日本,獨霸南洋的海洋霸業就無法邁出第一步。是故與何斌施琅商量擬定了會同英人打掉鄭芝龍海上勢力的方案,放算是鄭芝龍留在岸上毫發無傷,失去了海上實力的他,也只能是無牙的老虎了。

  在張偉做出了初步計劃後,便由施琅聯系勞倫斯,那勞倫斯聽得張偉有這般的計劃,到也不敢做主,立時便回到了印度,向東印度公司備報,待得了肯定回複後,方又回來秘密與張偉商訂了合作方案,其間細節,除了張偉何斌無人知道,便是施琅,也只是略有所聞罷了。

  此時行動即將展開,張偉到也是智珠在握,知道謀定而後動,又有台北銳水師和步兵為英人強大後盾,此次做戰,只需一切按計劃進行,必無失敗的道理。身為一軍統帥,張偉最欣賞的就是德國人嚴格制訂計劃,將一切可能變數考慮在內的嚴謹,只是他現下沒有好的參謀人才,不能做到那一步罷了。

  當他心事重重回到書房,卻見何斌正躺在書房臥榻上酣睡,張偉沒好氣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下去,喊道:“廷斌兄,起來!”

  何斌吃他一拍,原本也沒有熟睡的他便立時坐將起來,伸了一個大懶腰後,向張偉笑道:“部署完了?”

  “是,定了全斌上船,張鼐攻澎湖。詳細的計劃,待晚間他們商量好了,便會送來給我。”

  “可有人反對?”

  “到是沒有,打掉鄭老大也是他們的夙願。誰都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

  何斌點頭道:“我初時也只是怕與朝廷直接起沖突,你現下的計劃可以消彌我的顧慮,想來諸將也明白,大家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張偉不理會他,將身坐在太師椅上,向門外喊道:“人死了麼?快送兩碗參茶來!”

  又向何斌嘟囔道:“這陣子太費腦子,頭都大了!”

  何斌笑道:“上位者勞心,下位者勞力麼,你不過轉轉腦子,幾千人就為你賣命去了。若還是抱怨,那把台北之主的位置讓給我好了。”

  見張偉斜他一眼,何斌氣道:“呸,當然希罕麼。我賺了大筆的銀子,十輩子也使費不完,我正不懂你平日里努著勁想什麼,莫不成你想做皇帝麼。”

  “我便是想做皇帝,你又能怎地。”

  他兩人正在說笑,卻聽那書房縷花木門吱呀一響,知是有人送參茶上來,兩人便住口不說,卻見柳如是低垂著頭,手中端著木案,上放定窯產的細白瓷蓋碗,慢慢向張偉案前行來。見兩人閉口不言,只是盯著看她,不由得臉一紅,卻又將頭略抬一抬,抿著嘴將蓋碗放下,福了一福,轉身而出。

  何斌見她閉門而出,笑謂張偉道:“志華,我看你多年不娶,原以為你是兔兒相公呢,卻不想你是等著如是這樣的妙人。她雖年少,體態風流卻壓過了我所有的妻妾,當真是萬中挑一的美人。怎樣,再過一兩年,便能收了房吧?”

  張偉啐道:“你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人家一個小小丫頭,你居然能說出這麼不知羞恥的話來,當真是可恥。”

  接著又笑道:“如是現下若是十七八了,我到是二話不說,立時就娶了當老婆。”

  他兩人只顧談天說笑,卻不知柳如是走的不遠,兩人的話皆被她聽在耳里,待聽到張偉要娶她的話,柳如是滿臉通紅,向地下啐了一口,卻是喜孜孜的去了。她一生最識英雄敬豪傑,來台不久已知張偉是難得的豪強,雖是小小年紀,卻是在那妓院長大的她早已知男女之事,又蒙張偉打救,心中早已將張偉擺在最重要的位置,現下聽得張偉那般說法,又怎能不喜?

  張偉自是不知她小小女兒家的心思,隨口說笑一句後,便正容向何斌道:“此次滅鄭之後,我當立取日本!”

  何斌點頭道:“日本有大量白銀,若不是鄭芝龍壟斷,又加上幕府鎖國之策,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它的主意。”

  又遲疑道:“不過咱們的兵力夠用麼?那日本光是幕府將軍麾下便有十幾萬精銳武士,咱們打的過麼?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20 AM

第四十八章 滅鄭(四)

  張偉撇嘴答道:“要不說你不懂軍事呢,我又不准備攻到他們的京都去。”

  “好,我不懂。不過,不攻京都,你如何逼幕府將軍就范?”

  “威逼恐嚇!”

  “如何威逼,又如何恐嚇?”

  “日本平戶港是他們的重要港口,幕府雖是鎖國,到底要留一對外窗口,我派施琅的水師前去,是謂威逼。如果不從,則炮轟平戶,封鎖日本,是為恐嚇。”

  “人家本來就鎖國,你封鎖了他,他大不了不出海,又能如何?”

  “嘿,那我不停的轟炸他的沿海城市,那些地方大名著急起來,只怕德川秀忠頂不住吧。此人不能繼父親的位為將軍,只是攝政而已,幕府的家老們對他本不信任,他又急于證明自已。他一定一心想打走我的水師,以證明自已的能力,嘿嘿,就怕他不出擊,只要一出擊,給他一次狠擊,一切都不成問題啦。”

  何斌聽他說完,凝神細思片刻,大笑著指著張偉道:“你這家伙當真是太鬼了!”

  “哼,無商不奸,廷斌兄,你也好不到哪去吧。”

  兩人同時大笑一陣,張偉卻突然歎道:“可惜我手底下只是些將才,沒有好的參謀人員和帥才啊。我總不能事事躬親,將來仗打大了,打遠了,除了尊候的能力我信任無疑,其余人麼……全斌臨事謹慎,作戰必然是小心翼翼,守有余而攻不足。國軒是猛將也,攻有余而守不足,銳氣太盛恐妨其身啊。張鼐長于戰術,率三萬兵可敵明軍十萬而不自損,張瑞年輕氣盛,銳氣足而不修其心,其余校尉皆碌碌聽命之才。到是都尉中有一批人,才堪大用,林興珠、左良玉、黃得功,皆可大用。然而亦只是將才罷了。若是我不在場,誰能統領全局?”

  何斌沉吟片刻,道上:“可惜尊候要專注海上,不然可代你勞。除你之外,便是他能鎮的住陣腳了。不過,全斌等人早已自領一衛,眼下這批將軍都是他們幾人的屬下,專領一路,也盡夠了。”

  “哼,只怕他們遇到強敵,那便糟了。罷了,待將來再說罷。”

  何斌懶洋洋答道:“也對,別說這個了。我且有頭疼的事和你說呢。”

  他原本斜躺在臥榻之上,此時卻振衣起身,端坐正視張偉,雙目眮然有神,張偉見他如此,頓時嚇了一跳,笑道:“廷斌兄,我怎地看你的雙眼沒有別的,就是兩個銅錢啊!”

  “呸!你到會取笑我。很好,從今兒起財政的事我不管了,交給你接手,看你頭痛不?”

  “豈敢豈敢,廷斌兄有話請直說,小弟洗耳恭聽!”

  “先看看這張清單!”

  張偉小心翼翼將何斌手中清單接過,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全台崇禎元年收支紀要》字樣,便笑問道:“廷斌兄,這會子才上半年沒過,怎地就元年紀要出來了?”

  “嗯,這是去年下半年至現今的,也快一年了,你看看罷。”

  張偉小心將那賬冊打開,只見上面寫道:

  收入

  田斌:無

  鹽茶工商稅:無

  關稅:無

  金礦:九十七萬兩

  鐵、硫碘、硝石各礦:三十五萬兩

  棉、絲、糖、布各廠:七十二萬兩

  商船收入:八十四萬兩

  各類糧食:五十五萬石

  張偉翻到此處,喜道:“咱們小小台灣島,收的糧食不提,便是銀子也堪堪抵的上萬曆初年的國家正賦所入,當真是可喜之極。”

  “哼,看看支出吧!”

  張偉見他神色不悅,忙向下翻看:

  支出

  軍費:一百四十五萬兩

  火器局:四十一萬兩

  官學:十五萬兩

  官廳雜費:二十一萬兩

  船廠:五十三萬兩

  官吏俸祿:二十七萬兩

  雜支使費:七萬兩

  看到此處,張偉不禁汗如雨下,向額頭上抹了一把,勉強笑道:“還好,尚有盈余一二十萬銀子。”

  又詫道:“現下台灣糧食等物自給有余,兵士每月伙食使費不過兩把銀了不到,就加上打台南和平日訓練使費,也該不超過一百萬兩,怎地加出來那麼許多?”

  “哼,不加到軍費上,便加到官廳雜費上,一樣!你打下台南,是不是建炮台、修城鎮,免賦稅,撫黎民,這不要錢?我都算在軍費上了!”

  “這到也是……廷斌兄稍安,咱們的工廠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此番打跨鄭氏,擴大貿易的規模和區域,利可翻倍!還有,咱們往呂宋的船一年就賺八十多萬,待打跨鄭氏,拿下他們的貿易航線,一年兩百萬銀不在話下,廷斌兄,不急的嘛,哈哈。”

  “哼,我自然是知道。不然,為何一力支持你打鄭家。不過,劃出了此番攻打鄭家的軍費,庫銀如洗了!”

  “不是還有近二十萬的銀子麼?”

  “你回台後,銀子全提出來買了糧食,送到皮島和旅順去了。雖說不賺不賠,不過總也得咱們先帖上銀子。縱是從遼東買了皮貨回來,也得賣出去才回本哪。志華,你這次上遼東,可是散財童子哪,怎麼又是送炮,又是半賣半送糧食,我一向是覺得你對大明有覬覦之心,沒覺得你這般忠君愛國啊!”

  張偉見他動問,知道他雖笑問,其實也是不滿自已在遼東的舉措,只是此時卻也無法解釋,只得腆顏笑道:“苟利國家生死已……”

  “呸呸!今天不說清楚,休想過關!”

  張偉見他不依不饒,無奈道:“此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只是一條,廷斌兄,遼東物產豐茂,皮貨、人參、名貴藥材,等等等等,都是些可得暴利的貨色,咱們和後金貿易,總也得讓遼東的明軍得些好處,對不?就是偶爾有船只被扣,也好說話嘛。還有,你沒有去遼東,不知道遼東漢人被欺壓的多慘,廷斌,現在我令親兵將你拖下去,剃發留辮,你該當如何?”

  因見何斌聞言打一冷戰,便笑道:“此事已然辦妥,廷斌兄,就勉為其難吧。”

  “也罷,怎麼說一年也能多賺幾十萬銀子,麻煩便麻煩一些罷。只是志華,現下庫如水洗,我昨兒去查驗庫存銀子,只剩下一萬兩不到,這可怎麼得了!”

  “無妨,澎湖一攻下,肯定能尋得鄭老大留在澎湖的周轉銀子,少說也得二三十萬,夠咱們支撐一斷時間了。”

  “嘿,那真成強盜了。”

  “成王敗寇,你當史書上的那些大英雄,大豪傑的銀子都從天上掉下來的麼。”

  “此事也只罷了,只是你這次給英國人的條件也委實太優厚啦。對日貿易兩家壟斷進行,幫他們奪取澳門為基地,軍費還由咱們報銷,打贏了仗咱們還得鎬賞他們的兵士,更何況,他們也只不過借個名兒給咱們,所有的事都得咱們自已動手。”

  “唉,我何嘗不知他們是漫天要價,只是我無法就地還錢啊!咱們這次攻打鄭芝龍,若不借他們的名義就得公然和朝廷翻臉,這可是不成的。”

  當下兩人長噓短歎一番,何斌發足了財政上的牢騷,又喝了幾碗張偉自遼東帶回的上好野山參熬成了參湯,又見天色已晚,張偉坐在書案上批閱眾將送來的節略,便連打幾個呵欠,告辭而去。

  張偉卻是無暇相送,他伏案細閱,思慮再三,終于在三更時分提筆批曰:“覽悉,周詳細致,可行。著即發兵。”

  題罷將批文並發兵令牌發下,令飛騎速至港口,交與施琅、周全斌、張鼐等人,兩相對合,方可至桃園兵營調兵。至此,張偉的兵力部署亦已齊備,算的上是萬事俱備,只需看那鄭芝龍肯不肯上鉤。

  張偉立在書房門前,眼看那傳令飛騎高舉著令牌向大門外狂奔而去,心中默念:“鄭芝龍自視甚高,在海上橫行已久,早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曆來只有他欺付別人的份,哪有人敢去欺侮他,只要英人一擊澎湖,他必定會按捺不住,若是他親自帶艦船出海,那當真是邀天之幸,我自此無憂矣。”

  他下令之後便回房休息,施琅周全斌等人卻是忙了個四腳朝天,換裝、換軍旗,將台北水師的艦船塗抹修整,一直忙活了一夜,待第二天天色微明,一切准備皆已完成。施琅一聲令下,六艘台北水師的主力艦及十二艘小型炮船,連同四艘英國軍艦,滿載了周全斌帶領的兩千神策軍士,揚帆向澎湖駛去。

  在此之前數日,早便由勞倫斯帶領的艦隊對澎湖進行過小規模的騷擾作戰,今日出兵,正是由在大陸的探子得知鄭芝龍發兵的消息,方決定出擊迎敵,只是大海茫茫,敵艦將由何方出現,卻是誰也不得而知了。

  待到得澎湖外海,但見大海無邊無際,蔚藍色的海水拍打著艦船的船舷,發出啪啪的聲響,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影像和聲音顯示這片海域上有敵船存在,施琅站在船頭向遠方觀察良久,下令道:“打旗語,令各艦向澎湖港口方向成斜列縱隊行進,待港口進入射程,開炮齊射!”

  他發話下去,掌旗官自吩咐旗兵打了旗語,待整個艦隊轉過彎來,以舷炮方向對准澎湖港口方向,收大帆以三角小帆並船漿吃風使力,向那澎湖港口內里而去。行不多時,但聽到桅桿上有偵察兵大叫道:“稟大帥,澎湖港內有幾十條戰船開了出來,上面都是黑壓壓的兵士,大約有萬人左右。”

  施琅聞報,冷笑道:“嘿嘿,還想著以人多為勝呢。傳令,整個艦隊成橫列,待敵船進入射程,無限制開火!”

  待台北水師並英艦調整完畢,蟄伏在澎湖港口內的鄭家水師已然借著順風,如潮湧般向外撲來。為首的大船上指揮這支船隊的,正是鄭芝龍的三弟,鄭家的實權人物鄭鴻奎。此人雖大字不識一個,兵書也未讀過半篇,心里到是比乃兄鄭芝龍清亮許多。此番英軍攻擊澳門,鄭芝龍初聞報時卻也沒有在意,英荷攻澳已屬常有的事,朝廷反正將澳門租借出去,又弄不清這些紅毛夷有多少國家,誰占了都是占,故而熊文燦公文令他注意,他也只是隨手丟放一邊。待英船攻擊澎湖的消息傳來,鄭芝龍頓時勃然大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年荷蘭人和張偉這樣的雄強也不敢犯的澎湖,這勢力薄弱的英國人居然企圖染指。

  大怒之下,立時傳檄調集兵馬,不但調了自家的本部水師,連原本腐敗的明朝福建水師的破船也調了十幾艘過來,他准備大舉出師,將英國人的艦船統統圍住,不使放走一船,也絕不寬赦一人。他這般盛怒之下,自是無暇考慮此事背後是否有鬼,鄭鴻奎卻是冷靜的多。想來那英人在中國沿海勢力最弱,不但不如荷人西班牙人,就連那小小的澳門也是無可奈何,一向攻而不下。現下卻怎麼敢公然挑釁鄭芝龍這樣的南海霸主,這著實令他生疑。鄭芝龍下令施琅前來安海聽用,台灣那邊也是全無消息,若是主兩家合兵,那可當真危險的很。

  他將這些顧慮向鄭芝龍一說,到招來其兄的一番嘲笑,鄭芝龍當時道:“三弟,你也忒高看那個張偉了。當日招撫時,若不是何斌那厮打通了熊撫台的關節,我當時便可困死了他!他明知我對付他,又如何了?還不是如縮頭烏龜一般,躲在台北不敢出門。他打荷蘭人,不過是欺付荷蘭人在台南不到兩千的兵馬,而我鄭芝龍,手底下多少能征善戰的海上兒郎,他張偉能比麼?我料他不敢!”

  見鄭鴻奎仍是不能釋然,又道:“此番出兵我決定出全力,以各裝佛郎機炮二十門,虎蹲炮四十門的大船二十,其余裝炮十門左右的小船四十,各船皆裝上慣于海上肉搏的兒郎,再有十余艘船專門裝人,我就不信,這片海域上有人敵的過我這股子力量?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20 AM

第四十八章 滅鄭(五)

  鄭鴻奎站在船梢,看到遠方成橫列的掛英軍旗幟的戰艦,不由得長舒口氣,心道:“縱然是你炮火猛列,我正處于上風,船速極快,待到了你身邊,跳船而戰,只怕你這些戰艦,白白的送給我做了禮物。”

  想罷獰笑著下令道:“傳令下去,拼命向前,待到了敵軍船前,有口氣的都給我跳幫。把勾索舷梯都給我准備好了!”

  眼看著越來越近的敵船,鄭鴻奎身邊的親兵急道:“三爺,咱們快進船艙,敵艦一會炮擊可不得了。”

  “不必,這是看命的事。”

  鄭鴻奎身經百戰,雖然沒有和西洋炮艦交過手,不過也知道對方的火力強大,射中船體哪里,是誰也摸不清楚的事。與其躲在船艙里莫名其妙的被砸成肉餅,到不如在船頭死個痛快。

  說話間鄭軍艦船已然駛入台北水師的大炮射程,施琅看著密密麻麻飛速沖來的敵軍艦船,皺眉道:“開火!”

  他一聲令下,二十二艘上裝備的數百門火炮一齊發射,整個海面上頓時被火炮和硝煙籠罩,震天價的巨響過後,對面的鄭軍艦船已大半被擊中,或有穿透船體而過的,或有砸中桅桿的,或有擊中甲板,雖是無法看到對面船只的具體情形,卻也是此番炮擊威力不小。

  那鄭軍艦船雖也有數十艘裝備了火炮,面對對方如此凶猛的炮擊,卻暫且一點辦法也沒有。那佛郎機和虎蹲炮皆是明朝仿制和自制的火炮,射程和彈丸大小遠遠不及台北各艦,鄭鴻奎咬牙忍著,無視手下紛紛要開炮還擊的請求,他知道此時開炮,只是成為對方的笑柄罷了。

  他雖苦忍,施琅卻是得理不饒人,他知鄭軍必然無還手之力,越發令各艦拼命擊發,只要炮不炸膛,便不准停止。待看到鄭軍艦船雖已被擊沉十余艘,其余帶傷的也是不少,只是離的越發的近,可以清楚看到對方的船首綁定了削尖的粗木,勾索,顯是用來沖撞和勾住已方戰船,用來肉搏之用。施琅一聲冷笑,令道:“傳令炮手,改用開花彈,描准敵船人群密集的地方,開火。”

  他知馬上就需面臨千年以來最傳統也最慘烈的登船之戰,雖然鄭軍艦船目下受創嚴重,又需接受下一輪開花彈的人員殺傷,即便如此,以殘余鄭軍的驍勇及海上搏斗技巧,卻也不是艦面上的水師官兵可以承受的。他料敵軍指揮官想來也是打的這個主意,現下他們就算損失再大,只需一會跳上船來,將船上所有人殺光,奪了艦船回去,仍是大功一件。

  又凝神細看片刻,見敵船上火光四起,彈片橫飛,無數勇力過人的好漢子還未及揮舞一刀,便被從天而降的炮彈奪去了性命。施琅此時已是屢經戰陣,雖然眼前是血肉橫飛,他心里只在暗中計算敵軍損傷的數字,默算半響,心知敵軍最少還能有六千以上的健壯軍士用來攻船,苦笑一下,轉身向一直默然觀戰的周全斌道: “全斌,下面的事,就交給你了!”

  “全斌不敢。那麼,現在就讓我的人上甲板吧?”

  “嗯,一會敵船太近,火炮無用了。敵人可能還會放下小船,多路進攻。鄭家水師多半是多年的海盜,這種近戰肉搏正是他們的長項,全斌,咱們不可大意。”

  “統領請放心,現下就令小船後退,船小速快,敵人必然無心追擊,一心只想俘獲大船,就是有少許被引過去追趕的,也必然不是對手。十艘大船每艘都是兩百名神策士兵,咱們先迎擊正面,由水師官兵守後面和兩端,待會若是混戰,我再調整。”

  見施琅神色凝重,周全斌笑道:“全斌絕不敢說大話,不過,今日之事卻敢擔保,能攀上咱們船幫的敵軍,絕對不超過一百人。”

  施琅微微點頭,笑道:“我知道此番上船的都是參與打台南表現優異的兵士,打過仗,心不慌手不抖的,敵方又是全無掩護的上來送死,唉,簡直是活靶子啊。我只是擔心他們沖的近了,會發現咱們的兵穿的是洋人的軍服,模樣卻是中國人,走漏了風聲,終究是不妥的。”

  “這也沒有辦法。就算如此,大人他想必也慮及這些,沒有證據,鄭芝龍就是上告,朝廷又能怎麼著?”

  又歎一口氣,道:“大人他讓我們殺光澎湖鄭氏勢力的所有人,也確實是沒有辦法。”

  談到此事,兩人一陣默然,周全斌眼見敵船越靠越近,打一下精神,向施琅笑道:“統領,你還是下船躲躲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麼。你可是大人眼里唯一的水師統領,若是出什麼差錯,全斌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施琅一笑,到是沒有客氣,他原不長于技擊,一會萬一漏上一個兩個兵來,無巧不巧的丟把刀在他身上,那可真是冤枉的緊了。當下帶著身邊的親信參謀之類,下船艙暫避去也。

  此時甲板上已是紅通通一片,台北軍服是以綠色為主,而當時英軍軍服卻是全身通紅,再輔以大毛的直筒帽子,于是眼前這些台北軍士戴著黏上些雞毛狗毛用硬紙糊的假毛帽,身著趕工染紅縫上紐扣的英式軍服,除了黑色皮靴費事費錢沒有備辦外,離遠了一看,到也是象模象樣。此時兩千名經曆過戰陣磨練的台北精銳軍士,一個個低伏在船舷之下,只待周全斌下令,便可一齊起身開火。

  鄭鴻奎此時卻已掛彩受傷,適才一顆開花彈擊中甲板,若不是身邊親兵一起撲在他身上擋住了彈片,只怕他此時已經下地獄見閻王去了。饒是如此,他胳膊上也被彈片咬了一口,當即血流不止,看著倒在地上死去的三個親兵,鄭鴻奎心中如被熱油燙過一船,只覺得撕心燒肺般難過。

  眼見敵船越來越近,鄭鴻奎抖著手指向前方,大聲令道:“快,快點靠上去,敵船無法發炮,看到沒有,他們的小船開始跑了,不管它!大船跑不過咱們,快點靠上去,殺它個雞犬不留!”

  又令道:“放小船,用小船饒過去,四面一起攀船,我看他甲板上有多少水手!”

  他聲音已是嘶啞難聽之極,這一陣子的炮擊對他打擊甚大。雖然知道對方炮火強大,可沒有近身便折損這麼些人手,卻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想到回去後鄭芝龍必然會訓斥自已,現在也只有盼著登船之戰少損傷一些,那便是佛天保佑了。

  此時兩方已是靠的很近,周全斌眼見對方船上黑壓壓的人群燥動,對方艦首已是對准已方戰艦的船身撞了過來,又見上百艘小船被放了下來,小船上水手拼命劃動船漿,顯是要饒到戰艦身側或身後進行攀爬。當下令道:“先不必理會對方大船,各人瞄准小船上的敵軍,分兩列裝藥射擊。”

  身邊傳令兵連聲應了,便向那桅桿上的旗語兵傳話,待周全斌身前士兵皆已起身射擊時,各船的神策衛士兵都已從船舷上露出身來,向那些急速劃來的小船射擊。這兩千名訓練有素槍法精准的士兵齊射,對手的小船又距離五十米不到,兩千名士兵如同射獵一般,從容瞄准擊發,那一百余艘小船上的鐵丸如同雨點一般落下,待船上水手醒悟,想往回劃去逃命,卻又哪里來的及?砰砰砰響了一柱香功夫的槍聲,所有試圖饒過的小船上已是全無活口,那些小船上東歪西倒的躺著死去的鄭軍士兵,各人身上最少也有幾百顆鐵丸,那血水由船上淌下,染紅了大片的海水。

  鄭鴻奎在船頭看著前方的慘景,心中一陣陣煩悶,直欲吐血,對方顯是算准了已方的戰法,一切都是有備而來。而此時自已早就下令全速沖擊,便是想調頭而逃也是來不及了,勉強定住心神,大喊道:“兄弟們,大家都跟隨我鄭家多年,敵人便在眼前,就看兄弟伙的了!”

  他身邊有一鄭姓小軍官,卻是家族遠親,強要上船來搶功勞的,此人未經戰陣,此時早已嚇破了膽,怯生生向鄭鴻奎道:“三哥,咱們還是退吧……”

  鄭鴻奎向他一看,迷糊間卻也不知道是誰,下意識將腰間佩刀一抽,向那人便捅了過去,只覺得對方熱血噴出,濺了自已一臉,那溫熱的鮮血順著刀柄流將下來,將他雙手染的血紅。他惡狠狠喊道:“退亦是,沖上去沒准還有條活路,若有人存了別樣心思,便是現在逃了性命,我也絕饒不了他,我必殺他全家!”

  說罷將刀上血跡放在口中一添,惡形惡狀笑道:“還有人敢說退麼?”

  他在幼年便隨鄭芝龍闖蕩江湖,殺人原本是家常慣飯,身邊眾人見他如此凶惡,卻哪里還敢說什麼?各人將腰刀抽出,只等近前厮殺,與其被他一刀刺個對穿,到不如被火槍打死了。

  各人心里皆是一個念頭,均默祝道:“老天爺保佑,那紅毛夷的火槍可要長眼,可千萬別打在我的身上。”

  待大船行的又稍近些,這些鄭家兵士只看到對面船上紅通通一片,那些紅夷頭上又頂著黑乎乎的大帽子,看起來怪形怪狀,卻見對面有人將手一揮,許多人只覺得耳邊轟隆一響,眼前紅光一閃,身上又癢又痛,待想去抓,那手卻是不聽使喚,軟綿綿使不上力氣,心中正奇怪時,意識卻漸漸消彌,眼前又是一黑,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了。

  鄭鴻奎眼見身邊的百戰死士不停的的被敵手的火槍擊倒,氣的雙目圓睜,那眼角掙裂,兩行鮮血順著眼角直流下來,正沒理會時,只覺腳下一震,卻原來是自已的船首已然撞上了對方的一艘大船,鄭鴻奎忙叫道:“快搭鐵索,舷梯,弟兄們向上沖啊,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他到是悍勇之極,此時亦是顧不上指揮,將手中刀子往嘴上一含,瞅准了一根拋在敵船甲板船舷上的鐵索繩頭,兩手一拉,雙腿用力在船身上蹬上幾蹬,便是用手勾住了敵船,他心中大喜,口中嗚嗚有聲,卻是想讓身後的人跟上,喊罷縱身一躍,便向甲板上跳去,甫一落地,便用右手將口中刀子一拿,定睛細看,便想找人厮殺,此時他腦筋卻是有些清醒,只在甲板上掃了一眼,卻只道一聲:“苦也!”

  卻原來他沖的快了,這整個甲板上只他一人,那些紅衣士兵正自趴在船舷上向下射擊,卻也有十余名士兵發現他已上了甲板,正齊舉火槍,向他瞄准,鄭鴻奎叫罵一聲:“操你們姥姥的,有本事憑刀子……”

  話音未落,只聽得那些士兵手中火槍砰然響起,十幾支火槍同時向他全身射去,一瞬間數百顆鐵丸在他身上擊出大大小小深淺不同的傷口,那鄭鴻奎卻是兀自不倒,掙紮著還欲揮刀向前,卻只是一步也邁不動。他不停叫罵,口中卻嗚嗚不清,那鮮血自口中不停的湧出,勉強向前掙了一步,便不支倒地,一代雄強就此斃命。

  他跳上的這艘船卻正是周全斌所在的旗艦,周全斌親眼見此人被手下士兵擊斃,那些士兵卻是無人理會這強橫的瘋子是何方神聖,各人將火藥鐵丸重新裝槍,轉身便又向靠上來的敵船上射擊。

  周全斌心中暗歎一聲,卻也無暇令人料理,只是一心觀察眼前戰況。那些鄭家兵士正如螞蟻船從已船上台北水師的大船上攀登,只是他們的船小,雖是靠上了,也需要扔上鐵索,順著繩頭和舷梯向上才可,那神策士兵便好整以暇的分批裝藥,不停射擊,只聽得一聲聲慘叫傳來,這各船上卻甚少有人能跳躍的上。
作者: gn02635759    時間: 2011-2-15 09:21 AM

第四十八章 滅鄭(六)

  這場慘烈的屠殺又過不多會,便聽得鄭氏艦船上有人大聲哭叫道:“三爺,三爺您在哪兒呢?”

  周全斌原也不堪忍受這場單方面的屠殺,聽得那人這般狂喊,便令道:“來人,將適才甲板上殺死的那人舉起,讓下面的人看看,他們的鄭三爺已被打死了。”

  他身邊十余親兵聽他吩咐,立時跑去將鄭鴻奎的屍體舉起,抬起放置在那船舷之上,那鄭氏船上的眾人一看對面舉起一具屍體,各人心知大事不妙,待舉目細看,卻不是那鄭鴻奎卻又是誰?各人一看,禁不住眼中立時流下淚來,他親信之人便待上前拼命,卻不合有一群軍官早萌退意,又見鄭鴻奎已被對方擊斃,暴屍于前,便立時傳令後退,開船向澎湖方向逃去。

  這戰場便是這樣,只要有一人向後而逃而不受恁罰,那麼所有人都會想,憑什麼我在前拼命,那小子卻能溜之大吉?既然有人跑,那自然是保命要緊。于是自鄭鴻奎旗艦始,各艦都拼命砍斷連在台北水師船身上的巨木、鐵索,紛紛掉轉船頭,向澎湖方向逃去。周全斌待神策士兵又猛射一陣,待對方堪堪將逃出火槍的最佳射程,便身身邊親兵令道:“快去,將施爺請出,請他重新指揮軍艦追擊敵人。”

  那親兵領命而去,不一會功夫,施琅便從船艙下鑽了上來,見眼前仍如炒豆船打的痛快,便向周全斌笑道:“全斌,你這一仗打的漂亮啊!我在甲板之下一直聽不到上面有甚動靜,顯是沒有什麼人跳船成功。”

  又向前方看上一眼,笑道:“全斌,現下還不足以開炮,離的太近了,還不行。”

  “嗯,全斌知道,還需他們行駛一陣子,才能開炮。全斌讓人請統領上來,也是想請統領見見此人。”

  說罷令人將鄭鴻奎的屍體抬來,放在施琅腳下,施琅只是眼睛一招,便笑道:“是鄭老三啊!我料想此次若不是鄭芝龍親來,便一定會委鄭老三為將,果不其然。”

  在鄭鴻奎身邊繞上一圈,感慨道:“想我施琅初投鄭芝龍時,因性格脾氣與鄭氏兄弟不合,屢次被他們陷害,若不是鄭一念我有些本事,早就砍了我的服袋。嘿嘿,還好我遇著廷斌和志華兄,若不然,我可死的比眼前此人早的多了。”

  說罷令道:“來人,將這賊的首級剁下,用木盒裝好了,回去獻給指揮使大人。”

  他與周全斌親見鄭鴻奎的首級被親兵用大刀剁下,小心擦干脖子上的血跡,裝在了木盒之中,施琅歎道:“若是鄭芝龍的首級,大人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周全斌沉吟道:“便是如此,亦無憂矣。此戰之後,鄭芝龍用來橫行海上的勢力已被連根拔起,他便是不被打跨,想恢複元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一個海防游擊,手頭上半艘船一個水手也無,熊文燦還能信任他,倚重他麼?沒有海外貿易,沒有收取水引的實力和特權,就憑他陸上的幾千名烏合之眾的步兵,卻拿什麼來和大人斗?他留在澎湖的上百條大小商船必將為大人所得,就是安海還有一些,沒有保護卻怎地敢出海?別說有大人在,就是那些被他得罪過的小股海盜,也不會讓他安生。此人,算毀了。”

  施琅聽他說完,微笑道:“全斌,你當真是出息了!分析的中肯實在,絲絲入扣,不錯,鄭芝龍此人便是活著,要麼就做個面團團的富家翁,還可保一生平安,享享清福。若是還想東山再起,我料大人不會讓他活著的。”

  此時那鄭氏艦船已然遠遠逃出火槍射程,那兩千神策軍士早已停止射擊,因適才太過緊張,各人雖沒有得到命令仍原地戒備站立,卻是一個個神色疲憊,萎頓不堪。一個個用槍拄地,勉強能夠站立罷了。

  周全斌伸手招來一個果尉,問道:“適才用旗語問了各船傷亡沒有,咱們死傷多少,大概打死打傷多少敵人,可有計數?”

  “回大人的話,適才用旗語問過了,咱們戰死了三名弟兄,不是被敵人砍死,卻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的,當真是可惜!余者有十幾名傷者,亦是不小心擦傷者多,各船加起來不過躍上來不到百人的敵軍,皆是一上來便被亂槍射死,是以沒有對咱們造成什麼損傷。至于敵人,據估計,敵人來攻時有五六千人,適才退走時,留下的屍體足有三千余具,逃走的也大半帶傷。情況大略就是這樣,若是大人想知道的詳細,那只有再加統計後,才能知曉。”

  周全斌嘿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可惜那三名落水而亡的士兵,還是驚異于這麼大的傷亡比重。那都尉見他無話,便躬身一禮,徑自去了。周全斌正待回頭尋施琅說話,卻聽得船上火炮轟然而響,卻原來是船上的炮擊又開始了。敵船來時順風,回去逃命時卻是頂風,逃的慢了,自然會多吃上幾顆炮彈,不一會功夫,幾十艘船便又有不少起火下沉的,海面上起起伏伏的飄著被丟下的屍體,不慎落水的士兵或傷兵,他們原是弄潮的好男兒,此時卻是精力疲敝,卻哪有力量游的動?不一會功夫,那水面上如同熱鍋里餃子一番翻騰掙紮的士兵們便一個個靜止不動,安詳地趴在這湛藍的海面上,一切人世間的紛爭苦楚,從此便不再與他們相關了。

  這些船只原本到也不想向那澎湖逃走,此時的澎湖是兵凶戰危之力,各人逃跑,自然是想往內陸安海逃跑,只是對方的那十幾艘小炮船卻是返回,隱隱約約將向陸地的海面封鎖,各船誰先靠近,自然會被准備好的炮擊打沉,誰卻原意做這傻蛋,去為別人開路?無奈之下,只得拼了命的向澎湖跑,指望著這洋人不敢上陸搏斗,可以在澎湖堅守一陣子,等候鄭芝龍派兵來援助。饒是如此,亦是有十余小船向大陸方向逃去,施琅見追之不及,到也只得罷了。

  這伙子人失了指揮,只是拼了命的駕船向澎湖港口駛去,雖然施琅命令大小艦船不停的開炮射擊,開花彈實心彈不停的在他們頭頂掠過,這些人也只是不管不顧,一心逃命,如此這般,到是比開始進攻時早受了不小損失。待澎湖港口在望,那些大大小小的軍官總算松了一口氣,看著身後追擊而來的軍艦,各人心里都在想,你們的火槍兵再厲害,總不成敢深入內陸和我們打,雖說我們只剩下不到四千的疲敝敗兵,不過在陸上可不是海上,靠近不易,就是被你們打死幾百人,總該能沖到你們陣里了吧,到時候憑著咱們的刀頭功夫,你們可不是找死麼!

  各人想到此節,均是心中大定,那緊張的身軀便慢慢松馳下來,各軍軍都吆三喝五的吩咐手下士兵手腳利索些,待上岸後,立時休息,提防敵軍來攻。

  各鄭軍士兵大半也是同將領們的想法相同,待船只進港口,各人均是松了口氣,匆忙將船靠上碼頭,搭上舢板,立時一窩蜂的沖下船去,待踏上陸地之時,這些橫行海上多年的水師官兵們,竟然一起歎一口氣,然後歡呼起來。

  各人都是面露喜色,料想那可怕的炮艦再怎麼厲害,可也沒有辦法上內陸來炮擊了吧?于是待上岸整隊完畢,十幾名中高級軍官合議完畢,一聲令下,便全隊將澎湖本島的原鄭氏所居的城鎮方向行去,這幾千人馬早已疲乏之極,需得早些尋得一個安全地方休整歇息,不然若是敵軍真的攻來,那只有死路一條了。

  鄭芝龍雖是有錢,卻是懶怠花在這修路上,從碼頭到鎮上約有五六里地,卻都是草草鋪就的土路,此時雖未至夏,卻也是干燥異常,幾千人在這土路上揚塵帶風的走,不一會功夫便是塵土飛揚,隔著數里路也能看到騰空而起的煙塵。

  除了留下看守港口哨探,所有的鄭軍士兵皆隨大隊向鎮內撤退,各將領都打定了主意,待到了鎮街,便拆了街頭的房屋,用來築守防禦工事,讓敵人不能順順當當扛著火槍靠前。那各千戶、百戶官都走在最前,各人原本是有馬代步,只是在碼頭匆忙,卻是忘了這碴事,各人都是開動雙腿,走的辛苦不堪。有一何姓百戶心中郁憤,心里只想,待會建好了街壘,讓哨探多多打探敵軍消息,自個兒可要回到鎮上的青樓,找個紅倌人摟著睡個好覺,非得好生的壓一下驚才可。待走到鎮頭處一里開外,那眼尖的士兵卻是看到的鎮首處有樹起的尖木樹柵,還有些屋料木桌之類,亂七八糟的擺滿了一街,將原本只有一條入口進入的大路賭的嚴嚴實實。看到此番混亂模樣,有一千總便罵罵咧咧說道:“娘的,不知道是哪個膽小鬼,這他娘的咱們人還沒有進鎮,就堵成這般模樣,這可叫咱們怎生進去,難不成老子累成這樣,還得爬進去不成?”

  各人原本吃了敗仗心中不樂,又見有人拋棄友軍,自已拼了命的跑回將路堵死,都是勃然大怒,于是突然間步履蹣跚的眾軍官都突然間有如神助,一個個甩開雙腿拼了命的跑將起來,身後大隊見軍官帶著頭向前跑,于是也一個個甩腿向前,只苦了那些有傷在身的士兵,一個個疼的直咧嘴,卻也是不敢掉隊,只拼了命的跟隨向前。

  待堪堪行到那街壘前數十米,便有幾個官兒大聲叫道:“里面是誰的部隊,怎地跑的這麼快,快把街壘移開,放咱們進去!”

  見里面一時沒有反應,便有人議論道:“里面的人也忒過膽小,這他娘的現在就弄成這副模樣,顯是船只落在後面,見了咱們被打的慘狀,于是想起要弄這玩意,不知道是誰帶的兵,一會查出來,非稟報了鄭爺,重重的處罰才是。”

  因見里面還是沒有反應,眾人又向前行,邊走邊喊道:“快給老子出來!”

  卻聽得有人大笑著答道:“哎,乖兒子,你爹就出來了!”

  眾軍官聞言大怒,一起罵道:“這他娘的是誰在里面,把他揪出來一頓臭揍!看他還敢不敢!”

  卻見那街壘內突然有一頭戴大紅紗帽,身著綿衣棉甲的軍官站將起來,此人二十多歲年紀,臉上正是笑意盈盈,見各人目瞪口呆,便將身一躍,跳上一張桌子,叉腰大笑道:“老子在這里等你們多時了,嘿嘿,海上打仗沒有辦法,總會有漏網之魚,是以全斌他們易裝改扮,老子卻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姓張名鼐,台北衛指揮僉事,今日奉指揮使大人的命,將你們一網打盡!”

  鄭軍將領正自發呆之際,卻見那張鼐將手一揮,數千名持槍士兵如同鬼魅一般從屋頂、壘牆上冒了出來,槍口平端,卻是正瞄准了這支狼狽不堪的逃亡軍隊。這伙人剛剛見識了火槍齊射的厲害,見眼前這麼近的平地上突然有這麼多的火槍瞄准自已,各人皆是嚇的魂飛魄散,一時竟然沒有反應之力,那些嚇破了膽的,竟然連尿水都流將下來。

  卻聽那張鼐大聲喊道:“金吾衛眾軍士,聽我命令,齊射!”

  喊罷,便見那些青衣軍士伸在火槍扳機里的手指一扣,砰砰砰兩千支火槍一起開火,向那些殘兵敗卒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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