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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庚新 -【曹賊】《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1:50 PM     標題: 庚新 -【曹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zx135790 於 2012-5-13 09:57 AM 編輯

【小說書名】: 曹賊
【小說作者】: 庚新
【作者簡介】: 庚新
【內容簡介】:

    三國,又見三國!
    不過這一次的主角,可不是那個大殺四方的董肥肥。
    好吧,我承認,三國我獨愛曹操,神馬劉皇叔、孫仲謀的最討厭了……
    這本書是講述一個小曹賊的故事。
    不是曹丕,不是曹植,也不是曹安民……
    一如惡漢的熱血,但會嘗試著加入一些新的素材。不再是一位的爭霸,其實望父成龍,也挺有意思。
    有點爽,有點白,可能還有點雷……
    希望大家能喜歡這本書,喜歡小曹賊!
    正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
    2011年,庚新傾力打造,一個小曹賊的故事。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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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1:54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3:42 PM 編輯

第01章 下輩子別做英雄

    「揚子,這麼晚了,跑這裡幹嘛?」

    曹友學笑呵呵地問身邊的青年,順手推開車門,而後走下車,非常隨意的伸了一個懶腰,舒展了一下有些疲乏的身體。

    二十六歲的曹友學,是x市警察局的刑偵員。

    幾天前,他剛破獲了一樁毒品案,並成功擊斃了隱藏著x市的一個毒梟,榮獲省廳的表揚。

    說起這樁案子,也有些離奇。

    原本只是一樁普通的自殺案件,不成想被一個刑偵員發現了蛛絲馬跡,從而追查出了一連串的謀殺案。在追查中,刑偵員遭遇了毒手,使得曹友學非常憤怒。在接手案件以後,雖然有重重的阻力,可是他始終卻始終沒有放棄,甚至到最後,被停職檢查,曹友學還是一根筋的繼續追查……

    只是連他也沒有想到,這真相竟然是……

    享譽全省的著名企業家,竟然是一個大毒梟;而在這背後,更牽扯出一個巨大的貪污受賄案!

    X市政法系統,幾乎有半數被牽連進去。

    更有無數官員落馬,其中還不泛省市裡的高官。

    這也是建國以來,中原省破獲的最大的販毒集團和貪污腐敗案件……

    整個案件的破獲,整整歷時兩年。兩年裡,曹友學經歷了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更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今,案子終於破獲了,曹友學感到無比輕鬆。站在熊耳河水庫旁邊,看著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他的心裡既充滿了自豪,同時也泛起了一股難以言述的淡淡憂傷。

    突然,曹友學心裡產生出一絲警兆。

    這兩年來,無數次在生死間徘徊的經驗,使得他對危險有一種本能的敏銳直覺。

    幾乎是下意識的向旁邊撲倒,可就在他撲倒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從後背沒入,將他掀翻在地。

    雖然做出了反應,可事情發生的實在太突然!

    曹友學摔倒在地上,一手捂著胸口,鮮血從指縫間流淌出來。他抬起頭,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凝視著從警車上走下來的青年。他手裡拿著一支手槍,黑洞洞的槍口,一股裊裊青煙飄起……

    「揚子,你……」

    曹友學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也是最得力的夥伴,居然向他開槍。

    月光下,青年面無表情,靜靜看著曹友學。

    「老曹,我之前就勸過你,別查了……這件案子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可是你不聽,死活要繼續查下去。可結果呢?我告訴你,這件案子並沒有結束,那些跳出來的傢伙,只不過是一群微不足道的替死鬼罷了……你壞了人家的好事,人家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呢?」

    一剎那間,曹友學彷彿全都明白了!

    這兩年裡面,他無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有好幾次,他都在奇怪,對方是怎麼找到他的?

    原以為是內鬼,而且後來也的確把那個內鬼翻了出來。

    但沒想到,這最大的內鬼,竟然是……

    兩年來許多至今也沒能想清楚的疑點,一下子變得清晰了!

    「揚子,你也……」

    「別怪我,我有老婆孩子,而且我很愛他們。

    老曹,說實話我很佩服你,佩服你的執著,佩服你那所謂的正義感……可那又怎麼樣?案子看上去好像是破了,可你卻變成了孤家寡人。伯父伯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如果要怪,就怪你不識時務,看不清楚這個世道……老曹,好人不長命,想要當英雄,就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揚子說著,槍口再次對準了曹友學。

    「下輩子,千萬別再逞英雄了!」

    砰!

    隨著揚子話音落下,一聲槍響,迴盪在熊耳河水庫上空,久久不散……

    數日後,曹友學的屍體被人在水庫中發現!

    後經公安機關確認,曹友學系死於黑幫的報復。對此,省廳下達指示,全省掀起聲勢浩大的掃黑行動,並追認曹友學為烈士。

    在追悼會上,由於曹友學的父母已經故去,家裡也沒有什麼親人。時任x市公安局副局長,曹友學生前最信任的戰友,最好的夥伴張揚,以曹友學家人的身份出席,並答謝領導們親切的安慰。

    老曹,別怪我!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你常說:人在做,天在看!可我如今就站在這裡,你卻魂飛魄散……希望你下輩子,千萬別再當好人!

    ————————————————————————————

    砰!

    槍聲響起。

    曹友學大叫一聲,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後背冷汗,濕透了衣衫,貼在身上,冷冰冰的,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朋兒,你怎麼了?」

    也許是動靜太大,以至於驚醒了屋中的其他人。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緊跟著火光一閃,有人點亮了油燈。漆黑的房間裡,一下子明亮起來。雖然燈光昏暗,但還是讓曹友學生出一絲安全感。

    呼-

    他長出了一口氣,抬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漸漸平靜下來。

    一個身穿斜襟布衣的憨厚男子,手裡舉著一個鯉魚躍龍門形狀的青瓷油燈,一隻手擋著風,神色間透著緊張,快步走到曹友學身邊。在他身後,是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左右的女人,眉宇之中更是萬分緊張,和男子一左一右,坐在曹友學的身邊,雖未開口,但那眼中的關懷之意,卻表露無遺。

    曹友學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輕聲道:「爹……娘……我沒事兒!」

    哪怕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二十天了!

    曹友學還是有些無法適應。

    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當那一聲槍響過後,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依舊堅強的活著!

    只不過,身處的世界,已經不是他原來的那個世界。

    而且現在的他,也不再是原來的他……

    準確的說,現在的曹友學,是個風華正茂,年僅十三歲的少年郎。如果再用玄乎一點的說法,那就是他的靈魂,此時佔居了一個十三歲少年郎的身體,而這個少年,名字叫做曹朋。

    曹友學同志是一名優秀的黨員,同時也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可當他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說,冥冥中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但既然有神明,為什麼不去懲罰那些惡人呢?

    他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不過有一點他卻知道:他已經不再是曹友學了,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世界,卻報仇雪恨!

    在這個世界裡,他有了一個新名字,並且還有了一個新的家庭。

    憨厚的男子名叫曹汲……哦,您可別誤會,不是草雞,是曹汲……汲水的汲!據說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也就是曹友學的奶奶正在井邊打水。汲者,引水於井也,所以就叫做曹汲。

    同時,他還有一個新的身份,那就是曹友學在這個世界裡的老爹……親的那一種。

    坐在曹友學右邊的女人,姓張,沒有名字。沒有嫁給曹汲之前,大家稱呼她做張女,嫁給曹汲之後,則變成了『張氏』。在這個時代,若非富貴家族,女人出生後,大都不會有名字。

    張氏,就出生在一個庶民家庭。

    曹汲和張氏,膝下有一子一女……

    子名曹朋,也就是現在的曹友學;女名曹氏,也是曹友學的姐姐,年十八歲,兩年前嫁給了棘陽鄧村一個名叫鄧稷的男子。出嫁的時候,曹汲還專門請人給曹氏取了名,叫做曹楠。

    因鄧稷將於棘陽南就聚迎親,而曹氏五行缺木,所以就有了曹楠這個名字。

    曹友學沒有見過這麼姐姐,不過重生後倒是聽張氏提到過幾次。十多天以前,曹朋突然昏倒,醒來後就已經偷天換日,變成了曹友學……亦或者說,是曹友學變成了十三歲的曹朋。

    看著眼前這憨厚夫婦的關切表情,曹友學也不由得心頭為之一暖。

    「爹,我真的沒事兒,只不過發了一個夢而已。」

    不成想曹汲夫婦聽罷,卻變得更加緊張。

    夫妻兩人相視一眼,張氏開口道:「朋兒別怕,娘和你爹就在這裡,你乖乖睡吧,沒事兒的!」

    「是啊,天也不早了,朋兒睡吧,我和你娘會陪著你的。」

    前世,曹友學忙於工作,很有陪伴父母。

    後來為了那驚天大案,還連累了父母,至今想來,曹友學仍感覺萬分內疚。

    眼前這對青年夫婦,雖然很陌生。但靈魂佔居的這具身體,卻是拜他們所賜,有著無法割斷的血脈親情。

    這也使得曹友學的心裡面,生出了強烈的依賴感。

    耳聽曹汲夫婦那聲聲溫和話語,先前因噩夢而感到悸動的心,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平靜……

    他閉上眼,重又躺下。

    享受著張氏用輕柔的動作,為他蓋上被褥,心裡暖暖的。

    「他爹,朋兒自從醒來以後,這一直發噩夢,可不是一樁好事啊。」

    「我知道……朋兒從小身子骨就弱,那天突然昏迷,如今又噩夢不斷,我擔心他是碰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他娘,要不我過兩天去中陽山裡求兩道仙人符水。

    我聽說,中陽觀的仙人本事很大,前些時候老王家的小子發病,就是喝了仙人的符水痊癒。」

    曹汲和張氏輕聲交談。

    曹友學看似睡著了一樣,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醒來之後,曾旁敲側擊的想要詢問清楚,他所身處的世界,和他如今所處的年代。可不管是曹汲還是張氏,都說不太清楚狀況。所以曹友學也只知道他如今身處於中陽鎮,位於中陽山下。

    而中陽山則是在南陽郡治下。

    南陽郡?

    在華夏悠久的歷史當中,有很多朝代都有南陽郡。

    曹友學至少可以肯定,他如今身處的世界,應該還是在華夏。

    但具體是哪一個朝代?

    如今還不敢肯定!

    曹汲和張氏壓低了聲音,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從最初的中陽觀符水,到後來的家常瑣事……

    曹汲突然說:「我日間聽對門的王老頭說,劉荊州和小張將軍已經不打了,好像還要結盟。」

    劉荊州?

    小張將軍?

    曹友學心裡突然間咯噔了一下,隱隱約約,已有了答案!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1:57 PM

第02章 生逢建安元年

    中陽鎮有多大?

    如果按照官方的說法,共二百一十七戶人家,合計九百三十六口人。放在曹友學的年代裡,這算不得什麼。可是在曹朋生活的時代,二百一十七戶人家的小鎮,已經算得上一個大鎮子。

    它背依中陽山,屬舞陰縣治下。

    但又因為距離縣城較遠,所以並不太受重視。

    瀙水從中陽山流出,經吳房縣(也就是今駐馬店市遂平縣)之後,注入汝水。

    「爹,劉荊州是不是劉表?」

    已更名為曹朋的曹友學,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樣,向曹汲求教。

    在床上躺了十幾天,骨頭都躺得酥了。他實在不想再繼續躺著,於是不顧張氏的反對,開始下地走動。

    曹朋的身子骨很羸弱,據說張氏懷他的時候,正逢戰亂,盜匪叢生。

    有一次盜匪甚至攻至中陽鎮外,險些就攻進鎮子裡。張氏受了驚嚇,也使得曹朋變成了早產兒。

    而張氏更因為受驚嚇的緣故,絕了奶水。

    這也使得曹朋從小就沒有食用過母乳,靠著粥水長大,所以這體質就比同齡人差了許多……

    曹友學得到了曹朋的零星記憶,但卻沒什麼大用處。

    一個十三歲大的孩子,從未走出過中陽鎮半步,自然也不可能給曹友學留下太多的有用信息。他只知道,曹汲是一個鐵匠,技藝也不算太精湛。幫著人修補農具,打造些小物件還行,可若說到大物件,就力所不逮……亂世中,什麼東西最值錢?答案很簡單,那就是兵器。

    有好手藝的匠人,大都被當地諸侯所征辟。

    而似曹汲這種二把刀的匠人,當然也就不那麼受人看重。

    但這樣也好,不去摻和那些腥風血雨,曹汲一家至今也算是平安無事。小小的中陽鎮,很平靜,也很閉塞。曹友學雖然隱隱約約猜到了自己所處的時代,可是又不能肯定。昨夜聽曹汲提到了劉荊州,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的下地,坐在門檻上,看似無意的隨口詢問。

    「噓!」

    曹汲嚇了一跳,連忙放下鐵錘,跑到曹朋跟前,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劉荊州的名號,又豈是咱們這種人能隨便掛在嘴邊?」

    「不就是一個名字,爹又何必這麼緊張?」

    曹朋心裡不免有些不以為然,同時也立刻了然:如我所猜測,果然是三國!

    後世,一部三國演義,膾炙人口,婦孺皆知。人常言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曹朋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部傳世名著,而且是不止一次的通讀各種版本的三國作品。男人嘛,總是會嚮往鐵馬金戈的熱血時代,根據曹朋的瞭解,歷史上被稱作劉荊州的人,也似乎只有劉表。

    不過,小張將軍又是哪個?

    曹汲有些氣急敗壞道:「你這孩子,怎恁不懂事呢?

    劉荊州乃是天下名士,又是漢室宗親,豈是我等小民可以直呼其名?若是被別人聽見,少不得治你個大不敬的罪名……朋兒,你以後說話可要小心一點,這年月人心難測,無法琢磨啊!」

    曹朋依舊有些不爽,可是看老爹那惶恐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點頭,表示自己以後會注意。

    這莫非就是所謂的庶民與門閥的區別嗎?

    曹朋想著,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正在修補鋤頭的曹汲。

    雖說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這門第差距,又何曾真正消失過呢?一個特權階級的死亡,何嘗不是另一個特權階級的誕生?這人與人之間,永遠不可能真正平等,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一個樣子。

    想到這裡,曹朋不免有種意興闌珊的感覺。

    他呆呆坐在門檻上,看著曹汲揮汗如雨,可心思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老曹!」

    一個洪亮的聲音,把曹朋從沉思中喚醒。

    只見從院外走進來一個魁梧壯漢,年紀大約在三十出頭的模樣,黑黝黝的面膛,濃眉大眼,看上去非常威武。在這大漢的身邊,則是一名少年,很結實,壯得看上去就好像一頭小老虎。

    曹朋的記憶中,倒是有這兩個人的印象。

    壯漢叫王猛,是中陽鎮的獵戶;而小的叫做王買,和曹朋非常熟悉。

    王猛身為獵戶,自然少不得要和曹汲這個鐵匠打交道。曹汲的手藝算不上太好,可修修補補倒也在行。最重要的是,這修修補補並不需要太多的技術,而且花費也不多,頗為劃算。

    看到王猛,曹汲立刻放下鐵錘,迎上前去。

    「老王,你這傢伙最近去了哪裡?可是有些日子沒過來了。」

    「我能去哪兒?」

    王猛說著,從身上的兜囊裡取出兩個捕獸夾子,「前些天去舞陰走了一遭……對了,我今天來是想找你幫我修一下這兩個夾子。」

    「好,我這就給你收拾!」

    曹汲接過那兩個夾子,和王猛蹲在院子裡嘀咕起來。

    而那少年王買,則一溜煙的跑到了曹朋跟前,「阿福,聽說你病了?」

    王買,是曹朋在中陽鎮為數不多的小夥伴。一來二人年紀相差不大,二來曹朋身子骨羸弱,而王買卻很壯實。每次鎮上的小孩子欺負曹朋時,王買一定會為他出頭,如同兄長般照顧曹朋。

    對這個死鬼曹朋生前唯一的朋友,曹朋有一種本能的好感。

    也許這種好感,更多的是來自於曹朋的記憶……但又有什麼區別呢?至少在外人眼裡,曹朋,還是曹朋。

    「嗯,前些日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這不一直躺在榻上,今天才下地……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是有些頭暈,腿腳也不是很得力。」

    王買咧嘴嘿嘿笑了,「你這身子骨實在太差勁兒了,得多吃點好東西。

    過兩天我和老爹進山,給你獵點好吃的……到時候你肯定可以強壯起來,呵呵,和我一樣。」

    這話說的很樸實,曹朋聽得心裡面,也是暖暖的。

    「王買,你和你爹去縣城了?」

    「是啊,去了一趟縣城……不過也沒什麼好玩兒的,比中陽熱鬧些,除此之外沒別的感覺。」

    「那有沒有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王買想了想,搖頭道:「倒是沒聽說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和王猛父子連相,最相似的就是那對濃眉。王猛生的一副一字橫眉,差不多快連到一起。王買也如此,特別是當他蹙眉想事情的時候,那兩撇眉毛就扭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有趣。

    曹朋問道:「我聽說,小張將軍和劉荊州結盟了?」

    「哦,這件事啊……

    早就結盟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天了吧……聽人說小張將軍和劉荊州的使者,在穰城結盟。

    阿福,你知道穰城在哪裡嗎?

    呵呵,從中陽出發的話,騎馬要走好幾天呢。我聽人說,小張將軍非常厲害,馬上鬥將,無三合之敵……聽說他的槍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可惜我沒見過,不知道是怎生模樣。」

    「小張將軍,可是張繡?」

    王買驚訝的看了曹朋一眼,點頭道:「對啊,小張將軍就叫張繡!

    阿福,你今天是怎麼了?我以前和你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你從來都不感興趣,怎麼今天主動問起來了呢?」

    曹朋一驚,連忙笑道:「我昨晚聽我爹我娘談起他們,所以問上一問。」

    「我就說嘛,好端端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些。」

    王買是個心眼兒實在的人,自然也不會去懷疑曹朋。

    「不過,我聽人說,咱們這邊可能會打仗。」

    「哦?」

    「這次去舞陰,聽那邊的人說,曹公的兵馬已經佔領了豫州。

    他老人家奉天子定都許昌,是咱大漢的頂樑柱。估計用不了多久,曹公說不定就會兵發南陽。」

    「曹公?」

    「就是年初時,迎奉天子定都許昌的曹公……我好像和你提過這件事吧。」

    「呃,我忘記了!」

    從前的曹朋,因為身體的緣故,對外界的事情並不是很瞭解。或者說,是屬於那種得過且過,沒什麼大志向的人。至少在曹朋得到的記憶裡面,大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值一提。

    王買眼中流露出一絲嚮往之色。

    他歎了口氣,輕聲道:「他日若曹公兵臨舞陰,我定會從軍。」

    「從軍?」

    「是啊,憑我的本事,到時候一定能封侯,做將軍!阿福,等到了那時候,我就請你當我的軍師。」

    曹朋不由得笑了,「好啊,我等你來請我出山。」

    王買頗有些『苟富貴,勿相忘』的豪氣,胸懷遠大理想。

    而曹朋呢,似乎曾讀過一些書,識得一些字。根據他的記憶,曹朋小時候,中陽鎮曾住過一個術士。曹朋跟著那術士學了幾天,後來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中途放棄。沒過多久,術士也走了,以後再也沒有音訊……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說不定早就成為他人的刀下亡魂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子,曹朋也算是識字的人。

    在王買心裡,識字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王買,回家了!」

    王猛這時候也和曹汲說完了事情,站起身來招呼王買。

    「阿福,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找你。」

    曹汲坐在門檻上,笑呵呵的點了點頭,目送王猛父子走出小院。

    「朋兒,你也回屋歇一會兒吧,這天氣不好,莫要著了涼,你娘到時候又該怪罪我了……」

    「知道了!」

    曹汲點頭答應,站起身來。

    按照王買的說法,曹操是年初迎奉天子,而後定都許昌。

    記得也就是在這一年,漢室改元為『建安』……建安元年,沒想到我居然重生於一千八百年前的三國時代!

    曹朋回到屋中,並沒有躺下來。

    這簡陋的土坯房,分內外兩間。因為他之前昏迷不醒,所以住在內間的小屋子,而曹汲夫婦則住在外間,方便隨時照顧曹朋。總體而言,曹汲一家並不富庶,但也不能說是家徒四壁。

    普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

    可曹朋卻知道,在這個動盪的年月裡,怕是誰也得不到寧靜。

    南陽郡遲早會燃起戰火,到時候這中陽鎮,也無可避免的會遭遇戰火的波及,乃至生靈塗炭。

    在這麼一個亂世,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曹朋站在小屋門內,下意識的握緊拳頭,陷入沉思……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1:58 PM

第03章 我欲剛強

     其實,臥床的十多天裡,曹朋已想了很多事情。

    在內心深處,對於自己重生在古代,多少還是有些遺憾。被最好的朋友出賣,如同一根刺紮在心裡,讓他很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樣?他已經回不去了!這是一個他無法改變的現實。

    前世的種種遭遇,讓曹朋也感到很疲憊。

    特別是揚子開槍之前的那句話,久久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下輩子,別再逞英雄!

    英雄?

    聽上去好像很風光,可背後的血淚,誰又能知道?

    人常說『好人沒好報』!曹朋原本不信……可是現在,又容不得他不信。經濟時代,西風漸進。改革開放令華夏騰飛,但何嘗又不是一種墮落?曹朋無力改變,只想做好自己。可即便是這樣,仍落得個淒慘結局……回想起來,曹朋就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更感到莫名疲乏。

    重生於建安元年,曹朋必須要做出選擇!

    準確的說,建安元年並非三國,而是群雄逐鹿的東漢末年。

    曹操,剛開始奉天子以令諸侯;孫權,似乎還沒有上位;至於那位大漢皇叔,似乎也沒有得到正名。

    這仍是一個時局未明朗的亂世。

    也許,自己能融入這個亂世……可是曹朋心裡很明白,三國尚未出現,然鼎足之勢已隱隱呈現出來。曹朋今年方十三歲,想要加入這場遊戲,已經晚了!他錯過了最好的崛起時機。

    既然如此,唯有依附!

    可是,他能依附何人?

    從情感上,曹朋偏向劉備。

    但從理智上,曹朋知道,最好的選擇,是曹操。

    劉備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而江東孫吳,更從一開始便被曹朋丟到一旁。江東孫吳的結構,是一個江東士族掌握的朝廷。可以說,整個江東最有實力的,不是孫氏,而是那些依附孫氏的士族。這些士族因長年與當地山越交鋒,所以家家蓄養私兵。記得三國末期,整個江東的兵力,幾乎被陸家一手掌控……而這個陸家,正是江東古老的士族。

    赤壁之戰時,為何那些士族文臣都要投降?

    並不是他們不忠誠,而是因為他們首先考慮的不是孫氏政權,而是他們的家族。

    哪怕是歸附了曹操,他們一樣可以憑借手中兵馬,在江東穩如泰山……故而,魯肅才會勸說孫權:江東任何人都可以投降,為主公不可降!

    所以,曹朋也不可能選擇東吳。

    至於袁紹、劉表之流,更不會有曹朋的出頭之日……

    這樣一來的話,曹朋能選擇的對象,似乎只剩下曹操一人。不過曹朋很清楚,曹操雖說是不計出身,提拔選用寒門庶族,這裡面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才華!就如同曹操的招賢令中所說,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錄用。那麼,自己又有什麼長處,能夠被曹操看重,甚至重用?

    低下頭,曹朋攤開手掌。

    突然,他雙手握拳,頓足擰腰,一拳空擊。

    亂世之中想要出人頭地,唯武力和智謀!

    智謀……

    曹朋不敢說自己有多麼出色。畢竟,如果他真的擅長這陰謀詭計的話,也不會被好友背叛。

    武力嗎?

    曹朋似乎多出了一些信心。

    前世,他曾拜師本地的白猿通背拳大師,學了三年拳法。但在末武時代,武術的地位極為尷尬,十年苦練,擋不住人家的一顆子彈。所以長大以後,曹朋就放棄了修煉,專心工作。

    依稀記得工作後第二年,曹朋給恩師拜年。

    當得知他已經放棄了武術之後,白髮蒼蒼的老武師眼中,所流露出來的黯然和迷茫……

    末武時代,武術成了強身健體,甚至沽名釣譽的噱頭。

    但是在這個時代……

    曹朋不由得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當年習武的種種。還好,雖然他後來放棄了習武,可是那些學過的東西,卻深深的刻在了記憶深處。只是,自己這副身體實在太弱了!想要把那些功夫拾起來,就要付出十倍,二十倍,乃至於百倍的努力!窮文富武,他要走的路,很長!

    除了這些,曹朋的興趣很廣泛。

    刑偵是一個壓力很大的工作,整日徘徊在生死線上。

    如果不想被那種壓力壓死,就必須要學會放鬆……有的人,酗酒;有的人,縱情聲色。而曹朋釋放工作壓力的方法與眾不同,看書、藏書!看各種各樣的書,藏各種各樣的書,無分價值,只要是他喜歡,就會買下來,收藏起來……以至於到後來,曹朋家裡儼然就像個小型圖書館,收藏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萬里長城,非一日之功啊!」

    曹朋自言自語,清秀的面龐,浮現淡淡的笑容。

    曹汲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孔武有力。可如果看曹朋的長相,絕對想不出曹汲的模樣。人常說,兒大隨娘。曹朋長的更像張氏……但由於先天性的營養不足,使得他看上去非常羸弱。

    細胳膊細腿,用句不恰當的比喻:嚼吧嚼吧也搾不出三兩油!

    這身體,這體格……

    估計在這種亂世當中,也活不長久。

    曹朋站在家中唯一一面銅鏡前,看著鏡子裡面模糊的影像,不禁苦笑起來。

    ————————————————————————————————

    想要強健身體,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

    曹朋在狹窄的斗室中略略舒展了一下筋骨,就累得呼哧呼哧喘息不停。白猿通背拳重基礎,可曹朋的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差到什麼地步?就連曹朋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開口解釋。

    坐在榻上歇了一會兒,曹朋逐漸恢復了精神。

    邁步走出房間,就見曹汲正準備熄滅爐火,收拾工具。

    「爹,您這就關門了?」

    「是啊,大半晌除了你王大伯,也不見一個客人來,估計今天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我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我和你娘去中陽觀求符水,今天就不幹活了……朋兒,你這是打算出去?」

    「嗯,在家裡悶了好些天,我想在附近走走!」

    「出去走走也好,總待在家裡,說不定會悶出病來……不過要早點回來,不然你娘又該著急了。」

    曹朋露出燦爛的笑容,點頭答應了一聲,便走出了院門。

    「這孩子大病一場,倒是比從前開朗許多!」

    看著曹朋出門,曹汲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前,曹朋的性格有點孤僻,也不喜歡說話。加上身子骨羸弱,所以很少出門。偶爾出去玩耍,也是被曹汲夫婦逼著出去。即便是出去了,最多到王猛家裡,和王買說上兩句話而已。

    如今他主動要求出去走走,無疑是一個大進步。

    曹汲是個憨直的人,也沒什麼彎彎繞,自然不可能想到,曹朋的身體裡,竟變成了一個三十歲老男人的靈魂。

    殊不知,曹朋心裡也在抱怨!

    這死鬼曹朋也太宅了吧……

    簡直比後世的宅男奼女們還要可怕。

    搜遍了他的記憶碎片,也沒有搜索到太多有用的東西。

    只知道曹朋生前學過《倉頡篇》,除此之外,大都是一些沒用的東西。不過,曹朋生前是個孝子,對姐姐曹楠,母親張氏懷有無盡的依戀。許多記憶,都是他小時候和姐姐玩耍的場景。

    也不知道,這個姐姐究竟是什麼樣子。

    曹朋沿著接到慢慢走著,一邊走,一邊欣賞著眼前這座一千八百年前的小鎮。

    中陽鎮不大,共兩條大街,和一條環城小徑,構成一個田字形狀。整個鎮子分為四個部分,分東南西北。正中央,是一個集市,也是小鎮最熱鬧的地方。由於進中陽山,必經中陽鎮,所以這鎮子雖小,卻是五臟俱全。

    有酒肆,有商舖……

    天已轉冷,不過小鎮的集市裡,卻很熱鬧。

    曹朋走累了,便坐在路旁,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心裡感到格外平靜。

    「阿福!」

    正愜意時,曹朋忽聞有人喊他的名字。

    扭頭看過去,就見王買背著一個竹簍,從集市裡跑過來。

    「你怎麼出來了?」

    王買走到曹朋身邊,一屁股坐下,順手將背簍取下,放在身前。

    那竹簍裡,是一些打獵用的工具,還有一匹粗布,也不知道是什麼用處。王買身著一件灰色的粗布斜襟襜褕,腰間繫著一根大帶。一方黑布包頭,額頭上佈滿了細密晶瑩的汗珠……

    「你不是回家了嗎?」

    王買說:「叔父明天不是準備進山嘛,我和爹陪叔父一起去,所以我爹就讓我來買些東西。」

    「這樣子啊!」

    曹朋心裡一動,心裡頓時暖暖的。

    他知道,曹汲進山是為了給他求符水,王猛父子其實也是為了他,一同進山。

    被人關懷的感覺真好!

    曹朋低聲說:「王買,代我謝謝伯父。」

    符水有沒有用處?

    曹朋心裡非常清楚……

    但人家的這份心意,他卻不能辜負。

    王買呵呵笑道:「這有什麼好謝的,咱們是兄弟嘛。」

    兄弟!

    曹朋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被最好的朋友出賣,而那個人也曾口口聲聲的說過『我們是兄弟』的話語。可是到了最後……

    曹朋在重生以後,不免有些敏感,有些多疑。

    特別是『兄弟』兩個字,如同一根針似的,把他的心刺得鮮血淋淋。一時間,他沉默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王買見他半晌不說話,而且臉色有些難看,不免感到有些緊張。

    「阿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哦,沒事兒!」

    曹朋回過神來,強顏一笑,「只是突然間感覺有些累……我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記得代我謝謝伯父。」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說罷,曹朋就站了起來。

    可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集市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吵鬧聲。

    「成掌櫃,這東西明明就是我的!」

    「你這賤人,也配有這等好玉……這是我家傳的寶貝,我剛才還拿在手上把玩,怎麼就成了你的?」

    「成掌櫃,這是我祖傳下來的寶貝,你怎麼能……」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打斷了哀求的聲音。

    「我成紀是什麼人,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會貪墨你的東西?我告訴你,今天你不交出來,就別想從我這裡離開。」

    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轉身向集市看去。

    那哀求的聲音,他太熟悉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天,可他還是一下子聽出來,那正是母親張氏的聲音……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00 PM

第04章 成記商行

    明天要去中陽觀求符水,這可是關係到曹朋一生的大事,張氏自然格外看重。

    既然是去求符水,自然不能夠空手前往。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中陽觀的符水頗有名氣,如果沒有供奉,根本沒可能求到。供奉什麼?自然不會是三牲祭品。中陽觀不缺這些,他們佈施符水求的是財,沒有錢帛供奉,哪裡能求得到靈驗符水?對於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太平道黃巾之亂以後,朝廷對方士、術士的監控,也隨之變得嚴格起來。

    中平元年,張角兄弟靠著佈施符水,拉攏了一大批信徒,對漢室江山造成的危害,難以估量。

    所以,一旦發現佈施符水的方士,就會立刻緝拿拷問。

    於是乎,方士們便開始明目張膽的藉機斂財。佈施符水可以,但必須要拿出錢帛來供奉,進行交換。官府不怕方士們借此斂財,害怕的是他們借佈施符水的機會,招攬信徒,聚眾鬧事。

    這樣一來,符水買賣就變得光明正大。

    你花多少錢供奉,就得到同樣等級的符水,方士和官府,隨之相安無事。

    曹家不是什麼大富之家,曹汲是個三流的鐵匠,靠修補鐵器勉強餬口。張氏思來想去,覺得如果自己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誠意,恐怕也求不來上好的符水,於是便偷偷的把祖傳玉珮拿出來,想要換多一些錢帛,好為曹朋求取符水,保他一生平安。

    張氏的父親的父親的父親,也曾風光過一些時日。

    後來家道破敗,到張氏這一代就成了庶民。嫁給曹汲的時候,也沒什麼值錢的嫁妝,就剩下祖傳的這枚玉珮。

    一大早,張氏帶著玉珮來到集市。

    其實,她也知道,在中陽鎮這種小地方,這枚祖傳的玉珮值不得什麼大價錢。

    可明白是明白,張氏還是抱著一點希望,想要盡可能賣貴一些……普通的小店舖自然不會出太高的價錢,而且把這玉珮給他們,他們也未必能明白其中的價值。不明白價值,當然也就不可能給出一個令張氏滿意的價錢。於是在思來想去之後,張氏最終選中了成記商行。

    如同那些大城市一樣,小城鎮裡,同樣存在著貧富差距。

    成記商行是中陽鎮最大的商行,專門負責收購山貨。整個中陽鎮的山貨,幾乎都是由他們吃下……同時,成記商行還兼營典當的生意。成記的掌櫃名叫成紀,據說在官府中頗有背景。

    張氏覺得,成記這麼大的生意,說不定能識貨。

    「好玉!」

    成記的典當師是個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這玉珮的價值,「弟妹,你這方玉珮是從何而來?」

    大家都是在一個鎮子裡生活,典當師倒是認得張氏。

    張氏說:「這是我家傳的寶貝,若非我孩兒身子骨不好,我想去中陽觀為他求取符水,我也不會拿來換錢。」

    曹朋的事情,典當師倒是聽說過一些。

    當下頗為同情的點頭,而後說:「這玉珮的年頭不少,且雕工精細,不似尋常人家所出……弟妹你要是決定死當,鄙行願出二十貫,你看可不可以?」

    上等符水大約需供奉十貫!

    餘下十貫,還能買些藥材,給曹朋補補身子。

    張氏喜出望外,就準備開口答應。

    可就在這時,只聽櫃檯後有人道:「什麼東西,能值二十貫?」

    說著話,從後堂走出一個矮胖黑粗的男子,身穿華美錦袍,走到櫃檯前拿起玉珮,在手裡把玩了一下。

    「掌櫃的,這是鎮上的曹家媳婦,典當上好美玉一枚。」

    這矮胖男子,正是成記商行的掌櫃成紀。只見他瞄了張氏一眼,突然冷笑道:「什麼上好美玉,不過是破舊殘玉而已,一貫!」

    說著,他指著那典當師罵道:「你這夯貨,莫不是以為我這裡是善堂?

    下一次,給我看清楚一點……」

    說罷,他拿著玉珮就走。

    眼看著二十貫一下子縮水成一貫,張氏哪能同意。

    「這玉……我不賣了,你還給我!」

    成紀難道不識貨嗎?

    當然不是……

    他一眼就看出這玉珮的價值,可讓他出二十貫來買,顯然不太可能。正如傳說的那樣,成紀是個有背景的商人。他是舞陰縣縣令的兄弟,同時他的女兒,還是張繡侄兒張信的小妾!

    南陽郡,屬荊州治下。

    由於東漢光武帝劉秀髮跡於南陽,所以在東漢政權建立之後,便將宛城定為陪都,又名南都。

    南陽郡治下共領37縣,為劉表所有。

    但實際上,自張濟張繡叔侄攻入南陽以後,南陽郡便一分為二。

    以棘陽為交界,棘陽以北是張繡的地盤,而棘陽以南,包括棘陽在內的十七個縣,為劉表所治。

    如果在宛城,成紀算不得什麼人物。

    可這裡是舞陰,以成紀的身份,再加上他老哥做靠山,絕對稱得上中陽鎮的土財主。

    「你這婆娘,怎恁多事?

    一會兒賣,一會兒不賣,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張氏看出來了,成紀是成心想要黑下她這枚玉珮……於是心裡面不由得有些發慌,急忙擺手:「我不賣了,不賣了!」

    成紀見此狀況,心中頓時不虞。

    想他堂堂成老爺,在舞陰縣城裡從來都是橫著走的主兒。

    他看上的東西,豈能輕易放手?而且張氏態度堅決,加之心裡發慌,言語中難免有些不敬。

    這也讓成紀更加不快……

    眼珠子一轉,他旋即便有了主意。

    那張肥嘟嘟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笑呵呵的說:「曹家弟妹,你若不願意賣,那就算了!」

    說著,他把玉珮還給了張氏,轉過身子不再理睬。

    張氏也沒有想太多,接過玉珮之後,扭頭就想要離開。這成紀實在是太霸道了,讓她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只是,當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成紀大叫一聲:「我那麒麟玉珮呢?」

    張氏一怔,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可就在她一怔的剎那,成紀大聲喊道:「抓住那村婦,她偷了我的玉珮……」

    商行門口站著兩個壯漢家丁,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把張氏按在地上。張氏手裡握著的玉珮,也隨之掉在地上。她驚恐無比,大聲叫喊:「我沒拿你的玉珮,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你這賊婦,人贓並獲,你還敢狡辯?」

    成紀冷笑著上前,撿起了地上的玉珮,吹了一下上面的塵土,隨手揣進懷裡。

    「這賊婦偷了我的玉珮,你們都看清楚了嗎?」

    他回頭向櫃檯裡的那些夥計們看去,三角小眼凶光灼灼。

    那些夥計即便是心知肚明,可見到成紀如此模樣,一個個也不禁噤若寒蟬,齊聲道:「看見了!」

    張氏,頓時大哭!

    「請三老來……」

    成紀厲聲喝道:「今日若不好生教訓你這賊婦,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老,就是鄉官兒。

    中陽鎮雖說不大,可好歹也有近千人。而舞陰縣距離中陽鎮又有些距離,總要有個管事兒的人。

    凡三老,需年五十以上,有德行,能率眾為善。

    不過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裡,哪兒來的那麼多有德行,能率眾為善的人?所以這中陽鎮的三老,其實就是私相授予的職務。負責查證調停民事糾紛,同時負責這一方領地的治安。

    ———————————————————————————————————

    曹朋雖沒有看到前面發生的事情,但他相信,張氏絕不會去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眼見張氏被那矮胖子踩在腳下,曹朋頓時怒了!

    重生之後的十餘天來,張氏對他的關懷,令他十分感動。雖然這心裡面還有些彆扭,但實際上已經把張氏當成了自己的親娘。曹朋的眼睛都紅了……二話不說,就要衝過去拚命。

    一隻大手猛然攫住了他的胳膊,抬頭看去,正是王猛。

    「阿福,別衝動!」

    「伯父,你放開我,我要殺了那賊胖子。」

    「休得胡說!」

    王猛死死的拉住曹朋,壓低聲音道:「你這麼衝過去,只會令事情越來越麻煩……成紀素來橫行霸道,而且有舞陰縣縣令做他的靠山,你焉能鬥得過他?你呆在這裡別動,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解決。」

    這時候,三老帶著人,急匆匆趕來。

    「成老爺,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賊婦偷了我的玉珮,我這店裡的夥計,都可以為我作證。

    你立刻將這賊婦關起來,火速稟報舞陰縣知曉……我要讓這些賤民都明白,誰才是這舞陰縣的天。」

    「張大伯,我沒有偷他的東西……那是我祖傳的玉珮!」

    「一介賤婦,也敢說什麼祖傳之物?老張,這賊婦人冥頑不靈,依我看,得好生教訓一番。」

    中陽鎮的百姓們,竊竊私語。

    三老一臉諛笑,「成老爺說的是,的確當狠狠教訓!」

    說著話,他擺手讓隨從上前,「給我狠狠的張嘴,讓她老實一點。」

    「住手!」

    不等那隨從動手,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吼一聲。

    聲若巨雷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直響。王猛撥開一條路,從人群之中走出。只見他身穿一件黑色斜襟短襜褕,腰間繫著一根大帶,大帶上插著一柄明晃晃的獵刀,肩膀上扛著一柄鐵叉。

    往人前一戰,猶如一尊黑金剛。

    一雙濃眉扭成『一』字,環眼圓睜,頜下鋼須乍立,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懼……

    「成老爺,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苦苦為難我這弟妹?」

    而後他環眼虎視三老,厲聲喝道:「你這老張,虧得還是中陽三老……曹家弟妹是怎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大家鄉裡鄉親,凡事還是留上一線,日後也好相見。你說對是不對?」

    那駭人的氣勢,撲面而來。

    成紀不由得心裡一咯噔,臉色頓時大變。

    至於三老,更是一臉尷尬笑容,「老虎,你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狗屎,老子別的不清楚,可曹家弟妹是怎樣的人,卻是清清楚楚!」

    說罷,王猛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隨從的衣服領子,「你他娘的還想活,就給我立刻滾開!」

    隨從被王猛駭的連連後退。

    王猛順勢把張氏攙扶起來,「弟妹,你沒事兒吧。」

    「大伯,我真的沒有偷……」

    張氏淒厲哭喊,卻被王猛攔住。

    他一手攙扶張氏,鐵叉蓬的往地上一頓,「成老爺,你怎麼說!」

    成紀被王猛這駭人氣勢嚇得連退幾步,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這王猛的氣勢,實在是太盛了!

    成紀雖說沒殺過人,卻也能感受到,王猛身上的那股子殺氣。

    「呵呵,既然老虎你開了口,那我就給你一個面子。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你帶她走吧。」

    王猛目光森然,扭頭向三老看去。

    「既然成老爺不追究了,那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王猛冷笑一聲,低聲道:「弟妹,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

    「可是……」

    張氏有些不甘心,因為那玉珮還在成紀的懷中。

    王猛低聲道:「弟妹,破財免災,咱們先回去和老曹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他抬起頭,大聲喊道:「阿福,還不過來攙扶你娘回去?」

    人群外的曹朋連忙答應一聲,和王買急匆匆跑過來,一人一邊,攙扶著張氏的手臂……

    「朋兒,娘沒偷東西。」

    曹朋扭頭看了成紀一眼,咬著牙說:「娘,我信你,是哪個死胖子耍的花招。」

    當娘親的,總希望在孩子面前保持住一個完美的形象。

    聽曹朋這一番話,張氏多少感到了安慰,在曹朋和王買的攙扶下,強抑著哭聲,往家走去。

    王猛朝著成紀和三老一拱手,隨後跟上。

    「都散了吧,散了吧!」

    三老大聲呼喝,將人群驅散。

    「成老爺,您看這件事……」

    「這王老虎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居然敢壞我的好事!」

    成紀看著王猛一行人的背影,咬牙切齒道:「若不能除去這頭老虎,我成紀還有何臉面,在中陽鎮立足?」

    三老猶豫了一下,「成老爺,說句心裡話,我忍這傢伙很久了!

    可這傢伙也確有些本事,等閒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依我看,這件事還得請大老爺出面。」

    大老爺,就是成紀的哥哥,舞陰縣令。

    成紀說:「要說服我兄長出面也可以,但卻要有個由頭。」

    三老嘿嘿笑道:「要說由頭,倒也不是沒有……這王老虎本不是中陽鎮人,聽說他以前做過黃巾……不如就用這個由頭,請大老爺出面。呵呵,就說這傢伙,和山裡的賊人有關聯。」

    這中陽山裡,除了道觀,還有山賊。

    不過兔子不吃窩邊草,中陽山的山賊倒是沒有禍害過中陽鎮。

    可山賊終究是山賊,是官府的敵人!

    成紀聞聽,胖嘟嘟的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就這麼辦……我立刻派人回舞陰。

    讓這個王老虎再囂張兩日,到時候我看他一個沒了腦袋的死老虎,還能不能再繼續囂張下去……」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02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2:05 PM 編輯

第05章 大丈夫當殺人 (上)

    王猛扛著鐵叉,走在後面。

    只是那雙環眼卻炯炯有神地盯著曹朋的背影。說起來,王猛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今年三十六歲,只是中陽鎮一個普通的獵人。可是在十六年前,那場席捲天下,八州振蕩的太平道之亂中,他也算得上一號人物。

    太平道之亂時,張角設三十六方,猶如將軍號。

    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人,設立渠帥。而王猛當年正是一方的小渠帥,手下也有數千兵馬。

    張角死後,太平道隨之散亂。

    王猛眼見大勢已去,心灰意冷之下,便隱世不出,在中陽山當起了獵戶。

    許多人都知道,王猛曾當過黃巾賊,可是卻沒有人知道,他竟然是黃巾軍中的一方渠帥。

    經歷過大場面的王猛,這眼力價自然不是曹汲夫婦可以比擬。

    曹朋今天的表現,出乎王猛的預料之外……這孩子似乎比大病之前,多了一股子血性,有點純爺們兒的意思了!此前,曹朋身體羸弱,性情孤僻,而且還有些畏首畏尾,膽子非常小。

    王猛很看不順眼,但曹朋又不是他的孩子,而曹汲和他關係又好,所以也不好說什麼。

    王買每每為曹朋出頭,說穿了也是王猛私下裡的授意……

    否則,一個喜歡爭強鬥狠的虎小子,一個性情孤僻且懦弱的病秧子,是怎麼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不過後來,曹朋和王買倒真的變成了好朋友,別看曹朋身子不好,可腦瓜子卻不差……

    這孩子,終於長大了!

    王猛倒沒有想得太多,只是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之色。

    四人回到曹家,曹汲一見張氏那狼狽的模樣,頓時就急了眼……

    「孩兒他娘,你這是怎麼了?」

    不等張氏開口,王猛搶先一步道:「賢弟,咱們到屋裡面說吧……虎頭,阿福,你們在外面玩兒,等會兒一起吃飯。」

    說著話,他和曹汲一同扶著張氏就進了屋。

    曹朋和王買站在院子裡,不知做什麼好。

    「幹嘛不讓我們進去!」

    王買氣鼓鼓的嘀咕著,看上去很不開心。

    而曹朋卻顯得非常平靜,他沉吟片刻,突然問道:「王買,你身上有錢嗎?」

    王買一愣,從懷裡摸出幾枚五銖錢,毫不猶豫的遞給曹朋,「就這些……你要錢幹什麼?」

    「我去集市上,給娘買點跌打藥。」

    「那我和你一起去。」

    王買是個閒不住的性子,立刻詐唬起來。

    曹朋也沒有拒絕,朝屋子裡看了一眼,和王買轉身就走出了院子。

    他和王買的交談聲很大,屋子裡的人,聽的是清清楚楚。

    王猛笑著朝曹汲和張氏一拱手,輕聲道:「賢弟,弟妹……恭喜你們啊,阿福越來越懂事,將來定有大成就。」

    張氏躺在榻上,臉上還帶著淤青。

    不過聽了王猛的這番話,心裡面卻是甜滋滋的,似乎連先前受的委屈,一下子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曹汲問道:「哥哥,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張氏的模樣,就知道自家媳婦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個,還是讓弟妹說吧,我也不太清楚。」

    張氏聞聽,不由得悲由心生,話未出口,眼淚先流了下來。

    她把事情的緣由,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最後哭道:「孩兒他爸,若非伯父在,我險些被那成紀害死……」

    「這成紀,也太霸道了吧。」

    曹汲一聽,頓時火冒三丈。

    「他以為他是誰,竟然如此欺人……我,我,我……」

    曹汲也是個火爆性子!

    試想一個鐵匠,若沒幾分爆脾氣,又怎可能操持營生。他呼的一下子就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賢弟,你幹什麼去?」

    王猛一把攫住曹汲的胳膊,大聲問道。

    「我去找那成紀,把話說清楚,把東西要回來。」

    「你瘋了!」

    王猛上前死死的抱住曹汲。

    別看曹汲是個鐵匠,和普通人比起來,他的力氣很驚人,但在王猛跟前,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張氏也從榻上爬起來,拖住了曹汲。

    「孩兒他爸,你可千萬別亂來!

    你沒見過那個成紀,連程大伯對他也是言聽計從。他哥哥是舞陰縣令,而且還和小張將軍有關係……咱們沒錢沒勢,怎麼能鬥得過他?就當沒有這回事……你現在找他,肯定吃虧!」

    「可是……就這麼算了不成?」

    「孩兒他爸,你想想我,想想朋兒!如果你有個意外,我孤兒寡母怎麼活啊!」

    張氏淒厲的哭喊聲,總算是讓曹汲冷靜下來。

    自古民不與官鬥!成紀雖然不是官,可他卻有個當官的哥哥……這種人,比當官的還要凶殘。

    自己一介庶民,想要討回公道?

    閉上眼睛,曹汲咬著牙,突然一跺腳,蹲在地上,一聲不吭。

    王猛見曹汲冷靜下來,於是上前拍了拍張氏,把她攙扶到榻上,而後跪坐在席上,臉色隨之陰沉。

    「賢弟,我知道你想要討回公道,可你也應該明白,這世道何來公道可言?

    現在,不是你能不能討回公道,而是要擔心,成紀會不會找你的麻煩……今天他吃我驚嚇,所以暫時退讓了一步。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擔心,他不會善罷甘休。我削了他的面子,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回來。我倒是好辦,虎頭也大了,了不起遠走他鄉……可是你們一家……」

    曹汲一怔,「大哥,你是說成紀會找我們的麻煩?」

    張氏也撐著身子坐起來,「大伯,他已經搶走了我的玉珮,難道還想要趕盡殺絕不成?」

    王猛冷笑道:「這可不好說!

    觀其器宇,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這種人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他若找不到我,定會找你們麻煩。」

    曹汲和張氏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他二人不過是普通的平民,雖然成了家世,可這人心險惡,還真就瞭解不多。

    曹汲期期艾艾問道:「大哥,你要走嗎?」

    「嗯!」

    王猛點點頭,「我打算天亮以後就離開中陽鎮……我聽說,曹公已經兵發豫州,遲早會攻取南陽。一旦南陽興兵,咱們這中陽鎮不可避免要被波及……依我看,你們最好也離開吧。」

    「這個……」

    曹汲不僅有些猶豫。

    有道是故土難離,中陽鎮的生活雖然清貧,可一下子讓他們離開,又有些捨不得。

    「你們好好考慮一下,不過要盡快做出決定!」

    王猛同樣是憂心忡忡!

    好不容易有了個安穩的家,突然間要捨去,他同樣有些難過。但王猛知道輕重,也明白取捨之道。在他離開成記商行的時候,清楚的看到了成紀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森冷寒光……他知道,成紀決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是無所謂,若只是他一個人,他大可去大開殺戒,然後飄然離去。

    可他現在有了孩子!

    為了王買,王猛也必須要做長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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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你在幹嘛?」

    曹朋和王買回到集市以後,並沒有急於去買跌打藥。街上的行人已少了許多!成記商行出了這一檔子事情,又豈能瞞得過別人?中陽鎮才有多大?所以很快就變得是路人皆知……

    誰都知道成紀的霸道,卻沒想到,成紀如此霸道!

    一時間,人們紛紛閉市。

    該回家的回家,該收攤的收攤……

    惹不起咱躲得起,你成紀就算再厲害,我們不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你還能拿我們如何?

    所以,再次行走在集市中,曹朋就明顯感覺到了冷清。

    他沿著街道慢慢行走,還遠遠的繞著成記商行走了三圈。直到王買催促,他才算停下腳步。

    「沒事,轉轉!」

    說罷,他就走進一家藥鋪,買了兩枚跌打膏。

    「走了,我們回去。」

    王買答應了一聲,可心裡面還是感覺有些奇怪,猜不透曹朋這喉嚨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在回去的路上,曹朋突然說:「王買,我之前見你有一把獵刀,真漂亮啊!」

    「你是說這把?」

    王買從腰間拔出一把刀,遞給曹朋。

    刀,長約四十厘米,外套黑狗皮刀鞘。刀柄只十厘米長,但對於小孩子來說,卻正好握住。

    曹朋拔出刀,掃了一眼。

    這把刀,說準確一點,算不上獵刀。

    從外形上來說,只是將環手刀的尺寸縮減了一下,對成年人而言,其裝飾的作用可能更大。

    而且打造的非常粗糙,比起曹朋前世收藏過的刀具,有天壤之別。

    但是殺人,卻已足夠……

    「借我玩兒兩天,好不好?」

    曹朋把刀收好,笑瞇瞇的看著王買。

    王買臉上露出捨不得的表情,輕聲道:「這是我爹這次帶我去縣城裡買的……」

    「虎頭,我們是不是好兄弟?」

    曹朋哪能猜不出王買的心思,笑呵呵的摟著王買的脖子。

    他比王買低很多,所以顯得有些吃力,「虎頭,借我玩兒一天嘛,明天,明天一定還你。」

    王買撓了撓頭,好半天才下定決心。

    「好吧,那你明天一定要還給我!」

    「一言為定!」

    曹朋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隨手將獵刀收入襜褕大袖之中。

    眼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他笑呵呵的拉著王買,一同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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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汲夫婦留王猛父子在家裡吃了午飯,而後王猛父子告辭離去。

    而曹朋則偷偷的從老爹的工具箱裡,翻出磨石,非常安靜的回到內室裡,隨手放下了簾子。

    曹汲很明顯,已經忘記了明天去中陽觀的事情。

    他和張氏坐在榻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心裡面沉甸甸的。

    「孩兒他爸,你說王大伯講的是不是真的?」

    張氏有些不安的問道。

    曹汲輕聲道:「大哥見多識廣,不是個普通人。

    而且你應該知道的,他不是那種喜歡胡說八道的人……他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大哥說的沒錯,這年月兵荒馬亂,哪裡有什麼公道可言?

    成紀在縣城都能橫行霸道,更別說咱們這小小的中陽鎮……他那種人,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那咱們怎麼辦?」

    「這個……我還沒想好。」

    張氏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要不然,咱們去丫頭那邊?

    丫頭前些時候不還捎信說,讓咱們過去……聽說劉荊州寬厚仁德,他們那邊的日子過得挺不錯。而且親家那邊的人也多,遇到個什麼事情,也不至於找個說話的人都難……你說呢?」

    曹汲想了想,一咧嘴,「好倒是好,可到了那邊,寄人籬下,總是要看人臉色……」

    「寄人籬下又怎麼了?

    咱們在這中陽鎮裡倒沒有寄人籬下,可出了事情,除了王大哥之外,誰站出來為咱們說過一句話?

    姑爺又不是個小氣人,一直說要咱們過去。

    再說了,你不是還有手藝嗎?咱們就算到了那邊,也算不得寄人籬下!」

    曹汲聞聽,也是怦然心動。

    孩兒他娘說的不錯,我這手藝雖然不算一流,可修修補補的,也不至於靠著姑爺家裡救濟。

    自己養活自己,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又有什麼區別?

    「那王大哥……」

    「你要是捨不得王大哥,咱們就去和王大哥說嘛……他帶著虎頭,就算離開了中陽鎮,也沒什麼去處。倒不如咱們一起過去,也能有個照應。王大哥本事那麼大,說不定換個地方,還能出人頭地呢。」

    曹汲連連點頭,顯然已經被張氏說動。

    「那咱們這就過去和王大哥商量,如果真要搬家,還是樁麻煩事呢。」

    曹汲和張氏商議許久,看天色將晚,準備做了晚飯再去找王猛商議。

    不過,當他夫婦二人進內屋時,卻發現曹朋已倒在榻上睡了……夫婦兩人於是把做好的飯菜放在鍋上,也沒有喚醒曹朋,便關上門悄悄離去。

    夫婦二人走了沒多久,就見房門輕輕開了一條縫,緊跟著一個瘦小的身影一閃,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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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猛當然同意曹汲的主意!

    事實上,他父子若離開了中陽鎮,也沒什麼地方可去。

    昔日的袍澤倒有幾個還活著,但大都是佔山為王,非王猛想去招惹。好不容易從那是非圈裡脫身出來,再跳進去?單只說為了王買,王猛也不願意走這條路!當山賊,沒有好下場。

    至於曹汲女婿的情況,王猛也知道一些。

    曹汲的女婿叫做鄧稷,是棘陽鄧村人……

    這鄧村,雖然算不得什麼名門望族,但在棘陽,也能排的上號,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宗族村。

    整個村子有大約一百多戶人家,近六百人。

    其中,七成以上的居民都是鄧姓,在棘陽形成了一個不小的力量。

    而今鄧村族長名叫鄧濟,是荊州牧劉表的部將,駐守於新野縣城……曹汲的女婿鄧稷,屬於旁支,和鄧濟並沒有太深厚的關聯。不過畢竟是鄧姓,所以也算出身不差,如今在棘陽縣署擔任佐吏。職務不大,卻是個實權佐吏……若有他照應,王猛父子和曹汲一家也有了依靠。

    此前,曹汲還有些故土難離的想法。

    但現在事已至此,他也沒那麼多的考慮。與王猛一商量,王猛立刻舉雙手贊成……

    「賢弟,依我看,事不宜遲,咱們盡快動身。」

    曹汲撓撓頭,輕聲道:「兄長,不用這麼著急吧……」

    「夜長夢多啊,兄弟!」

    王猛勸道:「你也別顧慮那麼多了,該捨棄的就捨棄,等咱們安定下來以後,都能置辦起來。」

    「如此……就依兄長所言。」

    兩家人又商議了很久,不知不覺,天色已很晚。

    曹汲夫婦告辭離去,王猛則叫醒了王買,準備收拾東西。

    「爹,咱們什麼時候走?」

    「當然越快越好!」王猛從箱子裡取出一個大皮兜子,把弓矢之類的物品裝好。這亂世當中,手裡可不能沒有兵器。他這些弓矢兵器,都是當年從戰場上搜集過來,也算裝備精良。

    「對了,我昨日給你買的那把刀呢?」

    王猛突然開口詢問。

    王買一愣,隨口道:「被阿福借去了……他看我那把刀漂亮,所以想要拿去玩一玩兒,天亮我就找他要回來。」

    「阿福要走了?」

    王猛點點頭,正準備接著收拾東西,忽然間一顫,轉身問道:「阿福要刀做什麼?」

    王買疑惑的說:「我不知道啊!」

    「這孩子……」

    王猛眉頭一蹙,心裡不由得一咯噔。

    但旋即,他用力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笑道:「那孩子平時怯懦,哪有這等膽氣?不可能,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他蹲下身子繼續收拾東西。

    可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傳來。

    王猛起身打開門,卻見門外曹汲氣喘吁吁,一臉惶恐之色。

    「賢弟,你這是……」

    曹汲嚥了口唾沫,擺手打斷了王猛的話,「大哥,我家朋兒有沒有來你家?」

    「阿福?」

    王猛一怔,「沒有啊!我和虎頭一直在家,沒見他來啊。」

    「那他去哪裡了?」

    曹汲急得直跺腳,「我和孩兒他娘回去以後,卻發現朋兒不見了蹤跡……」




第06章 大丈夫當殺人  (下)

    天已經黑了!

    一千八百年前的中陽鎮,也不可能有什麼夜生活。這裡沒有通宵營業的酒肆,也沒有鶯歌燕舞的青樓。人們在忙碌了一天之後,早早便回家休息……隨太陽而起,月亮而息,大致如此。

    集市冷冷清清,幾乎看不見行人。

    曹朋穿著灰色的襜褕,借漆黑夜色,來到一面高牆下。

    見左右無人,他走到牆腳下,撥開枯草,就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狗洞。不過看洞口的枯草,想必已棄用多年。曹朋深吸一口氣,矮身從狗洞鑽進牆後,蹲在牆角下,仔細的向四周查探。

    這是成記商行的後院,有高低兩幢房舍。

    一幢是做庫房用,另一幢則供人居住。

    在前世,曹朋和成紀這種人打過交道……他很清楚,這種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是典型的小人。

    有錢人在乎什麼?

    答案很簡單:面子!

    王猛白天削了成紀的面子,以成紀這種人的性格,焉能忍氣吞聲?

    且不說這樁事情是因曹朋的老娘而起,但只是成紀強奪母親的玉珮,曹朋就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記不得是那本小說裡有這樣一句話: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頭野獸。

    法治社會,不管這法制兩字是否帶引號,但效果卻很明顯。重重律法,將人類心中的那頭野獸牢牢壓制。曹朋本就是個執法者,所以這種壓制也就格外明顯。但如今重生於一千八百年前的亂世之中,種種束縛似乎已變得微不足道。曹朋在白天扶母親離去的時候,敏銳的捕捉到了成紀和三老眼中隱藏的殺機……也就在那一刻,曹朋知道,這件事還不算結束!

    與其被他們所害,倒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熊耳河水庫旁的那一聲槍響,不僅僅是害了他的性命,更解開了壓在曹朋心中的層層枷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既然你們惹到了我,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曹汲是個忠實憨厚的人,從他在得知事情緣由後,第一反應居然是要跑來和成紀講道理,討回公道的行為就能看出端倪;王猛以前的那些經歷,曹朋不清楚,也不想去瞭解。但他知道,或許王猛從前無法無天,可現在……王買已成為他的枷鎖,令他不可能去隨心所欲。

    王買倒是個無法無天的傢伙,但這件事卻不能告訴他。

    所以,曹朋決定自己來討回公道。

    趁買藥的時候,曹朋觀察了一下成記商行的環境,並發現了這個不為人知的狗洞。他知道,這成記商行是中陽鎮最好的住處,根據他的瞭解,成紀平時來到中陽,都會住在商行裡……

    不是三老不熱情,而是成紀是個貪圖享受的人。

    既然自家商行裡住的舒服,他就斷然不可能住在別人家裡。

    曹朋觀察了一下院內的情況,貓著腰貼著牆根,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房間門口。他伸手輕輕推了一下房門……門輕輕的開了一條縫。門沒有鎖,屋子裡也黑漆漆的,裡面鴉雀無聲。

    成紀晚上被三老請去喝酒,所以這時候房間裡也沒有其他人。

    曹朋閃身進入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

    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裡面的擺設。

    曹朋瞇起眼睛,努力的適應了一下這房間裡的黑暗,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很快就探清楚了房間的格局。正對著大門,是一張低矮的席榻。三國時期的床,形狀非常奇特……長約有兩米左右,寬大約一米四。有六足,高二十厘米。創面是活抽屜板,四面裝配圍欄,前後各留一個缺口,方便上下。這張床的一面,抵著牆壁,只留有一個缺口,供人使用。

    隨看不清楚床的整體模樣,但曹朋還是能大概清楚其具體的形狀。

    床前有一面低矮桌案,上面擺放有一卷卷木簡。

    曹朋又摸索片刻,很快便發現這牆角處擺著一個櫃子。高大約有兩米三四左右,櫃子的頂部,還藏有一個凹槽。試探了一下寬度和高度,曹朋把短刀收好,猛地跳起,雙手扒住櫃子的邊緣,兩臂用力,身體順勢就落進了凹槽之中。趴在這櫃子裡,外人不注意很難發現。

    這時候,屋外傳來腳步聲。

    曹朋躲在櫃子頂上,透過木欄縫隙向外看去……只見燈光閃閃,緊跟著房門被人推開。兩個雜役拎著燈籠走進來,點上油燈之後,走到屋子中央,掀起一塊地板,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火塘子。

    一個雜役走出屋子,從外面拎進來一同火炭,倒在火塘子裡。

    「快點吧,過一會兒老爺回來了,如果溫度不夠的話,你我都要遭殃。」

    「我這不正弄著嗎?」

    另一個雜役用一根吹火筒,不斷往火塘子裡吹氣。塘子裡的火炭,漸漸亮了起來,屋子裡的溫度,也漸漸提升。

    「狗子,你說老爺白天是不是過了?」

    「什麼過了?」

    「我是說……曹家媳婦是什麼人,咱們都清楚。人家來典當玉珮,是為了給兒子求符水。

    老爺這樣做,不免有傷天和。

    說實話,我是有點看不過去……咱家老爺又不缺那點錢帛,何苦要為難婦道人家?」

    「你給我閉嘴!」

    狗子連忙喝止那名雜役,輕聲道:「這種事情,輪不到咱們抱不平。老爺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嗎?雁過拔毛,拉泡屎都要沾著唆一口的人……要我說,也是曹家媳婦不長眼睛,跑來咱這裡典當。送上門的好事,老爺又怎麼可能放過?要怪,就怪她上面沒人,活該倒霉!」

    而後,狗子壓低聲音道:「你以為咱家老爺是好相與的嗎?

    王老虎怎麼樣!那可是中陽山第一條好漢……可我告訴你,用不了三天,那頭老虎就會變成死老虎。」

    曹朋趴在櫃子頂上,目光陡然變冷。

    果然,成紀果然是想對王猛下毒手……

    「狗子,你怎麼知道?」

    「下午你有沒有看見成四?

    我告訴你,那傢伙是奉老爺之命,趕回舞陰縣去了。估計這個時候,他也快到舞陰縣了……如果大老爺那邊反應迅速,明天天黑之前,一定會派人過來。最遲,後天一早就會抵達中陽。

    王老虎的確能打,可他能抵得住咱們大老爺嗎?」

    僕役一咧嘴,沒有再發表意見。

    不過看他用力的吹燃火塘子,就知道這傢伙是怕了。

    火塘子很快燃燒起來,屋子裡溫暖如春。兩個僕役一邊說著話,一邊退出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曹朋所在櫃子頂上,一動不動。

    幸虧自己果斷下了決定,否則的話,真會大難臨頭。

    可越是這樣,曹朋殺成紀的心,也就越來越強烈。這是一頭瘋狗,若不能殺了他,遲早危害一方。

    他蜷縮著身子,閉上眼睛。

    既然已經把火塘子點起來了,想必那成紀,快回來了!

    做刑警的必修課之一,就是蹲點守候。想當年曹朋為了抓一個犯罪分子,整整蹲守了六天。這片刻的等待,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麼。閉上眼睛,倒是更容易令他養精蓄銳,等那成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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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屋外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

    房門被人蓬的一下子推開,成紀在一個護衛的攙扶下,醉醺醺走進房間,一邊走還一邊嚷嚷。

    「我早晚必讓他不得好死!」

    讓誰不得好死?

    曹朋不知道。

    但聯繫到狗子他們剛才的對話,應該就是王猛吧。

    「老爺,可要取醒酒湯?」

    護衛攙扶著成紀在床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問道。

    成紀醉醺醺一擺手,「六啊,你去歇著吧……明天一早你還要陪我進山一趟……對了,剛才老程送的那個盒子,你放在哪兒了?」

    護衛一指床邊,「就在您手邊上。

    老爺,真不需要小人伺候了嗎?那小人就先下去,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您喚一聲就行了。」

    「下去吧,下去吧!」

    成紀不耐煩的揮手,護衛連忙退出房間。

    只是他沒有發現,那屋角的櫃子頂上,一雙目光森冷的眸子,透過木欄的縫隙,死死的盯著成紀。

    成紀端起一碗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而後捧起一個匣子,打開來,嘴裡嘿嘿的笑個不停。

    那匣子並不算大,二十厘米長,不到十厘米寬,高約五厘米左右。匣蓋子上,鏤刻著精美的圖案……

    成紀把匣子放在旁邊,然後從懷裡摸出一枚玉珮,也放進了匣子。

    曹朋所在櫃子頂上看得清楚,那匣子裡,赫然擺著幾塊明晃晃,金閃閃的金餅子。每一個金餅子大約如嬰兒的拳頭大小,估計在七八兩上下的重量。而那枚玉珮,莫非就是娘被搶走的玉珮嗎?

    曹朋下意識的一動,腳不小心提在木欄上。

    他嚇了一跳,連忙縮起身子,低下頭去。不過屋子裡並沒有動靜,片刻之後,曹朋聽到了一陣鼾聲。

    再次抬頭,卻見成紀已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心裡的大石,終於放回肚子裡。但曹朋並沒有急於動手,繼續蜷縮在櫃子頂上,一動不動。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屋外已安靜下來。

    屋子裡,油燈燈光搖曳,火塘子的火炭,更忽明忽暗。

    成紀鼾聲大作,顯然已睡熟了……曹朋慢慢撐起身子,伸了伸腿,順著櫃子輕輕的落地,而後匍匐著身子,觀察片刻後,見成紀確實睡得死了,這才慢慢起身,輕手輕腳走到床邊。

    輕輕的拔出獵刀,就著屋中的光亮,成紀那張油光閃閃的胖臉,清晰可見。

    曹朋的心,砰砰直跳。

    他舉起獵刀,慢慢靠近成紀的脖子,當獵刀距離成紀脖子大約還有半厘米左右的時候,他一隻手按在刀背上,猛然用力……噗,被曹朋磨得鋒利無比的獵刀,狠狠的切進了成紀的脖子。

    成紀雙眼猛然睜開,可沒等他看清楚兇手是誰,曹朋另一隻手握著刀柄,用力一拉。

    刀口帶著一股血水就離開了成紀的身子……成紀瞪著眼睛,一隻手捂著脖子,鮮血順著手縫汩汩流淌,瞬間染紅了床鋪。一隻手伸出,抓住了曹朋的胳膊,他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

    曹朋這時候,也不緊張了。

    揚手噗的又是一刀,沒入成紀的面門。

    肥胖的身子抽搐兩下,成紀噗通就倒在血泊中,頭朝地,半個身子傾斜著……

    不過,曹朋也是用力過猛,以至於那獵刀嘎巴一聲就斷成兩截。一節刀刃,就留在成紀的頭上!

    曹朋把半截短刀插在腰間,掙開了成紀的手,而後探手抄起了放在木枕邊上的匣子。

    他打開來看了一眼,金子和玉珮都還在。於是往懷裡一揣,看了一眼成紀的屍體,上前從屍體腰間解下一個袋子。在手裡掂量了一下,是五銖錢,至少有兩三貫。曹朋也沒猶豫,把錢袋子也揣進懷裡,而後便悄然走出房間。

    由於曹朋殺人乾淨利索,所以動靜並不大。

    隔壁房間的護衛,顯然也睡死了,沒有覺察到這邊發生的變故。清冷的空氣拂來,令曹朋的頭腦一清。

    他關好房門,看院子裡也沒有動靜,於是貓著腰一路小跑,便來到狗洞旁邊。

    沿著原路返回,曹朋在院牆外,把枯草重又擺好。四下裡看了一眼,見沒有人,這才順著小路一路小跑,離開了成記商行。一下子跑出去三四百米,曹朋這才停下腳步,手扶路旁的一棵樹,彎著腰大口喘息。

    前世,他殺過人!

    但那是以執法者的身份……

    現在,他卻是以一個罪犯的身份殺人,其中的刺激和恐慌交織一處,令他好半天沒辦法平息情緒。

    不行,必須趕快回去!

    趁天亮之前離開中陽鎮,否則後患無窮。

    曹朋想到這裡,直起身子,就準備回家。

    出來這麼久,他可沒打算掩飾什麼。成紀罪有應得,殺了他,也許更能讓曹汲下定決心吧。

    下午曹汲夫婦的談話,曹朋可都聽到了。

    別看曹汲那麼說,可曹朋知道,曹汲還是有些猶豫。

    也許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讓曹汲不再有任何留戀之心。這中陽鎮,如今已經成了是非之地。

    拐了個彎兒,再往前走就可以看見自己的家。

    曹朋的心情也已經平靜,正思忖著說辭,忽然間從黑暗中衝出一個人,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混小子,你居然敢去殺人!」

    剎那間,曹朋魂飛魄散,兩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07 PM

第07章 鯤鵬定有乘風日

    曹家小屋裡,油燈忽明忽暗,輕輕搖曳。

    曹汲、張氏還有王買三人呆傻傻的坐著,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曹朋,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曹朋瘦小的身體中,似有一股威壓。

    那一身早已經髒破不堪的短衣襜褕上,由帶著斑斑血跡。

    此時,血跡已干,呈現出一種暗紫色。臉上還帶著血污,就連曹朋藏在身後的雙手,也沾染著鮮血……

    大門口,王猛一臉苦笑,眼中卻流露出讚賞之色。

    他得知曹朋失蹤,立刻就意識到,曹朋可能去的地方!

    只不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怯懦的曹朋居然會有這樣的膽氣。於是他趕去成記商行,卻正好看見曹朋從狗洞裡鑽出來……雖然王猛沒有進去看,但是從曹朋身上的血跡,已知道了答案。

    「啊!」

    王買突然大叫一聲,嚇了曹汲夫婦一跳。

    「你這混蛋,做好大事情卻不告訴我……你,你,你……阿福,你真的殺人了嗎?」

    曹朋抬起頭,瘦削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他沒有理睬王買,而是對張氏說:「娘,那死胖子欺負你,我殺了他!」

    「我的乖兒!」

    張氏想要開口責罵,可這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味道。她上前一把摟住了曹朋瘦小的身軀,連連道:「娘沒用,娘沒有用……卻累得我乖兒冒此凶險。朋兒,你沒事兒吧,沒受傷吧。」

    曹汲猶自無法相信,自己的兒子真的殺人了。

    他抬頭向王猛看過去,似是在詢問。

    王猛點點頭,「賢弟,阿福這一身血漬,若非殺人,焉能沾染?」

    「你……真的殺了成紀?」

    曹朋所在張氏的懷裡,從懷中取出玉珮,塞到了張氏手中,「娘,這是不是被成紀搶走的東西?」

    張氏只掃了一眼,便連連點頭。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心疼。見曹汲黑著臉想要過來責罵,她二話不說把曹朋拉扯到身後,「曹汲,你欲何為?」

    「這混帳東西,這混帳東西,怎能做如此事情?」

    曹汲是老實人,在他眼裡,殺人那可是大罪,是要被砍頭的。

    而張氏卻死死攔住曹汲,怒聲喝道:「殺了也就殺了,有什麼了不得?那成紀本來就該死,我兒是為我報仇,乃天經地義的事情。曹汲,你若是敢動朋兒一根指頭,我就和你拼了!」

    曹汲氣得說不出話,指著張氏,卻不知該怎麼說。

    還是王猛開口道:「阿福,來告訴伯伯,你是如何殺的成紀?」

    「嗯!」

    曹朋見大家都冷靜下來,於是一五一十把經過說了一遍。

    「伯伯,我還聽那成紀的狗腿子說,已經派人前往舞陰縣,準備讓官府出面,來對付你……他們還說,最遲明天天黑之前,官府的人就會過來。那成紀也說:一定要取你的性命!

    王猛的臉色,頓時變了。

    黑黝黝的面龐,在燈光下表情變幻莫測。

    突然,他哈哈大笑,「殺得好,殺得好啊……阿福,虧得你殺了那狗賊,不然伯伯就要倒霉了。

    伯伯謝謝你,為我父子解決心腹之患。」

    說著,他抬頭凝視曹汲,「兄弟,咱們該做決定了!」

    「做什麼決定?」

    「立刻動身……咱們立刻走。」

    曹汲緊皺眉頭,顯得有些猶豫,「可這家什都還沒有賣掉,就算咱們走,也不能這樣子兩手空空上路啊。」

    「爹!」

    曹朋從張氏身後探出小腦袋,一隻小手上,拿著一個錢袋子。

    「咱們帶著錢帛上路就好。」

    「你哪兒來的錢?」

    曹汲接過來,打開袋子一看,裡面居然裝著四五貫五銖錢。

    不由得嚇了一大跳,連忙開口詢問。可話一出口,他就露出苦澀笑容:曹朋剛殺了成紀,錢袋子上又沾著血……這錢的來歷也就顯而易見。肯定是這孩子殺了人之後,順手拿回來的。

    殺人是死罪,劫財也是死罪!

    這孩子……從前唯唯諾諾,膽小如鼠。

    可今兒個又是怎麼了?竟然如此膽大,而且心思也變得非常細膩。

    王猛則哈哈大笑,看曹朋的目光,也越來越柔和。

    這孩子可真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以前覺得王買膽大包天,可現在看來,曹朋的膽子更大。

    單憑這孩子殺人之後的冷靜,就知道是個可造之材。

    王猛點頭道:「賢弟,阿福說的不錯。

    咱們家裡那些破銅爛鐵,就算是賣了也值不得幾個錢。只要身上有錢,到哪兒都可以生存。

    事不宜遲,咱們馬上走。

    若天亮了被人發現成紀的屍體,你我即便想走,怕也來不及了。

    虎頭,你在這裡幫忙收拾一下東西,我回去拿上行禮,然後就離開此地……賢弟,莫要責怪阿福了,若不是他發現的及時,說不定你我兄弟到最後,都難逃一死,落得個身首異處。」

    事到如今,老實人曹汲也沒有其他選擇。

    「就依兄長所言。」

    他看了一眼曹朋,無奈的搖搖頭,「朋兒,去換一身衣服。你這一身血漬,容易惹人猜忌。」

    「你去收拾東西,我帶朋兒換衣服。」

    張氏說著話,拉著曹朋的手就走進了內屋。

    曹汲歎了口氣,搖搖頭走出房間。其實,這個家是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不過一些吃飯的傢伙還是應該帶上……就在曹汲收拾的時候,王買也溜進了內室,氣呼呼的看著曹朋。

    「虎頭哥,你別生氣了!」

    曹朋知道王買為什麼生氣,而且他知道,還有讓王買更生氣的事情呢。

    他把那個裝著金餅子的匣子用一塊黑布包裹起來,然後又把一些隨身用的衣物塞了進去。不是他不想把金子給張氏,而是這東西最好別輕易被人知道。特別是曹汲,那老實人若見到這麼多金子,不曉得又會是什麼模樣。索性先放在身邊,等時機成熟了,再交給曹汲夫婦。

    曹朋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很快就整理妥當。

    而張氏呢,則在曹朋換好衣服後,拿著那一身血衣走去廚房,塞進了灶膛。

    鍋裡還有些餅子,熱一熱帶上,也可以做乾糧。把灶火點燃後,張氏就去幫曹汲收拾東西。

    曹朋把那半截獵刀取出,遞給王買。

    「虎頭哥,對不起……

    刀子斷了!不過我保證,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賠你一把更好的獵刀,比這一把好一百倍。」

    出乎曹朋的預料,王買並沒有生氣。

    他接過斷刀,看也不看順手插在腰間,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曹朋連忙說:「虎頭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阿福,你這傢伙是個混蛋!」

    王買突然低聲咆哮,「你有沒有把我當兄弟?這麼危險的事情,你居然連說都不說一下,你是不是當我外人?一把刀又算得個什麼?你以為我會為此生氣?你,你,你太小看我了!」

    你有沒有把我當成兄弟!

    曹朋的心,在這一剎那間顫抖了。

    熊耳河水庫的那一聲槍響,在打開了他心中的枷鎖時,又關上了一扇門。

    兄弟……

    這是個何等熟悉的詞句,說出口也顯得那麼簡單。

    可對於曹朋而言,這兩個字,卻蘊藏了太多的意義……

    見王買轉身要出去,曹朋緊走兩步,一把抓住了王買的胳膊,「虎頭哥,我錯了!」

    「那你以後還敢不敢背著我偷偷冒險?」

    「不會了……以後如果有事情,我一定會和你商量。」

    王買是個直腸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突然轉身,一把勾住了曹朋的脖子,用拳頭狠狠的壓著曹朋的腦袋,「你下次要是再敢這樣獨自去冒險的話,以後咱們就沒得兄弟做。

    對了,你剛才說會還我一把刀,對不對?

    嘿嘿,若是沒有這把刀好,小心我到時候揍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

    ————————————————————————————————

    王猛和曹汲各背著一個沉甸甸的兜囊,王買則背著一個包裹。

    張氏一手拉著曹朋,一個肩膀上掛著一個包裹……兩家人趁著漆黑的夜色,悄悄離開了中陽鎮。

    神不知,鬼不覺!

    一直走出三四里地,王猛回身,眺望夜色中已模糊不清的中陽鎮輪廓,突然長歎了一口氣。

    「大哥,可是捨不得嗎?」

    王猛點點頭,「住了十幾年,總是有些留戀。」

    「是啊,我這心裡面,也是彆扭的很呢……」

    「哈,有什麼彆扭呢?大丈夫仗劍天下,四海為家。今日咱們走了,早晚會有一天回來。」

    王猛深吸一口氣,看著走在前面的曹朋和王買兩人。

    「賢弟,中陽鎮太小!

    阿福將來是個做大事的人,小小的中陽鎮,根本容不下他。咱們今天走了,未嘗不是給孩子們開創了一個新天地。若永遠呆在中陽鎮裡,就算他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會為世人所知。

    捨棄了也好,捨棄了今日,說不得會換一個更為廣闊的未來……

    賢弟,想想孩子,也就沒什麼好彆扭,沒什麼好留戀的。走吧,咱們可別讓兩個孩子恥笑咱們。」

    嘴巴上雖然對曹朋的膽大妄為氣憤不已,可是心裡面,卻又湧出無盡驕傲。

    曹汲用力的點點頭,看著曹朋那瘦小單薄的背影:朋兒,爹相信,終有一日,你會展翅高飛,成為爹的驕傲!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09 PM

第08章 籌謀未來

    古人的心思,其實遠比後世人單純。

    當然了,單純並不代表愚蠢,這裡面牽扯到了一個辯證法的問題。其實曹朋前世至死也沒有弄明白這辯證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有時候倒覺得,用辯證法來和稀泥,混淆是非效果不差。

    王猛、曹汲,都是很單純的人。

    哪怕王猛曾做過渠帥,但就其本性來說,思想並不複雜。

    曹汲就更不用說了,活了三十多年,幾乎沒有走出過中陽山。在曹汲眼中,曹朋是天性純孝;在王猛眼裡,則是膽大心細。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別人府邸,而後取人性命,最後悄然離去……這種冷靜,這種細密心智,絕不是尋常人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而這樣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天亮後,兩家人已走出中陽山的範疇。

    原本從中陽鎮到棘陽,只需西行,不需五日便能抵達。

    可曹朋卻認為,往西走太容易被人追上。而且他們兩家五口人,靠的是雙腿趕路;可若是舞陰縣官府追緝,定然騎馬追擊。兩條腿,怎麼也比不過四條腿。既然如此,就必須早作安排。

    所以曹朋建議,先往南走,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就能進入比陽縣治下。

    而比陽縣,已屬於劉表治下。

    舞陰縣官府即便是發現了他們的行蹤,也需要小心謹慎。

    而後由比陽縣西行,差不多五六天的時間就能到達棘陽縣……從時間上而言,似乎要多耗費兩三天的光景,可是從安全係數上來講,比直接前往棘陽縣,無疑是安全許多。

    「爹、娘、伯伯……」

    在途中休息的時候,曹朋解釋道:「其實咱們走比陽至棘陽縣,未必會耗費時間。」

    王猛對曹朋很感興趣,忍不住問道:「阿福,你這話又怎麼說?走比陽的話,路程至少增加了三分之一,又怎麼可能不耗費時間呢?」

    「比陽是劉荊州治下,這些年來,據說還算是平靜。

    咱們進入比陽後,設法買一輛牛車……然後坐車趕路,總是比用兩腿行走,要方便許多。」

    「買牛車?」

    曹汲一聽,立刻叫出聲來。

    「你這孩子簡直是異想天開……你可知一輛牛車要多少錢?咱們身上的錢帛可不多,以後到了你姐姐那邊,安置下來也需要花費。你買了牛車,難不成到棘陽後讓你姐姐出錢嗎?」

    經過黃巾之亂以後,耕牛匱乏。

    這一輛牛車的成本可不低,曹汲自然捨不得花這種冤枉錢。

    曹朋歎了口氣,「爹啊,買牛車不僅僅是為了方便趕路,這裡面還牽扯到一個面子的問題。」

    王猛擺手示意曹汲別說話,好奇問道:「阿福,你好生和伯伯說,買牛車還有什麼好處?」

    「爹、伯伯……咱們如今失去投奔姐姐,但卻不是逃難。

    姐夫在棘陽,也是有臉面的人。如果咱們過去的太寒酸,即便是他不會在意,難保鄧氏族人也不在意。可如果趕上一輛牛車,表面上至少風風光光。姐夫的臉面上好過一些,鄧氏族人就算不滿,也不會太為難。

    爹,就好像你去親戚家裡,關係再好,可兩手空空的過去,和坐著華美車仗過去,待遇肯定不會一樣。再者說了,咱們坐著牛車過去,就算到時候不想要了,也可以在棘陽縣賣掉。

    有姐夫在,你還怕咱們會虧掉嗎?」

    人常言,貧在鬧市無人理,富在深山有遠親。

    這車仗在古代,就如同後世的汽車。哪怕是開著一輛普桑,也能讓人產生出幾分敬重之情。

    王猛連連點頭,讚道:「賢弟,阿福想得比咱們周到,依我看,就買一輛牛車吧。」

    張氏更是心疼兒子!

    趕了一夜的路,曹朋的小臉蠟黃,看上去非常疲憊。

    加之從成紀那裡得來五貫錢,心裡面多少也有底兒。所以王猛表態之後,張氏也隨即贊成。

    「你這夯貨,就聽朋兒的主意。

    朋兒可是讀過書,識字的人,考慮的肯定比你更周全。

    他說的沒錯,咱們雖是投奔阿楠,卻不是逃難。別的不說,只阿楠的顏面,咱們就必須保全,不能讓她在族中被人看輕了。」

    曹汲不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若只是曹朋,他說不定還會同意。

    可既然連王猛都這麼說,曹汲不能不認真考慮。他素來敬重王猛,覺得王猛見識廣,本領強。而這一次更是因為自家而被牽連,所以王猛的意見,也就變得格外重要……是啊,不能讓阿楠被人小覷了!

    「那好,就這麼決定。」

    曹朋在出完主意後,便跑到一旁休息。

    以他現在的地位,也只能是出謀劃策。至於能不能被採用?他相信以王猛的見識,能看出端倪。

    和王買一人拿著一塊餅子,大口的吃起來。

    「阿福,你以後如何打算?」

    「以後?」

    王買嚥下餅子,用手在衣服上一抹,看了看旁邊正在商議事情的大人們,輕聲道:「我是說到楠姐姐那邊安置下來以後,你想做些什麼?」

    「你呢?」

    王買咬著嘴唇,猶豫片刻後說:「我想投軍。」

    「投軍?」

    「是啊,大丈夫當持殺人劍,立不世之功。如今曹公奉天子,定都許都,正是我輩報效國家之時。」

    曹朋放下餅子,凝視王買許久。

    他輕歎一聲,「虎頭哥,你願意聽我一句勸嗎?」

    「你說!」

    「我知道你本領高強,也知你心意。

    然則現在還不是你我投軍的時機……我覺得,你我現在,應該好好學本事,讓自己變得更強。

    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

    但若你這貨不好,就賣不出一個好價錢。

    你看當世英雄,哪個不是本領高強?遠的不說,就說這舞陰縣……一個小小縣令,就逼得我們背井離鄉。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我們的本事還不夠好,我們的名氣還不夠大,否則小小成紀,又豈能猖狂?而且,你我即便是現在去投軍,若無人引薦的話,也只能從小兵做起。打仗衝在最前面,功勞也賺不到多少。長此以往,不等你功成名就,就成了無主孤魂。

    虎頭哥,聽我的話,咱們再好好的學幾年本事。等咱們本事好了,名聲大了,說不定曹公會親自上門來請我們去做事。你想想看,是你自己默默無聞的過去好呢,還是被人請去好?」

    王買的眸光閃亮,露出興奮之色。

    「阿福,曹公真的會來請我們嗎?」

    「只要咱們有真本事,曹公一定會來請咱們的。」

    王買忍不住呵呵傻笑起來,連連點頭。

    而曹朋呢,則閉上了眼睛,養精蓄銳……看上去,他似乎很平靜。

    但實際上,曹朋的思緒,卻是此起彼伏。

    要說未來最有出息的,還是曹操。可是想要在曹營中立足,那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

    即便曹操日後推出舉賢令,可若沒有真本事,又怎可能站穩腳跟。

    現在去投曹操,著實不是好機會。

    歷史上曹操在這個階段,日子並不算太好過。

    至少,曹朋就知道,在不久之後,曹操就會面臨一場慘痛的失敗……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可也僅止是一閃,旋即消失不見!如今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還是先在棘陽安置下來,再做打算吧。同時,對自家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姐姐和姐夫,曹朋也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棘陽,鄧氏?

    ————————————————————————————

    短暫的休息過後,兩家人再次啟程。

    中平元年的黃巾之亂已過去了十餘載,可當年戰亂留下來的瘡痍,仍依稀可見。

    沿著大路走,有時候往往走一個時辰,都看不到人煙。荒蕪的土地裡,不時能看到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天氣越來越冷,聽說北方如關中等地,已下了好幾場大雪,就連洛陽也迎來了初雪。

    寒冷的天氣,荒涼的狂野,還有那一幕幕觸目驚心的瘡痍景象……

    曹朋趴在老爹的背上,心中感受到無盡的蕭瑟。

    前世,他生活在一個『盛世』,也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雖然在電視上,電影裡看到過一些,可總不太真實。而現在,他卻實實在在的看到了戰爭的創傷,忍不住輕輕歎息一聲。

    這也許很淒涼!

    但曹朋卻知道,未來會比如今更淒慘……

    三國鼎足,固然是一個熱血沸騰的時代,同樣也產生了無盡的災難。

    記得前世看過一本書,記載了一些三國時期的數據。三國鼎足之前,北方有人口約四百萬,近八十萬戶;曹魏滅亡後,北方卻只剩下了五十八萬戶,二百餘萬人。巴蜀,在這個時期也有三四百萬人口,可是當蜀國滅亡的時候,卻只剩下了二十八萬戶,九十六萬人口;江東的情況相對好一些,三國鼎足之前,大概有二百萬人,東吳滅亡之後,還剩下五十二萬戶。

    聽起來,東吳似乎最好!

    可實際上呢,如果不是東吳政權連年征伐山越,大量掠奪人口,其人口基數未必能強過蜀國。

    而三國之後,便是五胡亂華……

    那也是漢人史上最黑暗的時期,北方漢人十不存一,甚至被那些異族胡人,當作口糧,稱之為『兩腳羊』。

    曹朋突然間打了一個寒蟬,下意識的抓緊了曹汲的衣服領子。

    「朋兒,你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別看曹汲經常責怪曹朋,私下裡,他對曹朋的關懷,甚至比張氏還要強幾分。

    「爹,我沒事兒!」

    曹朋從思緒中醒來,連忙強作笑靨,低聲回答。

    「若是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爹……可別自己撐著。」

    那有些生硬的關切話語,讓曹朋感覺心裡面,暖暖的。

    下意識,他把臉貼在曹汲的背上,閉上眼睛,輕聲道:「爹,我真沒事兒!真的,你別擔心。」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曹汲憨憨一笑,用手托了一下曹朋。

    「阿福,累了吧!」

    王猛突然開口,然後對曹汲道:「賢弟,這條路我以前走過。我記得過了前面的溪水,有一個車馬驛。不曉得還開著沒有……不過即便已經廢棄了,也可以做個歇腳的地方,咱們休息一下,如何?」

    走了快一整天,眼見著天就要黑了。

    即便是強壯如曹汲和王猛,也感到有些疲乏,更別說張氏,一個婦道人家。

    「也好,休息一下。

    估計舞陰縣也追不上來,咱們也不用擔驚受怕……孩兒他娘,再加把勁兒,前面就能歇息了。」

    就這樣,王猛在前面開路,曹汲背著曹朋,王買攙扶著張氏,深一腳淺一腳的行進。

    當夕陽降落,晚霞染紅了天邊的時候,在一片凋零的楓林旁邊,一座車馬驛出現在曹朋的視線中。

    驛站門口,豎立著一根五米長的高桿。

    一盞殘破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在一片晚霞中,竟那樣醒目……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10 PM

第09章 風雪夜來人

    入夜後,氣溫陡降。

    寒風呼號不止,捲起漫天風塵。

    差不多在亥時前後,鵝毛大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在瞬息間,將天地染成白茫茫一片。

    這是南陽郡入冬以來的初雪,雪勢很大。

    只見千里銀裝素裹,在漆黑的夜色中,透出一絲凝重莊嚴之氣。

    到夜半時,風漸漸停息,雪勢也隨之減弱……

    一行車隊自東邊徐徐行來,車隊前後,有身著大氅的騎士護衛,由遠而近,越來越近……

    「仲業,到哪裡了?」

    馬車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一名騎士催馬過去,在馬背上微微欠身,「元安先生,過了前面的溪水,就是羊冊鎮了!

    這麼大風雪,恐怕也不方便繼續趕路。不如進羊冊鎮休息一下,待天亮再啟程趕路?」

    車廂內沉默片刻,接著就聽見有人竊竊私語。

    片刻後,只聽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算了,還是別去打攪地方了,否則又是一樁麻煩事。我記得羊冊鎮外有一個車馬驛,早些年便棄之不用。不如今晚就在那驛站裡歇腳,待雪勢停息,咱們即刻啟程……德操,你以為如何?如此雪夜,咱們索性煮酒暢談……此次回轉襄陽,老夫已決意回鹿門山中隱世。我那位兄弟勸說我許多次,以後再見面,怕就難了。」

    「元安先生美意,德操焉敢不從?

    風雪煮酒,也是一樁美事……呵呵,只可惜祖文先生不在這裡,否則的話,定然更加快意。」

    「你讓那老貨出山,恐怕是沒可能嘍!」

    車廂裡傳來一陣大笑聲,緊跟著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仲業,咱們今晚就在羊冊驛歇腳。」

    「喏!」

    車外的騎士欠身應命,而後口中發出一連串的呼哨聲。

    十餘騎縱馬從車隊中衝出,朝著遠處急馳而去。只聽馬蹄聲陣陣,很快便消失不見。騎士勒馬在原地打了個盤旋,看車隊並沒有出現混亂,這催馬跟上,隨著車隊沿大路,緩緩行進。

    羊冊鎮,為比陽縣治下。

    進入羊冊鎮以後,就等於是到了劉表的勢力範圍。

    建安元年,天子逃離關中以後,西涼大將張濟見關中殘破,於是帶領部下離開關中,來到荊州。

    而後,張濟在爭奪穰城的戰役中,中箭身亡。

    張濟的侄子便趁機接掌了兵權,成為這支西涼軍的主帥。張繡當年是董卓麾下的一員大將,離開關中的時候,便有建忠將軍的封號。而此時,曹操迎奉天子,得到了正統之名。特別是隨著曹操迎奉天子後,將勢力範圍轉向豫州,相繼攻取了穎川陳國等地,是劉表頓感壓力。

    宛城,距離許都很近!

    劉表在謀士蒯良的建議下,將南陽郡一分為二,割出十七縣交給張繡,供他休養生息。

    不過,可別以為劉表是出於什麼好心。

    他讓張繡駐守宛城,一方面是想要張繡成為荊州的屏障,另一方面則希望張繡和曹操二虎相爭。

    為了表示誠意,劉表還下令從棘陽撤走兵馬,作為雙方的界城。

    當然了,所謂撤走兵馬,並不是完全沒有防範。劉表大將鄧濟駐守新野,麾下有精兵過萬,為的就是防範張繡。從新野到棘陽,騎馬可朝發夕至。而且棘陽有望族,對張繡這種外來戶素來敵視。張繡初至南陽郡,立足未穩,當然也不敢輕易和劉表為敵,索性結成盟友。

    而劉表是漢室宗親,素有威望。

    勿論是曹操還是袁術,都不敢輕易和劉表開戰。

    這也使得荊州在劉表的治理下,漸漸恢復平靜。雖然說不上路不拾遺,可一路過來,也算安全。

    車隊沿著大路行進,遠遠就看見了羊冊驛的影子。

    騎士在馬上揮手,示意隊伍加快速度。可就在這時,只聽遠處傳來一陣兵器的撞擊聲,隱約間,似有人在搏鬥。一匹快馬從驛站方向疾馳而來,在騎士馬前停下後,拱手道:「將軍,驛站被人搶先佔居。我等試圖將其驅趕,不成想對方手中持有兵器,暴起反抗,還傷了兩個兄弟。」

    騎士蒙著遮風巾,看不清楚相貌。

    只露出若星辰般璀璨的眸子,聞聽部下稟報,雙眸不由得一瞇,閃過一抹寒光。

    「隨我一同前去觀看。」

    說著話,他催馬就往前走,在經過一輛馬車的時候,騎士突然探手抓住一桿豎在馬車上的長槍。

    幾十名騎士立刻跟上,眨眼間便來到驛站門口。

    這驛站,原本歸羊冊鎮管轄。但由於種種原因,後來便被撤銷了。

    一個獨立的小院,裡面有一排房舍,還有一個廢棄的馬廄。幾名騎士正站在院子裡,和一個黑壯的彪形大漢站在一處。蒙面騎士勒馬觀瞧,只見那大漢身高大約在八尺上下,粗壯結實。身穿灰色短衣襜褕,外面罩著一件棉袍。掌中一桿雙股鋼叉,舞得風雨不透,呼呼作響。

    而己方的騎士,雖佔據人數優勢,卻奈何不得那大漢。

    相反,隨著那大漢的一聲聲怒吼,鋼叉劃出一道道寒芒,逼得騎士不斷後退,漸漸不支。

    在屋簷下,還站著四個人。

    其中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生的面皮黝黑,膀闊腰圓。

    他手裡拎著一支大鐵錘,好像是用來打鐵的錘子……粗略掃了一眼,估計這錘子的重量,當在六十斤靠上。

    騎士眼睛一瞇,心道:這是哪兒來的兩個好漢?

    目光從那拎錘漢子肩膀越過,就見一個婦人,半蹲在屋簷下,一手摟著一個孩子,另一隻手則攫住一個孩子的胳膊。

    好像是一家人?

    騎士心裡有些疑惑,忽聞院子裡傳來巨吼。

    鋼叉壯漢在雪地上突然旋身轉動,一式夜戰八方,將三名騎士逼退。

    「好漢子,休要猖狂,先吃我一槍……兒郎們,退下!」

    騎士縱身從馬上跳下來,抄起長槍,墊步擰身就衝進院子。幾個同伴連忙後退,只見他大槍一抖,陰陽把一合,撲稜稜一槍刺出,快如閃電一般。大槍掛著一股風聲,呼的就到了壯漢跟前。

    壯漢眼睛不由得一瞇,撤步向後退了一步,鋼叉橫在胸前向外一推。

    只聽鐺的一聲響,騎士手中的大槍立刻被崩開,可那壯漢也是腳步虛浮,噔噔噔連退數步。

    不等他站穩,騎士大笑一聲,健步向前。

    手貼著槍桿滑動,抓住槍桿中央,手向下一壓,頓足大喝。

    大槍呼的轉動,狠狠的砸了下來。壯漢眉頭緊蹙,一咬牙,鋼叉向上一舉,卡嚓正鎖住了槍桿。這槍桿是鎖住了,可那大槍上傳來的沉重力道,卻讓壯漢不禁身子一顫,腳下發軟。

    騎士哈哈大笑,「漢子,你上當了!」

    長槍陡然在他手裡轉動,金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那騎士橫身跨步,身隨槍走,向外一扭……

    鋼叉好像被長槍鎖住了一樣,壯漢再也無法抓住鋼叉,一下子脫手飛出。

    不等壯漢反應過來,那騎士快步上前,一記窩心腳,狠狠的踹在壯漢的胸口上。把那壯漢給踹的,一屁股坐在雪地裡……騎士反手輪搶,大槍呼的刺出……一旁觀戰的黑漢和婦人,不由得失聲驚叫。

    壯漢也不由得眼睛一閉,心道一聲:完了!

    可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什麼動靜。

    壯漢睜開眼睛一瞧,只見明晃晃的槍尖,就在他眼前晃動。

    「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俺打不過你,你殺了俺就是,何苦要羞辱俺?」

    騎士哈哈大笑,將臉上的風巾取下,露出一張俊朗面容。他搖搖頭,突然把大槍往回一收。

    「漢子,身手不錯嘛!」

    壯漢慢慢站起身來,盯著騎士,「卻非你三合之敵。」

    「既然如此,我也不殺你……只要你退出驛站,我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如何?」

    「你……」

    那壯漢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賢弟,咱們走。」

    站在屋簷下的黑漢是個老實人,答應一聲,把鐵錘收好,從婦人手裡接過一個瘦小的孩子,抱在懷裡,拎起行囊就準備離開。壯漢則走到一旁,撿起鋼叉,沖另一個孩子招了招手。

    「慢著!」

    隨著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驛站外走進三人。

    一個老者,一個青年,還有一個少年。青年看了一眼壯漢一行,突然道:「仲業將軍,風雪甚大,人家先一步來,咱們又何苦做那惡人呢?漢子,你們留下吧,等雪一停,我們就走。」

    說罷,青年看了老者一眼,見老者面帶笑容,也沒有反對。

    壯漢猶豫一下,和那黑漢拱手:「多謝先生。」

    說著,他二人帶著那婦人和孩子走進屋子,把鋪在地上的毯子挪到旁邊,讓出一個空曠的地方。

    騎士輕聲道:「元安先生……」

    「誒,大家都是趕路人,能在這裡相聚,也算是有緣。

    你看他們拖家帶口,也不可能是山賊的奸細……留下來就留下來吧,咱們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如此,就依先生所言。」

    「德操,咱們進去說話。」

    「元安先生請。」

    「德操,請!」

    老者一手拉著少爺,邁步走進驛站房舍。

    許是年久失修的緣故,這房舍有些殘破。幾扇窗子已不見了蹤跡,寒風從窗口,灌進屋內。

    不過,屋子裡倒是挺乾淨。

    老者看了一眼縮在屋角的那一家人,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很明顯,這房子是被這一家人打掃過的,否則也不會這樣乾淨。

    幾名騎士搬著兩副坐榻進屋,擺在屋子中間。而後,有人拎著一桶木炭,倒進了已廢棄不用的火塘子裡,並迅速燃起。隨著炭火點燃,這房間裡一下子變得溫暖許多。老者和那青年面對面坐下,少年則在老者身旁坐下,看著火塘子裡熊熊燃燒的火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仲業,你也坐吧。」

    騎士笑了笑,也不客氣,在火塘子旁邊坐下。

    其餘人則站在屋外,或是警戒,或是生活準備做飯……

    「元安先生,您這次從許都回來,有沒有見到陛下?」

    老者點了點頭,「倒是覲見了一回。」

    「那結果怎樣?」

    老者猶豫片刻,低聲道:「怕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我觀曹操,亦非輔國之臣。此次陛下遷都許昌,正應了『漢以許昌失天下』之讖語,早晚必天下大亂。」

    漢以許昌失天下,是一句古老的讖語。

    究竟是從何而出,已無法查緝……

    青年聞聽,不由得面露失落之色。

    而那騎士更閉口不言,怔怔看著火塘子裡的炭火,臉上露出一派迷茫。

    「德操,你這次遊歷回來,可有什麼收穫?」

    青年苦澀一笑,「我這次遊歷江東,又自徐州拜訪好友,所到之處,卻也無甚收穫……

    不過,我這次在徐州,倒見到了一位豪傑。

    若將來天下大亂,能繼漢室江山氣運者,當就是此人。」

    「哦?」

    老者聞聽,濃眉一挑。

    「徐州……不是那虓虎盤踞,德操所言,當不是此人吧。」

    「虓虎之勇,天下無雙。

    然好色失德,貪婪成性,怎可能為明主?我所言者,名叫劉備,字玄德!據說此人師從盧公子干,勇而有義,寬宏有大略……此前陶謙曾上表朝廷,拜他為豫州牧。陶謙死後,他就留在徐州……不過後來收留了那頭虓虎,以至於失了徐州,暫居小沛。前些時候,他與虓虎反目,慘敗而走。現已投靠了曹操,被封為鎮東將軍,宜城亭侯。」

    「哦,原來是此人!」

    老者頷首笑道:「我倒是聽說過他的名字。」

    ————————————————————————————————————-

    屋子角落裡,所在婦人懷中的少年,突然抬起頭來。

    他側耳聽著老者青年的交談,心裡面竟生出一絲古怪的想法。

    這青年,喚之為德操?

    莫非,他就是水鏡先生,司馬徽嗎?

    這少年正是曹朋。

    而先前和騎士搏鬥的壯漢,就是王猛……

    他五人在天黑前就來到了驛站,把驛站打掃乾淨後,落腳歇息。不成想,入夜後突然下起大雪,又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王猛自然不會輕易讓出驛站,於是就有了先前那一場搏鬥。

    對於結果,曹朋早就猜出端倪。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以王猛之勇,居然在那騎士手裡只走了三合。

    前世,看三國時總覺得作者有些過於誇大了三國猛士的勇武。可現在看來,的確是非同凡響。

    老者喚騎士為『仲業』……

    莫非,這個騎士,就是荊州驍將,文聘?

    只不過,司馬徽的身份猜出來了,文聘的身份也猜出來了……那老者又是誰?他身邊的少年……

    曹朋突然掙扎著從張氏懷中出來,邁步向火塘子走去。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張氏、王猛還有曹汲都嚇了一跳。

    「朋兒,回來!」

    張氏這一喊,自然驚動了火塘子旁的幾人。

    司馬徽抬起頭來,看曹朋走過來,眼中也不免露出疑惑之色。

    而文聘,更下意識的握住了寶劍,眸光灼灼,盯著曹朋。

    「幾位先生,學生有理了!」

    曹朋心裡砰砰直跳,可是臉上卻顯得是鎮定自若。

    老者身旁的少年,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曹朋,而老者則轉過身,面露慈祥笑容。

    「這位小友,有何見教?」

    他的聲音很厚重,透著一股子莊重之氣。雖面帶笑容,卻令人不由得心生敬重之意,更使曹朋,心跳加快。

    「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哦,老夫龐季!」

    龐季?

    很陌生的名字,元安想必是他的表字,不過曹朋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曹朋的心,砰砰跳的更快。

    他知道自己這麼站出來,肯定顯得很冒昧。但他也知道,這是個機會,若能做的好了,會令他的未來,變得順利一些。

    於是,曹朋深吸一口氣,朝著青年一揖,「聞元安先生方才喚先生表字,可是司馬德操先生嗎?」

    此時,司馬德操是否已建起水鏡山莊,尚未可知。

    若還沒有,那水鏡先生之名,自然無從談及……

    司馬徽一怔,笑了笑,點頭道:「在下正是司馬德操,敢問小友……」

    「學生姓曹名朋,字友學。」

    曹朋做出落落大方姿態,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對於古人這名字,他並不是特別清楚。不過他知道,單字為名,雙字為字。曹朋,是他現在的名字,而友學,則代表著他的前世。

    王猛愕然問道:「賢弟,阿福何時有了字?」

    曹汲也是一臉茫然的搖搖頭,「我哪裡知道……可能是當初教他識字的方士,給他起的表字?」

    這麼一解釋,似乎也能解釋的通。

    只是張氏卻有些心驚膽戰,「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朋兒好端端過去,找他們說什麼?」

    「這個……」

    曹汲和王猛,面面相覷。

    而王買的眼中,則閃過一抹狂熱之色。

    自從曹朋從昏迷中清醒以後,變得和從前大不一樣。

    但只是他敢去殺人,就讓王買欽佩不已。而今,又見曹朋面對能打敗老爹的騎士,毫不露怯,更讓王買暗自稱讚。

    「同門為朋,同志為友!」

    司馬徽和龐季相視一眼,輕輕點頭道:「小友這名字,倒是頗有志氣。」

    曹友學,這在後世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可在古代,友學二字,卻有著非常大的講究。

    古時候,友學是一個官位的名字。『友』和『文學』的合成,是輔佐侍從的官職……

    能給曹朋起這麼一個表字,說明他的老師,也非普通人!

    龐季問道:「小友,你所為何來?」

    曹朋努力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沉聲道:「學生方才無意中聽到兩位先生之語,心有所感,故前來討教。」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12 PM

第010章 雛鳥初啼

    曹汲孤陋寡聞,從小到大也沒走出過中陽鎮。

    但王猛卻不一樣,他當過渠帥,早年隨黃巾軍縱橫南陽,見多識廣。元安先生是什麼人?曹汲不清楚,曹朋沒聽說過,可王猛知道。這元安先生名叫龐季,是襄陽鹿門山人,荊州名士。

    劉表初至荊州,立足未穩。

    時有張虎、陳生盤踞襄陽,聚眾作亂。

    劉表那個時候是一沒有兵,二沒有將,只頂著一個荊州牧的頭銜,還掛著一個漢室宗親的名號。

    不過,劉表是當世八顧之一,名動天下。

    可別小看了這個『名』字,有的時候它抵得上千軍萬馬。

    哪怕是在後世,為一個『名』,人們也爭得頭破血流。而在東漢末年,這名氣的作用更大。

    劉表以八顧之名,請出龐季蒯越。

    兩人單騎入襄陽城,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張虎、陳生數萬大軍作鳥獸散。劉表更因此不費一兵一卒,坐擁襄陽,打響了了他征伐荊州的第一槍。換句話說,沒有龐季,劉表想要在荊州站穩腳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此之外,龐季還有一個名號。

    在荊州有這樣一個說法:鹿門二龐,小龐最良。

    龐季字元安,是『鹿門二龐』之中的大龐,而他的兄弟,也就是荊州極富盛名的名士,龐德公龐祖文。

    至於司馬徽,那是弘農司馬氏的旁支,少有神童之名,也是荊州名士之一。

    反倒是那位文聘文仲業的名號,倒顯得有些默默無聞。至少王猛也不清楚文聘是什麼來頭,不過對文聘的武藝,王猛也是發自內心的忌憚。曹朋口稱『討教』,著實嚇出了王猛一身冷汗。

    莫說龐季和司馬徽兩人,就算是文聘,想要收拾曹朋,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

    討教?

    在這個時代,討教就是打臉的意思。

    這孩子瘋了不成?

    居然要去打司馬徽和龐季的臉!

    文聘的臉一沉,手扶佩劍,虎目圓睜。

    一絲淡淡殺氣從他身上悄然散發,曹朋感受最真,只覺得全身發冷,口乾舌燥。

    不過,他卻沒有畏懼!

    他在賭。

    賭司馬徽會站出來說話。司馬徽既然能為名士,在演義之中更是諸葛亮、徐庶、龐統之師,那氣量肯定不同於普通人。三國演義中,司馬徽出場的次數並不多,卻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清雅善知人!

    這樣一位名士,又豈能容不得別人說話?

    可沒想到,沒等司馬徽開口,龐季就搶先一擺手,正色道:「仲業,休得無禮。」

    他表情嚴肅,透出莊重之色。

    文聘看上去很敬重龐季,見龐季開口,便立刻收回殺氣,同時也放開了佩劍。嘴角微微上翹,劃出一個柔和的弧度。那表情,帶著一絲不屑,似乎是在說:且看你毛頭小子,能說出什麼道理。

    司馬徽目光溫和,靜靜看著曹朋。

    曹朋個頭不高,甚至在同齡人當中,也有些偏低。王買和他同樣十三歲,已差不多有170公分,可曹朋呢,卻剛剛160出頭的樣子。加之先天營養不良,使得他看上去格外單薄瘦弱。

    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襜褕,外罩一件棉袍。

    袍子似乎有點大,所以更襯得他有些瘦小……

    和在座的人一比起來,曹朋這衣著簡直就是寒酸可笑。偏偏,他昂著頭,絲毫沒有怯懦之色。

    那雙眸子,目光平靜如水,透著一股子驕傲。

    司馬徽不由得笑了!

    別看他衣著寒酸,可這風範,卻真真個令人擊節讚歎啊。

    「友學小友,有何見教?」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所以,司馬徽也好,龐季也罷,倒也不是容不得不同意見的人。

    文聘面無表情,可是這心裡面,也暗自稱讚:這孩子年紀雖說不大,可看這氣度,卻是不凡啊。

    曹朋握緊拳頭,指甲甚至扣進了肉裡,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正如他之前和王買說過,在這個年代想要出人頭地?除了真本事之外,還需要有兩個條件。

    其一,家世。

    這其二,就是名氣。

    家世就是出身,這是老天定下來的,非人力可以挽回。

    可名氣就不一樣了,這玩意可以炒作,可以賺取。曹操可以不問出身,不問德行。可如果能有些名氣的話,這待遇自然不會一樣。而眼前的司馬徽和龐季,無疑是他賺取名氣的一條捷徑。

    穩了穩心神,曹朋先是一揖,而後說:「剛才聞二位先生言天下大勢,小子不才,不敢苟同。

    元安先生說,曹操非袁紹之敵。

    可小子卻以為,那袁紹不過沽名釣譽之人,絕非曹操敵手。」

    龐季剛才和司馬徽談及天下大勢,認為曹操雖奉天子,卻難有作為。原因嘛,很簡單……曹操雖然佔居兗州、青州,如今又得了豫州。名義上,掌三州之地,而且奉天子以令諸侯。

    可兗州、青州殘破,且當年曹操誅殺邊讓,使得兗州士人大為不滿。

    不得已的情況下,曹操才會將重心轉到了豫州。可即便如此,這根基仍顯得不夠堅實。加之曹操四面環敵,迎奉天子之後,更成為眾矢之的……反觀袁紹,四世三公,雄踞河北,錢糧廣盛。勿論是在名氣還是從實力上講,曹操都不可能戰勝袁紹。他迎奉了天子,說不定會加速滅亡。

    總之,龐季不太看好曹操!

    坐在龐季身邊的少年,饒有興趣的看著曹朋。

    司馬徽道:「那小友有何高見?」

    「小子以為,袁紹必敗!」

    「哦,願聞其詳。」

    龐季不免有些動容,擺手示意身邊少年讓座。

    少年倒也沒有什麼意見,笑了笑站起身,便讓出座位。

    曹朋拱了拱手,走過去屈膝跪坐,「昔高祖與楚項相爭,楚項雖強,卻終為高祖所勝,何也?

    項籍乃大將軍項燕之後,高祖不過沛縣一亭長耳。

    這就好像是今日袁紹和曹操。袁紹雖出身四世三公之家,據河北錢糧廣盛之地,若楚項強橫。可小子曾聽說,若非袁紹,焉有董卓之亂?想當初,十常侍禍亂朝綱,大將軍何進欲除十常侍,曹操曾諫言直取張讓等人,但最終被袁紹所阻攔,言調邊軍勤王,卻未想引狼入室。

    由此可見,袁紹虛有其表,卻非高明之士……」

    龐季和司馬徽聞聽不由得動容,相視一眼之後,看曹朋的目光,旋即變得有些不同了。

    而縮在屋子一角的王猛等人,也不僅是目瞪口呆。

    「賢弟,阿福說的這些,是從何人學來?」

    曹汲張大了嘴巴,嚥了口唾沫道:「我哪裡知道?這孩子以前不好說話,從來沒和我談過這些。

    你問我,倒不如問虎頭,說不定他比我還清楚一些。」

    王猛旋即向王買看去,就見王買搖頭說:「我也不清楚,阿福從前雖與我經常玩耍,但也從沒有說過這些事情。」

    「這孩子,果然非同尋常!」

    王猛幾人竊竊私語,而另一邊,曹朋也逐漸進入了狀態。

    「以我看,袁紹雖盛,卻不足懼也。」

    「願聞其詳。」

    「我觀袁紹,有十敗,而曹操有十勝。

    袁紹出身高貴,繁禮多儀。曹操體任自然,此道之勝也;

    袁紹以逆動,曹操以順率,此義之勝;

    自桓、靈以來,政失於寬。袁紹以寬濟,而曹操以猛糾,此治之勝也;

    袁紹外寬內忌,任人唯親。曹操外簡內明,用人唯才。此度之勝;

    袁紹多謀少決,曹操得策輒行,此謀之勝也;

    袁紹沽名釣譽,曹操以至誠待人,此德之勝也;

    袁紹親小人而遠賢臣,曹操慮無不周,此仁之勝;

    袁紹聽讒言而惑亂,曹操明察秋毫,浸潤不行,為明之勝;

    袁紹混淆是非,曹操法度森嚴,此文之勝也;

    袁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曹操能以少克多,用兵如神,此武之勝。

    故小子以為,曹操有此十勝,早晚必敗袁紹!」

    東漢末年時期,言論非常自由。

    老百姓可以討論朝政,品評名士,而朝廷卻不會因此而治罪。

    特別是名士之間,抨貶朝臣大員,可隨心所欲。那些被批評的人,若知道了還不能怪罪,更不能生氣,反而要登門求教,甚至表示自己的謝意。若肆意報復,則會被人說他氣度不夠,心胸狹窄。

    歷史上,在建安三年,袁紹挑釁曹操。

    曹操當時對袁紹多多少少有些顧慮,於是他的謀士,時任軍師祭酒的郭嘉就上了這十勝十敗的條陳。

    這三國群雄之中,如果說最為曹朋喜愛的謀士,並不是人盡皆知的諸葛孔明。

    他最崇拜的是賈詡和郭嘉,也時常會為郭嘉壯志未酬身先死,而感到難過。郭嘉在歷史上留下的痕跡,並不算太多。而這十勝十敗,也是其中最為經典的一筆。

    後世有磚家叫獸認為十勝十敗之說並非出自郭嘉手筆。但曹朋堅定的相信,這就是出自郭嘉。如今,他有意在龐季和司馬徽面前求名,而所談論的,恰恰是袁紹和曹操的比較,所以毫不猶豫的就拿了出來。

    龐季和司馬徽,可說是面面相覷。

    這十勝十敗之說,如黃鐘大呂一般,發人深省。

    就連一旁文聘,也是連連點頭……不說別的,就憑這份見識,足以令他高看曹朋幾分。

    「你是說,曹操必勝?」

    一直保持沉默,站在龐季身邊的少年,突然開口問道。

    曹朋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正是。」

    「若不勝呢?」

    「啊?」

    「我是說,如果曹操輸給了袁紹呢?」

    少年的言語中,不免有一種鬥氣的味道。

    很顯然,曹朋這番話雖打動了龐季和司馬徽,卻沒有能真正的說服少年。

    曹朋並沒有急於回答,在龐季和司馬徽的注視下,他沉吟片刻,抬起頭道:「若曹操敗,則蒼生受難。」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13 PM

第011章 我有凌雲志

    回答這個問題,曹朋明顯是偷換了概念。

    少年本來的意思是想要和曹朋打賭,因為他認為,曹操根本不可能戰勝袁紹。他的意思是:如果曹操敗了,你怎麼說?

    可是,也不知道是曹朋故意為之,還是領會錯了他的意思,居然說出『蒼生受難』的答案。

    這和他的本意,明顯相悖。

    少年一急,剛準備開口,就聽龐季說:「莫非小友以為,曹操是漢室忠臣?」

    曹朋說:「曹操是不是忠臣,恕小子無法回答。

    但小子卻相信,曹操絕不會篡奪漢室!小子沒有見過曹公,但也聽說過,當年關東諸侯會盟,討伐董卓時,唯有曹操不計傷亡,奮勇廝殺,甚至險些送了性命。反倒是袁紹,身為諸侯盟主,在關鍵時卻裹足不前,任憑董卓裹挾陛下遷都長安……這樣的人,真的是漢室棟樑嗎?

    至於您說他四世三公,那是他祖上所為,與他何干?

    公不聞,袁紹在河北時,就曾有意另立新帝。幸幽州牧不肯與他同流合污,最後被袁紹所害。

    還有淮南袁術,早有不臣之心。

    陛下落難的時候,諸侯,甚至於包括劉荊州置之不理,唯有曹操揮兵迎奉,這難道是奸臣做的事情嗎?」

    話說到這個程度,曹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並不是想要和龐季、司馬徽辨出一個高下,只希望能借由這個途徑,給司馬徽等人留下印象。

    名士之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獲得,必須要得到其他人的認可。

    現在,曹朋不求司馬徽和龐季能夠認可他的說法,但可以通過這一席話,給他們留下印象。像

    說完了這番話以後,曹朋拱手一揖,「小子才疏學淺。

    方纔所言不過是一時所感,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二位先生能夠原諒。不打攪先生休息,小子告退!」

    見好就收吧!

    如果在討論下去,恐怕就要露餡了……

    這也是曹朋之所以不急於投奔曹操的另一個原因。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來瞭解這個時代,來充實自己的學識。剛才那一番話,雖說不上是絞盡腦汁,但他知道,如果再談論下去,涉及的內容越來越專業,他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轉過身,曹朋平靜地回到父母身邊坐下。

    依偎著母親,他這才感到了一陣陣眩暈……剛才和龐季、司馬徽一番交談,不僅僅是考量膽色,同時也是對他精神的一次磨練。從今以後,他將生活在這個時代,也許似這樣的辯論,還會有很多。今天的試煉,權當作他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次啼鳴,希望能有個好結果。

    王猛和曹汲,有些呆滯的看著曹朋。

    王買則目光熾熱,用力握緊拳頭,在胸前一揮,釋放著他心中的激動。至於張氏,表現的更直接。她用力把曹朋摟在懷裡,同時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向龐季和司馬徽兩人偷偷看去。

    龐季和司馬徽,則陷入沉默。

    兩人誰也沒開口,但顯然是被曹朋那一席話所觸動。

    建安元年,曹操剛迎奉天子,尚未統一北方。在許多人的眼中,北方真正的霸主,並非曹操,而是盤踞河北的袁紹袁本初。無論是在家世,還是從名望,實力上而言,袁紹都是北方霸主的唯一人選……曹操?好吧,這個人的確不差,可相比之下,和袁紹還是有一定差距。

    也許,我們應該再認真考慮一下,曹操和袁紹二人,究竟誰才能挽救漢室?

    ————————————————————————

    不知不覺,屋外的雪變小了,並漸漸停息。

    兩名騎士走進屋子,在文聘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文聘點點頭,走到龐季身邊道:「元安先生,雪停了,咱們可以趕路了!」

    「哦,也好,我們動身吧。」

    龐季站起身來,就見少年立刻上前,為他披上裘袍。

    和司馬徽並肩而行,但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停下腳步。

    「小友,你叫曹朋?」

    曹朋這時候也恢復過來了精神,連忙起身回答:「賤名不足掛齒,不知元安先生有何指教?」

    王猛已經告訴他龐季的來歷,曹朋自然也不敢怠慢。

    龐季微微一笑,「小小年紀,見識不俗……不錯,不錯!你今年多大了?」

    「回長者,小子年滿十三,過年就十四了!」

    「嗯,甚好,甚好……曹朋,你這是要往何處去?」

    曹朋坦然道:「小子隨父母往棘陽,前去投奔姐姐。」

    「聽口音,你是本地人?」

    「是,小子是南陽郡人。」

    曹朋沒有說他是中陽鎮出來,否則龐季肯定會問他,既然是中陽鎮去棘陽,為何又轉道比陽?

    他倒不擔心龐季會把他們交給張繡,可這防人之心,卻不能沒有。

    畢竟,劉表和張繡如今是盟友,斷然不會為了他這一家人,而反目成仇。所以,曹朋的回答也很有技巧。我就是不說具體的地方,我只說我是南陽郡人……反正這口音,也改不了。

    「你姐家在棘陽何處?」

    文聘突然開口,沉聲喝問。

    這時候,曹汲夫婦已經被嚇傻了,哪有勇氣回答。

    而王猛父子,也只能恭敬的站在旁邊。

    曹朋說:「家姐早年下嫁棘陽鄧村。」

    「棘陽鄧村?」

    文聘愣了一下,「原來是鄧濟將軍的族人。」

    他沒有再理睬曹朋,目光一轉,落在一旁王猛父子身上。

    「那漢子,練得一身好武藝,何不投軍,報效國家?」

    原來,他是看上了王猛。

    王猛一愣,連忙拱手,剛想好措辭,就聽文聘接著道:「你若是想投軍,可到襄陽來找我。

    我叫文聘……

    或者直接去新野縣,找鄧濟將軍也可以,就說是我推薦,鄧將軍定會善待於你。」

    說罷,文聘掛上風巾,大步離去。

    龐季身後的少年卻盯著曹朋道:「喂,我叫龐林,我絕不會輸給你的!」

    曹朋毫不在意,朝著那少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司馬徽則看了他一眼,依舊是一副溫和的表情,點點頭,和龐季一同走出了房間。

    緊跟著,屋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馬蹄聲陣陣,車輪滾滾……

    過了一會兒,屋外冷清下來。

    張氏拉著曹朋的手,走到屋門口向外看,只見驛站小院子裡,一片狼藉。

    呼-

    曹朋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爹,娘,伯伯……他們走了,這炭火正旺。

    不如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一夜,等天亮了在動身吧。天亮了,咱們就在羊冊鎮上,買一輛牛車。」

    他倒是無所謂,可張氏也好,曹汲也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剛才那些人是什麼來頭?

    曹朋居然和龐季同席而坐,而且還侃侃而談?

    這要是傳揚出去,那還了得嗎!

    看曹朋的目光,明顯有些不一樣。

    王猛突然過去,一把摟住了曹朋的脖子,「你這孩子,可真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跟誰學的?你知不知道,那龐季是什麼人?如果你剛才惹怒了他,他殺你,比殺雞都容易百倍。」

    「伯伯,若龐元安那麼容易發怒,他也不配做那鹿門二龐了。」

    王猛聞聽,不由得啞然失笑。

    乍聽曹朋這話有點狂,可細一想又覺得有道理。

    名士!

    什麼是名士?

    那不僅僅是要有淵博的學識,要有超出尋常的眼界,還要有常人無法比擬的氣度和風範。

    這養氣的功夫,是名士的必修課程。

    真正的名士,泰山壓頂,面不改色。若是隨意動怒,不過是尋常士子,哪怕本事再大,也做不得大事。

    鹿門二龐,又豈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

    五個人圍坐火塘子邊上,屋外的寒風,也變得不甚狂野。

    曹朋真的是累了!

    依偎在母親的懷中,他想好好睡一覺。

    可剛才和龐季司馬徽等人的剎那交鋒,卻讓他興奮不已。大腦處於極度活躍的狀態,以至於在張氏懷裡,卻久久無法入睡。

    風止息了,雪也停了!

    就在曹朋迷迷糊糊,有些睏倦之意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車輪聲響。

    王猛警覺的站起身來,抬手就抄起鐵叉。

    「這還讓不讓人睡了……」

    曹汲也忍不住低聲抱怨著,跟著王猛身後,來到屋外。

    驛站小院裡,聽著一輛馬車。

    兩個騎士在馬上拱手,沉聲道:「司馬先生讓我等前來,將此車贈於令郎代步。先生有言:若令郎閒暇時,可至襄陽檀溪。只需報先生名字,即能找到……先生還說:請諸位保重。」

    王猛連忙道謝:「多謝元安先生,德操先生!」

    騎士也不囉嗦,撥馬就走。

    看著停在院子裡的馬車,王猛和曹汲愣了半天。

    「賢弟,恭喜你了。」

    王猛率先清醒過來,笑道:「阿福有此見識,顯然已得到元安先生認可,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曹汲則一臉呆滯,好半天才喃喃道:「這是給我的?」

    「哈哈,不是給你的,是給阿福的!」

    「阿福,是我兒子?」

    曹汲這時候已經歡喜到極點,以至於連說話都有些瘋癲起來。

    張氏氣得罵道:「若不是你兒子,還能誰的兒子。」

    王猛也笑道:「我倒是想要他做我兒子,只可惜,我沒有那個福氣……」

    「阿福是我兒子!阿福是我兒子!」

    曹汲瘋癲大笑,可兩行熱淚,卻隨著笑聲流出。

    「我兒,出息了……我就知道,我兒子不是一般人,我兒有出息了!」

    曹朋依偎著母親,看著曹汲癲狂的有哭有笑,大喊大叫,眼睛也不由得有些濕潤了!這世上,最可憐父母心啊。想當初,曹朋身體不好,性格有孤僻古怪,不知道讓曹汲偷偷掉了多少眼淚。

    哪個父母,不望子成龍?

    可很多時候,總是失望大過希望。

    而今,曹朋得到了龐季這種的人物所看重,無疑是叩開了一扇曹汲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大門。

    成功之路,何止千萬條!

    曹朋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若想要改天換命,還需厚積薄發。但或許,有捷徑可尋?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14 PM

第012章 棘陽鄧村

    車隊已通過了宜秋聚,再往前行,就能看到平氏縣城的城廓。

    司馬徽和龐季坐的久了,於是從車上下來。文聘立刻命人牽來兩匹馬,扶著兩人跨坐馬上。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雪後的清冷。

    這清冷的空氣,讓人感到心曠神怡,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

    「德操,你似乎被說服了!」

    龐季和司馬徽並轡而行,笑呵呵的說道:「不過仔細想來,那曹家小子說的,確有些道理。」

    司馬徽說:「元安先生心裡,怕也有些贊成吧。」

    「呃,這個……」

    龐季看了一眼司馬徽,見司馬徽依舊是一臉平靜之色,目光溫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司馬徽也不說話,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柔和的弧線。

    對於曹朋的那番見解,司馬徽也好,龐季也罷,嘴上都沒什麼表示,可心裡面卻被極大的觸動。

    其實,倒也不是他們眼界淺薄,而是如今這局勢,的確不太清楚。

    曹操奉天子雖然說得了正統之名,可在士人心裡面,特別是一些世家大族的心裡面,還是對他有些牴觸。一方面是曹操的出身,的確比不上袁紹;另一方面,曹操在兗州時誅殺邊讓,的確是觸動了許多人的底線。邊讓是什麼人?那可是東漢末年鼎鼎大名的士林代表。

    其人性情桀驁,文采飛揚……

    甚至有人說,這邊讓是繼蔡邕蔡伯喈之後,當世少有的大家。

    可這麼一個大家,卻被曹操說殺就給殺了……以至於邊讓被殺之後,立刻就爆發出了兗州之亂,呂布趁機奪取兗州,才有了三次濮陽之戰。把個好好的兗州,才恢復一些元氣,又變成滿目創痍。後來曹操不得不把重心轉移到了豫州,一方面是為了躲避兗州世族的怨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豫州的情況相對完好。不過,即便他到了豫州,在殺邊讓造成的影響,一時間也無法抵消。

    所以許多人,特別是士人談及曹操,本能的就會產生反感。

    司馬徽和曹操也沒有過接觸,他所瞭解的曹操,大都是從別人口中傳出,又如何能看的清楚?

    即便是龐季,和曹操有過正面的接觸,可這先入為主的想法,也會讓他生出反感。

    從先天上來說,曹操和袁紹相比,的確是有天壤之別。

    但今日曹朋祭出『十勝十敗』,更以當年關東諸侯討伐董卓的事情為根據,把袁紹批駁的體無完膚。

    換個人,也許根本不會在意曹朋說的話語。

    可司馬徽和龐季終究不是普通人,兩人在思忖片刻之後,也覺得曹朋所言,不是信口雌黃。

    也許,應該多關注一下曹操?

    「德操,你這次回去,有何打算?」

    「嗯……我想回老家,收徒授業!」

    龐季一怔,輕聲道:「怎麼,你打算拒絕景升的征辟?」

    司馬徽點點頭,「其實這一路我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如今時局太亂,我這時候加入進去,恐怕會捲入是非之中。劉荊州這個人……」

    他說到這裡,向兩邊看了一下。

    由於他和龐季的身份擺在那裡,文聘並沒有跟的太緊,只是帶著人在後面隨行保護。

    司馬徽壓低聲音說:「我一直覺得,劉荊州雖聲名響亮,有八顧之名,且為漢室宗親,出身高貴。可是性多疑忌,好於坐談。其人立意自守,而無四方之志,恐非成就大事的最佳人選。」

    這傢伙多疑,而且喜歡誇誇其談,並且沒有進取心。

    只這三點,就不足以征伐天下……如果不是劉表有點虛名,而且是漢室宗親的話,恐怕連荊州都坐不穩。

    龐季沒有發表意見。

    司馬徽可以評價劉表,因為他是在野名士,無需顧忌太多;可龐季不同,至少目前來說,劉表還是他的主公。為人臣者,也不好過多談論主家是非。如果主家是個明白人,那還好說。可如果主家……司馬徽不也說了嗎?劉表性多疑忌!就憑這四個字,足以令龐季閉口。

    「收徒授業也好,我荊襄人傑地靈,能得賢才而教之,也是一大樂趣。

    德操,若你決意授業,我還有一事相求。你也知道,我膝下二子,龐林尚年幼。長子士元已及冠,可否請你代為管教?那孩子天分是有的,才華也頗為出眾。只是這性子桀驁,需有人管教一二。」

    如果曹朋在這裡,說不定會大吃一驚。

    士元?

    三國之中,有幾個『士元』?或者說,除了那位鳳雛先生之外,還有其他人敢叫做『士元』嗎?

    他沒聽說過龐季的名號,卻知道鳳雛先生之名。

    這龐季,竟然是龐統的父親?

    司馬徽微微一笑,「士元才華,我也早有耳聞。

    元安先生實在客氣了,若先生不嫌徽才疏學淺,就讓他過來吧……恩,初平三年時,君貢先生病逝之前,曾命其次子拜入我門下。只是當時我正遊歷四方,一直沒能好生教授。正好士元過來,也可以有個夥伴。」

    「你說的,莫非是諸葛珪次子,諸葛亮嗎?」

    「先生也知道此子?」

    「哈,我焉能不知!」

    龐季笑呵呵拱手道賀:「諸葛亮雖年幼,卻頗有才華。

    德操初為人師,便得此賢才,實荊州之幸……恩,有此子在,倒是可以壓一壓犬子的傲氣。」

    建安元年末,在通往襄陽的途中。

    未來大名鼎鼎的水鏡先生,決意收徒授業。

    也就在這一天,後世同樣大名鼎鼎,甚至比水鏡先生還要手歡迎的臥龍鳳雛均,皈依水鏡門下。

    這一年,臥龍諸葛孔明,年僅十五歲。

    這一年,鳳雛龐統龐士元,剛過了及冠之年……

    只是誰也不知道,在司馬徽的心裡,還有希望再收一個學生。

    在那個風雪夜,羊冊鎮外侃侃而談的瘦弱少年,給司馬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司馬徽還有些猶豫……

    ————————————————————

    阿嚏!

    曹朋坐在馬車裡,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這輛馬車,乘坐著非常舒適。裡面的物品一應俱全,特別是那張白狼皮墊子鋪在身下,感覺舒服極了。

    有了司馬徽贈送的馬車,趕起路來自然方便了許多,也輕鬆了許多。

    兩條路走路,那能比得上坐車舒服?王猛雖然是個獵戶,可畢竟當過黃巾渠帥。拉車的馬,不是什麼好馬,可用來拉車,最合適。王猛騎過最烈的馬,所以收拾這匹駑馬,也沒啥問題。

    他和王買負責趕車,有時候曹汲也會出來頂替一下。

    若錯過了宿頭,就直接在野外露營。反正有兩個獵戶在,也不需要擔心沒有吃的。荊州雖然沒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良好治安,不過這一路下來,也平平安安的,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賢弟,阿福這身子骨,可是要好好練練。」

    王猛現在看曹朋的眼神兒,明顯和以前不一樣。

    這孩子,已不是普通的孩子,那可是連元安先生都敢批駁的神童,將來肯定是會有大作為的。

    自己這半輩子漂泊,當過反賊,殺過人……

    但總體而言,也沒做過什麼大事情。也許這輩子,就得要這麼窩窩囊囊的過去了!自己到無所謂,可王猛卻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和自已走同樣的路。要說武藝?王猛也清楚自己的本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蕩。對付七八個普通人不在話下,可要遇到高手,恐怕凶多吉少。

    現在,曹朋讓他看到了另一個希望。

    如果曹朋將來能起來,作為他兄弟的王買,也定能受益。

    咱們也不能說王猛這個人現實!人嘛,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個好奔頭。

    而王買很明顯,頗有些唯曹朋馬首是瞻的意思。他功夫雖好,可頭腦卻不是很清楚。如果沒有個明白人領路,恐怕日後即便是出頭,成就也是有限……

    其實,曹朋並不知道,王買在歷史上,還真是出人頭地,並留下了名號。

    不過他出頭的時候,有些晚了!

    以近七十的高齡,隨鍾會征伐蜀漢,以先鋒之職,和參軍皇甫闓從涪南殺出,直取成都……

    但也僅止於此,甚至沒有其他的記載。

    從這個角度而言,王猛倒也不是瞎操心:王買這一生,曲折而艱難!

    「阿福,你得多吃些,否則哪能長力氣?」

    看著病怏怏,瘦弱的曹朋,王猛就不由得感到心急。

    再看看自家寶貝兒子,兩張大餅,半隻兔子都已經入腹了,還猶自不停口。

    曹汲其實也頭疼,他這會兒也看出來了,自家寶貝兒子,那不是普通人,是他一家人的希望所在。

    「朋兒,多吃一些!」

    曹朋心裡發苦……他何嘗不想多吃一點,可真的是吃不下!

    他這副身體,的確太差了。

    想要調養過來,恐怕不是一時半會能見效的事情。

    這路漫漫兮,還得求索好長時間……萬里長征連第一步還沒邁出,我還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好啦,休息好了咱們出發!」

    也許是兒子為曹汲增添了信心,他說起話來,底氣也變得足了。

    「咱們今天就別歇著了……趕一趕,明天天亮就可以到達鄧村。有什麼事,到了鄧村再說。」

    王猛自然同意,張氏也沒什麼意見。

    於是大家登上馬車,王猛和曹汲負責趕車,張氏帶著兩個孩子,在車廂裡休息。

    王買沒什麼心事,所以上車後不久,便張著嘴巴,打著鼾聲,呼呼大睡。可曹朋心裡卻有事!也不知到了鄧村以後,會是個什麼樣子?還有,他還要把丟棄多年的功夫,重新拾起來……

    也不知留給自己的時間,還有多少?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15 PM

第013章 姐姐

    在今河南新野境內,有一條南北流向的河流,名為溧河。

    但在東漢末年,溧河又稱之為棘水,是南陽郡治下極為重要的一條河流。戰國時期,棘水是秦楚界河。楚懷王二十五年,秦楚兩國舉行黃棘會盟,並從此使秦楚兩國,相安多年……

    棘水東側,有一座縣城。

    在古代,日出東方,故稱之為陽。

    縣城在棘水之陽,所以就叫做棘陽。秦滅楚國之後,棘陽就歸入南陽郡治下,屬荊州領地。

    鄧村,位於棘陽縣城外。

    坐落在棘水河畔,一千八百年後,這裡又被叫做張樓村,距離黃棘咫尺之遙。

    鄧村不大,居住在村子裡的人,六成姓鄧。餘者大都是鄧氏親眷,也算得上是一個家族的成員。

    就荊州而言,鄧村不足為道。

    但是在棘陽縣,小小的鄧村,無疑是第一大族。

    當代族長之子鄧濟,如今是荊州牧劉表麾下大將,駐守新野縣城,同時還兼顧著棘陽的安危。建忠將軍張繡佔領宛城之前,鄧濟是劉表防範曹操的第一道屏障。不過現在,這道屏障由張繡擔當。

    建安元年十二月初八,一輛馬車踏著黎明的晨光,緩緩駛入鄧村。

    駕車的是兩個彪形大漢,看上去孔武有力,頗令人畏懼。那馬車上沾滿了灰塵泥水,一看就知道,是經過長途跋涉而來。鄧村人一個個好奇的探出頭來……倒也不是出於警惕之心,更多的是好奇,這馬車究竟要去哪裡?村子這麼大,有馬車的家庭,其實也不過四五家而已。

    這車上坐著的,又是什麼人?

    「咦,他們這似乎是要去鄧老三的家?」

    「老三?不是吧,那個窩囊廢能有這樣的親戚?你看拉車的那匹馬,就算是鄧老爺家裡,也沒幾匹能比得上。這年頭,能用這麼好的馬拉車,來頭肯定不小,說不定只是過去問路!」

    「說的也是!」

    一個村婦嘀咕道:「如果鄧老三真有這樣的親戚,也不可能被鄧才收拾的那麼慘……聽說,已經三天沒回家了。整天裡呆在衙門裡,累得好像狗一樣,依我看啊,肯定不是找鄧老三。」

    「……鄧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好歹鄧稷也是他兄弟,他這麼整老三,哪兒還有半點兄弟情誼?你們說,族長為什麼也不管管?」

    「管什麼管,你沒聽說嘛,鄧才娘家的表妹,如今成了蒯家的媳婦。

    蒯家是什麼來頭?就算是鄧將軍見到了蒯家的人,也得退避三舍……你們說,鄧老爺敢出頭嗎?」

    「什麼媳婦,不就是蒯家一個旁支的三房嘛……」

    「三房也是媳婦,反正鄧才現在可了不得,聽說他老娘正琢磨著讓他去襄陽做事,又豈是鄧稷可以相提並論?」

    一時間,人們議論紛紛。

    也就是在這議論聲中,馬車在一個小院門口停下。

    「阿楠在家嗎?阿楠,在家嗎?」

    駕車的黑粗漢子從馬車上跳下來,在小院門口大聲呼喊。

    片刻後,只見院子裡的小屋,吱紐一聲開了一道縫,一個髮髻蓬鬆,面色蒼白的婦人探出頭來。

    「爹?」

    婦人看見黑漢,頓時呆愣住了。

    她連忙打開房門,驚喜的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喊著:「爹,你怎麼來了?王伯伯,你也來了?」

    眨眼間,她就來到院門後,打開柴扉。

    可一走出來,婦人又愣了一下。

    只見一個三旬婦人,在兩個少年的攙扶下,緩緩從馬車中走出……

    「娘?阿福?」

    ——————————————————————————————

    馬車上的人,正是曹汲一家。

    當曹汲乍見到眼前這婦人的時候,也愣住了!

    這真的是他的女兒嗎?

    曹汲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在他的記憶裡,女兒曹楠雖不能說是傾城傾國的美人兒,但也頗有姿色。可眼前的婦人,卻蓬頭垢面的好像個鄉下女子,實在無法讓他和記憶中的女兒聯繫一起。

    曹朋也在偷偷打量從院子裡走出來的婦人。

    記憶裡,姐姐似乎雖然比他大一些,但也似乎只有十八歲的模樣。

    可眼前這女子,看上去蒼老的很。氣色也不是很好,加之衣裝有些襤褸,更顯得有些衰老。

    死鬼曹朋的記憶中,曹楠的生活條件,好像很不錯。

    但看這樣子,似乎也不太好……

    不過,張氏還是一眼就認出,眼前女子是誰。

    「阿楠,你怎麼……」

    「娘,真的是你啊!」曹楠興奮極了,跑過來一把摟住了張氏,臉上燦爛的笑容,讓她似乎一下子變得年輕許多,「娘,你怎麼來了?我聽說阿福生病了,還說過些日子回去探望呢。」

    這個時候的曹楠,好像有些十八歲少女的樣子了。

    「我和你爹……來看看你!」

    張氏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說出來投奔的話語。

    不過曹楠顯然是個聰明女子,一下子看出父母似乎有難處,連忙側身相讓道:「爹,娘,王伯伯,進屋說話吧……虎頭,長這麼高了啊!阿福……怎麼見到我,連個招呼也不打呢?」

    「呃……姐姐!」

    曹朋撓撓頭,有些彆扭的喚了一聲。

    讓他叫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姐姐,哪怕這個女孩子已經為人婦,他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其實,何止是叫姐姐不習慣。

    當初剛醒來的時候,他連曹汲和張氏也叫的不習慣。

    王猛趕著車,進了院子。

    曹楠則一臉興奮,同時又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那輛馬車。

    東漢時,這馬車可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擁有,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乘坐。

    曹楠的丈夫鄧稷,也是官府中人。

    可每天還是要腿著走去縣城,甚至連牛車都做不得。

    不過,曹楠心裡也奇怪:爹娘哪兒來的錢,買得這等好車仗?

    曹楠的住處,並不是很大。

    看上去,似乎和曹汲夫婦在中陽鎮的房子差不多大小。

    一下子也做不來那麼多人,王猛父子索性也不進去,從井裡面打了清水,在院子裡清洗車仗。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曹汲夫婦相視一眼,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由曹汲開口道:「阿楠,我們來,是投奔你和叔孫。」

    叔孫,是鄧稷的表字。

    因他在家行三,所以叫做叔孫。

    古人按照伯仲叔季來排列大小,在當時來說,也是一種方便辨認的方法。

    曹楠聞聽一怔,驚道:「爹,娘……莫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這事啊,說來話長。」

    面對女兒,曹汲夫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一五一十的把經過講述了一遍。

    「你兄弟說,中陽鎮呆不下去了,不如來棘陽找姐姐。我們想著,也是這麼個道理……你王伯伯為了你娘而受牽連,所以和我們一起過來。當然了,如果為難的話,那就算了!」

    曹汲當然不會把曹朋在中陽鎮殺人的事情告訴曹楠。

    而曹朋呢,則坐在張氏旁邊,靜靜的看著姐姐。從曹楠臉上的表情,他知道姐姐真的有些為難。

    曹楠想了想,輕聲說:「爹,這件事要早些時候,倒也不難。

    只是如今棘陽縣剛換了縣令,叔孫那邊……爹,娘,女兒也不瞞你們。叔孫和他大哥鄧才關係一直不太好。此前棘陽縣令挺器重叔孫,鄧才因此而心生嫉妒。叔孫和鄧才雖說是一家人,可鄧才他娘是大房,加之鄧才的表妹有嫁進了蒯家,如今氣焰正熾。新任縣令是蒯家子弟,自然與鄧才相親……那鄧才如今成了叔孫的上司,整日刁難他,已有三天不讓他休息。

    要不這樣,你們先在這裡住下。

    等晚上叔孫回來,我和他商量商量……雖說他如今比不得從前,但想來也是可以幫上忙的。」

    「若如此……」

    張氏看著女兒那憔悴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心痛。

    「他爹,要不咱們等等看?」

    曹汲點點頭,「好吧,那就等等看。」

    「娘,你們先歇著。這一路辛苦,想必也餓了,我這就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

    曹楠是個孝順的女子,先讓曹汲等人安頓下來後,提著籃子往外走。

    她也知道,曹汲也好,王猛也罷,食量很大。家裡雖有些存糧,可根本不夠這些人食用……

    「娘,阿姐似乎也不太好過啊。」

    曹汲夫婦相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曹楠的日子不太好過,他夫婦也能感覺出來。

    「要是這樣子的話,也別為難叔孫了。

    他在官府也難做,要是因為咱們的事情,再丟了活計,我這心裡面,怕是會更加難過吧。」

    「他王大哥,你有什麼主意?」

    王猛這時候走進房間,聽張氏開口詢問,也有些犯難。

    「其實,我父子倒好對付……實在不行的話,我帶著虎頭去找我昔日弟兄。可你們……要實在不行,咱們去襄陽?只是襄陽那邊沒什麼親朋故舊,就算是去了,也不容易立足啊。」

    一時間,眾人都犯了難。

    不過沉默了片刻之後,王買突然道:「阿福,你有什麼主意嗎?」

    對啊,曹朋可是一直都沒說話呢!

    曹汲王猛等人的目光,一下子凝聚在了曹朋的身上。

    曹朋苦笑一聲:我連中陽鎮都沒有走出去過,又怎可能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咳嗽一聲,正準備說話。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婦人從外面跑進來,大呼小叫道:「不好了,叔孫渾家在村口被人打了!」

    「什麼?」

    曹汲和王猛一聽,立刻長身而起。

    「是哪個這麼張狂,竟敢欺負我家阿楠?」

    說著間,兩個彪形大漢,如同兩頭瘋虎一樣,一下子衝出了房門……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17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2:18 PM 編輯

第014章 鹿門弟子

    曹朋記憶裡的姐姐,是個很溫柔,很賢淑的女子。

    在她的身上,似乎有著典型的傳統中國女人的特點。吃苦耐勞,勤儉節約……在死鬼曹朋殘留的記憶碎片中,曹楠很少和人紅臉。即便有時候吃了虧,她也不會和人爭吵,是個很善良的女人。

    「娘,你別急,姐姐不會有事的。」

    見張氏六神無主,曹朋連忙過來勸慰。

    同時,他抬頭向那報信的婦人看去,就見那婦人並沒有離開,而是好奇的打量著院子裡的馬車。

    她年紀大約在三十左右,和母親張氏差不太多。

    衣著也很樸素,不過很乾淨……

    「大嬸,還沒請教您,尊姓大名?」

    婦人一怔,連忙回答說:「什麼尊姓大名,我姓洪,是鄧巨業的家裡人,莊子上的人都叫我洪娘子。」

    紅娘子?

    曹朋心裡面啞然失笑。

    不過臉上還是表現的很恭敬,拱手一揖道:「多謝洪家嬸子來報信。」

    鄧巨業是誰?

    曹朋從沒有聽說過,也不可能知道。

    但想來這鄧巨業應該是鄧村的族人,地位也不會太高。

    洪娘子連忙客套說:「舉手之勞,那值得一個『謝』字。曹娘子是個好姑娘,平時對我們也很和善,我們有個什麼困難,她都會盡力幫忙。唉,如果不是……對了,還沒請問你們是……」

    「曹楠是我姐姐!」

    曹朋微微一笑,而後話鋒一轉,「我姐姐被什麼人打了?」

    洪娘子也是個人精,既然留在這裡,也猜到這屋子裡的人,肯定會問她事情的緣由。

    只是她沒想到,那兩個黑粗漢子一聽曹楠被打,就立刻發了狂。原以為會是屋子裡的女人詢問,可誰知道居然是一個看上去瘦小羸弱的少年站出來說話。而另一個魁梧少年,則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唉,還不是那鄧才媳婦?」

    「哦?」

    「既然你們是曹娘子的家人,那就算不得外人。想來你們也知道,叔孫兄弟和他哥哥鄧才鄧伯孫,關係一直很緊張。以前叔孫兄弟被王主簿器重,所以壓了鄧才一頭。那鄧才一直懷恨在心,總是和叔孫兄弟為難……如今,王主編被調去了襄陽,縣令也換了別人。新來的縣令,據說是蒯家子弟。而那鄧才和蒯家又有些關聯,自然會多了幾分照顧……鄧才好不容易得志,自然不會放過叔孫兄弟……

    鄧才的媳婦,是個凶悍女子。

    以前叔孫兄弟得意的時候,就經常找曹娘子的不是。

    如今鄧才得勢,他的媳婦就更不肯饒人。曹娘子剛才在村口買東西,不小心擋了她的路,她就破口大罵。曹娘子也是被罵的凶了,所以還了兩句嘴,沒想到那凶婦抬手就打,還把曹娘子推倒在地。」

    「那婆娘欺人太甚!」

    洪娘子話音未落,王買已暴跳如雷。

    他怒吼一聲,邁步就要往外走。

    曹朋連忙開口道:「虎頭哥,站住。」

    「阿福,那婆娘竟敢如此欺負楠姐姐,我定不與她善罷甘休。」

    「那是我姐姐,這件事讓我來處理……」

    還別說,王買平日裡誰的帳也不買,可現在,對曹朋是言聽計從。

    「洪家嬸子,那三老又怎麼說?」

    鄧村的三老,就是鄧村的族長,也就是新野大將鄧濟的父親。

    聽曹朋詢問這件事,洪娘子也有些猶豫。

    見屋子裡沒旁人,她輕聲道:「老太公自然是有些不滿……可那鄧才如今搭上了蒯家,連大公子都要忌憚幾分。所以,老太公也只能裝聾作啞。小兄弟啊,要我說,這件事能忍則忍吧。」

    「那就是說,老太公也不滿鄧伯孫?」

    「哦,我可什麼都沒說。」

    洪娘子一個七竅玲瓏心,絕不會把話說的太清楚。

    趁著這說話的功夫,曹汲和王猛背著曹楠回來了……

    「我的兒……阿楠這是怎麼了?」

    張氏一見曹楠昏迷不醒,頓時著了慌。

    「我不知道,剛才我和大哥趕過去,就見阿楠倒地昏迷不醒。」

    「這,這可怎麼辦?」

    張氏頓時沒了分寸,曹汲王猛,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曹朋問道:「洪家嬸子,敢問這村裡,可有醫生?」

    「啊,這村子裡那裡有什麼醫生?若是有個什麼事情,我們都是去縣城裡請醫生前來。只是,這費用……」

    「花費不成問題。」

    曹朋很沉穩的笑了笑,而後道:「王伯伯,煩勞你辛苦一趟,備好車子,咱們這就去縣城。」

    「好嘞!」

    王猛連忙答應一聲,出去備車。

    曹朋又從張氏那裡要了些五銖錢,遞給洪娘子。

    「洪家嬸子,我們這裡人生地不熟,所以還要麻煩您一趟。」

    洪娘子眼睛一亮,手疾眼快,把那幾十枚五銖錢就收在袖子裡,「這算得什麼?鄉里鄉親,也是應該的。」

    「爹,娘,你們在這裡照看姐姐。

    虎頭哥,幫忙看著場子……萬一有人過來鬧事,你只管動手。只要不殺人,後果我來擔當。」

    曹汲夫婦倒是沒有在意,可洪娘子卻聽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曹娘子說過,她娘家人都是普通人,沒什麼權勢。可這少年……氣宇不凡,說起話來這個氣概,就算是老太公也比不得啊。看起來,曹娘子這家裡人,恐怕另有背景。否則的話,他一個小孩子,又哪來的這麼大的口氣?還有,看他們那輛馬車,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擁有……

    洪娘子在一剎那間,就有了打算。

    「洪家嬸子,進城之後,還有事相求。

    我別有去處,煩勞你走一趟,請醫生過去……車馬錢由我來出,若有大花銷,就請醫生等我回來。」

    「我省得,我省得!」

    在馬車上,洪娘子如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

    這麼寬敞的馬車,絕不是一般人能夠享用。就看那鋪在車上的白狼皮,洪娘子就知道來頭不小。

    她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子,那坐過這種好車?

    以至於在車上如坐針氈似地,甚至連白狼皮墊子都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弄髒了墊子……

    在棘陽城裡下了車,洪娘子目送馬車離去。

    她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沿著碎石鋪成的街道,急匆匆往裡面走。

    「阿福,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縣衙!」

    「啊?」

    王猛在車上嚇了一跳,有些疑惑的問道:「去縣衙幹什麼?」

    「當然是拜訪縣令嘍。」

    「拜訪……縣令?」

    王猛結結巴巴道:「阿福,咱們這樣子,怕是連縣衙都進不得。」

    曹朋掀開車簾,笑呵呵的說:「王伯伯,咱們進不去,可不代表,咱們車進不去……車廂上的標誌,可是鹿門山龐家的標誌。那位蒯縣令認不得咱們,難道還認不得這『鹿門尚書』?」

    司馬徽送給曹朋的馬車車廂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圖案。

    是一卷竹簡的形狀,上面標注有『尚書』兩字。一開始,曹朋也不知道這標誌是什麼意思,後來是在經過唐河鎮的時候,一個讀書人告訴他,這是鹿門山龐氏的標誌。龐氏三代,以著『尚書』而聞名。至龐季這一代,對尚書的理解,堪稱整個荊州的翹楚,無人可比擬。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荊襄士人尊稱龐季為『龐尚書』。

    這可不是什麼三省六部的尚書,而是荊襄士人對龐家的尊敬,也代表著他們是《尚書》的專家。

    王猛沒聽明白曹朋的意思,可是曹朋說的是自信滿滿,加之他對如今的曹朋也有那麼點崇拜,所以就沒再追問下去,揚鞭催馬,向縣衙行去。在來的路上,曹朋已經問過了洪娘子,縣衙的位置。所以王猛也沒費太多力氣,駕著馬車,逕自在棘陽縣的縣衙門口停了下來。



    ———————————————————————————————

    司馬徽送給曹朋的馬車車廂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圖案。

    是一卷竹簡的形狀,上面標注有『尚書』兩字。一開始,曹朋也不知道這標誌是什麼意思,後來是在經過唐河鎮的時候,一個讀書人告訴他,這是鹿門山龐氏的標誌。龐氏三代,以著『尚書』而聞名。至龐季這一代,對尚書的理解,堪稱整個荊州的翹楚,無人可比擬。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荊襄士人尊稱龐季為『龐尚書』。

    這可不是什麼三省六部的尚書,而是荊襄士人對龐家的尊敬,也代表著他們是《尚書》的專家。

    王猛沒聽明白曹朋的意思,可是曹朋說的是自信滿滿,加之他對如今的曹朋也有那麼點崇拜,所以就沒再追問下去,揚鞭催馬,向縣衙行去。在來的路上,曹朋已經問過了洪娘子,縣衙的位置。所以王猛也沒費太多力氣,駕著馬車,逕自在棘陽縣的縣衙門口停了下來。

    「還請通報,鹿門山弟子曹朋求見!」

    縣衙大門緊閉,裡面也好像沒有什麼人。

    不過在王猛這一聲高喝之後,大門後傳來一陣騷動。

    緊跟著,大門開啟,從裡面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敢問,可是鹿門山龐氏弟子?」

    荊襄世族頗多,與江東士族,並不一樣。

    所謂世家大族,大都是有著悠久的歷史傳承,其地位高高在上;而士族,則是相對於寒門庶族而言。

    蒯家,是世族!

    鄧家,不過是士族……

    這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

    世家大族,是聲望遍及朝野的顯赫家族。

    而士族,只是出現較平民相對高貴,享有一定特權的群體。

    如果是在江東,由於民夷雜處的緣故,所以士族還會擁有一定的私人武裝。不過在荊襄,這種私人武裝相對會弱小一些。在荊州治下,能與蒯家相提並論的世家大族並不算太多……如蔡家,如龐氏,都能夠與蒯家相持。而且,這些世家之間,關係盤根錯節,極為親近。

    蒯正,是蒯家的旁支。

    之所以能出任棘陽縣縣令一職,也是家族在背後出力的緣故。

    聞聽鹿門弟子前來拜訪,蒯正正在書房裡看書。他連忙把書放下,命人請鹿門弟子到客廳,而後整衣裝,前來相見。

    走進客廳,就見一個布衣少年,端坐在堂上。

    這少年的年紀不大,而且看上去頗為瘦弱,似乎有些病怏怏的。他的衣服也很樸素,一件洗得發白的棉袍子,絲毫無半分奢華之氣。不過在眉宇間,卻又透著一絲英氣,令蒯正也不得不多了小心。

    「他就是鹿門弟子?」

    管家輕聲道:「正是!」

    「可確認?」

    「已經確認……他坐的車子,有鹿門龐氏的標記。

    少爺可不要因他衣衫樸素,而生出怠慢之心。我聽人說,鹿門山門下要求極為嚴格,龐尚書能贈予其車仗,說明這個人定是鹿門核心弟子。若能與之交好,於少爺定大有裨益……」

    這管家,是蒯正的心腹。

    蒯正本來有些輕視之意,可聽管家這麼一說,也頓時收起怠慢之心,邁步走進大廳。

    而大廳裡,曹朋也早早起身。

    見蒯正進來,連忙上前一揖,「學生曹朋,見過縣令大人!」

    在中國古代,有稱呼上官為『大人』的習慣。不過這『大人』的含義有很多,所以東漢末年時,還為推行這樣的習慣。

    大人,可以稱世家豪門,也可以是對品德高尚之人的稱呼。

    曹朋並不清楚這裡面的區別,習慣性的口稱『大人』。卻不成想,正應了『大人』二字的含意。

    在蒯正耳中聽來,曹朋這是誇讚他……

    「啊,賢弟不必多禮。

    蒯龐兩家乃世交,你即是龐尚書弟子,說起來與我也是平輩。大人二字當不得,當不得啊!」

    蒯正上前還禮,言語間也是格外親切。

    曹朋又哪裡知道這一個稱呼裡面,還藏著許多講究?

    不過蒯正這樣子一親切,他這心裡面也就有了底兒。看起來,自己冒充龐門弟子,還算成功。

    他也知道,這樣子遲早會露餡。

    不過曹朋心裡另有計較:其一,蒯正未必會去鹿門山求證;其二,就算求證了,龐季說不定也會默許。畢竟司馬徽贈予他車仗,上面還有龐門的標記,從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龐季對他認可。

    車到山前必有路,如果真有一天露餡了,再想其他主意吧……

    兩人分賓主落座之後,蒯正問道:「賢弟師從何人?」

    你老師是大龐,還是小龐?

    「回兄長的話,小子也是在數日前與元安先生相識,在羊冊鎮聆聽先生教誨。

    當時德操先生也在……

    聽聞小子要來棘陽投親,龐師見小子身體不良於行,於是贈予車仗代步,還請兄長多關照一二。」

    曹朋回答的很模糊,也沒說他拜了龐季為師。

    只說是和龐季在途中相識,而後得了這車仗。可在蒯正聽來,又似乎是變了味道!司馬德操,那也是荊襄名士,同時還是曹朋拜師的證人。看起來,龐季對這個剛收下的弟子非常喜愛,否則也不會贈予車仗。

    慢著,他是來棘陽投親?

    那豈不是說,自己多了親近的機會?

    我在家裡並不得看重……但若是與龐門弟子親近,日後定然會多出許多機會。

    蒯正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

    「賢弟,你來棘陽投親?敢問,是投何人?」

    這連證明都不需要了,有龐季這塊牌子頂著,蒯正也懶得去追查曹朋的來歷。

    「回兄長的話,小子的姐夫,是鄧村人。

    因家鄉得罪了一些人,不得已舉家前來……呵呵,日後小子是兄長治下,還請多照應才是。」

    鄧村?

    那就更近了!

    蒯正於是笑道:「那是當然。

    不過賢弟來找我,怕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吧。」

    「兄長果然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小弟的心思……不瞞兄長,小弟今日前來,是要向兄長討要一人。」

    「找我要人?」

    蒯正更好奇了,問道:「不知賢弟是要什麼人?」

    曹朋蒼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一抹嫣紅。他似是很氣憤,握緊了拳頭,氣呼呼的說道:「家姐夫就在兄長府中效力,已有多日未曾回家。而家姐身子也不太康健……小弟今日才到棘陽,不想家姐與村中惡婦起了衝突,如今臥床不起。小弟只好冒昧前來,請姐夫回家照應。」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21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2:32 PM 編輯

第015章 誰比誰高貴(一)

    鄉村僻壤,村婦之間發生衝突,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兒。

    但是在馬英眼中,這卻是一樁奇恥大辱。鄧稷的媳婦見到她,居然理都不理……難道她還以為,現在和從前一樣嗎?她男人鄧稷已經不成了,早先的王主簿調走,鄧稷也就沒了靠山。而今的棘陽,是蒯家的天下。馬英的男人的娘家的小表妹,可是嫁給了蒯家人,自然揚眉吐氣。

    從蒯正出任縣令以後,便立刻委任鄧才為主簿。

    這也說明,蒯家很看重鄧才……就算是鄧將軍的老爹鄧老太公,如今見鄧才也是滿面笑容。

    鄧稷媳婦,憑什麼敢不理我?

    從公面上說,鄧才是鄧稷的上官,如今把鄧稷耍的生不如死。

    在私下裡講,鄧才是鄧稷的兄長,雖非一母所生,可這長幼有別。鄧稷媳婦見到馬英,就該恭恭敬敬的上來拜見。要知道,如今的老鄧家(單指鄧稷一支),做主的可是她相公鄧才。

    馬英是個心胸不大的女人,小門小戶的也沒什麼見識。

    此前,鄧稷因才華出眾,而被棘陽主簿王威所看重,一直壓著鄧才一頭。

    別看是一父所出,鄧稷和鄧才的性子完全不一樣。在老一輩兒的眼裡,也是更看重鄧稷一些。

    這也讓鄧才夫婦對鄧稷,更是恨之入骨。

    現在情況顛倒過來了,鄧才當家作主,馬英也隨即變得囂張起來。

    早上出門,聽說有一輛馬車駛入鄧稷家裡,馬英就覺得心裡不太舒服。不成想後來遇到了曹楠,當時曹楠拎著東西急著回家,也沒有看見馬英。這讓馬英覺得:你家不就是來了一輛馬車嗎?還不知道是什麼來歷……可這鄧村,如今是鄧才做主,你竟然敢對我視而不見?

    於是馬英故意和曹楠撞在一起,而後尋曹楠的不是。

    也不知道是因為娘家人來了,讓曹楠多了些底氣的緣故,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平時不喜和人爭吵的曹楠,忍不住爭辯了兩句,一下子激怒了馬英。她上前就動手,曹楠一個弱女子又豈是這悍婦的對手。兩人爭吵之中,曹楠被馬英推翻在地,也不知怎地就一下子昏了過去。

    馬英當時也是被嚇住了,連忙跑回了家。

    可回到家以後,馬英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解氣。

    那賤婦居然敢裝死嚇我!

    她自認沒使什麼力氣,曹楠昏過去,那一定是裝出來的。

    偏偏自己又真被嚇到了,以至於慌慌張張的跑回家裡……若傳揚出去,豈不是落人的笑柄?

    不行,這件事不算完!

    時寒冬臘月,屋外雖陽光明媚,卻依舊寒冷。

    馬英坐在堂上,越想就越覺得窩囊。

    不行,這件事情不算完……就算她曹楠家裡來了人,也不過是一幫子賤民而已。我這時候若是退讓了,日後豈不是要被村裡人笑話?不行,得再收拾她一下才行,否則必是顏面無存。

    「大姐,在家做好大事情?」

    正思忖著,門外忽有人說話。緊跟著,一個裹著棉袍的青年邁步進來。這青年個頭不高,看上去很結實。只是白森森的臉,氣色不是太好。一雙細眉,三角眼,眼珠子滴溜溜打轉。

    馬英一見這青年,頓時笑了。

    「兄弟,你怎麼來了?」

    青年名叫馬玉,是馬英的兄弟。平時就在縣城裡轉悠,是棘陽縣出了名的青皮。練過幾天把式,加之有一膀子力氣。如今鄧才又得了勢,自然更沒人敢去招惹……在鄧村,馬玉也是出了名混子。手底下有一幫好吃懶做的傢伙跟隨,平日裡橫行霸道,也算是鄧村一大禍害。

    不過,馬英馬玉姐弟之間的關係很好。

    所以馬玉也是鄧家的常客,時不時過來坐坐,還會帶些禮物。

    馬玉走進廳堂,很隨意的坐在馬英的下首。

    「大姐,我今兒個來,是求您一樁事。」

    「什麼事?」

    「姐夫如今也算是棘陽的一號人物,新來的縣令對他也很器重,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馬玉說話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可大姐,你看我現在……我是想請你和姐夫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在縣衙裡幫忙找個事情做。我這也老大不小,總在縣城裡晃蕩,不是個事兒啊。」

    馬玉今年也二十出頭了,連個媳婦都沒有。

    馬英這心裡也有點著急,她姐弟是外鄉人,算不得棘陽本地人,更要相互扶持。

    如果能把馬玉弄進衙門裡面做事,鄧才也能有個幫手不是?而且對外面說的時候,也好開口。

    為官府做事,和游手好閒,可是天壤之別。

    馬英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下來。

    「大姐,我剛才進來,怎麼覺得你不高興?」

    馬玉解決了一樁心事,立刻輕鬆下來,看似很隨意的問了一句。

    哪知這一問,正問到了馬英的心坎上。

    她歎了一口氣,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而後道:「兄弟,大姐正琢磨這事兒呢。那狐媚子平日裡就喜歡裝腔作勢,這一回又在我面前裝死,我如果不教訓她,日後誰還服氣我?

    你哥哥現在是得了勢,可你也知道,這村子裡看他不過的人,實在太多……

    我得借這個事兒,給村裡人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咱姐弟不是好欺負的,以後少來招惹咱們。」

    馬玉聞聽,不由得笑了,「我當是多大的事情,不就是教訓那女人嗎?

    大姐你只管放心,這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一定弄的妥妥當當,讓那些人不敢小覷了咱姐弟。」

    「兄弟,就這麼找上門去,會不會太招搖了?」

    馬玉哈哈大笑,「大姐,我不會讓人拿到姐夫的把柄……總之,這件事你別管了,我來處理。」

    馬英立刻放下心來。

    她對自己這兄弟倒是有信心,別看平時不務正業,卻是個有心思的人。

    「我這裡有一貫錢,你先拿去用。

    若是不夠了,再來找我要……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馬玉點頭,拿了錢就走了。

    他倒是沒立刻動手,而是召集了一幫子村裡的閒漢,先問了問情況。

    曹楠已經醒了,但還有些虛弱。

    聽說還讓人去縣城裡請醫生過來,馬玉不禁冷笑一聲:請醫生來?正好,可以救你的小命!

    「他家裡還有什麼人?」

    「哦,只剩下一個壯漢,還有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孩兒。

    聽說是曹娘子的爹娘……晌午一起來的馬車,先前已經走了。這時候曹娘子家裡,也沒旁人。」

    「正好,讓她一家曉得咱們的厲害!」

    馬玉帶著七八個閒漢,氣勢洶洶的往曹楠家走去。

    這一路上,馬玉還囂張的叫喊道:「去找那曹娘子,把我大姐的簪子要回來……我大姐的簪子,可是赤金打造,值十貫錢呢。今兒個和曹娘子見面後,就不見了蹤影,定是她偷去了!」

    村子裡的人一見這架勢,忙遠遠躲開。

    可私下裡還是有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鄧才家的,是越來越不像話。

    這不是欺負人嗎?曹娘子是什麼人,大家都清楚,怎可能偷什麼簪子?定是他們栽贓陷害。」

    「那也未必!馬大娘子現在不同往日,晌午時她確實和曹娘子吵架,說不定就是那個時候……」

    「都閉嘴吧,都閉嘴!這件事,咱們管不得。趕快去通知老太公,請老太公出面,別把事情鬧大了!」

    「就是就是,請老太公出面吧。」

    「可我剛才看見老太公去了縣城,這會兒應該不在家吧。」

    「那如何是好?」

    「……」

    就在這竊竊私語中,馬玉一行人已來到了曹楠家門口。

    馬玉也不客氣,上前一腳把門踹開,厲聲喝道:「曹娘子,快還我大姐的簪子來!」

    曹楠這會兒剛剛醒來,氣色很差。

    聽到門外一陣喧嘩,她疑惑的向外看去。

    張氏說:「孩兒他爹,你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曹汲答應一聲,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旁王買也跟著走出房門,不過在出去的一剎那,他順手從屋簷下抄起一根棍子,緊隨曹汲之後。

    「你們是什麼人?」

    曹汲走出來,就看見馬玉等人堵在門口。

    要說的話,曹汲人高馬大,加之常年打鐵,體格粗壯,看上去非常威武。

    可骨子裡卻是個本份人!

    什麼是本份人?

    說白一點,就是膽小怕事……有點小男人的意思。

    這會兒王猛和曹朋都不在家,看這麼多人堵在家門口,曹汲心裡面也有些發慌。

    馬玉雖沒有曹汲那般雄壯,可常年在縣城裡廝混,這膽氣卻大過曹汲,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你這黑廝,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東西?」

    馬玉指著曹汲破口大罵,「老子今天是來抓賊,識相的就滾一邊去,否則老子連你一起教訓。」

    「抓賊?」

    「曹娘子偷了我大姐的簪子,我前來討要。」

    「你胡說……」

    曹楠這時候在張氏的攙扶下,從屋子裡走出來。

    聞聽馬玉栽贓,頓時急怒不已,大聲道:「馬棒子,你休要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偷了大嫂的簪子?」

    馬棒子,是馬玉的諢號。

    馬玉見曹楠出來了,嘿嘿冷笑,「曹娘子,你晌午是和我大姐在村口爭執。

    我大姐大人大量,沒有和你計較……可有人卻見到,你裝昏的時候,偷走了我大姐的簪子。」

    「沒錯,我可以證明!」

    一個閒漢站出來,昂著脖子大聲說道:「曹娘子,你是個聰明人。

    我親眼看見你偷走了大娘子的簪子……聽我一句勸,大家是一家人。你把簪子交出來,大娘子也不會為難你。若是不然,大娘子如果報了官,到時候你吃罪不起不說,還會連累三哥。」

    「就是,就是,交出來……」

    曹楠那麼溫順的性子,聽這些閒漢血口噴人,也不禁氣得臉發白,身子發顫。

    曹汲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對方那麼多人,連聲道:「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他若是軟弱,馬玉就越是張狂。

    「黑廝,你再不滾開,老子就收拾你!」

    他話音未落,從曹汲身後呼的竄出一個人影。

    手中一根嬰兒拳頭粗細的棍子,掄起來呼的就砸向馬玉。

    「我操你祖宗!」

    王買厲聲吼道:「敢欺負阿楠姐姐,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這王買年紀雖小,可脾氣比王猛還要暴躁。

    小時候,曹楠對他也非常照顧,有什麼好吃的,給曹朋一份,也會給王買一份。在王買心裡,曹楠如同他親姐姐一樣。加之曹朋走之前說了:有人敢來鬧事,只管動手,不出人命就行。

    他從小隨王猛習武,雖算不得上乘,但也非同尋常。

    等閒人,兩三個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眼見馬玉上門欺負人不說,還誣陷阿楠姐姐,王買可忍不住了。

    曹汲不知所措,但王買卻渾身是膽。

    他跳出來,一棍子砸向馬玉。馬玉正囂張的叫喊,忽然間王買衝過來,嚇得他連忙躲閃……

    棍子擦著他肩膀落下,砰的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王買趁勢滑步向前,大棍掄起,一招橫掃千軍,「阿福說了,敢上門鬧事者,殺無赦!」

    馬玉還沒站穩,那棍子掛著風聲就橫掃過來。

    也是他練過幾天武藝,身手也比較靈活。連忙縱身後撤……棍子貼著他衣服,嘶啦一聲就把棉袍扯下一塊來。如果馬玉手腳慢那麼一點,說不定王買這一棍,就打得他骨斷筋折……

    「你他娘的找死!」

    馬玉是個青皮,那吃過這種虧。

    反手從一個閒漢手裡搶過一根短棍,墊步就衝向王買。

    「給我往死裡打!」

    閒漢們齊聲喊喝,一擁而上。

    王買大棍掄起,左封右擋……

    「別打了,別打了!有什麼話,好好說!」

    曹汲也亂了分寸,連聲呼喊。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誰又會聽他的勸阻。一不小心,被人用棍子打翻在地……而王買被馬玉帶著人圍在院子裡,也有些支持不住。他就算在厲害,畢竟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對付兩三個人沒問題,可馬玉這邊,有八九個之多……馬玉也是個練家子,堪堪抵住王買。這樣一來,王買就算是再厲害,也支撐不住。但即便是這樣子,王買還是將兩個閒漢,打翻在地。

    「曹汲,你還是不是男人!」

    眼看著王買吃虧,曹汲無所作為,張氏怒了!

    「中陽鎮的時候,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是朋兒為我出了這口惡氣。

    如今人家都欺負到咱閨女門上了,你竟然還是這窩囊德行……我怎麼找了你這種窩囊廢?

    阿楠,你給我閃開,老娘今天和他們拼了!」

    張氏說著話,推開曹楠,從屋簷下拿起一支鋤頭,就衝了上去。

    「嬸子,小心!」

    王買大聲呼喊,只見一個閒漢掄起棍子,就朝張氏砸去。

    他本來就有點擋不住,這一分心,立刻被馬玉抓住破綻,一記窩心腳,狠狠踹在王買胸口。

    王買噗通一下子摔倒在地,棍子也飛出去老遠。

    一群閒漢衝上去,拳打腳踢……

    張氏從沒有打過架,憑著一股子勇氣衝上去,卻被閒漢一棍子夯翻。

    曹汲一旁爬起來,面頰一陣抽搐。

    突然間,他嘶聲一聲咆哮,「我和你們拼了!」

    從地上一把撿起了王買脫手的棍子,他衝上去,一棍子打在那閒漢的肩膀上。只聽卡嚓一聲,那閒漢的肩膀,被曹汲砸的粉碎。曹汲眼睛都紅了,上前一腳把閒漢踹翻在地上,大棍一順,撲稜稜一下子戳在閒漢的胸口……

    曹汲雖然老實,可也跟著王猛學了幾年功夫。

    他常年打鐵,論力氣,甚至比王猛還要大幾分。只是他性子老實,不喜歡和人爭鬥,所以時常被人欺負。但老實人發起火來,更加可怕……張氏的咒罵,還有那馬玉的張狂,以及女兒受到的欺辱,讓曹汲怒不可歇。他衝上去,眨眼間就撩翻了兩個人。和王買打倒的人不一樣,王買雖說身手好,可力氣還有些不足。哪怕是把人打翻,最多也就是傷了皮肉。

    可曹汲不同,他那一棍子下去,是準備往死裡弄。

    一個閒漢肩膀粉碎,另一個閒漢被戳中了胸窩,一口鮮血就噴出來,倒地再也站不起身。

    馬玉嚇了一跳,連忙棄了王買,衝向曹汲。

    曹汲老實歸老實,可真打起架來,可一點都不老實。身隨棍走,一個怪蟒翻身,啪的將一個閒漢撞飛出去。大棍順勢手中一橫,棍頭變成棍尾,棍尾變成棍頭,正戳在馬玉的肚子上。

    他這一棍子的力道,何等驚人!

    把馬玉直接就挑飛出去,噗通摔落塵埃之中,大口的往外吐血。

    一干閒漢也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眼見曹汲突然爆發如此驚人的戰鬥力,眨眼間己方四人或傷或殘,一個個頓時傻了眼睛……


    (註:馬玉,蜀國將領。三國誌中記載,隨諸葛亮出征曹魏,死於軍中。)




第016章 誰比誰高貴(二)

    從外貌上來看,鄧稷是個很敦厚的青年。

    個頭不高,大約在175公分上下,略顯得有些肥胖。圓乎乎的臉,眼睛也不大,但很有神兒。

    但也許是過度疲乏的原因,此時鄧稷的眼神看上去很空洞。

    臉色很不好看,有一種不健康的慘白。頭髮有些蓬亂,身上的黑色棉袍皺巴巴的,還有幾塊不太明顯的污漬。站在客廳裡,他恭恭敬敬的向蒯正行禮:「小吏鄧稷,拜見蒯縣令!」

    心裡面有些茫然,不明白蒯正突然把他找來,有什麼吩咐。

    按道理說,鄧稷雖然是蒯正的屬下,但和蒯正從來沒有過接觸。他本身也不是個善於鑽營,喜歡迎奉的人。不論什麼時候,都是兢兢業業的做好本份工作,其他的事情從不放在心上。

    本來,他正在縣衙的公房裡整理戶籍。

    由於縣令更換,這棘陽縣的戶籍資料必須呈報給新任縣令。

    東漢末年的戶籍管理,沒有後世那麼規範。特別是在經歷的太平道黃巾之亂以後,戶籍管理就變得格外鬆散。上一次整理戶籍,還是劉表剛到荊州的時候所做。此後棘陽縣令對此毫不重視,雖說縣丞王威對此很關注,可由於瑣事纏身,抽出太多精力,只好零星的整理。

    棘陽縣是個中縣,有人口一萬零三百戶,人口接近五萬。

    幾乎每一天,都會有生老病死的發生。幾年積累下來,突然間一下子要拿出來正確的統計,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加之鄧才又是刻意刁難,把幾年的東西一下子堆給鄧稷整理。鄧稷的確是很能幹,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立刻完成。算起來,他在縣衙已工作了三天多,甚至連回去換個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即便如此,他每天還要面臨鄧才的咄咄逼人。

    蒯正看到鄧稷,也是一愣。

    心裡面不免覺得奇怪,怎麼曹朋的姐夫看上去,如此狼狽?

    他似乎有些明白過味兒了……

    曹朋這是來問罪啊!

    當然了,蒯正倒也不是害怕曹朋。哪怕曹朋是龐季的弟子,甚至是龐季的兒子,他也不會畏懼。

    但是無緣無故的得罪一個人,終歸不是一樁美事。

    再說了,曹朋並沒有當面問罪,言語間也顯得非常客套和謙讓。人家的姐姐在家裡和人發生衝突,他過來接姐夫回去,倒也是人之常情。可問題是,鄧稷在他的手下做事,卻成了這副模樣。傳揚出去,於臉面上也沒有光彩。蒯正還奇怪呢,這鄧稷究竟在公房裡幹什麼?

    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模樣,也不容易啊……

    本來蒯正打算把鄧稷叫過來,讓他和曹朋回去就是了。

    可現在,他也來了興趣,沉聲問道:「鄧稷,本縣初上任,諸事不清,還沒有來得及與你們見面。聽說你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不知是何原因?你若有困難,只管與本縣提出就是。」

    鄧稷兩眼無神,聞聽不由得一怔。

    「縣令不是要小吏整理出棘陽戶籍嗎?」

    蒯正點點頭說:「確有此事……不過我也沒有讓你三天不回家啊?」

    「回縣令的話,您吩咐必須在後日將戶籍整理成冊呈報上來,小吏才疏學淺,也唯有從旦通宵,以夜繼晝。」

    蒯正愕然道:「我何時要你後日呈報戶籍?」

    他說罷,似是對曹朋解釋道:「小兄上任以來,聽說棘陽縣戶籍數年未曾修整,故而命人整理……鄧稷,我說過,此事無需太著急,戶籍修整困難,可慢慢修整,又何時讓你後日呈報?」

    「啊?」

    鄧稷暈乎乎說:「可主簿說,這是您吩咐下來的……」

    「胡鬧!」

    蒯正一聽就惱了,臉一沉,「你是說,是鄧才吩咐你的嗎?」

    「正是。」

    「這潑才,怎能如此做事?」

    蒯正真有點生氣了!

    之所以啟用鄧才做他的主簿,還是他上任前,族人介紹。本想著自家族人介紹的人,想來就算沒大本事,也可以作為心腹。畢竟蒯家的根本不在棘陽,蒯正若沒個可用的人,也不好施展拳腳。但現在,鄧才卻讓他在鹿門弟子面前失了臉面……這傳出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賢弟,這件事……屬下人胡鬧,竟使得鄧兄受了牽連,還望賢弟海涵。」

    鄧稷這才留意到,在這廳堂上,除了蒯正之外,還坐著一個病怏怏,衣著樸素的少年。乍一看,鄧稷還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當初他迎娶曹楠的時候,曾見過曹朋。只是由於曹朋孤僻,所以也沒有太留意。這時候再一見,鄧稷卻又想不起來曹朋是誰。他也不可能往曹朋身上去想……畢竟自家媳婦娘家的情況他也知道,怎可能讓堂堂一縣縣令,待若上賓一般?

    哪知,那少年起身,看似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大兄又何必自責,這事情本來就和大兄無關,底下人胡鬧,回頭好生管教就是,別放在心上。」

    說著話,少年走到鄧稷跟前,拱手說道:「姐夫,咱們回家吧。」

    姐夫?

    鄧稷更加疑惑,盯著少年看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你……是阿福嗎?」

    「姐夫,你認不出我了嗎?」

    鄧稷吃驚的張大嘴巴,結結巴巴的說:「阿福,你怎麼在這裡?」

    曹朋笑了笑,「姐夫,這話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回去再說。

    姐姐今天和鄧才的媳婦起了衝突,受了點傷……你快點和我回去,我在路上慢慢和你解釋。」

    鄧稷真有些懵了!

    這還是自家那個孤僻難以親近的小舅子嗎?

    而一旁的蒯正聽到,也是一陣愕然。

    先前曹朋和他說,自家姐姐在村中與惡婦衝突。蒯正並沒有在意……在他看來,什麼惡婦之類的,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曹朋提出,他大可二話不說,幫曹朋出了這口惡氣。但若是這樣,蒯正說不定會小覷了曹朋。幸好,曹朋也沒有提起這件事,蒯正當然也不會去追問。

    可現在……

    鄧才,又是鄧才!

    「曹賢弟,你剛才說鄧才,是哪個鄧才?」

    曹朋故作愕然,回答道:「是鄧村的族人吧……大兄,我也是今日才到,說實話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呢。」

    蒯正臉陰沉著,向鄧稷看去。

    「鄧賢弟,鄧村有幾個鄧才?」

    「……呃,只有家兄一個。」

    「鄧才還是你兄長?」

    「正是……不過是同父異母所出。」

    古人常說『兄友弟恭』。這四個字,是孔聖人所留,也是品評一個人德行的重要依據。鄧才是鄧稷的兄長,卻處處刁難自家兄弟。看起來,與『兄友』二字是不沾邊了!倒是這鄧稷,溫良恭謙,說起話來也慢聲慢氣,頗有『弟恭』的味道。

    不經意間,蒯正對鄧稷的好感,是噌噌提高;同時對鄧才的感官,也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曹賢弟,你先和鄧稷回去吧。

    待令姐身體無恙之後,小兄在縣城裡為你接風……鄧稷,你這幾天現在家裡照顧曹娘子,不必急於回來做事。至於那戶籍,你就不要再管了,等你回來後,本縣另有要務托付與你。」

    「喏!」

    鄧稷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插手回答。

    曹朋站在旁邊,蒼白的臉上依舊是顯得格外平靜。

    從他來縣衙,和蒯正搭上話之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本來,若蒯正不問鄧稷的工作,他也會把話題扯到這上面去。沒想到蒯正倒也知事,自動提起,也省得他麻煩。

    這種世家子弟,最講面子。

    今天自己頂著龐季學生的帽子過來,給了蒯正面子。

    那麼蒯正也一定會,給足他面子……

    「姐夫,我們走吧。」

    說罷,曹朋向蒯正一拱手,「大人,小弟先行告辭。」

    曹朋帶著鄧稷走出廳堂,鄧稷仍有些發暈。

    他到現在還如同墮入雲霧之中,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小舅子,怎麼突然出現在棘陽?而且看剛才的架勢,蒯正和他似乎極為親熱。這些世家子的性子,鄧稷也有些瞭解。不是同等地位,他們可不會這樣子放下身段……距離上次見到曹朋,差不多隔了三四個月的時間。

    難道說,在這三四個月裡,小舅子成了氣候?

    鄧稷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曹朋身後跟著,不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縣衙大門口。

    「姐夫,王世父還認得嗎?」

    私下裡,曹朋可以稱呼王猛伯父;但是在場面上,卻要尊一聲『世父』。

    世父和伯伯的意思一樣,只是更加尊重。

    這裡是縣衙,曹朋的一言一行,都必須留意才行。

    鄧稷和王猛倒是很熟悉,立刻驚喜的喚道:「伯父,別來無恙。」

    「叔孫,你也沒變樣啊。」

    「伯父,你們今天這是……」

    「呵呵,這事說來話長,咱們先回去。

    你兄弟請了醫生,說不定這會兒也該到家裡了。先把這些事情處理好,然後咱們在好好聊。」

    鄧稷點點頭,抬腿就要上車。

    就在這時,只聽大門旁邊有人厲聲喝道:「鄧稷,你要去哪裡?」

    鄧稷愣了一下,扭頭看去,只見從縣衙旁邊的角門走出一個青年男子。那人的年紀看上去比鄧稷大一些,長的也有些連相。但最初有點薄,眼睛有些細長,鼻樑高挺,透著一股子刻薄寡恩的味道。

    「兄長……」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這裡是縣衙,不是家裡。

    在這裡,你得喚我的官位……真是沒禮數的東西,枉你也是讀書人,真真個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

    鄧稷臉一紅,氣息頓時變得有些急促。

    他強忍著怒氣,拱手道:「參見鄧主簿……」

    這青年,正是鄧稷的兄長,鄧才。

    只見他昂著脖子,一副冷傲模樣道:「鄧稷,你這是要去哪裡?」

    「回鄧主簿,小吏正要回家。」

    「回家?」鄧才小眼睛一瞪溜圓,厲聲喝道:「哪個准你回家?交給你的事情,你可做完?」

    鄧稷漲紅了臉,正要回答。

    卻聽縣衙大門裡傳來一個冷幽的聲音,「我讓他回家的,鄧主簿,你有什麼意見?」

    鄧才正趾高氣揚,頭也不回的罵道:「你又算什麼東西?我告訴你,不把公務做完,你休想回去。」

    說完,他才意識到剛才那句話,並非鄧稷所言。

    於是連忙回身看去。這一看,卻把個鄧才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弓著腰,結結巴巴道:「未知縣令在此,下官,下官……」

    蒯正邁步走出縣衙,冷冷凝視鄧才,好半天才陰森森擠出一句話來,「鄧主簿,你好大的官威!」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23 PM

第017章 誰比誰高貴(三)

    蒯正氣得手發抖,但表情卻非常平靜。

    這傢伙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之前他折騰鄧稷,在德行上已屬於下乘,讓蒯正有些不快。

    而今,這傢伙居然敢罵他!

    不管鄧才有沒有看見他,蒯正今天這個面子,是丟盡了。

    至少在蒯正眼中,事情就是如此。鄧才純屬無理取鬧,讓他毫無顏面可談。如果曹朋是個普通人,蒯正倒未必在意。可問題是,在蒯正眼裡,曹朋現在是龐季的門人,問題就變大了。

    日後傳出去,人們就會說他蒯正無識人之明。

    用個下人,居然還當面頂撞……

    鄧才也嚇傻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特別是蒯正那一句陰惻惻話說出口來,更令鄧才如墮冰窟般的寒冷。他這會兒還沒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好端端的蒯正就走出來,還幫著鄧稷說話?這件事,也太詭異了吧。

    這時候,曹朋開口了!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蒯正臉色一沉,「賢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曹朋笑嘻嘻的說:「大兄,你可是找了個好幫手……鄧主簿剛才攔著家姐夫,也是為了公務。大兄有這麼一個盡心盡責的幫手,以後掌管棘陽縣,定然輕而易舉,難道不值得恭賀嗎?」

    曹朋這句話,聽上去是為鄧才開脫,實際上卻暗藏殺機。

    蒯正眼中閃過一抹冷芒,臉上也旋即露出笑容。

    「賢弟說的不錯,若非賢弟,我險些錯怪了鄧才。」

    說罷,他轉身對著鄧才道:「鄧主簿,鄧稷是我讓他走的……他手裡的事情,先放一下,我另有安排。只是這戶籍整理,也的確是迫在眉睫。不如這樣,就交給鄧主簿來處理吧……

    恩,後日一早,一定要交給我。

    鄧主簿,這可是一樁大事,萬萬耽擱不得。如果耽擱了,可休怪本縣無情……另外,官署裡的其他人,我也有了安排。所以戶籍一事,就只能麻煩鄧主簿一人,鄧主簿不會推辭吧。」

    蒯正笑容燦爛,但在鄧才的眼中,卻顯得有些陰森。

    什麼是現世報?

    眼前這一幕,就是現世報!

    他用來折磨鄧稷的借口,如今卻落到了他的頭上。這就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鄧才剛才不出來趕盡殺絕的話,曹朋說不定還放他一馬。可既然他做得初一,那就別怪自己做十五。曹朋也知道,對這種人萬萬不能有半點憐惜。不踩便罷,要踩的話,往死裡踩。

    鄧稷似有些不忍,想要出來說情,但是被曹朋制止住了!

    「大兄公務繁忙,小弟就不打攪了……」

    「賢弟好走,莫忘了常來坐坐!」

    曹朋和蒯正拱手道別,看上去顯得那麼親熱。

    可這親熱究竟有多少是發自內心?恐怕連曹朋和蒯正自己,都說不太清楚。

    「姐夫,莫要打攪縣令大人辦公,家中還有事情,你我趕快回去吧。」

    曹朋說著話,拉著鄧稷就往車上走。

    也是巧了,今兒個這事情似乎都堆積到了一處。就在曹朋剛踏上車凳的一剎那,只聽遠處有人大聲呼喊,「叔孫,叔孫……快點回去吧,家裡出事了……馬玉帶著人打到你家門口了。」

    曹朋和鄧稷一怔,抬頭看去。

    只見洪娘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揮舞手臂。

    也幸虧這是東漢末年,人們也沒有裹腳的習慣。這洪娘子天生一雙大腳,跑起來也是飛快。

    縣衙門口,蒯正已經轉身準備回去,聽到喊聲也停下腳步。

    鄧稷臉色一邊,連忙迎著洪娘子過去,「嬸子,你怎麼來了?你剛才說,馬玉打到我家門口了?」

    洪娘子喘了口氣,偷眼看了看站在車旁的曹朋。

    「叔孫,我剛才請了醫生回去,準備給曹娘子診治。不成想一進村子,就聽人說馬玉帶著一群閒漢去你家生事……還說,你娘子偷了伯孫媳婦的簪子。我看情況不妙,就讓醫生在村口老六家歇著,然後跑來找你報信。你快點回去吧,你娘子一人在家,說不定會吃大虧!」

    鄧稷那張圓乎乎,略顯蒼白的圓臉,因憤怒而漲的通紅。

    他突然轉過身,手指已經站在縣衙門外,由不知所措的鄧才罵道:「鄧伯孫,你欺人太甚!」

    這也是個老實人,罵了一句之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曹朋冷聲道:「洪家嬸子,那馬玉又是什麼人?」

    「馬玉啊……就是大娘子的兄弟。平日裡在縣城裡晃蕩,是出了名的閒漢。」

    洪娘子毫不猶豫,大聲的回答曹朋的問題。

    她不認得蒯正,可是卻認得鄧才。鄧才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洪娘子一眼就看出端倪……

    曹娘子這個兄弟,可真不簡單啊!

    沒等洪娘子話音落下,曹朋呼的轉身,抬頭拱手向蒯正一揖。

    「此事,還請大兄做主!」

    如果只是簡單的刁難,曹朋不好開口,畢竟是人家公務上的事情。可現在,這已經不再是刁難的問題了!如果放在後世,馬玉的行為肯定已經觸犯了刑法,曹朋的口氣,自然變得嚴厲起來。

    蒯正的臉,陰晴不定!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可算是丟了老大的面子。

    要說,他應該怪罪曹朋。可蒯正也知道,這件事情和曹朋,還真沒什麼關係……

    眼睛瞇成一條線,蒯正冷冷的看了一眼鄧才,而後惡狠狠的說:「賢弟只管放心,此事本縣定給你一個交代。

    來人,立刻帶上人前往鄧村,將馬玉等一干登門鬧事的賊子給我拿下,聽候發落。」

    本來蒯正還想著給鄧才留一點面子。畢竟這鄧才和自家還有點關係,教訓他一下也就是了。可現在的問題是,鄧才太不給他面子。做出來的事情,簡直不是官府中人的作為,如同地痞流氓一樣。這讓素來自認高雅的蒯正,如何能受得了?索性狠下心來,決定公事公辦。

    鄧才這時候,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他也弄不清楚,怎麼一眨眼的功夫,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鄧稷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和縣令勾搭上了?那雙三角眼無意間從曹朋身上掃過,鄧才心裡一動,有些明白過來……也許,蒯正今天的變化,就是源自於這病怏怏的臭小子吧……

    「鄧才,還不給我滾回去做事,站在這裡,要我請你不成?」

    蒯正怎麼看鄧才,怎麼覺得不舒服,於是破口大罵。

    鄧才這才清醒過來,連忙躬身應命……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他那小舅子,灰溜溜的跑進縣衙。

    十幾個差役,很快便來到縣衙門外。

    由蒯正的老管家帶領,而後在洪娘子的引領下,匆匆離去。

    「賢弟,今天這是……」

    蒯正羞愧的朝著曹朋拱手。

    曹朋則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笑呵呵的一擺手,「大兄又何必自責?此事與大兄本無干係,原就是一群宵小作祟,大兄初來乍到,被人蒙蔽也在所難免……大兄不必將此事掛在心上,否則小弟以後,還真不太好意思登門拜訪了。小弟心急家中,就不再叨擾。大兄,告辭!」

    說著話,曹朋登上馬車。

    鄧稷也朝著蒯正行了一禮後,坐進車廂。

    王猛一抖韁繩,「駕!」

    馬車沿著大街飛馳而去,只留下蒯正一個人站在縣衙高台上,手捻頜下短鬚,面露沉思之色。

    ——————————————————————————————————

    「王伯伯,回去以後,還要煩勞你辛苦一趟。」

    坐在馬車裡,曹朋沒有理睬好奇的鄧稷,隔著車簾對王猛道:「這件事已經解決,咱們在這邊落戶,應該不成問題。現在的問題是,我今日冒用元安先生的名頭……你連夜動身,趕車前往襄陽,將車仗還給元安先生。見到元安先生,你就說,我非常感謝先生增車之恩。」

    王猛應了一聲,並沒有追問緣由。

    一旁鄧稷吃驚的問道:「阿福,你剛才所說的元安先生,可是鹿門二龐的元安先生嗎?」

    「正是!」

    「你認識元安先生?」

    曹朋看了一眼吃驚不已的鄧稷,點頭道:「我和爹娘來的路上,曾與元安先生和司馬德操有過一面之緣。」

    鄧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激動的說:「阿福,好福氣,好福氣啊……能與元安先生相識,你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

    曹朋沒好氣的道:「姐夫,元安先生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說。

    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多關心一下姐姐。你三天沒有回家,可知道姐姐在家裡,為你擔驚受怕?」

    他倒也不是對鄧稷有意見,只是覺得這個姐夫,實在是太老實了!

    被人欺負的好像狗一樣,居然連個屁都不敢放……如果今天不是自己過來,真不知道鄧稷會被鄧才折騰成什麼樣子。一想到姐姐那蒼白的臉,還有憔悴的形容,曹朋氣就不打一出來。

    「姐夫,你做人別那麼實在好不好?

    別人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就是一個狗屎胥吏嗎?能賺多少錢財?你又不是沒有門路,為什麼不去走走?就算你不想走這門路,大不了不干就是了,何必忍氣吞聲,受小人指使?」

    鄧稷愣住了,呆坐在白狼皮墊子上,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曹朋還不解氣,惡狠狠的罵道:「你看看你,做公務……吏員做到你這種地步,簡直丟死個人。姐姐性子柔順不說什麼,可你怎能忍得下去?那鄧才,也不過是靠著些狗屁關係勾搭上了縣令,你怕他什麼?這種事如果真的鬧開了,你了不起丟了事情,可那鄧才也不會好過。

    有些時候,你得學著強硬一點。

    不為其他的,只為我姐姐不被惡婦欺凌,不被人打到自家門口,你也得強硬一點……姐夫,你可是個純爺們兒。這種事換誰身上,都沒法子忍,我就不知道,你是怎麼忍下來的……」

    鄧稷臉通紅,雙手握成拳頭,身子輕輕顫抖。

    「夠了!」

    他突然大吼一聲,而後抱頭縮成一團。

    曹朋看了鄧稷一眼,沒有再說什麼。看得出來,鄧稷是深受刺激!有些話點到為止,想必這鄧稷,日後也能明白。吃虧就是享福?那是騙傻子的!孔老夫子還說,要以直報怨不是?

    馬車沿著崎嶇土路行駛,很快就到了鄧村。

    當曹朋等人在家門口停下來的時候,蒯正的人已經控制住了局面。

    不過,曹汲和王買都受傷不輕,特別是曹汲身上還沾著血,坐在房門口,半裸著膀子,由張氏包紮傷口。據洪娘子說,馬玉等人上門之後,激怒了曹汲和王買。雙方立刻火拚起來,曹汲仗著身強力壯,勉強獲勝。但畢竟是第一次和人動手,一不小心被人用刀子刺傷了胳膊。

    鄧稷的家門口,聚集了很多人。

    鄧村的村民們指指點點,看著那群蹲在牆根下的閒漢,竊竊私語。

    「老三家這一次,可是真硬氣啊!」

    「是啊,你看那個黑漢子,一個人對付這麼多人,可真是一條好漢……我聽說,那個人是曹娘子的父親?」

    「嗯,聽洪娘子說,好像是人家一家來投奔老三,沒想到遇到這種事。

    依我看,以後老三肯定能硬起來。就憑他那丈人這一身好把式,我估計這村子裡,沒人敢招惹他。」

    「那倒不一定,別忘了鄧老大還沒回來。

    那傢伙如今正得意呢!到時候真要刁難起來的話,吃虧的還是老三一家。」

    「你這個呆瓜,沒看到公人都來了嗎?

    我剛才聽洪娘子說,曹娘子的兄弟可是個有本事的人。在縣衙門口,把那鄧才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估計啊,定是曹娘子的兄弟出面,否則衙門裡怎可能為這點小事,就派人過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蒯正的管家走到曹朋跟前,非常恭敬的拱手道:「曹公子,這裡的事情已經平息了,小人這就把這些傢伙帶回去,等候縣令的發落。請公子放心,我家公子一定會重重處置,絕不會令他們快活。」

    曹朋一笑,「如此,煩勞老人家!」

    管家命公人把馬玉等一干閒漢捆綁起來,忽然間卻見人群一分,從外面衝進來一個壯實的女人。

    「你們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我家相公可是主簿,你們憑什麼隨便抓人?」

    管家眉頭一蹙,「她是誰?」

    「想必,是鄧主簿家的老馬子吧。」

    老馬子,是南陽郡地區的方言,老婆媳婦的意思。

    曹朋好歹也重生了二十多天,對一些方言,也能夠掌握。

    管家的臉,頓時沉下來。

    他剛要開口,卻見鄧稷從院子裡衝出來,到馬英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這惡婦,仗著鄧伯孫竟欺我至此?

    你平日裡辱我夫妻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這般狠毒,冤枉我愛妻偷你簪子?我告訴你,我鄧叔孫就算是窮死,餓死,也不會效宵小所為。你今日這般行徑,我定要稟明族長,討回公道。」

    這一巴掌,打得是格外響亮。

    馬英根本沒想到平日裡軟綿綿的鄧稷,居然敢打她?

    她捂著臉,驚恐的看著鄧稷。好半天反應過來,突然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哭喊道:「鄧叔孫,你這個下賤胚子,竟然敢打我?你有本事打死我!你要是不打,你就是個沒卵子的東西。」

    鄧稷憑著一時之氣衝上來,可是見馬英這種潑婦行徑,一下子懵了。

    曹朋突然道:「姐夫,既然這位大嬸兒求你打她,你又何必客氣?這裡的人都可以作證,是她要你打的……」

    「是啊,叔孫,我們都給你作證,是她求你打的。」

    馬英愣住了!

    不過她愣住了,鄧稷可沒有愣。

    聞聽曹朋開口,他二話不說,抬手又是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下去,立刻打的馬英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我長這麼大,從沒有聽人提過這麼過分的要求。這婆娘估計是個受虐狂,居然求著讓人打。」

    曹朋笑呵呵的對老管家說道。

    老管家雖然沒聽過『受虐狂』這樣的名詞,但也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連連點頭道:「是啊,這要求還真有些古怪,我也從沒聽說過,還有人求著別人打……呵呵,這是你們的私事,我就不插手了。不過公子還是注意些,鬧出人命可就不好說了。

    我還要回去覆命,公子若有閒暇,還望多多走動才是……」

    「一定,一定!」

    曹朋微笑著,目送老管家離去。

    馬英雖然有心阻攔,卻被發瘋了似地鄧稷擋住,拳打腳踢。

    她倒是個凶悍的女子,但畢竟只是個女人。鄧稷平時看上去文縐縐,一副很和氣的模樣。可這一發起狂來,如同瘋狗一樣。馬英被打得頭破血流,淒厲的高聲呼救。只可惜,她平日裡太過囂張,以至於這種時候,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攔。她那兄弟倒是想要過來解救,只可惜先被曹汲打傷,已經是有氣無力。現如今又被繩捆索綁,也只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曹朋送走老管家後,見事情差不多了。

    「王伯伯,把我姐夫攔住吧。」

    王猛正查看王買身上的傷勢,聽曹朋吩咐,立刻上前一把抱住了鄧稷。

    此時的馬英,已沒有了先前的凶悍。被鄧稷打得好像豬頭一樣,頭髮披散著,棉袍子也被撕扯的破爛不堪。

    「嘿,識相的,趕快滾!

    我告訴你,這鄧村要變天了……你家那狗才,已沒了氣候!這村子裡,上有族老族長,下有鄧將軍。往公面兒上說,蒯縣令是正經的父母官,勿論什麼時候,都輪不到你家那狗才作威作福。

    你若再鬧,我就殺了你!

    到時候,蒯縣令也不可能致我的罪,最多打我幾板子而已。

    你要是不相信,咱們試試看?」

    說著,曹朋站起來,大聲喊道:「虎頭哥,把傷我爹的凶器拿過來。」

    「好!」

    王買二話不說,從地上撿起一柄短劍,跑過來遞給了曹朋。

    曹朋看上去笑嘻嘻的,只是在馬英看來,那蒼白清秀的面容,此時無比的猙獰。

    「你,你,你……

    你等著!」馬英一骨碌爬起來,撒腿就跑,「等我家相公回來,我定會要你好看,你等著!」

    曹朋啐了一口唾沫,「好,我等著!」

    說罷,他把短劍又還給王買,看了一眼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們,沉聲道:「好了,熱鬧看完了,都回家吧,散了吧。」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在言談舉止間,卻透著一絲威嚴。

    圍觀的村民,一哄而散。

    曹朋輕輕揉動太陽穴,而後長出了一口氣。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但曹朋知道,危機並沒有接觸,他還要等待,等待龐季的回答。

    洪娘子領著醫生走進屋裡,為曹楠診治。

    王猛父子打掃院子,而曹朋則走到曹汲身邊坐下。

    「朋兒,你怎麼做到的?」

    曹朋沒有回答,因為這種事情,沒辦法和曹汲解釋,告訴他也沒用處……

    他看了一眼曹汲的傷口,突然笑道:「爹,你沒事吧。」

    「擦破了點皮,能有什麼事?

    不過呢,今天打這一場,我心裡舒服多了!以前爹總是膽小怕事,讓你母子受了不少的委屈。

    爹想通了,怕個什麼?

    你越是害怕,人家就越是欺負上門。

    朋兒,爹跟你保證,以後絕不會讓人再欺負你們。哪怕是豁出去我這條老命,也不讓人欺負你們。」

    曹朋臉上的笑容更盛,「爹,我信你!」

    「恭喜,恭喜!」

    就在這父子說話的時候,洪娘子從屋子裡突然走出。

    圓乎乎的臉上,帶著燦爛笑容,一見曹汲,她就連連道賀:「曹老爺,恭喜你,恭喜你啦!」

    曹汲一副茫然之色,「洪家嫂子,喜從何來?」

    「曹娘子有了,您馬上就要多出一個小孫兒,您說,該不該道喜?」

    「我,要有孫兒了?」

    曹汲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他立刻衝進屋子裡,大聲喊道:「阿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而曹朋則有些頭暈……站在門外,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呆呆的問道:「洪家嬸子,你剛才說我姐姐,有了身孕?」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24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2:26 PM 編輯

第018章 父子夜話

    對鄧稷來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先是擺脫了早先在官署中的尷尬地位,而後痛打馬英,為自己,也是為媳婦出了一口惡氣,著實揚眉吐氣的一把。而今,又得知媳婦懷了身子,這無疑更令他感到興奮,感到開懷。

    對生活在東漢末年的人們來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傳宗接代,是一樁極其重要的事情。開枝散葉,家族越大越好,日後才能夠變得越發興旺。

    現在,興旺要來了……

    曹楠的娘家,曹汲一家人,此時在鄧稷眼裡,簡直就是幸運星。

    坐在曹楠身邊,緊握著曹楠的小手,鄧稷咧著嘴,一個勁兒的傻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而曹汲夫婦同樣感到高興……女兒懷了身子,自然是一樁太大的好事,他夫婦怎能不感到開心?

    王猛也替曹家高興,作為好友,他也希望曹家能越來越興旺。

    唯有曹朋,顯得有些遲鈍。

    前世,他是個獨子,對兄弟姐妹的情誼,沒有太深刻的體會。

    而重生以來,他也是努力的想要融入這個時代。可畢竟時間太短了!短的讓他根本無法產生出曹汲夫妻的那種興奮。

    我,要做小舅舅了?

    鄧稷今年才不過二十三歲,曹楠也只有十八。

    如果單從這年齡上來說,曹朋還真覺得有些彆扭……

    不過,大家都很快樂,他也不會去掃興。一個人坐在屋簷下,耳邊不時傳來恭賀聲,笑聲……曹朋的心裡面,漸漸也產生出一份愉悅。他靠著牆,閉上了眼睛,靜靜享受著這份家庭的溫暖。

    有個家,真好!

    ——————————————————————————————

    晚上,鄧老太公從縣城裡回來了。

    這是個老狐狸,鄧村發生的這點子事情,他一清二楚。

    隨著鄧才的崛起,讓老太公感到很不舒服。也難怪,鄧才太強勢了,絲毫不知道收斂。鄧老太公不是個迂腐的人,他也希望鄧村能發展壯大。可是他絕對不會希望,有人觸動他的利益。換個聰明人,也許會張狂,但絕對會保留底線……偏偏鄧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

    得勢以來,雖然表面上保持著對老太公的尊敬,可是行動上,卻令老太公很不開心。

    鄧老太公不是不清楚曹家的底細!

    鄧稷是他的族人,從輩分上來說,那是他的族孫。自家族孫娶了一個鐵匠的女兒,鄧老太公也不會放在心上。可現在,鐵匠似乎鹹魚翻生了……老太公雖然不清楚曹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聽說了曹朋在縣衙拜訪蒯正,堂堂一縣縣令,居然對一個鐵匠的兒子態度親熱……

    這裡面的彎彎繞,鄧老太公還是能看出端倪。

    至於鄧才……

    老太公已經不放在心上。

    看蒯正的態度,就知道鄧才在蒯家的地位,其實也不怎麼樣。

    而鄧稷……這孩子很老實,是個實在人。就算日後他得了勢,也會把持分寸。這樣一個人,對於鄧村來說,才是真正的人才。老太公心裡面跟明鏡似地,孰優孰劣,他自有一本帳。

    所以老太公回村後,立刻派人前來道賀。

    鄧稷作為晚輩,也少不得要去回禮。

    曹朋一個外人,而且還是小輩兒,自然就留在家中……

    「姐夫,你和老太公說一下,我爹是個手藝人,也不可能佔用土地。給個寬敞點的安身之所也就是了。

    至於地點,你自己做決定就好。

    我想老太公也不會為難你,如果他給你好處,你只管答應。

    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你越是大方,老太公就越是會看重你。你如果推三阻四,老太公反而不會高興……想想姐姐,想想我那快要出生的小外甥!姐夫,這種時候,你可別做君子。」

    鄧稷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

    對自家這個小舅子,他是看不出什麼底細。

    能夠令龐季龐元安贈車,足以說明曹朋不一般。鄧稷老實,但也不是傻子。他笑呵呵的說:「阿福,你放心好了,我曉得分寸……我剛才和丈人商量過了,村外頭有一個桃樹林,景色不差,背依棘水,距離南就聚也很近,道路非常方便。早年間那裡是涅陽張家的財產,太平道之亂後,張家就把那塊地讓了出來。那邊有個挺大的院子,而且房舍也是現成的……

    雖說破舊點,修一修住人倒不成問題。

    我準備把那塊地要過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就搬過去。

    老太公對那塊地也不是很看重,想必也花費不了太多錢帛。如果他同意,最多六天能搬過去。」

    涅陽張家?

    曹朋從沒有聽說過!

    不過鄧稷的住處,的確是簡陋了一些。

    換個房子也不算錯,到時候大家住在一起,彼此也能照應一下。

    曹朋對棘陽的情況還不熟悉,自然也不可能發表什麼意見。這件事,就由著鄧稷處理,無需他來操心。

    鄧稷準備了一些禮物,就匆匆走了。

    曹朋回到屋裡,見張氏正和曹楠說著悄悄話。

    看樣子,姐姐也很開心。略顯蒼白的臉上,透出一抹嬌羞的紅暈,使得她看上去增添了許多女性的溫柔。

    「阿福,你過來。」

    看到曹朋進屋,曹楠微笑著,招手示意他過去。

    「姐姐!」

    曹楠走到榻邊,在曹楠身邊坐下。

    「阿福,看到你來,姐姐真的很開心。

    娘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家的阿福終於長大了,懂事了……姐姐這心裡面,開心的很呢。」

    看著曹朋瘦弱的模樣,曹楠眼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晶瑩。

    作為母親的張氏,同樣開心……兒子出息了,女兒也要做母親了!她這個當娘的,怎能不高興?

    那笑容,讓曹朋心裡好悸動!

    他輕輕握住了姐姐的手,低聲道:「姐姐,你放心!咱們家的日子,以後會越過越好。」

    「嗯,嗯!」

    曹楠開心的不得了,連連點頭。

    「剛才你姐夫還跟我誇你,說你有氣魄,是個做大事的人。

    阿福,你姐夫是個老實人,只會悶著頭幹活,不懂得人情世故。姐姐一個婦道人家,也幫不到他什麼。現在你來了,多幫幫他……他那個人,得盯著,否則一不小心,就吃虧上當。」

    曹朋忍不住笑了。

    看得出,姐夫一家很恩愛,姐姐也很喜歡這個姐夫。

    對曹朋來說,這就足夠了……至於鄧稷?曹朋還真沒聽說過。將星璀璨,鐵馬金戈的三國時代,固然有很多了不得的大英雄,可更多的,還是那些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曹朋不知道鄧稷有什麼本事!但從他默默忍受鄧才的欺凌,認認真真整理戶籍的作為來看,鄧稷是個干實事的人。

    「姐,你放心好了,我會的。」

    屋外,王猛備好了馬車,準備啟程上路。

    曹汲一邊幫著他收拾,一邊抱怨道:「大兄,朋兒不懂事,你又何必聽他的呢?

    這剛到地兒,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就讓你再次奔波……要我說,你別理他那些話,歇兩天再走嘛。」

    王猛往房間裡看了一眼,黑黝黝的面膛上,露出憨厚笑容。

    「賢弟,你這話可說的不對了!

    阿福是個有學問的人,將來定然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他讓我去襄陽還車,自然有他的考校。

    這裡不是中陽鎮,咱們兩眼一抹黑的,凡事還是多一些小心為妙。依我看,阿福一定是有他的想法,否則也不會這麼匆忙的就讓我趕去襄陽。你啊,今兒個強硬了一次,以後可別再軟了……阿福身子不好,阿楠也有了身孕,姑爺也是個老實人……這家裡,等有個人撐起來才行。

    兄弟,你以後得頂住,多和阿福說說話,多聽聽他的主意。

    你要知道,你可是一家之主。你強硬起來,這個家就能強硬起來。你若是軟了,就算阿福再有本事,也撐不住啊。」

    曹汲認真的聽完王猛這番話,用力點了點頭。

    「好了,我這邊準備好了……阿福,我這就動身了。最遲十天,我一定會趕回來,虎頭就跟著你,你多說說他。」

    曹朋從屋裡走出來,拉著王買笑道:「伯父早去早回,咱們這邊可少不得你呢。」

    「爹,一路保重!」

    王買也有模有樣的拱手作揖。

    王猛咧嘴笑了,朝著曹朋擺了擺手,牽著馬,引著馬車走出小院。

    駑馬一聲長嘶,隨著王猛的呼喝聲,仰蹄前進。曹汲曹朋王買站在小院門口,目送馬車漸行漸遠,心思各有不同。

    曹朋看上去好像很輕鬆,可這心裡,卻沉甸甸的。

    王猛這一次去襄陽,無疑有著非常重要的任務。也不知道,襄陽那邊最終,會是怎生的回答?

    「朋兒!」

    「啊……爹,有事兒嗎?」

    「陪我走走吧,順便去看看叔孫說的那處地方。」

    曹汲說著,扭身朝屋子裡交代了一聲,然後帶著曹朋,往村外走。

    王買今天是累到了!

    日間和人打了一架,這骨頭架子好像散了似地。所以他沒有跟去,索性留在家裡休息。而曹朋呢,雖然不知道曹汲的想法,但也猜到,曹汲怕是有話要對他說。一路默默跟在曹汲身後,曹朋也沒什麼言語。

    父子二人走出村口,沿著棘水北行,大約走出去兩里多地,遠遠的就看見了那處桃林。

    正是隆冬,桃林早已凋謝。

    影影憧憧的,可以看到那林子裡有一座廢棄的宅院。

    大門距離大路有大約二三百米,一扇門倒著,另一扇門則斜斜的倚在牆上,透出破敗之氣。

    前院有一個馬廄,還有三間廂房。

    大廳面積不小,不過窗戶稜子都沒了,寒風呼呼往裡面灌。

    穿過大廳,就是後院。

    共兩排房舍,六間房屋。後院裡有兩口水井,一人高的院牆,也塌了一塊……越過院牆,再走個二里地,有一個小小的河灣。

    疏林,破屋。

    小河,流水……

    雖是隆冬,卻又勾勒出別樣情趣。

    「這房子休整起來,怕是要花費不小啊。」

    曹汲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之後,自言自語道:「估計都弄下來,最少也要一二十貫。」

    對於東漢末年的人工物價,曹朋還不是特別瞭解。

    所以曹汲一旁嘀咕,他也沒有接口。從院子裡出來,曹汲坐在大門的台階上,扭頭招手,示意曹朋坐下。

    「爹,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曹汲忍不住呵呵笑了,大手揉了揉曹朋的腦瓜子,輕聲道:「你這小子……爹就知道瞞不過你。

    朋兒,你在中陽鎮殺了成紀,爹並不覺得你長大了。

    可這一路上,你給了爹太多的驚喜……爹不知道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東西,也沒興趣知道。之前,你大病一場。病好了之後,好像變了個人一樣。開朗了,聰明了,懂得為爹娘分憂。

    爹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說。

    但爹這心裡面,高興地不得了,而且非常自豪。」

    「爹……」

    曹朋一開始有些忐忑,可是當曹汲說完最後一句話,他這心裡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曹汲擺擺手,「其實,爹早就想和你說說,可一直沒找到機會。

    爹這個人啊,一輩子窩囊。用你娘的話,就是縮頭烏龜當了一輩子……可爹是真的愛這個家,希望能讓你,讓你姐姐,讓你娘過好日子,衣食無憂。只是爹的本事不夠,所以……

    從前,爹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超過爹。

    眼看著你長大了,懂事了……爹本來應該很高興才是。可不知為什麼,爹這心裡,卻有些害怕。」

    「害怕?」

    曹汲點點頭,摟著曹朋瘦削的肩膀。

    「爹真的很害怕……就像你王伯父說的那樣,你將來是做大事的人!可做大事,往往沒個好下場,爹害怕你一個人,背負太多的壓力。你和那些大人物不一樣,爹沒能給你一個好出身……阿福,爹的意思是,你以後的路很長,別光顧著走,累了就歇歇……爹幫不了你什麼,可是爹會保證,絕不讓你受欺負。其實你娘,還有你姐姐,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曹汲的話語,顛三倒四,頗有些混亂。

    但是曹朋卻能聽得出,父親話語中,那發自內心的關懷。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前世。

    在他最為困難的時候,白髮蒼蒼的老父也是這麼摟著他,告訴他:孩子,不管你做什麼,爹都會支持你!

    鼻子有些發酸,心裡面有些發堵。

    上輩子,自己一路行進,從未停下來,真正的去關心家人。

    前世犯下的錯誤,這輩子我絕不會再錯。曹朋忍不住伸出手,就好像前世那樣,緊緊摟抱父親。

    爹,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去逞英雄!

    爹,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為我,擔驚受怕……

    ————————————————————————

    棘陽,縣衙。

    蒯正站在屋簷下,看著院中角落裡,那朵盛開的紅梅。

    老管家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許久,蒯正回過身子,輕聲問道:「鄧村那邊,狀況如何?」

    「回公子的話,鄧村沒什麼動靜……鄧延午後回的村子,然後派人去了一趟鄧稷的家裡。

    公子,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等等,再等等看。」

    蒯正笑呵呵的說道:「咱們先別急著處置,看看情況再說。

    明天一早,你派人回家,告訴蒯威……就說他家裡的那個親戚,得罪了龐元安的學生。讓蒯威去探探那個曹朋的底子。」

    老管家一怔,「公子是懷疑……」

    「倒也說不上懷疑,不過這件事,還是穩妥一點好。

    曹朋那輛馬車,肯定不會有假。而且他也提到了司馬德操,說明他的確見過龐元安。至於他是不是龐元安的弟子,現在還不好下結論。我估計,就算他不是龐元安的弟子,元安先生對他,也頗有好感……讓蒯威去試探一下,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果曹朋真是元安先生的弟子,家裡面定然會看重我。而蒯威,呵呵……

    如果曹朋不是元安先生的弟子,而且元安先生也沒有反應。我到時候再放了鄧才,家裡也不可能找我的麻煩。到時候,蒯威一定會讓我為他出這口惡氣……只要曹朋在棘陽,我收拾他易如翻掌。到時候,蒯威還要承我一個情。今年族會祭祖,他也不好像往常那樣為難我。」

    老管家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公子,果然高明。」

    他想了一下,低聲道:「那馬玉……」

    「先關著吧,估計用不了多久,襄陽那邊就會有消息。

    讓他在裡面老實一點,也算是給他個教訓。就算到最後放了他,也要讓他明白,這棘陽,誰才是當家人。」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28 PM

第019章 新家

    不出曹朋所料,鄧稷和鄧老太公談的很順利。

    桃林裡的廢棄宅院,對於鄧老太公就是一個雞肋似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當初涅陽張家讓出這塊土地,固然有太平道之亂的原因,不過更多的,還是因為這塊土地沒什麼用處。

    桃林是一塊荒地,土質也不是很好,不適合耕種。

    鄧老太公接手這塊土地,付出了整整二十貫。棘陽縣認為,這塊土地臨近鄧村,理應由鄧村接手。哪怕老太公不願意,也不得不咬著牙掏錢。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塊土地沒為他帶來半點財富。所以在鄧老太公的心裡,早就想要把這塊地扔出去,否則每年還要繳納一定的稅賦。

    鄧稷願意用村裡的房舍做交換,老太公自然沒有問題。

    加之他有心交好鄧稷,也沒有刻意為難。畢竟桃林偏僻,比不得村裡……再者說了,村裡早有人想把鄧稷的宅基地拿走,用來進行房舍的擴建。從價值上來說,老太公還賺了一點。

    不過,桃林裡的宅子,的確是有些破舊。

    要修繕起來,需要花費不少錢財。鄧稷不算富裕,但也有些積蓄。加上曹朋貢獻出來的一塊金餅子,差不多也值個三十貫,所以也不算太拮據。只是在修繕宅院的時候,曹朋卻說出了不同的意見。

    按照鄧稷的想法,自然是想要好生修繕一番,置辦一些新傢俱。

    可曹朋不同意,認為沒有必要這樣破費。他的意見是:把院牆修補一下,加高一些;換上兩扇大門,在給房舍裡添上窗戶,基本上就可以了。宅院裡面的房舍,總體上還算保存良好。一些漏風,殘破的地方,修補一下就能繼續使用。甚至包括傢俱,也不需要重新打造。

    可以收購一些舊傢俱,讓人粉飾一下,就可以了……

    「阿福,既然搬進新家,為什麼不好好裝飾一下?弄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豈不是讓人笑話?」

    曹楠也表示不太認同曹朋的意見,於是提出疑問。

    曹朋正色道:「我這樣做,當然有道理。

    其一,我和爹娘,還有王伯伯、虎頭都是外來戶。雖然有你們這一層關係,卻終究還是外人。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財,會不會惹人懷疑不說,弄不好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要知道,財不外露。姐夫你敢保證,這村子裡沒人嫉妒咱們?姐夫你剛在縣衙裡得了好處,又暴打馬英,得罪了一群宵小。你難道就不怕大興土木,會招惹來別人的窺探,惹來禍事?」

    鄧稷聽了曹朋這一番說法,也不禁表示贊同。

    畢竟,人心難測,海水難量。鄧村雖然是一個族村,可誰又能保證,村子裡的人會有其他想法?

    「爹,娘,阿福說的有道理。」

    曹楠又問道:「既然有其一,那可有其二?」

    「當然!」

    曹朋深吸一口氣,輕聲說:「誰又能保證,這棘陽會不會燃起戰火?一旦戰亂興起,咱們把新房弄的太好,那麼肯定會倒霉。再者說了,到時候萬一逃難,手裡總得要有些錢財防備萬一。難不成,事到臨頭再變賣家產?呵呵,先不說能不能賣出去,就算賣出去,能值幾個錢?」

    鄧稷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連連點頭。

    中平年間的太平道之亂,他曾親身體會。雖說那時候年紀小,體會並不深刻,但還是留下無法抹去的記憶。

    「財不外露,有備無患!」

    他對曹楠說:「阿福想的比我周全,依我看,就照他說的做。」

    曹楠說:「好端端的,怎麼又扯到了戰亂?這荊襄有劉荊州,那可是漢室宗親,誰敢來犯?」

    誰敢來犯?

    至少曹操就敢……

    不過曹朋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只淡淡道:「姐姐,小心駛得萬年船。

    咱們今日多一份小心,將來就少一分麻煩。反正地契在咱們手裡,將來想翻新時,再動手不遲。」

    「小心駛得萬年船?

    阿福,你這傢伙總喜歡說出一些古怪的話來。不過,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既然大家都贊同,我也沒有意見。阿福,記得你小時候不愛說話,怎麼現在說起話來,卻變得滔滔不絕。」

    說著話,曹楠伸出手,狠狠蹂躪了一下曹朋的頭髮。

    曹朋心裡雖有不滿,卻也只能默默忍受。畢竟,他可是破壞了姐姐喬遷新居的美好夢想……

    ————————————————————————————

    天正冷,所以村民們大都閒著。

    鄧稷托洪娘子在村裡說了一下,村民們立刻表示同意。

    都是同宗族人,談錢不免有些傷感情。鄧稷不需要出一文人工,但是要準備兩餐作為酬勞。

    這時候,荊州的物價倒也不高。

    二三十個人的兩餐,也不需要花費太多。

    在洪娘子的幫襯下,連買菜做飯的人都省了。鄧稷給了洪娘子三貫錢,洪娘子爽快的應下。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鄧稷和曹汲便把精力投注於新房的修繕上面。

    王買是個閒不住的人,跟著曹汲一起去了桃林。家裡面只剩下張氏和曹朋,負責照顧曹楠。

    曹朋不讓大興土木,有自己的打算。

    他非常清楚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眼下一切美好的東西,全都是鏡花水月而已,又何必太過在意?既然重生一次,而且還是自己熟知的一個時代。如果不做出一番事業,豈不是辜負上天恩賜?在曹朋的心裡,棘陽不過是一個暫時歇腳的地方。他的歸宿,絕不是這裡……

    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了!

    曹朋也終於,可以安靜下來,認認真真的思考未來。

    司馬徽贈車的用意,曹朋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內心裡,他何嘗不希望能去襄陽求學?可他清楚,他不能去。

    自己能吃幾碗乾飯,自己心裡清楚。

    沒錯,他熟知這個時代,可那又能怎樣?

    且不說三國演義和真實的三國,究竟有多大的區別。就算是他瞭解這個時代的每一步進程,可除此之外,他還會什麼?他學的是刑偵,掌握的大都是一些雜學。想要融入這個時代,沒有點真本事根本就不可能。十勝十敗之說,也不是出自他的手筆。一次兩次,也許能矇混過關,可十次,二十次,他能次次過關嗎?水鏡山莊裡,也不可能只談論天下大勢,那些基礎的東西,他又掌握多少?與其等人發現他其實什麼都不懂,不如遠避之,留一分神秘。

    曹朋非常冷靜,如今的他,還很弱小。

    所以每走一步,都必須要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握的範疇之內……

    與其想著如何飛黃騰達,倒不如想想,怎麼保全這個家,怎麼讓家裡的人,能過上好日子。

    閒下來以後,他仔細整理了一下腦中所學。

    功夫要練,身體要好……除此之外,還要學習這時代的功課,否則將來如何去忽悠別人呢?

    這麼一想的話,要做的事情還真是不少。

    如今其他的事情還不好說,那就索性好好鍛煉一下身體。

    這病怏怏的身子骨,著實礙事……曹朋可不希望,自己和那郭嘉一樣,壯志未酬身先死!

    可是,該從何處下手呢?

    白猿通背拳,講求聚則成形,散則成風。

    取猿猴之勢,而不取猿猴之形。對於身體素質的要求很高,以他現在的狀況,很難練出成績。

    弄不好,他功夫沒能練成,先把自己給練死了。

    他的身體,屬於先天性營養不良。所以當務之急,他的重點不是在練,而是在於養。可想要把身體養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自身的調養鍛煉之外,還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就比如……飲食!

    曹朋發現了,穿越眾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在仔細回憶了一番之後,從他所學過的種種拳法功法當中,最終選中了後世幾乎人盡皆知的太極拳。

    若單以『養』而言,太極拳無疑是他目前,最適合練習的拳法。

    天剛剛亮,曹朋便爬了起來。

    太極拳功夫包括了兩個方面。一是祛病延年的養生功夫,一是強身防身的技擊功夫。之所以說他養生,是因為在練習時,始終貫穿的心神虛靜。無論是站樁、活樁還是單操單練,都要思想集中,精神蘊蓄,心靜神寧。關注於『陰陽自然開闔,天機自然運行』之中。由此可以達到練功人靜,靜中有動……而從另一方面講,太極拳的養生和技擊是統一一起的拳法。

    就曹朋目前的身體狀況,太極拳是最好的選擇。

    迎著初升的朝陽,曹朋先練了一會兒無極樁,然後又練了一個套路。如果放在從前,這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如今,曹朋練完了之後,就氣喘吁吁,渾身汗出如漿,但精神卻格外矍鑠。

    「阿福,你剛才慢吞吞的,練得是什麼東西?」

    曹朋起床,自然不可能瞞得過和他睡在一起的王買。

    只不過一開始,王買不清楚曹朋起來幹什麼。等曹朋晨練結束,他才湊過來,低聲的詢問。

    看了一眼王買,曹朋這心裡突然一動。

    我如今無法練從前的功夫,可是王買卻可以練。

    看得出來,王猛父子日後一定會和自己一家站在一條戰線上。如果王買能練得好,說不定將來……

    「虎頭哥,我這裡有一套拳法,不曉得你願不願學?」

    王買一愣,旋即笑道:「就是你剛才練得那個嗎?那也叫拳法?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道……呵呵,我不學。」

    曹朋早就知道,王買不會學太極。

    而且他的那個性子,也不可能學習太極。

    這傢伙天生是個好鬥的傢伙,甚至連白猿通背拳,也不適合他修煉。王買這樣的性子,曹朋覺得最適合學習八極拳。所謂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八極拳以其剛勁、樸實、迅猛的特點,在後世享有盛譽。曹朋當年學得是白猿通背拳,可是對八極拳也有一定涉獵。

    按照教他功夫的老武師所說,如果他能持之以恆的練下去,四十歲可入宗師。

    只可惜,曹朋後來荒廢這一身功夫。

    如今重又撿起來,不禁心中感慨萬千……

    「我教你的拳法,叫做八極拳。

    練得好了,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不過虎頭哥,你得答應我,以後不管我教你什麼,你都不許告訴別人。」

    「八極拳,很厲害嗎?」

    「當然……武有八極定乾坤,你練好了,天下大可去得。」

    王買聞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我跟你學!」

    不過他旋即露出疑惑之色,輕聲道:「阿福,咱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我怎麼不知道你會武藝?」

    「這個嘛……」

    曹朋也不禁有些為難,總不成告訴他,這拳法是後世所傳,而他並非曹朋,是穿越來的後世人?

    「阿福,還記得小時候教我識字的方士嗎?」

    「當然記得!」

    「我跟你說啊,那個方士可是有大本事的人……當年他教給我了很多東西,只是我一下子接受不了。他走了以後,我就一直在琢磨他教給我的那些東西。我以前不愛說話,不是我不想說,是因為我覺著說話很費精神……方士說,西域的和尚有一個法門,叫做閉口禪。

    那些和尚終生不語,就是為了領會高深的本領。

    我從前,就是類似於那種『閉口禪』。如今我已經領會了,否則又如何能教給你厲害的武藝?」

    王買如果是個大人,可能不會相信。

    但他畢竟是個十三歲大的孩子,難能明白那麼多的事情?

    曹朋這一番話,說的有真有假……哦,九分假,一分真。除了方士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可王買卻深信不疑,眼中也露出了羨慕之色。

    「阿福,那你以後一定要認真的教我。」

    曹朋不禁笑了,他摟住了王買的脖子,輕聲道:「那當然了,我們是兄弟,我會的,都會教給你!」

    「嗯,我們是兄弟!」

    王買有些激動的點頭,眼睛不由得有些發紅。

    「虎頭,你這是怎麼了?」

    王買輕聲道:「阿福,自從你醒來之後,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似地。

    特別是咱們在比陽遇到那些人以後……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擔心。擔心你本事大了,以後不和我一起玩兒了。現在我放心了,我們是兄弟……阿福,以後誰敢和你作對,那就是我的敵人。」

    曹朋臉上笑意更濃,心裡面暖呼呼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傢伙,平時看著嘻嘻哈哈,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敏感的心思。曹朋驀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好朋友,似乎並不瞭解。不過那又有什麼,我們是兄弟,今天是兄弟,一輩子都是兄弟!

    ——————————————————————————————

    就這樣,王買跟著曹朋,開始學習八極拳。

    他的底子極好,身體素質更遠勝曹朋,所以練起功夫來,顯得游刃有餘。曹朋雖然不是什麼宗師,但畢竟曾登堂入室。後世的武學理論很系統,所以對曹朋而言,重新拾起也不困難。

    後世的形意宗師薛顛,曾系統的論述過習武的過程。

    無非三層道理: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又有三步功夫易骨、易筋、洗髓;還有三種練法,明勁、暗勁和化勁。但所有這些,還有非常關鍵,也是極為重要的一步,築基。

    氣走於膜、絡、筋、脈;力出於血肉皮骨。

    有力者外壯皮骨,稱之為形;有氣者內壯於筋脈,喚之為象。

    有道是百日築基,十月易骨,三年易筋……

    按照王買的說法,結合這個時代的特點,曹朋覺著,這個時代的武將大體上分為三個層次。

    三流武將,強壯骨皮;二流武將,氣力相生。

    曹朋認為,王猛最多也就是三流的巔峰,因為從他早先出手來看,完全是憑借蠻力,根本不懂得虛實相合的道理。那麼文聘呢?應該已達到了易筋的工夫,練之以騰其膜,以長其筋,有拔山蓋世之氣。但要說到算得上二流翹楚。文聘在三國演義當中,算不得特別出彩的人物。可這樣一個近似於龍套一樣的角色,竟然也達到了氣力相生的程度,著實令人驚訝。

    文聘只是二流!

    那麼一流,又會是什麼程度?

    後世膾炙人口的關羽、張飛、趙雲……還有那個號稱東漢末年第一高手,虓虎呂布呂奉先……

    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至於王買,還不入流。

    那麼比王買更弱的曹朋,恐怕比不入流還要淒慘。

    瞭解了這些情況以後,曹朋的心裡,也不禁暗自著急。

    看起來,成為強者的道路,還有很長。自己只有一步步的行進,但願得,還有足夠的時間。

    ——————————————————————————————————

    轉眼間,三天過去了!

    桃林的新居,也修繕完畢……

    在曹汲和鄧稷的操持下,舉行了新居完工儀式。

    接下來,就是喬遷之喜。雖說一些傢俱還沒有準備妥當,可那卻並不重要,能慢慢補齊。

    鄧稷的家裡面,也的確是住的有些擁擠。

    所以在商議之後,一家人決定先搬去桃林居住。

    這一天,鄧村的人都過來了,鄧稷和曹汲一邊與村民寒暄,一邊佈置新房。張氏和曹楠,還請來了洪娘子幫忙,準備在桃林設宴,以慶賀喬遷之喜。本來,老太公也想過來祝賀,卻因為臨時有事,無法到場。不過這樣也好,老太公不在,大家也輕鬆許多,場面變得格外熱烈。

    「蒯縣令到!」

    酒宴剛開始沒多久,忽然有人高聲喊喝。

    剎那間,院子裡變得有些安靜。

    不過片刻之後,只聽嗡的一聲,好像炸開了鍋似地,顯得格外混亂……

    「縣令怎麼來了?」

    「這個……我可是不太清楚。

    不過聽人說,蒯縣令和老三的小舅子認識,似乎關係極好。你們沒看到嗎?自從曹家過來之後,老三就一下子翻身了!如果縣令和曹家不熟悉,會這樣嗎?依我看,老三這下發達了!」

    「沒錯,我也聽說了。似乎說曹郎君好像是哪位大人物的弟子呢……」

    「哦,你聽誰說的……」

    在竊竊私語聲中,蒯正的馬車,在桃林外停下。

    這種場面,本應該是曹汲出面。

    可曹汲很清楚,蒯正今日前來,怕不是為了他……他出面的意義不大,倒不如讓曹朋來應付。

    於是,曹朋迎了出去。

    蒯正一臉笑容,上前就拉著曹朋的手,「賢弟,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喬遷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不通知為兄一聲?若不是今天鄧才輪值,我無意間詢問,恐怕還不知道你搬家了。」

    鄧才,因戶籍未能整理好,已被撤銷了主簿之職,如今是公房裡的小吏。

    曹朋知道,這是蒯正故意為之。

    他連忙說:「區區小事,未曾想驚動大兄,真小弟之過,恕罪,恕罪……本打算過兩日登門拜訪,大兄卻親自前來。小弟怎受得起?怎受得起啊!」

    蒯正哈哈大笑,摟著曹朋的肩膀,看上去非常親熱。

    兩人一邊往裡走,一邊低聲說笑。

    在外人看來,不曉得更坐實了曹朋來頭不小的說法……

    蒯正說:「賢弟,我過些日子,回返襄陽祭祖。你要不要和我同去?或者帶些禮物給元安先生?」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29 PM

第020章 橐

    蒯正喝了一杯酒,意思了一下,便告辭離去。

    誰也不清楚他這一趟究竟是什麼用意。只不過在外人眼中,蒯正的到來,似乎也預示著鄧稷的崛起。特別是看到蒯正和曹朋親切的交談,更讓人坐實了之前的想法,看曹朋的目光,也透出一絲敬重。

    蒯正雖然只是一個縣令,但在他的背後,卻盤踞著一個龐然大物,蒯氏家族。

    「看到了沒有,曹郎君和蒯縣令可是平起平坐……你何時見到過蒯縣令與人這般親熱過?」

    「是啊,鄧老太公見到蒯縣令,也是畢恭畢敬。

    我從未見過蒯縣令對鄧老太公這等模樣。老三這一回可是要發達了!就憑著曹郎君和蒯縣令這一層關係,就不是鄧才那夯貨可以相提並論。呵呵,昨天我在村口見到了大娘子,臉上還貼著藥膏,看見人都是低著頭走,那裡還有早些時候,馬大娘子的風采?真是笑死個人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沒錯,老太公看上去似乎和從前沒什麼兩樣,不過我估計啊,是太公拉不下臉。換成旁人,早就甩臉子給馬大娘子了……老太公這個人啊,什麼都好,就是心軟,太縱容鄧才了……」

    村民們的話題,漸漸從鄧稷身上,轉到了鄧老太公身上。

    而後又從鄧老太公,扯到了鄧大將軍……從鄧大將軍又說起了張繡,最後回歸到來年農事。

    曹朋送走蒯正後,就回屋休息了!

    曹汲和鄧稷則負責在外面招呼,這一頓酒席,直吃到傍晚,只見杯盤狼藉,才算是曲終人散。

    洪娘子找來人,收拾庭院。

    張氏和曹楠則把洪娘子帶到屋裡,硬塞給了洪娘子些許錢財,而後張家長李家短的說起了閒話……直到月上柳梢頭,洪娘子心滿意足的帶著人告辭離去。忙碌了一整天的曹家人,也都疲乏了。鄧稷打算第二天就回縣衙做事,所以早早便歇息下來。張氏母女雖有些累了,可精神卻很旺盛。母女二人有說不完的悄悄話,索性同榻而眠,在房間裡竊竊私語起來。

    曹朋也累了!

    不過他的疲乏,除了身體上,還有來自精神上的壓力。

    在別人眼中,他似乎風光無限。可是自家事情自家清,他所承受的壓力,絕非外人可以想像。

    曹朋在賭博,同時他也深信,龐季會認可他的作為。即便是龐季不認同,不是還有個司馬德操嗎?

    只要他二人之中有一個人點頭,冒充鹿門弟子的事情,就能掀過去。

    曹朋有這個信心,可是在沒有確切答案之前,他還是有些緊張……蒯正今天來的目的,他倒是看得很清楚。表面上,蒯正是來道賀,實際上,也是最後一次試探。想要看看曹朋的反應。

    幸好曹朋當時回答的很得體:三天前我就派人趕去襄陽了!

    至少目前來說,蒯正不會有什麼反應。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再等待……

    東漢末年時,私學很盛行。上有名士鄭玄之流,下有那些不得意的官員回家授業。總之,人們接觸學問的機會,遠比從前要多許多。時下的風氣,得賢才而授之,不亦樂乎。想必在司馬德操這些人的眼中,自己也算是一個賢才吧。就憑這一點,曹朋心裡就很有把握。

    這幾天錘煉身體,強健筋骨,很辛苦。

    所以天才剛黑,曹朋就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面好像有動靜。

    曹朋揉著眼睛,爬起來,披上棉袍,便走出房門。

    聲音似乎是從前院傳過來。曹朋穿過中堂,站在台階上望去。只見在前院的一個角落裡,一個魁梧的身影,正來來回回的忙碌著。月光皎潔,曹朋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正是老爹曹汲。

    曹汲在院子的一角,搭起一個簡陋的棚子。

    就位於水井邊上,四根柱子,上面鋪著草蓆。這棚子之前就已經搭好,只是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擺設。曹汲就站在棚子下面,壘砌著什麼。曹朋撓撓頭,跳下台階,走了過去。

    「爹,你在幹什麼?」

    曹汲臉上沾著泥污,兩手也黑乎乎的。

    看到曹朋過來,他不禁疑惑的說:「朋兒,你不是早就睡了嗎?」

    「哦,睡足了,便醒了。」

    就著棚子裡的一盞油燈,曹朋看到了一個爐子似地東西。他先一怔,旋即便明白過來,這應該就是溶鐵的爐子。地上還攤著一堆物品,有錘子,有鉗子,有砧板,還有一個巨大的皮囊。

    這些,似乎都是打鐵的工具……

    西漢時期,冶鐵業便開始規模出現。一般大型的作坊,都會有溶鐵爐、橐、埵、坊之類的設備。東漢初年,南陽太守杜詩創造了水排,用水裡鼓動排橐,其效果,類似於後世的風箱。

    也許在曹朋眼中,這種設備很簡陋。

    可對於曹汲,就算是水排,他也沒資格使用。

    曹朋蹲下身子,撿起那個皮囊。

    「爹,這個就是爐橐嗎?」

    皮囊的形狀,兩頭細,中間鼓起。其外形和春秋時期一種名為『橐』的容器相似,故而直接被稱之為橐。把橐裝在冶鐵爐上,便是當時的爐橐。利用橐的彈性,在空虛時鼓起,橐上有一個陶制拉桿,使用將橐前後推拉,使之壓縮鼓起。一些大型冶鐵爐,往往將多個橐排在一起鼓風,所有有叫做排橐。

    曹汲壘砌的爐子,顯然不需要使用排橐這樣的工具。

    「是啊,這個就是爐橐。」

    曹汲抓起一塊黑泥,拍在爐壁上,用鐵鏟均勻壓抹。他一邊幹著活兒,一邊笑著對曹朋說:「咱們這就算是安定下來了……你姐夫說,可以在城裡給我找個鋪子。可我想了想,城裡距離村子太遠,倒不如在這裡方便。你看門口的大路,南來北往的人有不少。附近村落的鄉親要修補農具,必須要從這裡通行。與其在城裡花錢租鋪子,倒不如就在這裡,還方便……

    叔孫是個老實人,也實誠。

    可咱們有手有腳的,總不能佔他的便宜,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爹似乎是想把這裡,當成家,安定下來……

    可是爹啊,這棘陽縣,終究只是咱們歇腳的客棧啊!

    曹朋心裡雖這麼想,但嘴上卻表示贊成。

    難得老爹這麼有興致,他這個做兒子的,也不好去破壞,是不是?不過,修補農具……著實沒有前途啊。

    「爹,你會打刀嗎?」

    「刀?」

    曹汲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是說打造兵器吧。這個我倒是學過!只是爹這本事不夠,所以也打不出什麼好刀來。當初你王伯父也問過我……可是呢,做了幾次之後,我便放棄了。」

    「為什麼?」

    「這個嘛,原因很多。

    一方面是爹的技藝不夠,學藝不精;另一方面,爹也沒有那個條件。打刀和修補農具不一樣,對爐溫有要求。一般來說,打造刀劍至少需要有兩到三個爐橐鼓風,爹這裡只有一個。

    爐橐的造價太高了,爹買不起。

    而且買來了,也不一定能成功……花那個冤枉錢,實在是不合適。

    自己有多大的份量,自己得掂量出來。當初我一個師兄想要改行打造刀劍,結果在宛城建起一座鐵爐,安裝了十個爐橐,可最後還是失敗了。他打造出來的東西沒人要,最後欠了一屁股債,只得遠走他鄉。」

    「爹,你還有師兄?」

    「是啊,我那位師兄可說是才華橫溢,他都失敗了,更何況我這本事呢?」

    曹朋不禁有些好奇,「爹,你師兄叫什麼?」

    「蒲壽。」

    沒聽說過……

    「爹,是不是說,爐溫高了,就可以打造出刀劍來?」

    曹汲搖搖頭,坐下來喘了一口氣,「哪有那麼簡單啊。爐溫只是一方面,這裡面的講究,可多著呢。

    朋兒,你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哦……我之前在中陽鎮壞了虎頭哥一把刀。

    我答應過他,賠他一把……可是一把好刀,要花好多錢。我就想著,能不能自己打一把刀呢?」

    「這樣啊!」曹汲點點頭說:「男兒大丈夫,當言而有信。

    不過,普通獵刀的話,花費不了多少錢。你要是想買,回頭讓你姐夫出面就是了。」

    鄧稷在衙門裡,人面也廣。

    說實在話,官署裡每年都會有淘汰下來的兵器,鄧稷到時候可以出面購買,送給王買就行。

    可曹朋從剛才的對話中,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

    「爹,我和虎頭是兄弟!

    我們約定,將來要一起建功立業。可是我這身子……爹,我想親手打一把刀,以全兄弟之情。」

    說實話,曹汲是真不想讓曹朋學習打鐵。

    這行當不是什麼有前途的職業……沒錯,歷代的確是有大師,受人尊敬,名揚四海。可能成為大師的人,又能有幾個?全天下的鐵匠沒十萬也有幾萬人。能真正出頭的,卻寥寥無幾。

    曹汲心裡,還是希望曹朋將來能拜名師,求一個功名。

    可曹朋說的也有道理,這兄弟情義,的確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

    「你若是想學,那就學吧。」曹汲想了想,輕聲道:「不過我可告訴你,打鐵可是個力氣活,你這身子骨不行,如果撐不住,就早點告訴爹。實在不行,爹幫你打,咱爺倆個想辦法就是。」

    「知道了,謝謝爹!」

    曹朋笑逐顏開,樂滋滋的站起來。

    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如果能成功的話,說不定可以幫助老爹,飛黃騰達。

    「朋兒,天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

    曹朋答應了一聲,起身便回房去了。只不過,並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偷偷摸摸的溜進了鄧稷的書房裡,拿走了幾張麻紙,然後才返回自己的房間。說起紙張,人盡皆知,是蔡倫所造,故而有名蔡侯紙。其實,紙張早在西漢初年便存在,蔡倫所造的蔡侯紙,只是改進工藝罷了。

    同一時期,與蔡侯紙齊名的,還有一種左伯紙,是東漢書法家左伯左子邑所造,又名子邑紙。子邑紙質地精美,有研妙輝光的說法,可算得上是當時世族子弟,清流名士珍愛之物。

    不過,不管是蔡侯紙還是左伯紙,造價高昂,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

    即便是在官署裡,更多的也是使用一種以麻纖維為原料的紙張,俗稱麻紙。

    可即便是麻紙,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擁有。鄧稷如果不是在官署裡做佐吏,說不定也無法擁有。

    曹朋不敢拿走太多,只拿了幾張。

    回到房中,他把油燈調暗,然後拿起一支黑炭削成的筆,在紙張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圖案。

    爐橐,其實就是風箱。

    不過風箱這個名詞,在東漢末年還沒有出現。

    所謂風箱,最常見的就是一種由木箱、活塞和活門構成的工具。前世,曹朋倒是見過這種活塞式雙向連續鼓風箱。只是他對裡面的構造並不是特別瞭解,只能大概的記住一些特點。

    他靠著床榻扶手,畫了一會兒之後,便感到有些疲乏。

    於是揉了揉臉,他收起紙張和炭筆,放進了枕邊的一個隨身小袋子裡。這東西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來,還需要慢慢琢磨才行。可惜,當年他學的不是理工科,否則也不必這麼煞費苦心了。

    如果老爹能打出一把好刀,說不定就能獲得曹操的看重。

    要知道,這年月想要打出一把好刀,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和人工。刀劍不同於鐵槍鐵矛,要求的更加嚴格。三國時期,由於條件所限制,百煉鋼打造出來的刀劍,不可能成為制式裝備。

    所以在三國演義裡,時常會出現這樣一個名詞『校刀手』。

    比如關公身邊就常配五百校刀手,可謂是他的心腹精銳。其實,校刀手就是當時的刀盾銳卒。根據三國誌當中的記載,吳將丁奉憑三千刀盾兵,大獲全勝;後來吳國國力頹敗,晉國出兵征伐江東。孫吳大將沈瑩率五千刀盾兵,三沖晉陣,殺得晉軍大敗……這刀盾兵的威力,可見一般。

    司馬炎登基後,曾造刀以強軍力;蜀國還有名將蒲元,打造出三千百煉鋼刀,建立功業。

    若老爹能使這百煉刀普及起來,那不管到最後依附何人,都必將受到重用!

    ——————————————————————————

    不知不覺中,天亮了!

    曹朋早早的起床,穿好衣服,登上鞋子,走出房間。

    前院中,棚子裡的溶鐵爐已經有了雛形。不過卻不見曹汲的影子,想必是昨夜太累,還沒有起床。

    王買已準備妥當,等著曹朋前來。

    兩人相視,點了點頭。

    一前一後從大門內走出去,沿著桃林小道,慢跑起來。

    王買很不習慣這種慢跑,他喜歡狂奔……只是曹朋的身體,不允許那樣子無節制的奔跑。

    這種慢跑,最能強化他的肺活量,活動全身的每一寸筋骨。

    在桃林裡跑了半個小時左右,身體活動開了,渾身熱氣騰騰。曹朋和王買來到院子後面河灣空地,這裡從今天開始,就是他們的練功場所。王買呼出一口濁氣,迎著朝陽,開始站樁。

    而曹朋則趁著身體還熱乎著,慢慢的打了一套太極拳。

    起式,並腳直立……左金剛搗碓,震腳砸拳攬扎衣……曹朋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隨著太極拳的動作,筋膜絡脈隨之舒展。那種全身賁張的感覺,非常舒適。畢竟有那麼些基礎在,從境界上來說,他可以很容易進入虛靜的狀態之中。可不知為什麼,曹朋練著練著,突然停下來。

    他向四處張望了一下,見王買仍在站樁,再也沒有旁人。

    可就在剛才,他清楚的感覺到,似有人在偷偷窺視……

    難道說,是自己的錯覺嗎?

    曹朋想到這裡,用力甩了甩頭,繼續剛才的拳法。一套太極拳打完之後,曹朋並沒有就此休息。

    他在河灘上慢慢跑動,每跑幾步,就會做出一個奇怪的動作,同時口中發出古怪吼聲。

    白猿通背拳裡,有一個站樁八段錦的功夫。前世的老武師在傳授曹朋的時候,一併傳授了八個真言。有點類似於佛家的真言秘法,通過不同的動作,發出不同的聲音,來強壯內腑。

    每一個真言,配合一個動作,八個真言結束,足足耗費了曹朋半個多小時。

    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汗水淋淋。

    王買這時候也練完了樁功,在河灘上練習八極拳的金剛八式。曹朋則沿著河灘緩緩行走,以平靜體內沸騰的血氣。突然,他停下腳步,站在河邊,向遠處望去。棘水並不寬,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對岸。

    這棘水,如同一條界河,東面是棘陽縣治下,西西面則屬於涅陽。

    河對岸一排垂柳下,站著一個老者。

    曹朋看過去的時候,那老者也覺察到了。頜下灰白鬍鬚,在晨風裡舞動。他朝著曹朋點點頭,似是打招呼。

    然後便舞動拳腳,打了一套拳。

    只是這距離有點遠,曹朋看得不太清楚。

    看起來,對方也是晨練……從那老者的衣裝上看,似乎是個富貴人家。大家都是晨練,也沒有誰窺視誰的說法。反正隔著一條河,大家互不干擾就是。如果硬要爭論,說不定還是自己,打攪了對方。

    所以,曹朋也就沒有在意,笑了笑,權作回應。

    「阿福,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繼續練功!」

    曹朋和王買在河灘上一直練到將近辰時,才收手準備返回。

    下意識的,曹朋向河對岸看了一眼,發現那位老者,已經不見了蹤影……

    「阿福,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咱們回去吧。」

    臨走時,曹朋再次回頭看了一眼。

    心裡面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和那個老者還會再次相見!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30 PM

本帖最後由 l2306 於 2011-3-15 04:58 PM 編輯

第021章 龐德公
    晚上,鄧稷回來了。

    蒯正也沒有給他分派什麼新工作,只讓他繼續整理戶籍。

    不過,蒯正倒是說了,這戶籍整理也不必太緊張,慢慢來就好。至於鄧才,則被打發到棘陽治下的村鎮裡,協助收攏地方上的戶籍名冊……聽人說,那工作量很大,估計到年關也不一定回來。

    「照這麼說,鄧才是徹底失勢了?」

    曹楠忍不住問了一句,言語間有一種掩蓋不住的幸災樂禍。

    「阿楠,怎能這麼說呢?

    大哥只是奉命行走村鎮,怎麼能說他失勢呢?依我看,未必是失勢,說不定是縣令考驗他。」

    曹朋悶著頭吃飯,沒有插嘴。

    心裡面倒是有些贊同鄧稷的說法。

    如果襄陽傳來的消息對曹朋不利,那麼鄧才下鄉走這一趟,更多的恐怕是給他增添功勞吧……

    這年月,沒一個人是傻子。

    蒯正這種世家子弟,既然被推出來,那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姐夫,河對岸是哪裡?」

    「河對岸?」

    曹朋點點頭說:「就是屋後河灣對岸。」

    「哦,過了河,那就是涅陽治下。河對岸屬涅陽……阿福,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了?」

    曹朋沒有回答鄧稷的問題,而是又問道:「那河對岸,是誰家的田地?」

    「這個嘛……如果從咱們這裡過了河,好像是張村……我記得對岸那片田地,本屬於涅陽張家。其實,包括咱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以前也屬於張家的財產。如果不是太平道禍亂天下,說不定咱們還拿不到這個便宜呢……對了阿福,你可別去招惹那邊,張家可得罪不起。」

    「張家,很厲害?」

    這一次,不用曹朋開口,張氏就忍不住問道。

    鄧稷露出敬重之色,「涅陽張氏,乃官宦之家,三世為官,是本地豪族。但如果僅是如此,還不值得我等畏懼。張氏一族不僅是官宦世家,還是本地有名的醫家世族。遠的不說,就說中平之前,伯祖先生行醫荊襄,活人無數。就連反賊途徑張村,也都要下馬步行路過。

    如今,張氏族長名叫張宗漢,曾為先帝重臣。

    其子張機,不僅醫術高明,中平年間還是長沙太守。如果不是因太平道之亂,而造成南陽大瘟,張機說不定可以貴為一州刺史。此人醫術絕倫,而且與人為善,德行甚好。劉荊州出任州牧的時候,途經涅陽還專程登門拜訪,想要請張機大人出仕。不過由於當時張機大人正忙於編撰一部醫書,所以拒絕了劉荊州……劉荊州曾下令,涅陽官府絕不可驚擾張村……

    總之,你可別去惹事。

    萬一得罪了張機大人,說不定連元安先生都不會為你求情。」

    曹朋愣了一下,旋即一咧嘴。

    看起來,這小小的南陽郡,還真是藏龍臥虎啊……不過,張機又是何人?

    曹朋撓了撓頭,呵呵笑道:「姐夫,你只管放心。且不說隔著一條河,好端端我招惹他幹什麼?」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省得你惹禍上身。」

    鄧稷說是這麼說,也知道曹朋不是那種挑事兒的人。

    「娘,再給我一碗粥。」

    曹朋舉起碗,遞給了張氏。

    張氏不由得嘀咕道:「阿福,你這兩天的飯量,可是比從前大了不少。」

    仔細想想,好像是這麼回事。

    剛重生的時候,曹朋喝半碗粥就飽了。

    可今天,已經是第二碗粥了……此外還吃了兩個餅子,比之從前,飯量至少增長了一倍還多。

    這也說明,自己最近的鍛煉,產生了效果?

    其實不僅僅是曹朋的飯量增加了,王買也比以前能吃了!

    看著兩個大小子狼吞虎嚥的吃飯,張氏嘴巴上雖然嘀咕不停,可這心裡面,卻不曉得多開心。能吃是福,吃的多,說明身體好……這是一個很樸素的觀念,其中道理,不足為人道。

    當晚,鄧稷和王買幫曹汲砌爐子,張氏和曹楠則在燈下縫補衣裳。

    眼看著嚴冬將過,立春將至,這換季的衣服得開始準備。新年了,總得要穿件新衣服才是……

    曹朋呢,被鄧稷逼著去了書房,拿起一本《孝經》,開始溫習功課。

    鄧稷得知曹朋被龐元安看重,自然也很重視。他這輩子是沒希望拜到鹿門山門下,可如果曹朋可以的話,他同樣感到高興。得知曹朋已經學過了《倉頡篇》,鄧稷便著手開始準備。

    按照東漢末年的習慣,過了啟蒙之後,需依次學習《孝經》、《論語》、《詩》,而後才是《尚書》、《周易》、《春秋》、《國語》、《禮記》之類的功課。這個也是主流功課,同時也是必修課。在學習這些功課之後,可以選定一個方向……比如弘農楊氏專攻《尚書》,汝南袁家則長於《孟氏易》。而之前所學的那些功課,都是其後專精的基礎和關鍵……

    除了必修課之外,也會有一些家訓文章,供選擇閱讀,培養德行情操。

    比如,東漢末年最為流行的一篇家訓,就是東漢名將馬援的《誡兄子嚴敦書》,為士人琅琅上口。

    鄧稷家裡的書籍,大都是拓印而來。

    他給曹朋做了規定,晚飯後溫習半個時辰,而後學習半個時辰。

    要說這學習的時間並不長,但鄧稷卻要求極為嚴格。每天都會留下功課,若做不好,曹朋就會遭受懲罰。

    雖然只短短幾天,曹朋覺得,鄧稷不去當老師,實在是太可惜了……

    ——————————————————————————

    第二天一早起來,曹朋和王買再次來到河灘。

    天還沒大亮,兩人開始各自做起了功課。曹朋打完了太極拳之後,開始慢跑,然後在跑動中,聯繫八段錦樁功。雙手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似射鵰。口吐真言聲如雷,陰陽循環壯精神……

    八段錦做完之後,曹朋氣喘吁吁的開始慢走。

    不過,與第一天練完功之後,渾身好像脫力的感覺不同,身體雖然疲乏,但血氣卻變得旺盛。

    血氣盛,則精神壯。

    曹朋慢慢活動手腳,下意識向河對岸看去,就見昨日那位老者,正站在河堤之上。

    老者似乎感受到了曹朋的目光,遠遠的朝他點了點頭。而曹朋得了鄧稷的警告,頗有禮貌的拱手欠身。而後,兩人各做各的事情,就再也沒有交集。待到曹朋練功完畢,再向河對岸看時,老者已不見了蹤影。

    「阿福,你今天一直張望什麼?」

    「哦……沒事!」

    曹朋笑了笑,和王買一同回家。

    才到家門口,曹朋卻愣住了……

    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曹朋一眼就認出,這馬車正是當初司馬徽贈予他的那輛車仗。

    王猛,回來了!

    曹朋說:「虎頭哥,你爹回來了!」

    王買興奮的跳上台階,人還沒有進去,聲音已經響起,「爹,你回來了?」

    隨著一陣爽朗的大笑聲,王猛雄壯的身影,出現在大廳門口。

    「爹,你可回來了。」

    王買興奮的跑過去,一把就抱住了王猛粗壯的腰身。

    王猛一怔,眼中閃過一抹奇光,「虎頭,這才幾天功夫,你可是大有長進啊!」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王買跟著曹朋練了幾天功夫,的確是有進步。但如果不是明白人,也看不出他的進步。曹汲算不上明白人,他那身功夫,還是當初被王猛逼著練得。

    而鄧稷,一個典型的書生,更不可能看出王買的變化。

    但王猛不同,他雖然只是個三流武將,可眼界和實力擺在那裡。王買那種變化,源自於精神上的改變。比之他離開棘陽時,王買的氣質裡似乎多了些剽悍,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可這種改變究竟是什麼?王猛也說不出來。只是單純的感覺到,王買似乎變得厲害了。

    「伯父!」

    曹朋上前,欠身行禮。

    王猛看到曹朋,又是一愣。

    也許是曹朋之前的底子太差,所以給人的感覺,變化也很大。

    身子看上去還是很瘦弱,病怏怏的感覺並沒有消失。但好像多了幾分精氣神,那張平日裡慘白的小臉兒,似乎也增添了幾分顏色。看看曹朋,又看了看王買,王猛若有所悟,臉上的笑容,更甚……

    曹汲拉著王猛回大廳坐下,王買和曹朋作陪。

    張氏一大早被洪娘子拉著出去買東西,家裡面只有曹楠。

    「爹,阿福不是讓你還車,你怎麼又把車趕回來了?」

    王買好奇的問道。

    王猛呵呵笑了,從木榻旁邊又拎出一個包裹。

    「阿福,這是給你的。」

    曹朋一怔,起身走過去,從王猛手裡接過包裹。

    曹汲笑著說:「虎頭,你爹不僅是把車帶回來了,還帶來了兩個禮物……你出去,看看馬廄裡有什麼?」

    「馬廄,不是空著的嗎?」

    王買疑惑的起身,邁步往外面走。

    王猛問道:「阿福,你猜猜看?」

    曹朋剛坐好,正準備把包裹打開。聞聽王猛詢問,他抬起頭,微微一笑,「馬廄裡面,當然是應該進入馬廄的東西。」

    「馬……阿福,有兩匹馬!」

    屋外,傳來王買驚喜的呼喊聲。

    曹朋抿著嘴,一言不發。

    他輕輕打開包裹,只見裡面擺放著七八卷竹簡。拿起來一卷,入手沉甸甸的……他輕輕打開來。

    「《孝經》?」

    曹朋連忙放下竹簡,又拿起來一卷。

    《論》、《詩》……

    「伯父,這是?」

    「給你的。」

    「伯父見到元安先生了?」

    王猛搖搖頭,「沒有見到。」

    「那這些……」

    「這是小龐先生所賜。」

    「小龐先生?」

    這時候,王買興沖沖的跑進大廳,結結巴巴的喊道:「阿福,馬廄裡有馬,有兩匹馬……」

    「馬廄裡,當然是馬,難不成圈豬?」

    王猛臉一沉,「虎頭,坐下……看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兩匹馬就讓你失了分寸,日後如何能做大事?」

    殊不知,當他剛得到那兩匹馬的時候,比王買還要興奮。

    王猛解釋道:「我趕到襄陽的時候,元安先生正好不在。

    我也進不得龐家大門,於是思來想去,就想到了司馬徽德操先生。幸好當初德操先生留下了住處,我過檀溪一打聽,就找到了他的住處。沒想到,在德操先生家裡,正遇到了小龐先生。

    小龐先生聽我說明了來意之後,又問了一下你的情況。

    他說,這輛車是元安先生所贈,哪有再收回的道理?然後他從德操先生那裡拿了這幾卷書,說是要帶給你。

    小龐先生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曹朋不由得色變。

    他知道這句話,是出自《論-雍也》一篇。

    一個人要正直,只有正直才可以光明磊落。雖然有些人靠著歪門邪道也能生存,那只是僥倖而已。

    言下之意,他已經明白了曹朋的意思。

    小龐先生倒不是責怪曹朋,而是希望他以後能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活著,而非靠著歪門邪道,靠著小聰明來處世……從另一方面來說,小龐先生也很欣賞曹朋,希望他能做正人君子。

    王猛不懂得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帶話而已。

    可曹朋卻感受到了一絲壓力,緩緩站起來,恭敬的朝著面前的書卷,一揖到地。

    「學生,受教!」

    這是一種無法言述的人格魅力。

    哪怕你沒有見過這個人,仍能夠從他的話語中,行為中,感受到他那種令人心悅誠服的氣度。

    小龐先生,名叫龐仁,是龐季的兄弟。

    也許人們不知道龐仁是誰,但提起龐德公,一定有印象。

    王買本來很高興,可是見曹朋這模樣,也不禁嚴肅起來,站在曹朋身旁,對著書卷一揖到地。

    「那兩匹馬,也不是什麼好馬。

    呵呵,德操先生說,權作送給你的禮物。另外,小龐先生還說: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的學問足以去鹿門山了,那麼他會在鹿門山歡迎你的到來。可如果你不能讓他滿意,他絕不會讓你踏進鹿門山半步。」

    這也就是說,龐德公應承下來,可以收曹朋為學生。

    當然了,現在只是記名的,算不得數……

    而包裹裡的這些書籍,恐怕就是龐德公送給他禮物。別看只是幾卷竹簡,但在這個時代,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曹汲興奮的臉通紅,對兒子能得到龐德公的看重,非常開心。其實,他並不瞭解龐家兄弟的情況,只知道他們是荊襄有名的大人物。至於龐季和龐仁究竟有什麼區別?他還真說不出來。

    曹朋心裡暗自苦笑:被這麼一個大人物看重,恐怕也是一種負擔吧。

    低頭,看了看包裹裡的那些書卷。

    曹朋久久說不出話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35 PM

本帖最後由 l2306 於 2011-3-15 05:00 PM 編輯

第022章 龍形搜骨

    「德公,你這麼做,會不會有些輕率?」

    司馬徽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

    在他對面,卻斜躺著一個頭戴綸巾,身披大襖的中年男子。正寒冬臘月,這男子卻敞著胸,披散著頭髮。手裡拿著一根細長的鼓槌,不時敲擊一下身邊的小鼓,發出『咚』的聲響。

    「有什麼輕率?」

    「你明知道那孩子是用你們的名頭生事,非但不責怪,反而……」

    「我責怪他了啊?」中年人笑嘻嘻的說道:「我不是讓那大漢帶回去一句話嗎?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那孩子如果聰明,自然能體會出我的心意。如果體會不出,他就沒資格踏進鹿門山。」

    中年人說到『人之生』的時候,唱了起來。

    而後他翻身坐起,端起一碗溫酒,一口飲盡,長出一口氣。

    「德操,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學問,你的道德,我素來敬佩。

    可有些時候,你太拘泥於形式,而不問狀況。我問你,你明明看好那孩子,為何不把他帶來?」

    司馬徽一怔,道:「那孩子見解獨特,確有幾分才氣。

    不過我與他不相熟,只見一面便收他做弟子,會不會有些太倉促?我對他根本不瞭解,又怎麼能輕易收徒?」

    「德操,你這只是一家之言。我問你,是學問重要,還是德行重要?」

    「當然是德行重要。」

    「那我再問你,曾夫子尚需三省吾身,已正己心。

    你把那孩子丟出去,說是觀察,其實你又能給他什麼幫助?我倒不認為借用家兄名頭有什麼錯誤。懂得借勢,恰恰說明此子的高明。當然了,他手段和方法可能有錯誤,但我們可以給予指正。像你這樣,丟在一邊不管不問,他犯了錯也不可能知道,又如何能正己心,省自身?

    你要知道,這個曹友學和諸葛不一樣。

    諸葛家學淵源,君貢兄雖故去,但還有故友照應。他生來便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長大,有人時時提攜,時時點醒。包括龐統也是如此……可那孩子,卻只能靠自己。越是如此,我等就越是應該給他提點,而非置之不理。再者說了,他在棘陽的作為,也算不得什麼錯誤……

    我贈他以車馬書籍,其實也是給他套上了一個枷鎖。

    日後他再做事,就會想到我告訴他的那一句話。如此一來,他即便是有小過,也能隨即醒悟。」

    司馬徽沉吟許久,終於一聲長歎。

    「德公,你何不與我一同授業?」

    「授業?」

    龐德公哈哈大笑,「德操,你治學多年,為何會說出這種言語?

    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說完,他便閉口不語,靜靜的看著司馬徽。

    這也是龐德公和司馬徽的分歧所在。司馬徽講求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的教育理念,是將自己所學盡數傳授給弟子,從而進一步去領會聖賢之道;而龐德公則不然,他認為過多的約束,只會給學生增添枷鎖。你看老天爺說過話嗎?可四季分明,風調雨順。

    為人師者,應該是在引導,而不是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學生。

    聖賢們已經把道理說的很清楚,很明白了,需要學生自己去理解。做老師的,就是在一旁扶持,不讓他走歪門邪道。畢竟,人和人不一樣,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道理,同樣的話語,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理解。你又何必非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學生?讓他自己領會,不是更好嗎?

    司馬徽沒有錯,他想要盡人師之道。

    龐德公也沒有錯,他希望能解放天性,令其自由成長……

    兩個人坐在屋中,默默相視,誰也沒有說話。這是個人理念的分歧,大家各有各的堅持,誰也沒辦法說服對方。所以,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似乎也只有沉默。

    屋外,兩個少年蹲在一塊田壟上。

    「龐林,你再和我說說,那一晚曹朋究竟是怎麼說的?」

    「哥哥啊,我已經重複了好多遍了,你怎麼……好吧好吧,那天晚上,父親和德操先生在羊冊鎮驛站裡煮酒論事。那個曹朋突然竄出來,大言不慚的說要指正父親與德操先生……」

    少年把曹朋所言的十勝十敗,又敘述了一遍。

    而另一個少年,則露出怪異神色。

    他長的比較難看,皮膚發黑,濃眉小眼睛,蒜頭鼻,大嘴巴,臉型瘦削,乍看好像猴子似地。

    「沒想到,南陽郡竟有這等人物?

    龐林,為什麼之前沒有聽說過他呢?按道理說,他能說出這樣的言語,應該是小有名氣才對。」

    「我哪知道?」

    年幼的少年搖搖頭,「不過他倒是沒有說謊。那天分手之後,文叔父還派人去了一趟舞陰縣。聽文叔父說,曹朋一家身上還有一條人命案子呢……如果算算時間,當我們相遇,他們正是在逃難的途中。只是我不明白,他們明明可以直接西進去棘陽,為什麼還要繞道比陽?」

    「這有何難?想必是他們知道,若直往棘陽,勢必會遭遇追緝。

    繞道比陽縣,可以擾人耳目,躲過舞陰縣的追緝。比起直接西行,路途雖遠,卻安全許多。

    你說,這主意會不會是那個曹朋想出來的?」

    「這個……我可說不好。不過我看那曹朋的家人,或為鄙夫,或是婦道人家,不可能有這麼周全的謀劃。我是覺得,這主意應該出自曹朋手筆。不過也沒什麼啊?兄長何故吃驚呢?」

    難看少年笑了,「龐林,如果換做你,處在當時情況,你能想到這個主意嗎?」

    龐林一怔,片刻後搖搖頭,「我怕是想不出來。」

    「這個曹朋膽大心細,而且知道借勢……不簡單,真的不簡單!呵呵,若不得日後咱鹿門山裡,又可以多一個人了……叔父如此看重他,竟贈他以《詩》《論》……我真想早點見到此人。」

    龐林似乎有些不服氣,但又好像有些害怕這個兄長,於是閉口不言。

    難看少年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若照他的說法,曹操似乎也是個人物,真是好奇啊……」

    ————————————————————————————————————
    大寒已至,人們立土牛六頭,置於城外田地中,已恭送大寒遠去。大寒之後,就是立春,也是萬物萌生的時候。立土牛的習俗,是和當時的農業時序有關。也是當時極為重要的祭祀活動。

    鄧稷家裡也有田地,不過平日裡僱人耕種。

    所以在立土牛的時候,鄧稷不但要參與,而且還是一個主要的角色。

    隨著他在縣衙的地位提高,鄧稷在鄧村也漸漸有了話事權。今年的立土牛,他被排在第三位,也說明了他在鄧村如今的地位。後世,這立土牛的習俗早已經失傳了,曹朋也沒見過。

    所以這一天,他一大早起來,甚至沒有去練功,隨著鄧稷一同前去立土牛。

    立完土牛,鄧村還有一個大聚餐的活動。

    《史記-歷書》中也有相關記載,人眾卒歲,一會飲食,發陽氣,故曰初歲。

    如果按照後世的說法,就是『小年』!

    東漢時,人們過小年,是以聚餐的形式慶賀。進酒尊長,並書寫文章感謝君師。

    一般來說,書寫文章的人,必是村中的大人物。

    以前鄧村書寫文章,大都是由老太公親自執筆。不過今年,卻由鄧稷代替……

    聚餐過後,曹朋就回到家裡。

    看了一會兒書,在鄧稷的督促下,練了一會兒字,然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榻上,他把幾張麻紙鋪在桌案上,蹙眉沉思。麻紙上畫的,正是雙向活塞風箱的形狀。

    曹朋只能根據自己的記憶,畫出一個圖形。

    但風箱內部的結構,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這東西還不能輕易示人,否則必有大麻煩。畢竟,雙向活塞風箱,在明朝才出現,距離現在,整整相隔了一千多年。這東西若一旦洩露,會發生什麼變化,曹朋也說不清楚。但有一點,如果不能給自己帶來足夠的好處,他說什麼也不會把這個風箱拿出去……要知道,這可是寶貝。

    許是聚餐時喝了兩碗濁酒,以至於頭腦有些昏沉。

    曹朋想不出什麼結果,於是草草將圖紙一收,倒頭便睡。

    這一睡,直到第二天天將大亮。

    寒冬將去,孟春將來……

    屋外起了薄霧,正是陰陽交替的現象。

    「阿福,起床了!」

    王買在門外叩響門扉,把曹朋從睡夢中喚醒。

    揉了揉眼睛,從床榻上坐起。

    如今這大宅院裡,頗有幾分生氣。王猛回來以後,和王買一起住在前院的廂房裡;鄧稷夫婦佔居了一排房舍,而曹汲夫婦和曹朋,則佔居了另一排房舍。曹朋的房間,緊鄰著中堂大廳,中間是書房,再過去,則是曹汲夫婦的臥室。之所以這麼安排,也是考慮到王買每天都會找曹朋的緣故。這樣子一來,王買叫曹朋起床也方便,而且還不會打攪到曹汲夫婦。

    自從王猛帶了兩匹馬回來以後,王買越來越勤奮了!

    他自告奮勇的把照顧馬匹的事情攬過去,又是整理馬廄,又是給馬匹梳洗。每天一大早,還要牽著馬去河灘上遛馬。這樣一來,除了正常的練功以外,王買主動得增加了一項任務。

    練習馬術!

    連帶著,曹朋也被他拉扯進去,要一同練習騎術。

    王猛帶回來的兩匹馬,如果放在行家眼裡,還真算不得什麼。

    這兩匹馬是從軍中淘汰下來的老馬!比之當年王猛騎過的坐騎,還真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但王猛說,這種老馬,最適合目前王買和曹朋的狀況。

    性情很溫順,而且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口令。對於初學者來說,這種老馬無疑最合適。曹朋試了一次,覺著王猛說得也沒錯。如今他們剛開始學習騎術,還真不太適合什麼寶馬良駒。

    穿好衣服,隨手抓起枕頭邊上的皮囊。

    裡面裝的是一些零碎物品,主要是練功時使用。

    「今天你遛大黑,我帶大花。」

    大黑和大花,是兩匹馬的名字。

    因為一匹是黑馬,一匹是花馬,所以王買直接給它們起了這兩個名字。

    曹朋倒是無所謂大黑還是大花,反正兩匹馬都挺溫順,遛誰都是一個樣子。兩人從馬廄裡牽出馬來,而後出大門,繞著桃林慢慢行走。越走越快,然後開始奔跑……兩匹馬也頗有靈性的跟著,一開始踏著小碎步,到後來隨著曹朋兩人開始跑步,它們的步履,也隨之加快。

    跑到河灘上,曹朋和王買都熱身完畢,同時翻身上馬。

    東漢末年,戰馬還沒有配備雙鐙和高鞍,所以騎馬的時候,多是依靠雙腿,來固定在馬身上。

    這需要極強的腰腹力,而且需要一定的柔韌性。

    如果是早一個月前,曹朋還真不行。

    現在嘛……他能勉強坐在馬上,徐徐慢跑。相比之下,王買的進步很大,可以縱馬飛奔。

    來到鄧村快二十天了!

    曹朋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的變強壯……

    騎了一會兒馬,曹朋便停了下來。他扔掉韁繩,站在河堤上,開始打拳。今天有點奇怪,河對岸沒有人。前些日子,河對岸每天都出現的老人,今天沒有來。這也讓曹朋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習慣。

    打完一套拳之後,又一如平常的練習八段錦。

    八段錦練完,老人還是沒有出現!

    也許,他今天有事兒,不來了?曹朋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間掛念那個老人。可能是習慣了老人的觀看吧,所以突然間沒人了,一時間感覺不太自在。這人啊,未免有一點賤骨頭。

    以前覺得被人窺視不自在,現在沒人窺視了,還是不自在。

    曹朋調整了一下情緒,和王買繼續練功。

    「虎頭哥,我今天要教給你的,叫做『龍形搜骨』。」

    王買練得滿頭大汗,只穿著一件類似於坎肩狀的內衣,叫做半臂。

    他聚精會神的聽著曹朋的講解,不時還會提出疑問。

    「發勁,講求骨力,又叫做腎元之力,先天之力……其實說穿了,這龍形搜骨包涵了兩個要素。

    其一,髖部……哦,就是這個位置。」

    曹朋說著,過去扶住王買的腰椎位置,以及骨盆上的肌群。

    在傳統武學裡,這個位置叫做丹田,又稱之為中節。

    「髖部能夠發力,腰胯可以開合,則是其一;其二,週身顧家筋經貫通……這裡,就是我前兩天和你提到過的丹田力,可以順達週身各個部位,沒有任何內耗,就叫做『勁路』貫通。」

    曹朋現在還沒練到那種程度,自然也不可能發勁。

    太高深的道理,他和王買也說不清楚,只好用最簡單的方式,來進行教導。

    「你看,咱們平時感覺不到丹田區域的肌肉……除非是你扭傷了腰。但如果練到之後,就能體會到身體中,這幾個最死的關節裡,所蘊含的最強力量。這種力量,叫做原始的野獸之力,真正的本能之力……虎頭哥,如果你練拳能得力丹田,至少可以增強二百斤的力量……

    這麼說,你可能想像不出來。

    恩,你和伯父一起打獵,想必也見過虎豹奔襲獵食時的樣子。野獸獵食時那種速度,力量和協調性,都是從這幾個部位發動的。有這種力量做後盾,日後搏殺疆場,必能取上將首級。」

    王買認真的聽講,並隨著曹朋,不時做出各種動作。

    那雙眸子,閃爍著精亮的光芒,連連點頭……

    「習武練拳,講龍虎二氣。

    你可能沒有見過龍,但想必見過老虎。老虎最強的,不就是脊椎和腰胯?身具龍虎之能,膽氣怎能不壯。」

    說著話,曹朋突然頓足扭胯,呼的一拳擊出。

    王猛一旁看的清楚,不由得大叫一聲:「好拳!」

    說實話,曹朋這一拳並不具備太大的威力。可是卻產生出一種兇猛之氣,令人感到心悸……

    不過一拳擊出後,他全身好像脫力一樣。

    這身體畢竟還沒練好,模擬前世打這麼一拳,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精力。

    王買也知道曹朋的情況,連忙說:「阿福,你歇一會兒。你剛才講了這麼多,我一下子也領悟不來……你歇一下,我自己琢磨琢磨……恩,龍形搜骨,龍虎之氣……像這個樣子嗎?」

    王買說著話,模仿曹朋剛才的樣子,頓足一拳揮出。

    從力道上來說,他這一拳比曹朋剛才那一拳,威力大很多。可是王買自己能感受出來,他這一拳,沒有曹朋剛才的那種氣勢。

    「阿福,我現在真後悔!」

    「後悔什麼?」

    「當初那個老方士在中陽鎮的時候,我為什麼不跟他好好學呢?

    唉,早知道他有這麼大的本事,我說什麼都會跟他學習。如今想起來,我真是要後悔死了!」

    就算你學了,也學不來。

    這些東西都是後世那些武學大師們總結出來的精華所在,這個時代的老方士,恐怕也不懂得。

    曹朋只能尷尬的點頭。

    「緣分……虎頭哥,緣分吶!」

    王買,顯得很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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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記-天官書》記載:冬至短極,懸土炭。炭動,鹿解角,蘭根出,泉水越,略以知日至。

    就是說,冬至前三日,用土和炭分別懸在天平木桿兩端,讓兩邊的輕重剛好平衡。到了冬至那一天,陽氣至,炭一邊就會下沉,平衡被打破,說明陽氣已至,大地也將開始復甦……

    這是當時百姓們一種很樸素的測量時節的手段。

    大寒已至,人們立土牛六頭,置於城外田地中,已恭送大寒遠去。大寒之後,就是立春,也是萬物萌生的時候。立土牛的習俗,是和當時的農業時序有關。也是當時極為重要的祭祀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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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0 PM 編輯

第023章 火神歌

    「阿福,你爹叫你回去。」

    曹朋正騎著馬,在河灘慢慢行走,王猛突然跑來,衝著他大聲叫喊。

    「我爹找我幹嘛?」

    「你忘了,昨天晚飯時,你爹不是和你說過,今天要引火開爐嗎?你不是想要打第一錘嗎?」

    「啊!」

    曹朋大叫一聲,撥馬揚鞭就走。

    按照東漢末年的習俗,新鐵爐建成,必須要進行祭祀,祈禱這火神保佑,以後生意紅紅火火。引火,是極為關鍵的一個步驟,待火爐升溫,就要進行熔煉,鍛打……這第一錘,一般都是有大師傅主持。曹朋一直對此很感興趣,所以就向曹汲苦苦哀求,想要打這第一錘。

    按理說,曹汲是不肯答應的。

    可架不住鄧稷,曹楠為曹朋求情,張氏也在一旁說好話。

    好說歹說,總算是同意讓曹朋打第一錘。畢竟在此之前,曹朋在曹汲的指導下,已經掌握了一些竅門。

    王猛看著曹朋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來。

    「虎頭,咱們也回去了……」

    「爹,我想再練一會兒。」

    王猛臉一沉,「你這孩子,恁不懂事?你知道阿福為什麼想要學打鐵嗎?他就是想打出一把好刀,賠給你!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去觀禮?這將來阿福真打出刀,你好意思要嗎?」

    其實,王猛並不覺得曹朋能打出什麼好刀。

    但這份心意,還是卻足以令他感動。王買一聽,也著了慌,連忙抓起衣服,牽著馬走過去。

    「爹,那我們回去吧。」

    「你這孩子,怎麼好端端地要阿福賠刀給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福那把刀是怎麼沒得……再說了,那把刀也值不得什麼錢,你實在不應該啊。」

    「我就是隨便說說,哪曉得阿福是個死心眼。」

    父子兩人慌慌張張的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

    河灘上旁的一顆桃樹底下,一個黑色牛皮兜囊,靜靜的擺放著。王猛也好,王買也罷,誰都沒有留意到。

    ——————————————————————————————-

    家裡已經做好了準備。

    溶鐵爐前,擺放著三牲祭品。

    曹朋一進家門,就被曹汲抓了過去,「你這小子,昨天還口口聲聲要打鐵,今天怎麼就忘了?」

    「我……」

    「好了,好了,趕快穿好衣服。

    你娘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趕快換上,咱們這就要準備祭祀火神,引火開爐了……莫耽擱了好時辰。」

    這年頭,也講究個黃道吉日。

    曹家的溶鐵爐早就砌好,只因為沒找到好日子,以至於拖延至今。

    曹汲可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如果錯過今天,至少要再等上七八天的時間。再過七八天,可就是新年了,到時候肯定會變得很忙碌,那裡來得及開工?要知道,立春之後,便要準備翻整土地,好趕在雨水之前耕種。各家的農戶,也將從現在開始,著手準備休整農具……一年中,這可是最好的時間。

    曹朋連忙換上一身黑色襜褕,站在曹汲身後。

    張氏和曹楠都不能參加這種祭祀,因為她們是女人!按照曹汲的說法,女人會衝撞了火神,以後很可能會發生事故。所謂陰陽相沖……火,是至陽至剛,女人屬陰,自然不好同處一室。

    香案下面,點著一炷香,已經焚燒了一半。

    如果這香燒完,就是說開爐的好時機已經過去。

    曹汲帶著曹朋走到香案前,大聲吟唱古老的祭詞。據曹汲說,這開爐的祭詞,是祖祖輩輩,口耳相承。用的是一種很古老的方言,也是每一個鐵匠都必須學習的課程。不通祭詞,不成大匠。

    反正曹朋有點聽不明白,老老實實跪在香案前。

    大約唱了五六分鐘的時間,祭詞結束。曹汲帶著曹朋,圍著火爐一邊走,一邊祭拜,據說這是一種開爐的舞蹈。圍著爐子轉了三圈,總算是結束了最初的儀式。曹汲把香案請出爐棚,招呼曹朋過去。

    「阿福,站在我旁邊,聽我的吩咐!」

    曹朋暗地裡一咧嘴,這開個溶鐵爐,居然有這麼多的規矩?

    曹汲用清水淨手,而後用乾布擦乾。只見他取出一塊山麻木,擺放在爐火的架子上。架子下面,堆積這乾草,就是用來引火的材料。曹汲要做的,是最原始的鑽木取火。可別小看這鑽木取火,所需要使用的工具,都是經過特殊處理。就比如這山麻木,必須是生長在溪流旁邊。

    木質偏軟,摩擦係數大,生熱也比較快,而且不容易流失熱量。

    這種山麻木,很不好找,往往在深山老林裡,找上好幾天才能有收穫。找到山麻木以後,還必須要做些加工處理。比如,山麻木的中間必須是空的,而且要有細小的木芯。只有這樣的木頭,才能鑽出高溫的木屑……當然了,東漢末年沒有這麼科學的說法,只說是火神將臨。

    曹汲把鑽木放好,拿起鑽桿。

    這鑽桿也有講究,長大約五十厘米,一頭略微消尖。

    山麻木鑽板上有一個小坑,可以固定鑽桿。同時在坑邊刻出一個溝槽,這叫做流火槽。鑽動產生的火星,就是從流火槽流出去,落在引火物上。鑽木的手法,也要有講究,不經過一番聯繫,很難掌握其中的奧妙。

    只見曹汲握住鑽桿,找到一個平衡點後,稍微用力往下壓。

    深呼吸兩下,他看著曹朋道:「要開始嘍!」

    我求你了,快點開始吧……那香快燒沒了!

    這些話只能在心裡面說,曹朋一臉嚴肅,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爹,咱們開始吧。」

    「火啊,太陽呀,你給我的光……火就是太陽一樣,火,你給我一個光明……」

    曹汲突然扯起嗓子,大聲唱起來。

    這是《火神歌》,也是迎請火神時,必須唱的歌謠。據說,這火神歌早在遠古便傳承下來,在後世幾乎絕跡,唯有黎族一些地區,還保留著這首古老的歌謠。曹汲用的南陽郡方言歌唱,如果翻譯過來的話,大致意思如此。因為有一些詞句聽上去很生澀,即便是曹朋站在一旁認真聆聽,有些土語也聽不太明白,只能大差不差的翻譯出內容。

    曹汲一邊唱,一邊極有韻律的搓動鑽桿。

    漸漸的,山麻木上冒起了一縷青煙……

    剛鑽出來的火星,是無法用肉眼看見的,因為那只是一些黑炭。曹朋清楚的看到一些黑色的顆粒飛出來,順著流火槽進爐膛。爐膛中的乾草,是引火材料。但別以為這樣就能燃起火焰。

    「朋兒,吹火!」

    「啊,怎麼吹?」

    曹汲在歌唱間隙的功夫,急促道:「橐!」

    「明白了!」

    曹朋連忙蹲下身子,拉住爐橐的拉桿,輕輕推動。

    「慢一點,別太急!」

    這爐橐的份量可不輕,拉起來很吃力。如果換做以前的曹朋,斷不可能拉動橐桿……

    在曹汲的指點下,曹朋輕輕推拉,向爐膛內送入空氣。

    漸漸的,那些掉落在茅草上的黑色炭粒開始發紅,並且在爐橐持續的送氣下,越來越亮。

    爐膛裡,開始出現煙霧。

    曹汲卻不敢停下來,繼續鑽動鑽桿,高聲歌唱。

    「朋兒,大力推!」

    隨著曹汲一聲大喊,曹朋用力拉出橐桿,而後奮力一送。爐膛內,一團火焰蓬的一下子騰起,瞬間點燃了鑽板。曹汲連忙鬆手,把曹朋推到旁邊,大聲喊道:「朋兒,加炭,加炭!」

    王猛父子從棚外拎進來兩桶炭。

    曹朋在曹汲的指點下,極有節奏的往爐膛裡投放。

    要把爐膛填滿,並且保持住爐膛的溫度。當炭火出現以後,曹汲這才鬆開了橐桿,示意曹朋退下。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把曹朋累得,汗淋淋。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還有心理上的疲乏……這迎奉火神將臨的儀式,產生了一種極為肅穆的環境。在這種環境裡幹活,使一分力,等於平時用三分,四分力……曹朋如何能不累呢?

    「火神來了!」

    炭火照映得曹汲臉發紅,那張敦厚的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爹,這算不算結束了?什麼時候可以打錘呢?」

    「這哪裡算結束?」

    曹汲笑道:「這才剛開始而已。咱們得在這裡盯著爐火,什麼時候這火焰變了顏色,什麼時候才能開打第一錘。朋兒,我早就和你說過,打鐵是一樁很辛苦的事情。單是開爐,從現在其,咱爺倆兒不能離開一步。等第一錘落下去了,才算真正結束。你歇一歇,養足精神!

    第一錘打得好不好,可是關係重大。」

    曹朋,不由得嚥了口唾沫!

    我的個天吶,折騰了半天,才是個開始嗎?

    「阿福,好好幹,我等著你親手打出來的寶刀。」

    王買沒心沒肺的嬉笑,氣得曹朋沒好氣的大喝一聲:「滾!」

    眨眼間,王買不見了蹤影……

    王猛在一旁,一邊幫忙,一邊和曹汲聊天。

    棚子裡的溫度漸漸提升,曹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在一旁坐下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看起來這打鐵還真是個技術活。老爹這種普通匠人,都要付出這麼多的心神。估計那些大匠,大師們,會更加辛苦吧。真不知道,傳說中的那些鑄劍大師,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曹朋一邊想著,一邊看著曹汲忙碌。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一天的時間漸漸過去。

    隨著天色開始變暗,突然間下起了大雪。

    鄧稷也回來了,在棚子外面幫忙。

    「開始熔鐵吧。」

    曹汲一聲吩咐,王猛立刻從拎起一個裝滿破碎鐵器的木桶,一股腦的倒了進去。這些破碎鐵器,都是之前搜集過來。其實也沒什麼大用處,主要是為了這第一錘做鋪墊而已。開了爐,就不能歇著。等爐中的鐵器開始熔匯一起,曹汲衝著曹朋招招手,讓他做好打錘的準備。

    用鉗子鉗出一塊工件,曹朋拎著特製的鐵錘上前。

    這支錘,重十八斤,是曹汲特地給曹朋準備。只見曹朋深吸一口氣,鉗死工件,拉開架勢。

    單膀用力,只聽他大吼一聲,氣走丹田,輪錘砸下。

    鐺……

    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金花綻放,火神回宮!」

    曹汲大喜往外,忙衝過去,搶過鉗子,輪錘就砸。

    他用的錘,重六十八斤,比曹朋的錘足足重了五十斤。那砸下去的力道,自然也不一樣,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絕於耳。火光中,曹汲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那目光專注,別具魅力……

    打了一錘,幾乎是動用了全身的力量。

    曹朋退下來以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好了嗎?」

    「呵呵,沒搞砸。」

    「那就好,那就好!」

    鄧稷在棚子裡,看得是驚心動魄。

    他哪能想到,打個錘,也能打成這種聲勢。

    隨著曹汲輪動大錘,赤裸的臂膀上,肌肉極有韻律的跳動。不僅是手臂用力,事實上曹汲全身都在動,包括他的心神。

    「阿福,你說的那個法子,真管用嗎?」

    王猛輕聲問道,曹朋笑了笑說:「有沒有用,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早在戰國時代,先人們就發明創造了淬火技術。但長期以來,從戰國一直延續到東漢末年,人們不管怎樣淬火,始終無法擺脫以水作為淬火的冷卻介質。東漢時期,人們認識到,用不同的水淬火,可以得到不同性能的刀。於是,辨水就成為鑄兵匠人們必修的一門課程。

    只是這種辨水的本事,需要有天分。

    一百個人裡,未必能出一個,以至於大匠就變得格外稀缺。

    三國後期的制刀能手蒲元,就擁有這樣一門技術。只可惜,能掌握這種技術的人,少之又少。

    曹汲不懂得辨水,自然也不可能成為大匠。

    不過,曹朋給他出了個主意:先用動物的尿液淬火,而後再用動物的油脂淬火,也許能有奇效。

    問他如何知道這些?

    曹朋說:「是那個老方士告訴我的。」

    心裡面,不曉得有多感激那位神秘的老方士。如果不是他,曹朋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

    方士在人們心中,是有大神通,說不定還是神仙的人。

    既然是神仙說出來的,想必有特殊的效果。曹汲自然深信不疑,毫不猶豫的表示願意嘗試。

    如果曹朋這個辦法,真能解決水的問題,那曹汲就能突破一個門檻,邁出一大步。

    棚子裡,準備了一池馬尿,還有一池豬油。馬尿不用花錢,曹家三匹馬,差不多也夠用了。

    只是這豬油……著實花費了不少錢財。

    如果失敗了的話,曹朋怕是免不了,要遭受一番責備。

    「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好,你先去歇著吧。」

    曹朋自然是信心滿滿,因為他告訴曹汲的雙液淬火法,可是在後世經過證實的。南北朝時期,鑄兵大家綦毋懷文發明了這種雙液淬火法,並打造出了鼎鼎有名的宿鐵刀。也正是因為這雙液淬火法的出現,才有了後來的橫刀,陌刀……曹朋相信,曹汲解決了淬火的問題,一定能邁進一大步。不過,他並沒有告訴曹汲宿鐵刀的打造方法,因為他覺得,為時尚早。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曹朋好像癱倒了一樣,一屁股坐下來,就再也不想動。

    總算是解決了一個問題!

    老爹如果能以雙液淬火法打出好刀來,將來不管效力何人,都可以站穩腳跟。

    這,可是大功一件……

    淬火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提升爐溫,還有解決風箱的問題。

    曹朋喘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書案旁邊。

    咦?

    我的圖紙呢?

    他吃驚的發現,之前他畫出來的風箱圖紙,竟然不見了……

    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在屋子裡翻箱倒櫃,可是卻沒有找到那幾張圖紙。別是被人拿走了吧!

    他也顧不得疲乏,風一樣衝出房間。

    「娘,今天誰進我房間了?」

    張氏和曹楠正在準備晚飯,聽到曹朋這一聲吼叫,都愣住了。

    「我沒進去……阿楠,你進去了?」

    曹楠搖搖頭,「我沒進過阿福的房間啊?阿福,出了什麼事情?你這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誒,你去哪兒?」

    沒等她說完,曹朋扭頭就走。

    他的房間,平時根本沒人會進去……

    除了張氏和曹楠幫他收拾房間以外,不管是曹汲也好,鄧稷也罷,包括王猛,都不會進去。

    王買倒是經常出入,可他今兒一天都陪著自己。

    冷靜,一定要冷靜!

    曹朋不斷提醒自己,努力的回憶起來。

    昨天晚上,我還研究過圖紙……後來我覺得累了,就睡了!不過睡覺之前,我……對了,我把圖紙塞進皮兜裡了。

    我皮兜呢?

    曹朋真急了……

    「虎頭哥,你見我那個黑色的皮兜沒有?」

    王買說:「就是你今天早上帶走的那個皮兜嗎?」

    「是啊!」

    「你沒帶回來嗎?」

    想起來了!

    自己練功休息的時候,把皮兜取下來,放在河灘的桃樹下。當時走的急,自己也忘了這件事。

    壞了,可別被人拿走……

    那個皮兜倒是值不得什麼錢,充其量是因為母親為他縫製,有紀念意義。可那裡面的圖紙……

    曹朋的腦門子上,剎那間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子。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39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3:53 PM 編輯

第024章 鄰家有女
    關於風箱,後世辭典裡是這樣註釋的:壓縮空氣而產生氣流的裝置。最常見的是一種由木箱、活塞和活門口稱,用來使爐火旺盛。

    不過,風箱一詞最早見於明崇禎十年,宋應星所著《天工開物》裡。宋應星的解說裡,就直呼『風箱』。不過當時宋應星所說的風箱,是活塞式雙向連續鼓風風箱。在此之前,北宋年間的武經總要裡面曾記載過一種木風扇……其原理,倒是和東漢末年的橐頗有相似之處。

    曹朋所繪的圖紙,就是活塞式雙向鼓風風箱。

    這種領先這個時代一千多年的東西一旦流傳出去,勢必會造成巨大影響。

    曹朋倒是不擔心什麼影響,他擔心的是,這東西是他的鎮山寶貝,關係到他未來的計劃……

    他可不想自己辛苦畫出來的東西,平白做了別人的嫁衣。

    如果被不懂行的人拿走,那就是一張廢紙;可如果被懂行的人得到,可還真會惹出大麻煩。

    越想越著急,曹朋可就呆不住了!

    「爹,我出去一趟。」

    曹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正全神貫注的打鐵。

    所以,他應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但曹汲沒有留意到,卻不代表其他人沒有留意。王猛和鄧稷都覺察到曹朋的不對勁兒!只是曹汲這邊一下子也離不開人,王猛一蹙眉,大聲道:「虎頭,你跟過去看看。」

    「知道了!」

    王買連忙答應一聲,快步跟上。

    兩人幾乎是一前一後衝出大門,朝著河灘方向跑去。

    「阿福這是怎麼了?失了魂兒似地。」

    鄧稷說:「聽他剛才的話,好像是丟了什麼東西……應該沒什麼大礙,過一會兒我去找他。」

    曹朋在家裡的地位,與日俱增。

    可歸其年齡,在鄧稷等人眼裡,還是個孩子。

    小孩子丟三落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鄧稷也就沒往心裡去。

    但王猛卻有不同的看法。在他眼中,曹朋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有著許多同齡人無法比擬的特點。膽大,心細,見聞廣博,而且很冷靜。哪怕是曹朋在中陽鎮殺了成紀,之後也是風輕雲淡的模樣。他這麼慌張,那肯定是出了大事情……王買雖然跟過去了,王猛還是不放心。

    「叔孫,你在這裡照看著,我過去看看。天氣不太好,下這麼大的雪,可別真鬧出了事情。」

    「也好,那有勞世父。」

    王猛走出棚子,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

    雪,漸漸的大了。

    王猛穿上棉袍,走到大門口,剛邁步出去,卻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外。

    一個中年男子走上前,看到王猛先是一怔,旋即拱手道:「敢問主人家,你們可丟了東西?」

    丟了東西!

    阿福剛才慌慌張張的,好像就是丟了東西。

    王猛疑惑的看著中年人,「這個……請問,您是……」

    「是這樣,我是涅陽張家的管事,今天陪同小姐渡河辦事,在河灘桃樹下撿到一個皮兜。

    這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家,想必和主人家有關。

    所以小姐命鄙人前來詢問一下,同時也有些疑問想要請教主人家……冒昧登門,不知是否方便?」

    中年人說話很得體,也很有條理。

    言語之間,讓人感覺著他的教養不差,聽上去非常舒服。

    王猛回頭喚道:「叔孫,你過來。」

    鄧稷聽到王猛的呼喚,連忙跑過來。聽王猛介紹之後,鄧稷肅然起敬,「原來是張家小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這時,馬車車簾一挑,從車上走出來一名少女。

    看年紀,少女大約在十四五左右,七尺身高,體態略顯豐盈,透著一股子貴氣。烏黑秀髮,梳一個在東漢末年極為流行,由大將軍梁冀妻子孫壽獨創的墮馬髻。不過與尋常的墮馬髻不太一樣,少女這個墮馬髻梳的很有創意,如同墜馬之餘形……在後世,將這種墮馬髻,喚作倭墮髻。

    頭戴綠松石簪子,淡掃蛾眉。

    身穿明黃色袿衣,外罩一件白色棉袍披風。這袿衣,也稱之為上服。

    不過,上服可不是上衣,而是上等衣物的意思。只看這穿著,就知道這個少女的來頭不小。

    只是膚色略顯黑……

    也不是黑!

    如果用現代的言語表達,就是小麥色。

    一雙明眸,鼻樑挺拔而秀氣,櫻桃小嘴兒更頗為動人。

    鄧稷連忙迎上前,恭敬行禮道:「未知小姐光臨,還請恕罪。」

    「這位先生,小女子冒昧前來打攪,乃錯在先,先生何必客套?小女子今日登門,是有事請教。」

    「啊,裡面請!」

    說著話,鄧稷側身讓出一條路,少女也不客套,邁步登上台階。

    剛一進門,就聽滋的一聲響。

    原來是曹汲鉗著打好的工件,放進一個水槽。

    一股腥臊之氣,頓時在院子裡瀰漫。

    少女一蹙眉,旋即眼睛一亮,輕輕『咦』了一聲。

    原來,她發現這棚子裡,共設置兩個水槽。一個溶鐵爐,兩個水槽,似乎並不常見。而且那水槽裡,似乎並不是淬火用的清水。少女不由得停下腳步,卻又意外看到,曹汲鉗著工件從水槽裡取出後,並沒有立刻投入溶鐵爐繼續鍛打,而是把工件放進另一個水槽之中……

    那水槽裡裝的似乎不是水,而是一種特殊的液體。

    伴隨著青煙騰起,還有一種古怪的味道。

    也就是說,這兩個水槽是專門設計,用途並不一樣。

    少女也見過不少鐵匠,可這樣子淬火,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敢問先生,為何要建兩個淬火槽呢?」

    鄧稷一怔,剛要回答,卻聽王猛開口道:「呵呵,瞎胡鬧罷了,小姐不必奇怪。粗人活計,沒甚好看的,屋裡請!」

    王猛可是記得,曹朋曾叮囑過,不要告訴別人,那水槽的用途。

    看鄧稷好像要實話實說,他連忙上前解釋。

    「哦,胡鬧,瞎胡鬧罷了。」

    鄧稷一開始,被涅陽張氏的名頭鎮住了,以至於有些失態。

    他對曹朋說過,涅陽張氏雖不是袁紹那種四世三公的權貴家庭,但也是官宦世家。不過,他被張氏的名頭鎮住,並非畏懼,而是出於尊敬。涅陽張氏,世代醫家,在當地極有名聲。

    黃巾起義失敗後,南陽郡屍殍遍野,引發了一場極大的瘟疫。

    涅陽張氏當時幾乎散盡家財,平息瘟疫的蔓延。而且,為了救治百姓,張家還派出了不少醫者,四處為人醫治。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張家活命無數。然而為了救人,張家卻付出六名子弟的性命……莫說涅陽、棘陽,整個南陽郡,乃至於大半個荊州,提起張家,誰敢不敬?

    正因為這個原因,鄧稷險些忘記了曹朋的交代。

    少女臉上,露出燦爛笑容,一雙明眸眨了眨,突然笑道:「如此,小女子就叨擾先生一家。」

    說完,她在鄧稷的陪伴下,走進客廳。

    「那女娃是誰?」

    曹汲這時候才留意到,疑惑的詢問王猛。

    「不知道,好像是撿到了阿福的東西,前來歸還……哦,她可是涅陽張家子弟,你也進去見一見,莫失了禮數,惹人非議。」

    曹汲一聽,連忙答應。

    他急急忙忙換了身衣服,走進客廳。

    只見少女拿著一個黑色皮兜,「請問,這可是你家的物品?」

    曹汲一眼就認出來,這皮兜正是曹朋所有,連忙道:「沒錯,這的確是我家的東西……」

    「啊,這是家丈人,小姐見諒……

    爹,這是涅陽張家的小姐,在河灘上拾到了一個皮兜子,前來歸還。」

    「這真是你家的東西?」

    少女似有些不太相信。

    事實上,這個家庭讓她感覺挺怪異。

    看鄧稷的言談舉止,似乎是個讀書人。可他的老丈人,居然是個鐵匠?

    曹汲聽出少女語氣裡的疑惑,心裡有些不高興,「當然是我的東西,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老先生,您莫生氣。」

    少女連忙賠禮,而後說道:「小女子撿到這皮兜之後,無意中發現了幾張圖紙……心感好奇,所以冒昧前來打攪。還希望老先生能指教小女子,這圖上畫的東西,究竟有什麼用處?」

    說著話,她拿出幾張麻紙,擺在案子上。

    鄧稷一怔,走上前看了兩眼,卻是勃然大怒。

    「阿福怎敢如此?」

    紙上的圖形,他看不懂。

    只覺得像是一個櫃子……讓鄧稷生氣的是,這些麻紙得來不易,曹朋拿走就算了,居然在上面亂畫,簡直就是浪費。

    「這個,不是先生所畫?」

    「哦……這是我那妻弟所為!」

    鄧稷不禁有些慚愧。要知道,麻紙雖比不得左伯紙那樣珍貴,可對於普通的讀書人來說,也是非常難得。自己也是讀書人,自然知道這讀書人的苦處……這麼珍貴的紙張,居然被……

    鄧稷有些生氣了!

    「您的妻弟?」

    少女眼睛一亮,「那可否為小女子引見一二?」

    話一出口,她便覺察到有些不妥。俏臉一紅,連忙道:「小女子對這圖上的事物很感興趣,所以想請請教一下。」

    「這個……他好像去找東西了!」

    找東西?

    少女先一怔,旋即笑道:「可是這皮兜嗎?」

    「正是!」

    看樣子,這圖紙果然不一般。

    少女也是家學淵源,對機關土木之術,非常癡迷。

    乍見圖上的風箱圖形,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卻敏銳的覺察到,這東西的用途,應該不小。

    做這張圖的主人,似乎也很看重啊……

    正說著話,屋外傳來一陣聲音。

    緊跟著腳步聲傳來,一個瘦弱的少年風一般衝進大廳,臉通紅,梗著脖子大聲說道:「誰拿了我的東西?」

    「阿福,放肆!」

    鄧稷勃然大怒,厲聲喊喝。

    這少年正是曹朋,剛才冒著大雪跑到河灘,卻沒有找到皮兜。垂頭喪氣的回來,卻聽王猛說,有人前來歸還皮兜。曹朋立刻急了,連忙跑到大廳裡。只是他這口氣……著實不客氣!

    少女一撅嘴,似乎不太高興。

    曹朋也意識到,剛才他的語氣有些強硬。

    於是連忙說:「對不起,我這也是著急上火,就當我剛才放了個屁,千萬別見怪……請問,是哪位撿到了我的東西?」

    他這話說的粗俗,鄧稷氣得臉通紅。

    就連曹汲也微微一蹙額頭,心裡有些不滿。

    少女的臉,也紅了。

    不過旋即噗嗤笑出聲來。她站起身問道:「你說你丟了東西,那我問你,丟了什麼東西?」

    「一個黑色的皮兜,上面繡著火焰圖案。」

    「那皮兜裡,有什麼東西?」

    曹朋愕然,想了想回答說:「裡面有幾張圖紙,還有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瑣碎東西。」

    「圖紙,什麼圖紙?」

    「就是風箱的……」

    曹朋突然閉嘴,瞪著少女。

    少女調皮的嘻嘻一笑,「哦,原來那東西叫做風箱。」

    操,上了小娘皮的當了!

    曹朋抿著嘴,也不說話。

    少女似乎也覺得有些過分了,於是從案子上拿起圖紙,放進皮兜裡,邁步走到了曹朋面前。

    「喏,還給你!」

    曹朋猶豫了一下,伸手從少女手中接過皮兜。

    「謝謝!」

    「不客氣……不過小女子有一個疑問,不知公子可否為我解惑?」

    鄧稷這時候開口了,「阿福,不得無禮,這位是張家小姐。」

    他雖然生氣曹朋剛才的失禮行為,但是見少女不生氣,也就不再追究。同時,鄧稷也看得出來,那麻紙上的鬼畫符,似乎別有奧妙。他看不明白,但卻會琢磨……自家這個小舅子,與從前不一樣了!能得到龐仁的看重,足以說明,曹朋的確不一般。聯想到之前那雙液淬火法(事實上鄧稷並不知道,那叫做雙液淬火法),曹朋所做的一切,都有很深的用意。

    不過,鄧稷還是不希望,曹朋怠慢了張家人。

    張家?

    曹朋疑惑的看了鄧稷一眼,旋即恍然大悟道:「涅陽張氏?」

    你就算知道了,也不用說出來把!

    鄧稷對曹朋很無奈,卻也只能點點頭,表示沒有錯。

    「那敢問張機太守,是你何人?」

    曹朋一直覺得張機這名字有些耳熟,可是又想不起來。後來在一次偶然機會裡,鄧稷說『仲景先生』。曹朋就問,仲景先生是誰?而鄧稷回答,我之前不是和你提過,就是張機張太守嗎?

    張機,張仲景?

    那不是後世鼎鼎有名的醫聖嗎?

    曹朋前世的老家,有一個連鎖藥房,就叫做張仲景大藥房。

    他要是不知道張仲景是什麼人?那才真的是奇了怪……

    少女嘻嘻笑道:「那是小女子的世父。」

    「啊,那在下方才確是失禮!」

    曹朋連忙拱手一揖。他可不是恭維這少女,而是真心實意的行禮。不為別的,只為張仲景這個名字。

    「我叫婉貞!」

    「啊?」

    「我的名字!」

    少女嗔怪道,「你這人真沒道理,人家都告訴你名字了,你還沒有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曹朋如夢方醒,連連道歉。

    「在下姓曹,名朋,表字友學。」

    「你都有字啦!」

    張婉貞抿著嘴,輕笑道:「那小女子是不是應該稱呼你為友學先生?」

    「不敢,不敢……喚我曹朋即可!」

    「嘻嘻,不開玩笑了……婉貞自知冒昧,可還是有些好奇。不瞞曹公子,我自幼好機關土木之術。今日我本是去棘陽縣見我兄長,故而渡河途經河灘時,在一桃樹下,無意拾到公子遺失之物。本來我當時就該給公子送還,但由於時間倉促,所以只好先去了縣城辦事……

    路上,小女子無意間看到公子的圖紙,所以心中有些好奇。

    這個風箱……哦,是叫做風箱吧。公子可否告訴小女子,這風箱,究竟是做何用途呢?」

    那雙明眸中,透著渴求的期盼,令曹朋不忍拒絕。

    「這個嘛……」

    「阿福,你在這裡陪小姐說話,我去看看,晚飯是否準備妥當。」

    鄧稷很有眼色,在一旁道了一句失陪,拉著曹汲就出了大廳。他這一出去,張家的管事也不好繼續呆在大廳裡。因為他看得出來,曹朋似乎有些猶豫。既然涉及機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倒是不害怕婉貞小姐出事……婉貞小姐的兄長,此時就在距離棘陽不遠的地方駐紮。

    如果真有意外,那位兄長,可以迅速踏平鄧村……

    「阿福?」

    當大廳裡只剩下曹朋和婉貞兩人的時候,張婉貞笑嘻嘻的問道。

    曹朋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阿福,是我的乳名……我姐夫平時這麼喚習慣了,讓小姐見笑。」

    不知為什麼,曹朋的心,跳的厲害。

    禽獸啊!

    看她這模樣,估計也就是十五六歲而已,我居然……

    以前怎麼沒覺得,自己還是個蘿莉控?不過這女子給人的感覺,真的很怪異。那眼神,那氣質,還有……他娘的,怎麼這年月的女孩子,看上去這麼早熟呢?我竟然會有初戀的感覺!

    上輩子的初戀,是失敗的!

    沒想到……

    眼前這少女,讓曹朋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剛才大家都在的時候,還沒有什麼,現在只剩下他兩人了,曹朋才發現,其實這張婉貞,長的挺漂亮。

    「那曹公子,能否為我解惑呢?」

    少女目光中的那種渴求,令曹朋難以自拔。

    猶豫了一下,他輕聲說道:「告訴你也可以,只是……」

    「你放心,我一定保密。」

    少女正色說道:「我知道,這事物對公子一定很重要,我誰也不會告訴……你要是不相信,我們打勾。」

    說著,她伸出纖纖玉指,在曹朋面前。

    曹朋遲疑一下,旋即伸手,打勾……

    碰觸少女的手指時,曹朋的心跳更快了。

    而張婉貞的臉,也有些羞紅,低著頭和曹朋打勾以後,有些急不可耐的說:「其實,我就是好奇。給我的感覺,這個風箱一定別有妙用……而且我覺得,圖紙似乎有些缺陷,不完善。」

    「哦?」

    曹朋也來了勁頭。

    他的圖紙,他心裡自然很清楚。

    他只是根據記憶畫出風箱的雛形,說實話這個圖,並不完善。

    想了想,他開口道:「婉貞小姐也看到了,家父是一個鐵匠。一直以來,家父都想要鑄造出上等好刀,可惜一直未能成功。我見家父著急,所以就想幫幫他。後來我發現,爐橐可以增加爐火的溫度,就想著,如果我能把更強的風吹進火爐裡,會不會增加爐火溫度,打出好刀呢?

    有一次,我看到一本書,上面有這樣一句話: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於是,我就結合橐的特點,設計出了這個風箱。只是,如你所見,到目前為止,尚不完善。」

    這句話,出自《老子-道經》。

    張婉貞顯然看過這本書,只是從曹朋口中說出來,還是讓她有些驚喜。

    「沒想到,曹公子還是一個孝子!」

    張婉貞的眼裡,透出濃濃的讚賞之意。

    她伸出手,「能否讓小女子,再看看圖紙呢?」

    這似乎是一個專家!

    曹朋這一次沒有猶豫,將圖紙取出遞給張婉貞。

    「嘻嘻,你這張圖真有趣,也不知是用什麼東西畫出來的?」

    「這個……」

    曹朋這一次倒沒有猶豫,從那個皮兜裡,翻出一支炭筆。

    「這是我自己做的炭筆……呵呵,其實很簡單,就是將燒過的木炭拿過來,削成這個形狀就能使用。只是為了方便作圖,平時也當不得什麼大用處……其實,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法?」

    「取鵝毛,在硬桿上寫著削下去,然後沾墨即可使用。」

    「真的嗎?」張婉貞露出好奇之色,那目光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令曹朋的心跳再次加速。

    「那等我回去,一定要試試看。」

    說著話,張婉貞接過炭筆,走到案子旁邊,盯著圖紙,左看看,右看看……

    「其實,在路上我已有些想法。

    只是不確定這物件究竟有什麼用處,所以也沒有往下琢磨。公子的想法,和我的猜測雖有些不太一樣,但大體相同。

    公子且看,我在箱子兩邊,各加上一個橐口。拉桿拉出的時候,從一個橐口吸入,而後推動橐桿的時候,氣從近側吸進來……恩,向裡和向外的推拉過程,將氣吸進箱子裡,再從這裡推出,噴射出去就是了。大致是這麼一個過程吧,我想問題不會太大,但還需嘗試一番。」

    張婉貞說的,曹朋一句都沒聽懂。

    但是從她在麻紙上畫出的圖形來看,似乎頗有道理。

    其實,這鼓風箱是個很簡單,同時又很聰明的設計。懂行的人琢磨一下,就可以看出端倪。

    當然了,排橐並不是不能達到這種效果。

    只是排橐的造價太高,而且操作起來非常複雜。和鼓風箱一比,就顯得有些華而不實了……

    曹朋沒有留意到張婉貞的另一句話:和我的猜測雖不一樣,但大體相同。

    也就是說,張婉貞所想的,是風箱的另一個用法。

    而關於這個用法,在以後才被曹朋重視……

    「那要是找人打造,需要多久?」

    張婉貞想了想,「公子既然不希望別人知道這個物件,最好還是自己來打造,否則的話……」

    「自己打造?」

    曹朋為難了!

    他可不會木工活兒,而且家裡面似乎也沒有熟悉。

    張婉貞哪能不明白曹朋的困難,於是嘻嘻笑道:「曹公子,如果你信小女子,就讓我來打造吧。」

    「你?」

    「小看我嗎?

    我家裡有專門的匠人,都很忠心。

    我讓他們來打造,你就不需要擔心洩露出去……當然了,這需要曹公子你相信小女子才可以。」

    曹朋這一次沒有猶豫。

    「那就拜託了!」

    人家能把他想不明白的東西想透徹,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

    既然張婉貞開口,已給了曹朋足夠的尊重。其實,如果她不經曹朋同意,回家照樣能自己打造。

    現在,她開口了,也就說明她並無其他意思。

    張婉貞臉上笑意更濃,把圖紙拿在手裡,「那我可帶走了。」

    「請便!」

    「那,我先回去了……再不走,我爹怕就要急了。」

    說著話,她把圖紙收好,邁步往大廳外走。走出大廳的時候,張婉貞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頭笑嘻嘻的問道:「曹公子,再請教你一件事情,好嗎?」

    曹朋說:「什麼事?」

    「你每天天不亮,是不是在你家後面的河灘習武?」

    「你怎麼知道?」

    「嘻嘻,我爹說,你每天在那裡練的那套拳法很有意思!小女子也很好奇,不知能否拜公子為師呢?」

    曹朋聞聽,一下子愣住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0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2:54 PM 編輯

第025章 洪娘子之請

    風越來越大了。

    天邊的那朵小雲,已變成了一片濃雲,遮滿天空。風嗚嗚的吼著,暴風雪肆虐……黑暗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

    南就聚渡口,停泊著一艘渡船。

    船頭插著一根高桿,燈籠在風中搖曳,忽明忽滅。

    一輛馬車由遠處緩緩行來,停泊在渡口。

    張婉貞從車上走下來,和張管事一同登上渡船。車伕頂著雪花,把馬車往船上趕。幾個船工也過去幫忙,一時間渡口喧囂熱鬧,馬嘶聲不絕。

    「張叔叔,你說曹家的溶鐵爐旁邊,為什麼會有兩個水槽?」

    張婉貞站在船艙門口,看著略顯混亂的渡口,突然輕聲的詢問道。

    張管事愣了一下,苦笑著搖頭道:「小姐,我哪能猜到這裡面的奧妙?你這等才女都看不出端倪,我更看不出來了……不過,我覺得設兩個水槽也沒什麼大不了,說不定他們日後有用處呢?」

    「嘻嘻,兩個水槽同時使用,怎麼可能是為日後謀劃?

    而且那水槽裡盛放的,肯定不是水……我雖然猜不出這裡面的奧妙,但卻能肯定,和曹朋有關。

    張叔叔,你有沒有發現,那個曹朋和平常人不一樣?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個很有趣的傢伙。我現在就想弄明白,水槽裡究竟盛放的是什麼?為什麼盛放?又有什麼特殊用途?」

    風很大,雪也很大……

    可是卻掩不住,少女眼中那求知的欲望。

    張管事也不禁暗自搖頭。

    這位女公子啊,和別人家的女孩子真有些不同。整天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滿腦子的異想天開。可偏偏她那老爹,居然放任不管……好歹也是荊襄名士,怎麼教出這麼一個女兒呢?

    當然了,這也就是張管事自己想想罷了。

    他可不敢說出來……

    別說是他,恐怕連自家的族長也不會跑去說三道四。

    張家雖然在南陽郡很有名聲,可若論起實力,比之這女公子身後的家族,卻有著天壤之別。

    算了,她感興趣就感興趣!

    她老子不說,我又何必做這壞人?

    想到這裡,張管事反而輕鬆了許多,「小姐,你不是說要找那曹朋學拳嗎?到時候問他就是。」

    瑤鼻一翹,少女哼了一聲。

    「那個傢伙鬼的很,如果這裡面藏著秘密,未必會告訴我。

    不過沒關係,他不告訴我,我可以自己打聽……哦,還有一件事。咱們回去以後,請叔叔給我準備個院子,我想做些東西。但這件事可千萬別告訴我爹,要不然他又要嘮叨我了……」

    「這個,小人明白。」

    張管事不禁笑了,點頭應承。

    「小姐,這船要開了,你還是會艙裡吧,別著了風寒。」

    「張叔叔,反正又沒多長時間,我就在這裡看看雪景,你忙你的去吧,不用費心照顧我。」

    少女年紀不大,但也許是出身的緣故,這話語中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張管事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也就不再說什麼。他走到船尾,大聲喊道:「快點,動作快點……這雪看樣子會越來越大,咱們可別再耽擱了。把車子停好……你看好馬,咱們開船嘍!」

    渡船緩緩駛離渡口,向河對岸行去。

    少女看著雪景,腦海中卻思考著另一個問題:那水槽裡面,究竟有什麼秘密?

    ----------------------------

    第二天,曹朋起了個大早。

    披衣走出房間,就見眼前白茫茫一片,心中頓起空靈之感。

    做了幾個擴胸的動作,又活動了活動腿腳。先是用青鹽漱口,然後又打了一盆溫溫的井水,洗了把臉。

    看起來,得想辦法做個牙刷才是。

    用青鹽漱口雖然不錯,但終究沒有牙刷來的習慣。

    「阿福,走了!」

    鄧稷在大門口呼喚曹朋的名字。

    昨天晚上曹汲睡的晚,不過在曹朋睡覺之前,叮囑他去縣城裡買些木炭回來。

    以後,這個家遲早會交給曹朋打理,有些事情也要慢慢的讓他學著處理。本來王猛說,他可以去買,卻被曹汲拒絕了。來棘陽這麼長時間,也是時候讓曹朋去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

    說來也怪!

    如果換做從前,曹汲絕不會提出什麼反對意見。

    但就是在那天和馬玉打了一場之後,曹汲漸漸的也出現了一些改變。

    比如,他開始學會拿主意,開始嘗試著對別人說『不』。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他那有些懦弱的性格,那種濫好人的性格,促使曹汲總是很被動的去做出改變。而現在,他開始主動的改變,對曹家上下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畢竟,曹汲現在是這一家之主……

    買炭,得趁早。

    曹朋牽著大花,和鄧稷走出家門。

    「阿福,等等我。」

    王買穿好衣服追上來,笑嘻嘻的說:「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練功了?」

    「我一個人練著沒勁兒,先和你去買炭,然後回來一起練功。」

    曹朋倒是無所謂,於是點點頭,牽著馬和鄧稷並肩走。

    「姐夫,這兩天忙不忙?」

    鄧稷揉了揉發紅的鼻子頭,呼出一團哈氣,笑道:「蒯縣令回襄陽去了,估計得十五之後才能返回。這兩天公房裡倒是沒什麼事情,除了一些簡單的公務之外,基本上沒事情可做。」

    「呵呵,估計這年後,恐怕要忙碌一些吧。」

    「可能……」

    鄧稷是個做實事的人,不擅鑽營。

    不過由於曹朋這一層關係,蒯正對他倒是很照顧。

    鄧才被流放到了村鎮,至今都沒有回來。馬玉則被關在牢獄裡,一直沒有判罰。

    估計,蒯正這次從襄陽回來,也差不多該有結果了……曹朋倒是不太擔心,顯得非常輕鬆。

    和鄧稷一路聊著天,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棘陽縣城外。

    「叔孫,我正要去找你呢。」

    還沒進城,就見一個中年人迎面跑來。

    曹朋倒是見過這個人,依稀記得他也是鄧村人,論輩分還是鄧稷的族叔。名字?曹朋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見那中年人,他還是恭敬的行禮問好。

    中年人微微還禮,然後拉著鄧稷道:「快點走,蒯縣令在昨晚返回,一大早就召集大家,說有重要的事情商議。」

    「蒯縣令回來了?」

    「是啊,昨晚雪下得正大時回來的……快走吧,蒯縣令等著咱們呢。」

    鄧稷連忙應承,回身對曹朋王買道:「阿福,虎頭,你們兩個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看到三顆老槐樹,往右拐,大概一里地左右,就是車兒溝。你們找一個叫魏蘭的人,他的炭燒的最好。」

    「知道了!」

    鄧稷不敢再耽擱,和那老吏匆匆進城。

    曹朋和王買相視一眼,牽著馬沿著鄧稷說的那條路往前走。

    一邊走,曹朋一邊琢磨著事情。

    按道理說,蒯正在年前回家,應該會呆到祭祖之後才會返回。這年月,新年祭祖可是一樁大事,沒有特殊的緣由,不可能隨意缺席。除非,蒯正是受了家裡的排擠,或者是遭受處罰。

    但似乎又不太可能,蒯正若受了處罰,根本不可能繼續呆在棘陽縣的位子上。

    這說明,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曹朋拚命的回憶著,忽然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難道說,曹操要攻打宛城了嗎?」

    三國演義當中,曹操因張繡佔據宛城,與劉表結盟,而感到後方威脅。於是匆匆結束了正在進行的徐州之戰,回兵意圖攻伐張繡。但具體的時間,曹朋記不太準了,只記得是建安二年。

    現在是建安元年年底,張繡和劉表已經結盟!

    如果按照這個時間來計算,曹操應該是在年後,就會兵發南陽郡。

    「阿福,你剛才說什麼?」

    「呃……沒什麼!」

    曹朋笑了笑,對王買說:「走,咱們快點把炭買回去,然後練功去。」

    「好!」

    王買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興沖沖的牽著馬往前走。

    曹操要打宛城了?

    這應該是一打宛城,曹操是先勝後敗,而且損失慘重。那麼自己又能從這件事當中得到什麼好處呢?曹朋思來想去,卻發現此時的他,好像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靜觀事態的發展。

    難不成他跑過去告訴曹操:張繡會造反,到時候你兒子,你侄子,還有你的大將都將戰死?

    且不說能不能見到曹操,就算見到了,若當著曹操的面說這些事情,自己恐怕小命難保……

    可就這麼看著嗎?

    曹朋又覺得有些可惜!

    靠,沒有名氣,沒有實力,還真是一樁痛苦的事情……

    ----------------------------------

    車兒溝是個村子,有二十八戶人家。

    這裡家家戶戶都是靠燒炭為生,冬天的時候,也是最熱鬧的時候。

    曹朋和王買很快便找到了那個魏蘭的住處,買了兩大筐炭,踏上回家的路。東漢末年的物價不低,特別是在董卓為禍天下的時候,曾大量發行無文錢,令物價暴漲。谷一斛,需數十萬錢,很多人積蓄一輩子,可能買不起一石糧食,最後不得不選擇易子而食的方法生存。

    不過,自董卓死後,情況也開始有了好轉。

    劉表不是個做大事的人,但在治理方面,確是有些手段。

    首先,他廢除了董卓時期發行的無文錢(董卓時期鑄造的小錢,直徑1.2-1.5厘米,重0.5-1克。同樣刻有五銖字樣,但因為字體模糊,後來被人嘲諷為無文錢),採用足值五銖,使物價迅速回落。後來又和荊襄世族聯手,獎勵農耕,興修水利,使荊州治下漸漸穩定下來。

    從這一點來說,劉表還算做的不差。

    本來曹汲讓曹朋買一筐炭,但考慮到即將到來的戰事,曹朋還是多買了一筐回去。

    看樣子,還得要多買些糧食儲備起來……

    曹朋心裡嘀咕著:一旦戰事開啟,棘陽肯定會受到影響。到時候物價飛漲,說不定又是一樁麻煩。

    回到家,把炭卸下來,王買牽著馬進了馬廄。

    曹朋正想要找曹汲商量儲存糧食的事情,可還沒走進大廳,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陣笑聲。

    有客人!

    而且還是熟悉的客人,洪娘子。

    自從經歷過馬玉那檔子事情以後,洪娘子和曹汲一家走的很近。

    這女子雖然沒什麼文化,卻是個眼皮子活絡的人。她看得出來,鄧稷一家將來,肯定有發展,所以曹家有什麼事情,她都會過來幫忙。一來二去,在洪娘子刻意迎奉下,和張氏、曹楠越發親熱。

    「呦,是小郎君回來了!」

    洪娘子見曹朋回來,立刻熱情的招呼。

    「大兄弟,這可是你的不是……這麼冷的天,怎麼讓小郎君出去呢?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就告訴我。反正我家巨業沒什麼事情,讓他去就是了。快坐下,快坐下,出去一趟,可辛苦了……」

    洪娘子滿面笑容,讓曹朋也有些不知所措。

    見過禮之後,曹朋正想著把曹汲叫出去說事情,卻聽張氏問道:「朋兒,你先坐下,我有事問你。」

    「娘,什麼事?」

    「我聽說,你每天早上,和虎頭在後面的河灘戲耍,都耍些什麼?」

    曹朋愣了一下,「沒做什麼啊?」

    「是不是在習武?」

    「呃……是!」

    這種事瞞不過去,曹朋也沒打算隱瞞。

    不過,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教王買練拳。

    所以曹汲也好,張氏也罷,還以為是曹朋跟著王買習武。

    王猛倒是覺察到了一些端倪,只是王買不說,他也不會過問……

    隱隱感覺到,王買和曹朋一起習武之後,進步非常快。自家的狀況,王猛很清楚。他教給王買的那些東西,達不到這樣的效果。想必是曹朋指點?這聽上去似乎很荒謬,可是王猛卻不感到驚奇。想當初,曹朋跟著方士學習,說不定那位方士有大神通,教給了曹朋仙家妙法?

    張氏笑道:「朋兒,是這樣的。

    咱們家來鄧村這些日子,你洪家嬸子幫了不少忙。她有一個兒子,就是鄧范,你應該見過……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你洪家嬸子來找我,就是商量著,想讓鄧范和你們兩個一起習武。」

    洪娘子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小郎君,我也知道這有些冒昧。

    只是我家那小子,眼看著年紀大了,整日游手好閒的,四處招惹是非。讓他跟他爹學手藝,他有不願意,說沒出息;讓他去讀書,也沒有那個本事。我聽說兩位小郎君都有一身好本事,就想著讓他跟著你們學學……這兵荒馬亂,能練些拳腳,說不定還能搏一個出身……」

    曹朋愣住了!

    「這件事,需問一下王伯父的意思。」

    曹汲說:「你王伯說了,看你的意思……你要是願意,他沒意見。

    朋兒,你嬸子幫過咱們的大忙,當初咱家落難時,你姐姐也虧了她照應,你自己看著辦吧。」

    靠,這叫我自己看著辦?

    你老頭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怎麼辦?

    曹朋倒是知道鄧范,但卻沒什麼印象。

    於是想了想,對洪娘子說:「嬸子,要是鄧大哥願意,那就一起來吧!」

    洪娘子這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燦爛。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2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1 PM 編輯

第026章 拳名太極

    鄧范十四歲,比曹朋大一年。

    洪娘子的丈夫鄧巨業,已年過四旬,是個老實巴交的手藝人。他出身貧寒,父母死得早,是個孤兒。早年間和一個從交趾來的匠人學了一手篾匠活,此後便以此為生。直到快三十歲,才成了家,和洪娘子結為夫妻,並有了兒子,鄧范。

    鄧巨業的手藝很好,周圍十里八村的篾匠活,大都會找他來做。生活算不得富裕,但還過得去。

    只是這老兒子鄧范,總讓他無法省心。

    不但不肯繼承他的手藝,反而整天游手好閒,在外面與人爭強鬥狠。

    鄧巨業為此,傷透了腦筋。

    可鄧范志不在此,要他學習篾匠的手藝,似乎也不太現實。只能由著他去,只要他不殺人放火,便也就罷了。

    「什麼?讓我跟那個病秧子習武?」

    洪娘子得了曹朋的點頭,興高采烈的回家,告訴了鄧巨業。

    夫妻二人很高興,於是晚上吃飯的時候,把這件事告訴了鄧范。原以為鄧范會很高興,哪知道他卻是一蹦三尺高。

    「爹,娘,我一根指頭就能把那傢伙攆死,讓我跟他習武,真是說笑!」

    「混帳東西!」

    鄧巨業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鄧范罵道:「讓你跟著去習武,不是讓你去爭強鬥狠。曹公子是什麼人?連縣令都和他稱兄道弟,你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我告訴你,你娘這是為了你好……從明天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過去,曹公子說什麼,你就做什麼。要是你敢不聽,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我不去!」

    鄧范梗著脖子,大聲拒絕。

    「那病秧子能有什麼本事?我跟著他,豈不是讓人笑話?」

    啪!

    鄧范話未說完,洪娘子突然起身,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娘,你……」

    洪娘子氣得渾身顫抖,咬著牙說:「兒啊,你怎麼能這樣子不聽話?」

    「娘,我……」

    「你今年多大了?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養活自己,可是你呢?

    兒啊,你以前胡鬧,娘不管你,是因為娘不知道該怎麼管你。但現在不一樣了,曹公子那不是一個普通人,將來肯定會有大作為。娘不求你去學什麼本事,只希望你能跟著曹公子,說不定將來能做出一番大事業……兒啊,娘今天就把話跟你說清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願不願意習武,娘不管。娘就是要你跟著曹公子,別再東遊西逛,讓娘擔心了。」

    鄧范見洪娘子真怒了,也有些怕了。

    他人是有點愣,但天性純孝。

    連忙噗通跪在洪娘子跟前,「娘,你別生氣,我聽你的話,我明天去找那個姓曹的還不行嗎?」

    「是曹公子!」

    「對,曹公子。」

    心裡面卻暗自嘀咕:明天我去找那姓曹的,揍他一頓,讓他聽我的。

    到時候娘問起來,我就說我去了……如果姓曹的敢找我麻煩,那我饒不了他打得他老老實實。

    這主意拿定,鄧范旋即輕鬆下來。

    看兒子點頭答應,洪娘子和鄧巨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夫妻二人都看好曹家,知道曹家肯定能成大事。大道理他們不太懂,可他們知道,跟什麼人學什麼樣!跟著曹朋,至少比現在游手好閒,惹是生非的強。夫妻二人,露出欣慰笑容。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濛濛亮,屋外正寒。

    曹朋和王買小跑著,來到了河灘上。

    一如往常的,先開始熱身。

    經過這些日子的練習,效果還是很明顯的。至少比之早先,飯量大了,小胳膊腿,也有了二兩肌肉。相比之下,王買的效果更顯著……身子比從前結實許多,整個人看上去,透著一股子剽悍之氣。並且,隨著他功夫日深,金剛八式練得無比純熟,於是在曹朋的指點下,他開始修習八極架,也叫做小八極。這八極架是八極拳的基本功,也是真正的入門功夫。

    同時,根據王買的特點,曹朋還讓他進行摟樁,靠樁、頂功掌板等一些輔助訓練。

    指點完了王買的練功之後,曹朋則在一旁,開始打太極。

    「你這是練拳?」

    正當曹朋身心舒泰的時候,有人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道:「就你這拳腳,老子一隻手就能贏你。」

    曹朋收了拳,扭頭看去。

    就見一顆光禿禿的老槐樹下,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少年。

    要說起來,王買的塊頭已經算是驚人了!

    可是和這少年比起來,似乎還差了一點……一臉的凶相,透著一股子剽悍之氣。

    看個頭,得有175公分左右,站在那裡,足足比曹朋高一個頭還多。少年撇著嘴,目光中帶著挑釁之氣。

    曹朋還沒說話,王買就怒了!

    「哪來的野小子,竟在這裡口出狂言。」

    「虎頭哥……」

    曹朋連忙喝止王買,笑呵呵的說:「你就是巨業叔的兒子吧。

    洪嬸子說讓你過來和我們一起習武,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叫曹朋,他叫王買,你呢?」

    鄧范冷笑一聲,「什麼自己人,如果不是我娘逼我來,我才不想理你這病秧子。」

    曹朋也不生氣,依舊一臉笑容,好像沒聽見鄧范說的話一樣,自顧自接著道:「不過呢,來這裡就得守我們的規矩。我沒什麼講究,第一,這裡我說了算;第二,如果想練拳,就得堅持下去,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第三,如果不聽我的話,那可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對我不客氣?」

    鄧范大笑道:「姓曹的,我不管你以前怎樣,不過從現在開始,這裡是我說了算。」

    「你說了算?」王買冷笑道:「你有什麼本事,敢在這裡說大話?你說了算,問我同不同意。」

    「虎頭哥,讓我來。」

    曹朋伸手拉住了王買,緩緩走上前。

    他的步履很慢,但行走間,卻不知不覺的透出一股子令人心驚的韻味。

    鄧范說:「姓曹的,你想幹什麼?」

    「呵呵,我一個病秧子,你怕什麼呢?」

    「我哪裡有怕?」

    「不怕,你後退什麼?」

    兩世為人,曹朋雖說身子骨比不得從前,但畢竟上輩子留下的印記猶在。

    上輩子,他是執法者,有一種執法者特有的威嚴。所以,他身子雖瘦小,可是那氣場猶存。

    這一世重生不久,手上便沾了人命。

    從這股子氣勢上來說,鄧范雖然愣一點,還真有些頂不住。

    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後退了三步。聽曹朋說,他才覺察到這一點,不由得頓時惱羞成怒。

    「你這是找打!」

    說著話,鄧范猱身撲來。

    曹朋不慌不忙,腳踩太極,一隻手負於身後,似後退一樣微微側身,讓過了鄧范的拳頭,另一隻手輕巧的搭在鄧范的手臂上,腳底下一扣,手臂一送……鄧范碩大的身子,一下子就被送了出去,蓬的摔在雪地上,半晌才爬起來。

    昨天晚上,鄧稷回來後,聽說洪娘子的兒子要過來,就有些吃驚。

    他可是知道鄧范的性子,也知道那傢伙是個混人……

    於是把鄧范的情況告訴了曹朋,還緊張的說:「阿福,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娘。明天他肯定會來,只是我估計,他不會向你低頭。你小心點,萬一把他惹急了,那小子說不定會和你動手。」

    「姐夫,你放心吧,這不還有虎頭哥嘛。」

    說是這麼說,可曹朋心裡面,卻有了別的打算。

    洪娘子一家對他們不錯,不管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可這個人情總是欠下了。

    正好可以還一點人情,鄧范要老老實實也就罷了,如果他真要招惹自己,曹朋也不會饒他。

    別看曹朋身子瘦小,但這些日子練太極,也逐漸將四兩撥千斤的道理重新掌握。

    一個莽漢,自己還會怕他?

    所以,當鄧范出現的一剎那,曹朋就有了主意。

    「喂,你不過去幫忙嗎?」

    王買正全神貫注,聚精會神的看著曹朋和鄧范交手。短短的時間裡,曹朋連著摔了鄧范四五個大馬趴。那巧妙的招數,令王買也有所領悟。不知不覺的,他在原地模仿曹朋,做出各種動作。

    「你嚇了我一大跳!」

    突然有人在旁邊說話,讓王買除了一身冷汗。

    扭頭看去,原來是張婉貞,不知在什麼時候出現在旁邊。

    她換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衣,比之前天,透著一股子精神勁兒。只見她好奇的在一旁站著,目光卻盯著和鄧范打在一起的曹朋。遠遠的,在林子邊上,跟著兩個黑衣男子,好像是保鏢。

    「你什麼時候來的?」

    王買記得張婉貞,而且也聽到那天她離開時,說要跟曹朋學拳的話。

    本以為她隨便說說,沒想到還真來了……

    揉了揉鼻子,王買說:「放心吧,那傻大個不是阿福的對手。你別看阿福個頭小,離力氣不大,可真打起來,連我都覺得吃力。傻大個撐不了多久,等阿福用上纏絲手,能摔死他。」

    「纏絲手?」

    張婉貞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麼?」

    「呵呵,我說不來……阿福說我練不成……你看吧,過一會兒肯定會用出來。」

    說話間,就聽鄧范啊的一聲慘叫,蓬的再一次被曹朋掀翻在地。

    「你,你使妖法。」

    鄧范皮糙肉厚,但也經不住曹朋這麼摔。

    這一會兒的功夫,他被曹朋摔了快十個跟頭,只摔得他頭暈眼花。

    曹朋冷笑道:「好漢,這麼快就不行了嗎?剛才吹得挺大,這幾下子就挺不住了嗎?就你這本事,還敢說教訓別人。我比你低,比你瘦,年紀比你小,力氣沒你大,你連我都打不過,還逞什麼英雄?要不這樣,你乖乖的說一聲服我,我就幫你跟你娘說情,以後你不用來了。」

    「老子撕了你!」

    鄧范氣得火冒三丈,呼的爬起來,把外衣脫下,光著膀子厲聲吼道:「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啐,登徒子!」

    張婉貞臉一紅,但眼睛卻不肯眨一下。

    那副又緊張,又好奇,還帶著點擔心的模樣,格外俏麗。

    曹朋卻不慌不忙,慢慢做了個起式。雙手從腿側平舉,到水平時向前合攏,在眉前下壓至丹田。

    「虎頭哥,我平時讓你站樁,你總說沒用處。

    看清楚了,我這是鴻雁雙飛,我教過你的……今天正好,讓你明白一下,這站樁的好處。」

    這樣慢騰騰的拳術,真的有用嗎?

    王買瞪大眼睛,全神貫注……

    鄧范暴怒一聲巨吼,雙手做虎形撲擊,勢大力沉。但見曹朋還是那個動作,可速度卻瞬間加快,吸胸拔背,將鄧范的攻勢吞化,而後雙臂將鄧范的兩手絞壓鎖住,順勢向後一腿,鄧范的身子一下子就騰空,蓬的摔在地上。不等鄧范起身,曹朋搶先發力,做出了雙炸步。

    這是後世一代形意宗師宋虎臣的形意招牌,將鄧范的身子一下子從地上帶起來,口中吐出一個奇怪的真言,雙臂再次發力,狠狠將他摜在地上。太極拳裡有『打拳全在起式,一起得勢,一下無不得勢』。從一開始,鄧范的招數就被曹朋看得清清楚楚,這才會一擊便得手。

    鄧范被摔得是頭昏腦脹,身子好像散了架一樣,臉埋在雪地裡,動也動彈不得。

    「阿福,好拳!」

    曹朋笑了笑,吐出一口濁氣,退到旁邊。

    別看剛才就那兩下,差不多快耗盡了他全部力量。

    如果再打下去,曹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取勝……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笑道:「鄧范,服不服?」

    鄧范的臉埋在雪地裡,一聲不吭。

    「不服,咱們再來!」

    「我……服了!」

    曹朋笑了,「成,服了就行。

    你不願意來這裡練拳,以後可以不用過來。你娘那邊,我會幫你遮掩著,只是你別惹禍就行。」

    說著,他轉過身,慢慢走向張婉貞。

    張婉貞兩隻小手在胸前握成拳頭,臉紅撲撲的,透著一股子興奮。

    「曹公子,好本事。」

    「讓小姐見笑了……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來了?」

    張婉貞嗔怪道:「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數?那天你不是答應我,教我學拳嗎?嘻嘻,我就要學你剛才用的那套拳術。以後我兄長要是敢欺負我,我就用你教我的拳,狠狠地教訓他。」

    曹朋不由得愕然!

    當她哥哥,恐怕也是樁很痛苦的事情吧。

    就這小丫頭的機靈勁兒,估計只有她欺負別人,別人想欺負她,難得很呢。

    「你要學,我就教你。」

    曹朋笑道:「只是這練拳可苦的很,到時候你可別練了一半叫苦,說不定會被我鄙視咯。」

    「鄙視?」

    「呃……就是看不起的意思。」

    張婉貞咯咯笑道:「你說話真有意思,不過呢,誰鄙視誰,還不一定呢。」

    就在這時,鄧范從雪地裡翻身坐起,光著膀子坐在那邊,表情顯得有些呆滯。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輸給那個瘦猴子,病秧子?哪怕是輸給王買,他這心裡也會舒服一點。

    「嘿,把衣服穿上吧。」

    王買笑呵呵的拿著鄧范的衣服,丟到他身上。

    「阿福的老師,可是神仙……

    你輸給他,一點都不冤枉。別說是你了,我如果沒有提防和他交手,估計結果和你也差不多。

    好了,你走吧。

    阿福說話算數,他說幫你遮掩,就一定不會食言的……」

    哪知,鄧范呼的站起身。

    甚至連衣服都沒顧得上穿,他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了曹朋跟前。

    「曹公子,我跟你學拳。」

    把曹朋也嚇了一跳,忙後退一步,順手抓住張婉貞的胳膊,將她扯到自己的身後保護起來。

    「你要幹什麼?」

    鄧范一臉誠懇道:「曹公子,我是個渾人,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裡去……

    我,我想跟你學拳,再苦我也能堅持。你別趕我走,如果讓俺娘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的。」

    「你剛才不是說,我這拳軟綿綿的,不願意學嗎?」

    「我,我,我……」

    鄧范臉漲得通紅,不知道該怎麼說。

    張婉貞緊貼在曹朋身後,一股男性荷爾蒙的氣息,直衝入鼻中,讓她的心,也隨之砰砰亂跳。

    「曹公子,不知者不罪,你就原諒他吧。」

    她輕聲開口,吐氣如蘭。

    只是兩人貼的太近,那口鼻中的氣息拂在曹朋的脖頸上,令曹朋不由得輕輕打了個寒蟬。

    「哦……好吧,你先站起來,把衣服穿好。

    以後每天早上卯時前起床,慢跑過來……記住,是慢跑。卯時要在這裡集合,過時我可不侯。」

    鄧范一臉欣喜,連連點頭。

    「放心,我肯定不會遲到。

    咦……」

    鄧范這時候看清楚了站在曹朋身後的張婉貞,臉色頓時顯得很古怪。

    「怎麼了?」

    「哦……沒事兒!」

    鄧范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所以低下了頭。

    曹朋也沒有在意,對王買說:「虎頭哥,你先教他一些基本功吧。」

    「好!」

    王買答應一聲,上來扯了鄧范一下。

    鄧范面色古怪的轉身,跟著王買走了……

    「張小姐,敢問那風箱,做的怎麼樣了?」

    「嘻嘻,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放心吧,那東西其實不難做,我昨天就已經把它做成了。

    剛才我把風箱送到你家裡,沒想到你一大早就跑來練功。

    曹叔父讓你回去,說一說那風箱究竟怎麼安裝。嘻嘻,所以我就過來了,正看到你剛才打拳……對了,你這拳術叫什麼名字?有沒有什麼說道?我現在對這拳術,是越來越感興趣。」

    曹朋想了想,輕聲道:「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這拳法,名叫太極!」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4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2 PM 編輯

第027章 百煉鋼刀

    太極一詞,最早出現於《易傳-系辭》中。

    作為對中國傳統文化影響深遠的一部著作,其內容幾乎涵蓋諸子百家。

    「太極?」

    張婉貞連連點頭,「無極而太極,倒是和你這拳術很契合。不過,你這拳術,又從何學來?」

    「這個嘛……」曹朋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解釋說:「這是早年間,一個雲遊方士教給我的拳術。早些年我家住在中陽鎮,那個雲遊方士曾在中陽鎮歇腳……哦,虎頭哥也知道此事。」

    同樣的謊言,可以瞞過王買,瞞過王猛,卻不知道能不能忽悠住張婉貞。

    「居然有這種奇人?」

    「是啊,虎頭哥現在還後悔,當年沒有拜師學藝呢。」

    張婉貞倒是沒有懷疑,只是這臉上,露出了嚮往之色。

    這年頭,方士有時候也是『神仙』的代名詞。如果那個方士是個大能,教給曹朋這些本領,倒也不足為奇。

    「走吧,我們回去裝風箱。」

    「曹公子……」

    「哦,你叫我阿福就好了,別公子公子的,我那算得上什麼公子?」

    張婉貞笑容燦爛,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那好,我叫你阿福,你也別小姐小姐的喚我,叫我月英就好。」

    「月英?」

    「嗯,月英是我的小名,小時候我因為發黃,所以我爹還喚我做阿丑。不過後來我長大了,我爹覺得阿丑不好聽,便叫我月英。婉貞也是我的名字,但並不常用,所以叫我月英就好。」

    東漢末年,人名以單名為貴。

    除了名,還有字。此外還有很多小名,乳名,暱稱……

    比如曹操,字孟德,小名吉利,也叫阿瞞。

    曹朋好奇問道:「那你的名呢?」

    「我單名一個『碩』字,不過也不太常用。」

    張碩?

    倒是個挺男孩子氣的名字。

    曹朋覺得月英這麼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張月英……倒是個挺普通的名字,在後世可是很常見。

    所以曹朋也沒有去想太多,和張婉貞一路說說笑笑,便回到家中。

    張婉貞做的風箱,就擺在木棚外。很精巧,做工也非常好。曹汲和王猛正蹲在一旁,好奇的打量,見曹朋兩人回來,曹汲立刻站起來問道:「朋兒,這東西要怎麼用?」

    「和爐橐一樣,把爐橐卸下來,換上風箱就行。」

    「原來如此。」

    曹汲恍然大悟,連忙招呼王猛過來幫忙。爐橐在安裝的時候,本就沒有固定死,以方便拆卸。所以兩個人很快就把爐橐卸下來,又七手八腳的把風箱給裝上去。然後站在溶鐵爐旁邊,曹汲扭頭向曹朋看去,「朋兒,裝好了……和橐用法一樣嗎?要不然我們先試一試?」

    「當然要試一下嘍。」

    曹朋點點頭,走過去幫著曹汲打開爐門。

    張婉貞則站在木棚外面,臉上流露出興奮之色。

    溶鐵爐漸漸升溫,曹汲示意王猛拉動風箱拉桿。王猛彎腰,試了一下拉桿的力道,自言自語說:「這東西的力道可不輕啊。」

    說著話,他猛然發力,拉出拉桿,旋即用力往裡推。

    風箱裡產生氣流的衝撞,自橐口,也就是氣閥噴進爐膛。炭火呼的一下子就騰了起來,跳動著藍汪汪的火苗子。

    「好火!」

    曹汲不禁大叫一聲。

    他不會辨水,但這識火的本事卻不差。

    什麼樣的火苗子,產生什麼樣的溫度,最適合打造什麼樣的物品,他一清二楚。只看這火苗子騰起,曹汲就知道,風箱產生了作用。於是立刻從溶鐵爐旁邊鉗起一支已經報廢的刀胚,投進鐵爐。

    本來,這溶鐵爐開張以後,曹汲是打算做些農具。

    哪知道他這想法一提出來,王猛就表示出強烈的反對:「老曹啊,你有點出息行嗎?阿福既然幫你解決了淬火的問題,你何必再拘泥於農具呢?阿福這可是仙家手段,你打農具,會遭天譴的。不如換打刀劍,正可以磨練你的手藝。難不成你想這一輩子當個三流鐵匠嘛?」

    在王猛看來,曹朋懂得這麼多,肯定是那個方士教給他的本事。

    雙液淬火,聞所未聞!

    那肯定是神仙妙法,否則曹朋怎能知曉?

    曹汲覺得王猛說得也有道理,於是就點頭同意。

    正好,年底棘陽縣正在清理庫府,許多兵器需要淘換,修補。鄧稷在衙門裡做事,於是就把這差事討要過來。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淘換兵器肯定不會交給曹汲,可這修修補補,正好是曹汲最擅長的事情。蒯正對此也無所謂,反正都是修補,交給誰修補,不是修補呢?

    所以最終,這修理武庫兵器的生意,就交給了鄧稷來處理。

    鄧稷別看老實,但也不是個呆子。立刻轉手把這事情交給了曹汲,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幾天,曹汲也修理了不少刀劍,昔日丟下來的手藝,也漸漸重又熟悉。

    鐺-鐺-鐺!

    鐵鉗將火紅的刀胚取出,放在砧板上,連續鍛打敲擊。每一次敲擊,曹汲都用足了力氣,只見火星飛濺,刀胚逐漸成形,溫度也隨之慢慢回落。差不多刀胚呈暗紅狀態時,曹汲停止鍛打,鉗著刀胚,放進了馬尿槽內。刺鼻惡臭的味道,使張婉貞額頭緊蹙,連連後退幾步。

    「那水槽裡,究竟是什麼東西?怎麼這氣味,這麼刺鼻?」

    曹朋笑笑,沒有回答。

    張婉貞也沒有再追問,而是一旁靜靜觀瞧。

    估摸著溫度,曹汲把刀胚從水槽裡取出,掃了一眼,點點頭又放進了油脂槽內。

    相比起時下最為普及的單液淬火,雙液淬火法可以保證刀胚的硬度,同時防止開裂變形,使其具有一定的韌性。說起來,這真算不得什麼大發明。但對於這個時代而言,無疑有著巨大的意義。

    其實,所謂的發明,只是在於你有沒有想到。

    想別人所不敢想,就是進步……

    別看這簡簡單單的兩種液體,同時還需要考量工匠的技藝和經驗。沒有測溫、控溫的設備,完全憑借感覺來進行操作。如果換個沒經驗的人來做,即便是有雙液淬火法,也沒有用處。

    曹汲早年間的確是沒有打過刀劍,可長時間的修補農具,也令他積累了足夠的經驗。

    所以,曹朋只為他打開了一條縫,他卻可以迅速的推開門,邁步走入殿堂。這其中的奧妙,即便是張婉貞再聰明,也無法完全掌握。她只是覺得,那兩個水槽裡,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但這東西涉及行規,曹朋可以讓她在一旁觀摩,卻不可能告訴她真相。當然了,張婉貞可以自己去琢磨,卻不會冒然詢問。她知道輕重,更明白什麼可以問,什麼不可以張口。

    刀劈修補完畢,還需要進一步的打磨加工。

    時將晌午,張婉貞於是告辭離去。

    不過她和曹朋約定,每天早晨,她都會乘小舟渡河,隨曹朋學習太極拳。

    曹朋呢,自然也不會拒絕……

    送走了張婉貞以後,曹朋回到院子裡。

    「爹,這風箱效果如何?」

    曹汲正在洗鋒,聽曹朋詢問,便抬起頭來。

    「爹,你怎麼不高興?」

    曹汲歎了口氣,苦笑道:「鐵爐的溫度倒是解決了……你這一個風箱,快抵得上兩個排橐。」

    一個排橐,差不多裝有十個爐橐。

    也就是說,這一個風箱能產生出二十個爐橐的效果。按照這樣計算,風箱的作用應該非常好。可曹汲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讓曹朋不免心中忐忑起來,「爹,難道這樣子,不好嗎?」

    「好是好,可今兒這一晌午的功夫,就用了一筐炭。平時一天也就是一筐炭,如果換上你這風箱的話,估計一天兩筐炭都不夠用……阿福,咱是修理兵器,照這樣子下去的話,花費實在是太大了。你做的這玩意,用在作坊裡倒是不錯。可咱們這小門小戶,可有點劃不來。」

    風力大了,炭的燃燒也會加速,消耗自然增加。

    曹朋倒是真沒有往這方面考慮……活塞式雙向連續鼓風出現,是在明朝。當時的社會形態,與三國時期頗有不同。手工作坊的規模化,也不是如今這個社會能夠相比。似乎,超前了?

    雖然花費增大,可是用高溫爐鍛打出來的刀胚,無論是在韌性還是在硬度上,都有了提高。

    午飯時,曹汲還專門誇獎了曹朋一番,算作是獎勵。

    畢竟兒子花費了這麼大的心思,而且也確實產生了效果。怪就怪自己沒本事,沒有大作坊,以至於兒子的心思,付之東流。這不是曹朋的錯,曹汲自然也不會去責怪,甚至還有些愧疚。

    曹朋倒是顯得無所謂,中午吃了兩大碗粥,外加一個大餅子。

    只是,他發現王買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太對頭。吃飯的時候,躲躲閃閃,好像有什麼心事。

    「虎頭哥,你今天是怎麼了?」

    「啊,沒什麼啊!」

    「還騙我……你今天吃的還沒我多呢。

    平時你的飯量可以頂上兩個我,今天怎麼……如果不是有心事,你肯定不會這樣。呵呵,能不能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上你的忙呢……對了,你是不是喜歡上什麼人,不敢開口。」

    王買那張黑臉,頓時變成了醬紫色。

    「阿福,你別胡說。」他猶豫了一下,看四周沒人,於是輕聲問道:「阿福,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張小姐?」

    「啊?」

    曹朋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王買。

    這傢伙,居然還會八卦?

    「你可別瞎說,你什麼時間聽我說過,我喜歡張小姐?人家是幫了我的忙,所以我才讓她來習武。」

    「沒有最好。」

    「好端端,你怎麼問起這個?」

    王買撓了撓頭,「晌午你們離開之後,鄧范和我提起一樁事情……他之前,見過張家小姐。」

    「哦?」

    「前幾天……對了,就是你丟皮兜的那一天。

    鄧范在九女城附近,曾看見張家小姐和一個將軍走在一起,而且手拉手的,似乎非常親熱。」

    「九女城?」

    曹朋愣了一下,下意識脫口說道。

    這九女城,位於現今新野縣王莊鎮梅灣,東臨唐河,有三水匯流,天藍水美的說法。相傳這裡曾有九個仙女居住,並修築城牆,建立城池。後來,還和當地村民相親相愛,男耕女織。

    神話往往很美麗,可事實呢?

    九女城始建於西漢末年,由王莽所置。

    當時王莽篡奪了皇位,為了籠絡人心,便把他最小的九公主嫁到此地。那位公主倒是個可人兒,與駙馬一同帶領人修築此城,在當地頗有讚譽。甚至在劉秀登基後,也沒有去拆毀九女城,保留至今。

    鄧范平時游手好閒,所以跑到九女城,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我聽鄧范說,九女城城西崗,最近建起了一座兵營。

    你沒看鄧老太公最近都不見人影嗎?聽說就是跑去那邊……鄧將軍還專門派人過來交代過呢。」

    九女城,興建了兵營?

    這件事情,曹朋還真沒有聽說過。

    九女城位於棘陽和育陽之間,說穿了屬於三不管地帶。

    所以怕是連鄧稷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好像記得那天張婉貞說過,她過河是去見她的兄長。

    「虎頭哥,你可別亂說,張家小姐不是說過,她那天是去見她兄長嗎?」

    「屁的兄長。」王買冷笑道:「她姓張,鄧范說那天他見到的那個將軍姓黃。你也知道,鄧范那傢伙眼皮子廣,認識的人多。他還打聽出,那個將軍,是江夏太守黃祖的長子,名叫黃射,今年剛過了十八,江夏兵曹史。據說,那傢伙一個月俸祿就有37斛,劉荊州對他也格外看重。」

    黃祖?黃射?江夏兵曹史?

    昨天鄧稷回家後,並沒有說什麼。

    可今天一大早,便急匆匆去官署裡上班,似乎很繁忙。

    再聯想早先蒯正突然返回,而江夏郡兵曹史黃射,突然間出現在九女城,還興建了兵營……

    難道說,劉表要用兵嗎?

    曹朋聽出了王買話語中的意思,於是笑了笑,「虎頭哥,你瞎想什麼?我和張家小姐真沒關係。」

    「沒關係是最好!」

    王買低聲道:「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我爹,我讓鄧范也不許告訴他家裡人,否則你爹娘肯定會著急。總之,你最好和那個張家小姐離遠一點,一個姓張,在南陽郡;一個是江夏豪族……她和黃射能是什麼親戚?你在中陽鎮殺了成紀,可以遠走高飛;可一百個成紀,也比不得一個黃射……阿福,你懂得比我多,我不和你說別的。反正啊,你自己多加小心才是。」

    從王買的話語中,聽得出他很擔心。

    曹朋強笑一聲,「虎頭哥,我曉得分寸。」

    可這心裡面,卻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張婉貞,和黃射真的是那種關係嗎?

    ------------------------

    接下來的幾天,曹朋看上去很正常。

    張婉貞每天早上坐船來到桃林,跟隨曹朋學習太極拳。

    她的悟性很高,而且也很聰明……往往曹朋略一點撥,她就馬上領會。短短幾天的時間,張婉貞就把太極拳的套路,學得七七八八。雖然還不算太純熟,可一招一式,卻頗有模樣。

    曹朋教給張婉貞的,是溫縣太極拳三個分支之一,南冷架太極拳。

    在後世,有『學太極,到溫縣』的說法。溫縣太極以陳家溝、南冷架和趙堡架三個支脈而聞名。其中南冷架太極拳古風濃郁,走的是純正內家拳的路子,最適合張婉貞來修煉。曹朋前世學得是白猿通背,但也兼學了其他拳術。南冷架嚴格按照古法修行,走經絡,行氣血,調五臟,鼓蕩真氣,強筋壯骨,攻防兼併。其長於四兩撥千斤,勁若纏絲,綿綿不絕……

    認真修煉個兩三年,就能有小成。

    而這種拳路,對張婉貞而言,也最容易理解。

    只是每一次傳授拳術時,都免不了會有些肌膚相親,肢體接觸的狀況。

    曹朋這心裡,越發感覺怪異。

    一開始王買說張婉貞和黃射的事情,他還能故作不在意。但面對張婉貞的時候,這心裡面……

    有好幾次,他想開口詢問,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張口。

    隨著時間越長,心裡面就越是感覺不舒服。

    難道說,我愛上她了?

    這念頭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臘月二十九日,張婉貞沒有來練拳。

    曹朋一晌午都無精打采,指點了一下鄧范的樁功,他便回家休息。

    「虎頭,阿福今天這樣子,好像不太對勁兒啊!」

    王買收拳而立,長出一口氣道:「何止是今天,這幾天都有點不太對勁兒。

    大個兒,我讓你打聽的事情,你打聽了沒有?那個涅陽張家,是不是真的和黃家有親戚關係?」

    「沒有,絕對沒有!」

    鄧范連連擺手,「我別的不行,可這點事兒還難不住我。江夏黃氏,那是荊州有名的大族,不比襄陽蒯家差。張家雖然在南陽郡有名望,但在荊州,根本比不得黃氏。此前兩家也沒什麼聯繫,我敢肯定,張家和黃家不是親戚……不過張婉貞的事情,我卻沒有打聽出來。

    我問了幾個對涅陽比較瞭解的兄弟,好像都沒聽說過張婉貞這個人。

    估計……也是張家的旁支關係。張小姐看上去人挺好的,如果沒有黃射,和阿福倒也般配。」

    「你可千萬別在阿福跟前說這個,否則他又說不定發狂。

    恩,你再打聽一下張婉貞的事情。實在不行,等過年後你去一趟涅陽?反正我是有點擔心。」

    兩個半大小子,嘀咕了好半天。

    而曹朋回到家裡,一進門就見王猛拿著一把鏟子,和曹汲面對面相持。

    「老曹,我出手了!」

    「老王,你來吧……」

    曹汲懷抱一柄鋼刀,興致勃勃。

    「爹,你們……」

    曹朋愣了一下,沒等他開口,就見王猛大喝一聲,抬腳向前邁出一步,腳落地,發出蓬的一聲響,隨著他這一跨步,掌中鐵鏟呼的揮出,狠狠砸向曹汲。

    曹汲不慌不忙,側身一閃。

    一道寒光暴起,曹汲手起刀落,正看在鐵鏟上。

    那兒臂粗細的木桿,被一道斬斷……

    「好刀!」

    王猛大聲喊道,曹汲臉上,也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曹朋站在大門口,疑惑的問道:「爹,王伯伯,你們這是幹什麼?」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3:55 PM 編輯

第028章 荊襄豪門

    刀,長七尺。

    典型的繯首刀制式,重約三十六斤。

    不過這裡的尺,指的是漢尺,也就是160厘米長短,刀莖長兩尺,末端繯首內有龍雀圖案。

    刀上還刻有銘文:延熹二年七月己亥造廿湅大刀吉太尉黃瓊。

    「黃瓊是誰?」

    曹朋疑惑的看著王猛,又看了看曹汲。

    「哦,黃瓊就是黃世英,出身江夏黃氏。順帝時曾為尚書令,後來還當過太常。延熹元年時,曾因日食而被罷免了官職,同年復出當了大司農。延熹二年,他又被陞遷為太尉,死後贈車騎將軍。

    這把刀就是延熹二年時,江夏黃氏族人為慶賀黃瓊復為太尉,專門打造而成。一共二十把,除黃氏本族保存的三把之外,可能只剩下眼前這一把了……一晃,可是整整過去了十二年。」

    「王伯伯認得這把刀?」

    王猛點點頭,「當年大將軍曾以此刀征戰南陽郡。後來大將軍戰死,這把刀也就隨之下落不明。」

    王猛口中的大將軍,是當年太平道起義時,南陽郡大將軍張曼成。

    「如果不是大將軍告訴我,我哪裡會知道這麼多事情?」

    曹朋恍然大悟,「那它怎麼會在這裡?」

    曹汲笑道:「這還得感謝你姐夫。如果不是他把武庫中殘破兵器拿來讓我修理,也不可能發現它。張……死後,這把刀可能就被官府收沒。只是沒人知曉它的來歷,隨手丟在武庫當中。我前兩天和你王伯伯整理那些兵器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把刀……保存的很不錯。」

    這種事,似乎司空見慣。

    黃巾起義之後,往往是戰鬥剛結束,戰利品還沒來得及清點,敵軍復又襲來。幾乎南陽郡的沒一個村鎮城市,被叛軍和官軍反覆爭奪。到後來,乾脆把來不及清點的武器扔進武庫,也沒有人去專門清查。黃巾之亂平息之後,便陷入了董卓之亂;而後諸侯征伐越來越激烈,以至於堆積在武庫裡的軍械,許多到後來就成了破爛。專門去修理,花費不小,還不如購買新的……再往後,荊州戰事平息,武庫裡的軍械更不被人重視,甚至沒有人去清查。

    如果不是蒯正突然要清理武庫,可能這把龍雀大刀,也不會被人發現。

    再過幾年,這些銹跡斑斑,已經沒有用處的軍械,必然會被處理掉,或回爐,或丟棄……

    「這支龍雀的底子不錯,原來就是一把寶刀。

    你爹又把它修理了一下,比從前更鋒利許多……我跟你爹商議,把這支龍雀就交給你使用。」

    「讓我用?」

    曹朋看著這把豎起來,已過了他眉毛的龍雀大刀,不禁苦笑起來。

    「王伯伯,你看我現在這樣子,能使得動嗎?它立起來都快趕上我的個頭了,我怎麼使用?

    再者說了,它這重量,我就算能舞得起來,估計沒兩下也就沒力氣了,到時候只能眼睜睜的等著被殺。還是讓虎頭哥用吧,他力氣大,個頭也長得快,估計到明年就可以拿他殺敵了。」

    看了看龍雀的長度,又看了看曹朋的個頭。

    王猛也只得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其實,內心裡他當然希望王買能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可這把刀畢竟是曹汲修理出來,王猛也不好意思開口討要。既然曹朋自動讓出,他也就不再客氣。

    「如此,我代虎頭多謝了!」

    「伯父你太客氣了,咱們雖非一家人,卻勝似一家人。虎頭哥如我兄長一般,給誰不是用呢?」

    「說的是,說的是!」

    曹汲也在一旁笑呵呵的說:「朋兒別難過。等你個頭長高了,爹再給你打一把好刀。」

    曹朋呵呵笑道:「如此,就麻煩爹了!」

    他倒是真的不著急,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拿著把刀上去,估計也是被人砍的命。再者說了,曹朋還留著後手,並不急於展露出來。有些技術,即便是現在告訴了曹汲,也未必能立刻見效。畢竟曹汲這些年來多以農具為主,在打造兵器方便,他的技藝還需要進一步提高。

    不過,曹汲能修復龍雀,甚至使其質量更進一步,說明他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

    中午吃飯的時候,曹朋看似無意的問了一句,「王伯伯,你覺得我爹這水準,到何等地步?」

    王猛咬了一口餅子,「你爹的手藝不差,只是在這小地方,恐怕難有提高。」

    「哦?」

    「你想想看,這小小縣城,能有多少機會讓他練手?

    這次如果沒有叔孫,你爹也得不到這種機會。可是這縣裡頭也不可能總有刀劍修理,想要再進一步,你爹就必須要專門打造刀劍。可這種活計,就算叔孫幫忙,怕也落不到你爹身上。」

    「為什麼?」

    「大宗軍械製造,那有專門的作坊。

    而單件打造,你爹又沒什麼名氣,誰會來找他打刀?棘陽這種小地方,誰會出大價錢,找一個沒名氣的人打造兵器?要以我說,你爹的手藝不差,但想要再進一步,還需要尋找機會。」

    曹朋沉默了!

    王猛說的的確是有道理,棘陽實在是太小了……

    「伯父,你說我爹的手藝,能否在許都立足?」

    王猛聞聽,驀地抬起頭。

    「阿福,你的意思是……」

    曹朋笑了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隨便問問。

    但就像您說的那樣,我爹的手藝要想獲得提高,就必須獨立打造兵器。只是我不知道,我爹現在這手藝,能不能在大城市裡立足……我是覺得,陛下方定都於許,說不定是一個機會?」

    王猛頓時沉默了。

    去大城市嗎?

    「阿福,咱們也可以去襄陽。」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曹朋卻沒有接話。

    「對了,姐夫這兩天好像很忙啊。」

    曹朋突然站起來,走到曹楠跟前,看似無意的問道。

    曹楠愣了一下,「的確挺忙的……這兩天回來便睡了,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姐,我聽說劉荊州往棘陽派兵了?」

    「派兵?」

    曹汲眉頭一蹙,「好端端為何要往這邊派兵?難道要打仗了嗎?劉荊州不是剛與小張將軍結盟,派兵作甚?」

    「我哪知道……是鄧范說的,江夏兵曹史如今就在九女城駐紮。

    我估計姐夫最近忙,就是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打仗,那我估計棘陽這邊,也不太安全。」

    「老曹,我們去許都吧。」

    王猛沉聲道:「阿福說的沒錯,如果打起仗來,棘陽這地方未必安全。劉荊州能讓出宛城,我看未必會輕易讓出棘陽……天子定都許昌,咱們現在過去的話,說不定也是個好機會。」

    曹朋扭頭看了王猛一眼,卻見王猛朝他笑了笑。

    而曹汲卻眉頭緊蹙,「剛安生下來,這就要走嗎?再說了,為何去許都,我看襄陽也不差嘛。」

    「襄陽,未必容得下咱們。」

    王猛頗有深意的做出了回答,而曹汲似仍有些猶豫。

    「叔孫如今剛得了縣令的器重,這時候走,他恐怕不會答應吧。」

    張氏好像也有些不捨,期期艾艾的插了一句。

    「要不等叔孫回來,探探他的口氣?」曹汲輕聲道:「若叔孫沒有意見,咱們搬走也無妨。」

    「哈,我只是隨便說說……他娘的,都這時候了,虎頭怎麼還沒有回來?」

    王猛沒有繼續在討論下去,起身嘟囔著離去。

    他這個人有點莽,有點直,但並非沒有心眼兒。看得出來,現在還不是討論搬家的時候。可能曹朋有這樣的心思,可曹汲也好,張氏也罷,還有曹楠,以及鄧稷,都不太同意搬走。

    王猛不清楚曹朋的想法,不過也猜到曹朋似乎想離開棘陽。

    什麼原因?

    王猛不清楚,但他願意幫曹朋一把。

    先種個種子再說,等機會成熟了,也就水到渠成。

    曹朋心裡面,對王猛非常感激。

    他的確是想要離開棘陽了……重生以來,自己似乎過於謹慎。所在這小小的鄧村,能有什麼作為?

    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會有更廣闊的空間。

    大丈夫需有功名,否則碌碌一生!

    曹朋吃罷飯,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讀書去了……

    午後,王買回來了。

    他中午和鄧范在外面吃飯,還喝了一點酒。

    「阿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張家小姐?」

    王買衝進曹朋的屋裡,一屁股坐在榻上,含含糊糊的問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張家小姐,咱們就把她搶過來……你知道張家小姐今天為什麼沒有來嗎?因為黃射昨天,在張家留宿。」

    「虎頭,你喝醉了!」

    「我才沒有多,我還能再喝一罈酒。」

    王買一頭栽倒在榻上,「阿福,我們是好兄弟。雖然你病好了以後,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懂得比我多,而且還教我習武……可我還是把你當成以前的阿福。如果你真喜歡張家小姐,咱們這就去涅陽,把她搶過來。什麼黃射,我才不害怕……我只是不想你,因為這件事不開心。」

    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傳來一陣鼾聲。

    曹朋笑著搖了搖頭,走上前,拿起被褥給王買蓋上。

    「虎頭,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曹朋站起身,邁步走出了房間。

    院中的老桃樹,不知在什麼時候,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嫩綠,似乎是在預告著,春天即將到來。

    曹朋站在樹下,抬頭仰望蒼穹。

    但見白雲悠悠,變幻莫測……忽然間,雲朵變幻,竟成了張婉貞那盈盈的笑靨。曹朋癡癡站立在樹下,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發現,和張婉貞相識雖不久,這女子卻已刻印在他心中。

    難道,真是有緣無分嗎?

    曹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下次再見到她,一定要和她表明心跡!

    ----------------------------

    涅陽,張氏門前。

    一隊衣甲鮮明的騎軍,列隊兩旁。

    從門裡走出一個少年將軍,看年紀大約在十七八歲的模樣。他攙扶著一個老者邁出大門,在一輛馬車旁停下腳步。

    「仲景賢弟,且留步吧。」

    老者笑呵呵的對站在大門口,一襲青袍,道骨仙風的男子拱手道別,「這些日子的確是叨擾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什麼時候有空,還請來白水做客。我掃榻以待,期盼賢弟光臨。」

    如果曹朋在這裡,說不定會認出說話這老者,就是在河對岸打拳的老人。

    門階上的男子,也笑著回禮,「承彥兄,小弟忙於編撰醫術,這次也沒有好好招待,兄長不見怪,小弟已是很開心了……兄長放心,待桃杏盛開時,小弟定去拜會,到時候少不得麻煩兄長。」

    這男子,正是後世鼎鼎大名的醫聖,張仲景。

    「月英,別磨蹭了,該走了!」

    老者朝著大門內喊了一聲,只見一名少女緩緩走出。

    「爹,幹嘛要走的這麼急呢?」

    沒等老者開口,那少年將軍就開口道:「月英,你離家月餘,伯母甚為掛念。

    我這次前來公幹,嬸子還專門叮囑我,一定要接你回去。你若不回去,我日後怎敢再去登門?」

    少女哼了一聲,「那你別登門就是。」

    「月英,怎麼與你哥哥說話?還不快些道歉?」

    少年將軍連連擺手,「大伯,不用,不用道歉。只要月英回去,我就算給伯母,有交待了。」

    少女則瞪了少年一眼,回身與張仲景行禮。

    「叔叔,我拜託您的事情,還請您別忘了……否則您到我家的時候,我可不會給您酒吃。」

    張仲景哈哈大笑,「忘不了,忘不了,我明天就過河,為他診治。」

    少女笑靨如花,輕輕點頭。

    「那您可別忘了……」

    「放心吧,不會忘的。」

    「叔父,那月英就告辭了。」

    少女說著話,登上了馬車。

    「黃射,記著你答應我的事。」

    「記得,我當然記得。」

    少年將軍滿面笑容,連連點頭。

    少女這放心,低頭鑽進了車廂……

    而另一邊,老者也上了車,再次和張仲景道別。

    少年將軍擺手,將一個家將招至身旁,「路上多加小心,別耽擱時間,早一點送伯父到家。」

    「喏!」

    那家將跨上馬,招呼了一聲,馬車緩緩移動。

    騎軍立刻分為兩隊,一前一後,保護著馬車離去。

    少年將軍長出了一口氣,突然邁步走到張仲景的面前,「世叔,小侄過來時,主公曾吩咐,說是請世叔盡快往襄陽走一趟。夫人近來身體不太妥當,府中醫生又查不出癥結所在……」

    張仲景點了點頭,「若如此,我會盡快動身。」

    少年將軍再行了一禮,「小侄已命涅陽縣備好了車仗,世叔即刻動身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清明祭祖。」

    「這樣的話……那我現在就收拾一下東西,立刻啟程。」

    「那小侄這就讓涅陽縣把車仗送來。」

    少年將軍目送張仲景回府後,臉上驟然閃過一抹陰霾,「去棘陽,傳我軍令,征辟鄧稷隨軍聽命。」

    說完,他一抖韁繩,催馬往涅陽縣行去。

    小妹,你可別怪我多事……好端端,你怎麼看上一個賤民?

    伯父也真是的,竟然不聞不問,由著你的性子胡來。若傳揚出去,置我江夏黃氏顏面何存?

    想到這裡,少年將軍輕咬牙關,暗自下定了決心!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6 PM

本帖最後由 l2306 於 2011-3-16 12:51 PM 編輯

第029章 九女城

    建安元年的最後一天,陽光明媚。

    春天馬上就要到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絲絲盎然的春意。一陽復始,萬物萌蘇,這樣一個好天氣,人們總是會有一個好心情。曹朋也不例外,一大早起來,就顯得格外精神,練功的時候,也非常投入。白猿通背八段錦配合著佛家密宗八字真言,產生出令人無法想像的效果。

    真言帶動氣血,振蕩內腑;八段錦拉伸筋膜,強壯骨骼。

    短短二十餘日的時間,曹朋已經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變化。而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他的精神變得比剛重生的時候,要旺盛許多。原來細細的小胳膊,也開始變粗,瘦小的身子,看著比以前強壯不少。當然了,這不僅僅是練功的作用。來到棘陽以後,生活條件好轉了許多,特別是曹汲承接了修理縣衙武庫中兵器的活計後,蒯正很爽快的把修理費用提前支付,也使得家裡的生活,比從前寬裕很多。生活條件好了,伙食自然會有改進,更促使曹朋的進一步成長。

    八段錦的前四式,雙手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似射鵰,調理脾胃需單舉,五勞七傷向後瞧。其作用主要是梳理氣血,調整陰陽,使身體機能處於一個平衡的狀態,換句話就是治病。

    曹朋從小身體不好,五勞七傷或許有些誇張,但身子骨羸弱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這八段錦的前四式,正合適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而後四段搖頭擺尾去心火,兩手盤足固腎腰可以強腎,腎為氣血之元,腎元強大,身體自然健康;攥拳怒目增氣力,是一種養氣的功法,最後一式背後七顛百病消,則可以使修煉者血脈暢通,氣血充足,強壯體魄……

    前二十天,曹朋主要是修煉前四段。

    隨著身體一天天的健康起來,他自己估摸著,開春後就可以把重點放在後四段。

    有一副好身體,將來才可能做大事業。

    不是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嗎?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日後謀劃,甚至包括這練功。

    收功以後,曹朋沿著河堤漫步,不時眺望河對岸。

    但張婉貞依舊沒有出現,讓他心裡多多少少有那麼一些失落。

    河灘上,王買和鄧范正在練功。王買的進步很大,不論是氣力還是身體的柔韌性,與二十天前,不可同日而語;鄧范的情況則比較特殊,論身子骨,他和王買半斤八兩,甚至還要強幾分。只是王買從小隨王買在山中狩獵,身體的靈活性遠非鄧范可比,但如果說亡命氣質,常年在街頭和人打架的鄧范,又勝過了王買一籌。以至於鄧范雖然剛開始練功,卻能和王買打得不分勝負。看鄧范這骨頭架子,和王買一樣,適合八極拳,特別是那種硬橋硬馬的比試。

    王買比鄧范小,可塑性相對大一些。

    鄧范年紀略偏大,加上種種原因,所以路子就有些窄。

    根據兩人不同的情況,曹朋傳授自然不同。鄧范主要是打熬力量,王買則相對的,要全面一些。

    在河堤上走了兩圈之後,曹朋的氣血漸漸平復。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朝著王買和鄧范喊道:「天不早了,各回各家!今兒個是年關,鄧范回去後,待我向叔父和身子拜個年……虎頭哥,你也別再練了,回家幹活,今天事兒可不少。」

    王買和鄧范答應一聲,便停止了下來。

    鄧范家住在鄧村,獨自返回。王買和曹朋則並肩而行,一邊走,曹朋一邊提醒他呼吸的節奏,幫助他平復氣血。

    昨日一醉,今朝醒來。

    王買似乎忘記了和曹朋說了些什麼,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但曹朋心裡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掛在嘴邊。別看王買平時虎頭虎腦,卻不是一個傻子。

    「虎頭哥!」

    「嗯?」

    「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

    「初二我過河去老張家,把話說明白……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

    王買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在他看來,大丈夫就應該這樣才對……如果連追個女人都要畏畏縮縮,那以後還說什麼大事業?

    阿福以前不是說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就算那江夏黃氏再厲害,又能怎麼樣?老子就是光腳的,大不了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怕個球!

    ----------------------

    不過,曹朋明顯是小覷了黃射的手段。

    這個在三國演義當中,幾乎沒有登場過的龍套,的確有些心計。江夏黃氏?曹朋不太清楚。

    如果說荊襄之地的黃姓名人中,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黃忠。

    除此之外,似乎也只有黃射的老子,江夏太守黃祖有點印象。除此之外,似乎想不出什麼人物。

    所以,從一開始,曹朋就沒有把黃射放在心上……

    「姐夫,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回到家裡,曹朋立刻覺察到,家中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太正常。

    鄧稷按道理說,這時候應該是在縣衙的公房裡當值。可是當曹朋邁進家門,就看見他愁眉苦臉,坐在中堂之上。

    「娘,出了什麼事?」

    張氏抬起頭,未開口,淚先流,半晌竟說不出話來。

    「爹……」

    曹汲歎了口氣,一指鄧稷,「問叔孫吧。」

    「姐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鄧稷強作笑臉,「沒什麼,不過是一件小事……阿福,我今年怕是沒法子和你一起過年了。

    本來姐夫答應你,十五帶你去看城裡看花燈。但現在,突然來了一樁公務,需要我立刻去辦……爹、娘,你們別擔心,不過是正常的徵召,也算不得壞事。等事情辦好了,說不定來年小婿能受重用。呵呵,到時候咱們在縣城裡再買一處宅院,一家人全都搬到縣城裡住。」

    鄧稷說的很輕鬆,但眉宇間,卻透出一絲憂慮。

    徵召?

    曹朋愣了一下,心裡頓時有一種不祥預感。

    「姐夫,誰徵召你?」

    不等鄧稷回答,曹楠就忍不住,搶先說道:「阿福,你一向聰明,趕快幫你姐夫出個主意。

    今天你姐夫當值,蒯縣令突然把他找去,說是江夏兵曹史徵召你姐夫去九女城。你說你姐夫明明是棘陽縣的人,他江夏的兵曹史有什麼權利徵召他?而且這年關頭裡,還讓不讓人過了?」

    張氏也好,曹楠也罷,考慮的主要是年關裡徵召,一家人不得團聚。

    其他的念頭,估計也不可能有……

    但曹汲和王猛,似乎不這麼看。

    王猛見識廣博,而曹汲自從經歷了中陽鎮的劫難之後,也在悄然中不斷發生變化。想想也是,自己老婆被人欺辱,誣陷,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瞻前顧後。倒是久臥病榻的兒子,為娘親出了一口惡氣。這讓身為一家之主的曹汲,情何以堪?而隨著曹朋逐漸的展露才華,曹汲似乎多了一根主心骨。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他知道自己從今以後必須承擔更多的責任。

    為此,他甚至跟女婿鄧稷,開始學習識字……

    這有了責任感的男人,自然不一樣。哪怕他沒有鄧稷的學問,沒有王猛的見識,也感覺到了這件事有些詭異。

    鄧稷?

    棘陽縣一個小小的書吏,前幾天才當上佐史。

    在普通人眼中,佐史也是朝廷官員;可實際上呢?佐史也只是個高級吏員,根本入不得品級。

    月俸十一斛的俸祿,也就是百石而已,和三老斗食處於一個級別。

    堂堂江夏兵曹史,江夏太守的兒子,為什麼會突然點名徵召鄧稷?他連個孝廉都算不上,哪裡有什麼名氣?外人不清楚,曹家人可知道,鄧稷能做到佐史,也是靠了曹朋的福氣……

    「你懂個什麼?」曹汲陰沉著臉,衝著曹楠說道:「你個婦道人家,哪裡懂得朝廷的事情?江夏兵曹史雖然屬於江夏太守治下,可一旦出領兵馬,就直屬州牧大人指揮。他徵召什麼人,那是代表州牧大人徵召……莫說是蒯縣令,恐怕就算是咱南陽郡的太守,也無法拒絕。」

    「啊?」

    張氏詫異不解,扭頭問道:「叔孫,是這麼回事?」

    鄧稷苦笑點點頭,「丈人所言及是。江夏兵曹史此次領兵駐守九女城大營,是劉荊州所派,就連鄧將軍都無法節制。他手裡持有劉荊州虎符,可徵召縣丞以下,所有的吏員。蒯縣令對我說,他也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又無法拒絕。娘,你放心吧,蒯縣令說了,不會有什麼大事。估計就是九女城大營裡人手不足,所以黃兵曹才會下令,從縣城裡徵召吏員幫忙把。」

    這話能騙得了張氏,卻無法瞞過曹朋。

    如果真是九女城大營人手不足,黃射大可以令縣衙推薦,而不是點名徵召……

    這明顯帶有針對性,針對的就是你鄧稷。

    可這些話,他又不能說出口來,那樣會讓本就有些驚慌的家人,變得更加惶恐不安……

    「阿福,你怎麼看待此事?」

    一直默默無語,暗地裡觀察曹朋的王猛,突然開口問道。

    曹朋想了想,突然笑了!

    「姐夫被徵召,也是一樁好事。這說明姐夫的名氣,已開始為人所知,將來前程,必不可估量。

    依我看,這算不得什麼大事,爹娘不必擔心。對了,姐夫此次徵召,可有規定不許帶隨員嗎?」

    鄧稷想了想,「沒有這規矩,往常的規矩,受徵召的人可以自帶扈從,但必須要在縣衙登錄名冊。阿福,你問這個幹什麼?」

    曹朋呵呵一笑,「不如這樣,我和姐夫一起過去,也可以有個照應。」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7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3:58 PM 編輯

第030章 扈從

    「你和叔孫一起去?」張氏一聽這話,頓時急了。只見她呼的就竄起來,大聲喊道:「不行,你不能去。你年紀這麼小,跟過去又有什麼用處?再說了,那是兵營,你過去幹什麼?」

    不禁是張氏不同意,曹楠也同樣反對。

    鄧稷眼睛紅了,上前拉著曹朋的手,頗有些動情地說道:「阿福,你的心意,姐夫領了……可我不能帶你去。兵營之中,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你萬一有個好歹,我又豈能心安?聽姐夫的話,在家好好陪著爹娘,還有你姐姐。等辦事回來,一定帶你好好的玩耍。」

    丫的個呸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曹朋心裡苦笑,但卻沒有回應,目光向曹汲看去。

    「孩兒他爸,你倒是說句話啊。」

    曹汲慢慢抬起頭,看著曹朋,沉聲問道:「朋兒,你跟你姐夫過去,又能幫上他什麼忙呢?」

    說著,曹汲的目光掃了一眼曹朋的胳膊腿。

    那意思分明是說:可別說你能保護你姐夫的安全,你這小身板,估計到了兵營裡根本不頂用。

    曹朋笑了,笑得很燦爛。

    那笑容,令有些燥郁的張氏,心情一下子平靜,更讓鄧稷在一旁,生出一種曹朋胸有成竹的感受。

    「爹,俗話說得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我不是說姐夫不行,只是他為人太老實,容易受人欺負。我跟著他,至少能幫他出謀劃策……我不是說我有多厲害,只是在某些方面,我可以讓姐夫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就如姐夫剛才說的一樣,兵營之中魚龍混雜,他這種性子如果沒個明白人幫忙,實在容易吃虧。

    不巧,孩兒應該算是個明白人吧……」

    曹汲和王猛,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這小子何止是明白?能跟司馬徽龐元安坐在一起談論天下大勢,簡直就是明白到了沒邊……

    曹朋接著說:「這第二點呢,我年紀小,跟著姐夫,也不惹人關注。有些事情,我可以去做,但姐夫卻不好去做。所以說,我身體雖然不算強健,但我這腦瓜子,應該還算過得去。

    再者說了,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什麼世面。

    甘羅十二歲就做了宰相,霍驃騎十八歲就追殺匈奴千里,使匈奴人聞風喪膽。我記得教我學問的老神仙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姐夫被徵召,於孩兒不也是一個增長見識的機會嗎?」

    什麼打虎親兄弟,什麼讀萬卷書……

    這些俗語,曹汲從未聽過,但卻不代表他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細想,倒是確有幾分道理。

    曹汲想了想,正要開口說話。王買一旁說道:「爹,叔父,我和阿福一起去吧。阿福腦瓜子活泛,孩兒這武藝也不算太差。雖說不入流,可尋常人也能應付,正好可以保護阿福和姐夫兩人。而且我年紀和阿福差不多,跟著姐夫一同過去,也不搶眼。再說了,阿福剛才說,打虎親兄弟,我和他雖非親兄弟,但勝似手足。我和他一起過去,也能多一些照應。」

    王猛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而曹汲想了想,覺得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張氏說:「虎頭,就算去,讓你叔父或者你爹跟著,豈不是更好?」

    曹朋立刻反對,「娘,若是爹和王伯伯過去,就太搶眼了。我和虎頭年紀小,不惹人注意,可爹和王伯伯……我覺著,我和虎頭去就足夠了。反正時間也不會長,權當作是去玩耍。」

    鄧稷雖有心反對,卻找不出什麼理由。

    王猛和曹汲相視一眼,曹汲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朋兒有大志向,孩子他娘你就別再反對了。再者說了,叔孫是個有學問的人,只要他三兄弟齊心,也出不得什麼事情。

    老王,幫我開爐。

    我給叔孫打造兩件兵器,順便給阿福還有虎頭,整治兩件衣甲,既然是去兵營,總不能空著手過去。」

    也真幸虧之前鄧稷給曹汲攬了修理兵器的活計,所以想要整治出兩三套裝備,也不太困難。

    張氏和曹楠,見事情已定,也不好再反對。

    雖然還有些提心吊膽,可比之剛才的茫然無助,多多少少安穩了一些。

    「姐夫,是不是要打仗了?」

    曹朋和鄧稷也過去幫曹汲的忙,私下裡曹朋低聲問道。

    鄧稷也不再把曹朋看成一個單純的懵懂少年。且不說曹朋未來鹿門弟子的身份,只憑他剛才那些話,至少也是個明白人。和明白人說話,這口吻自然不一樣,語氣中也多了些凝重。

    「嗯,我聽說曹司空,要出兵了!」

    曹司空,就是曹操。

    建安元年,對於曹操而言,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一年。

    正月,他採納了荀彧和程昱的意見,決定西迎漢帝;二月,曹操討伐汝南、穎川黃巾軍,將他的根基由兗州轉移到了豫州,並因此被封為建德將軍;六月,曹操遷鎮東將軍,封費亭侯;七月時,則親至雒陽迎立漢帝,假節鉞,錄尚書事,從而達成了其戰略上的制高點。

    九月,漢帝加封曹操為大將軍,武平侯。

    但由於袁紹的原因,曹操很快讓大將軍與袁紹,自任司空,行車騎將軍事。

    十月時,曹操征伐楊奉,並收留了被呂布打得丟妻棄子,走投無路的劉備……

    「劉備?」

    鄧稷笑著點點頭,「沒錯,就是劉備。」

    言語間,鄧稷並沒有表現出對劉皇叔的尊敬,就好像是在談論一個普通人。

    不是說劉備在民間很有聲望嗎?

    曹朋忍不住問道:「這劉備又是何人?」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此人與公孫瓚,劉德然曾經師事盧植。後來太平道之亂爆發,此人率眾隨鄒靖討伐逆賊有功,當上了安喜縣尉。不過,此人不太安分,不久便因為捆打杜郵,掛印亡命……在後來,大將軍何進廣招兵馬抵禦太平道逆賊,這劉備應招,在下邳力戰有功,又當上了下密丞。在下密沒做多久,遷高唐縣尉,後來還當上了高唐令。」

    曹朋還真沒有認真打聽過劉備的事情。

    一則是因為他沒這個機會,二來則是因為劉備的聲名,並不響亮。

    至少在南陽郡這個地方,知道劉備的人並不算太多。鄧稷身為棘陽縣吏員,處理往來公文,所以可以接觸到這方面的資料。如果換一個人的話,說不定還不曉得,這劉備是何方神聖。

    只是按鄧稷的說法,似乎和曹朋瞭解的不太一樣。

    而且從鄧稷的語氣裡,可以聽得出,他對劉備並不是特別感冒……

    「那後來呢?」

    「後來,他被太平道餘孽打敗,投奔了中郎將公孫瓚,為別部司馬。然後又隨青州刺史田楷,和冀州牧袁紹打了幾次,立有戰功,領平原相。據說在平原縣的時候,治理不差,頗有聲譽。曹司空征討徐州的時候,這劉備又棄了平原,前去救援徐州陶謙,並甚得陶謙看重。

    陶謙還上表劉備為豫州牧,但沒有獲准,便屯居小沛。陶謙死後,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接掌了徐州,還打敗袁術,因而得到了不小的聲名。只是此人後來又收留了呂布,被呂布逆襲徐州,轉而成了呂布的手下……總之,這個人給我的感覺,也是朝秦暮楚,非等閒之人。」

    曹朋不知道,這是鄧稷一人的看法,還是大多數人的觀點。

    但是和他所想像的情況,大有不同,總體感覺不是太好……

    「阿福,去庫房裡,取那支鐵戟蛇矛過來。」

    曹朋答應了一聲,匆忙跑去了庫房,將放在門口的一支一丈二尺左右的鐵戟蛇矛拿在手裡。

    蛇矛重約四十餘斤,與普通的長矛不太一樣。

    所謂蛇矛,並不是說其形狀似蛇,而是指其長度。漢劉熙的《釋名-釋兵》中說,矛長丈八為槊,指的就是這種長矛。鐵戟蛇矛則不太一樣,長度略短,矛刃之脊隆起,脊兩旁微微凹陷,可以流通空氣,有助於拔出。東漢末年,使丈八長矛的人不多,但鐵戟蛇矛卻不少。

    曹朋把蛇矛交給曹汲,疑惑的問道:「爹,你這是要修矛嗎?」

    「虎頭不好用刀,喜歡用矛。

    我昨天找出這支蛇矛,底子不差,修理一下,雖不能說是神兵利器,但也能透雙札甲取人性命。一會兒我再給你打一把刀,給叔孫打一支劍。你們兩個,去挑選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趁手的傢伙。」

    看得出來,曹汲非常用心。

    兒子女婿要去兵營,手裡有個趁手的傢伙,也能多一分安全。

    曹朋答應了一聲,便叫上鄧稷,去庫房裡挑選。

    這庫房,就是前院的一間廂房。前院一共三間房,王猛父子各佔居一間,剩下一間就變成了堆放兵器的庫房。兩人走進廂房,一邊挑選兵器,一邊說著話。

    「姐夫,剛才說到哪兒了?」

    「哦,劉備……」

    「不是,是曹司空出兵的事情。」

    鄧稷一拍額頭,笑道:「被你一打岔,險些忘了正事。」

    曹操收留了劉備,正準備攻打徐州的時候,張繡入主宛城,與劉表結盟的消息,便傳了過去。

    說實話,曹操不懼劉表,也不懼張繡的叔父張濟。

    可對這個張繡,卻多少有些忌憚。

    早在董卓入洛陽的時候,張繡就是出了名的西涼大將。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精通兵法謀略。

    張濟活著的時候,張繡還受幾分制約。

    但張濟死了,他手握西涼軍,又得了劉表之助,屯居宛城,如同在曹操背後,釘了一顆釘子。

    為此,曹操甚至放棄了攻打徐州的計劃,火速返回許都。

    鄧稷拿起一支鐵劍,虛空比劃了兩下。

    「我估計啊,劉荊州這次突然復用九女城,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說罷,他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就這把了,我給爹拿去,讓他幫忙修理一下。阿福,你選好兵器了沒有?」

    「我再看看。」

    鄧稷點頭,拿著鐵劍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曹朋道:「阿福,你說這一次,為什麼會徵召我呢?」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49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4 PM 編輯

第031章 義陽武卒(一)

    曹朋選了一支繯首刀。

    長五尺,重約八斤,看上去像是一支制式繯首刀。

    刀身纖長而挺直,並帶有一個小小的內弧,劈砍時可以增強力道。而在刀莖部分,這支繯首刀的設計和普通繯首刀有些區別,那就是偏長,可以用雙手握柄。東漢時,大多數繯首刀的刀莖時單手握柄的結構,對使用者的腕力和身體素質,要求很高。而這支繯首的設計,似乎是考慮到了使用者力氣偏小的因素,所以在刀莖上特意加長了長度,更利於雙手劈砍。

    之所以選中這支繯首,也正是出於對自身的瞭解。

    曹朋的身體還沒有達到單手握刀的水準,八斤重的繯首刀,依著他現在的狀況,也支持不了多久。此外,他選中這支繯首還有一個原因。漢環刀大致分為五種,第一種時繯首另造,加熱錘鍛焊接在刀莖;第二種是繯首留有和刀莖末端一樣寬的缺口,然後焊接在兩端;第三種還是繯首另造,但夾在折返的刀莖末端;第四種則是刀莖繯首一體,然後與刀身嵌悍一體,再用目釘加固;最後一種,則是全刀一體鍛造,繯首內有龍雀圖案,謂龍雀大環。

    此前曹汲送給王買的龍雀大刀,即最後一種。

    而曹朋選擇的,則是第三種,繯首夾在折返的刀莖末端。

    制式繯首,以第一種和第二種居多。曹朋選中的這種繯首,則屬於比較罕見的一種類型。

    跟著曹汲學習鍛造,一些基礎知識還算不差。

    曹朋知道,類似於這種夾莖繯首,刀身的質量普遍出眾。雖然看似制式,但實際上是專門打造。

    由於東漢末年的刀莖技術還不成熟,所以漢環刀兵沒有木瓜護手。

    曹朋把刀握在手中,用力揮舞了兩下,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份量剛好!單手吃力,雙手則正合適。

    然後,他又在一堆雜物裡,找出一面鉤鑲。

    就是一面鐵製的小盾牌,盾中間突出一支銳刺,可以用來推殺對手。上下各有延伸出來的鐵鉤,能鉤鎖對方的兵器。這也是漢環刀最常用的輔助兵器。但對於雙手揮刀的曹朋而言,這支鉤鑲,似乎有些多餘。但質地不錯,讓王買或者鄧稷隨身佩戴,應該也能有所用途。

    挑選完兵器之後,曹朋便回到木棚下。

    鄧稷正幫忙拉風箱,看曹朋過來,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平時看著鄧稷似乎木呆呆,但這傢伙心裡面,跟明鏡一樣,並非糊塗之人。

    剛才他那看似很隨意的一問,讓曹朋明白,這個姐夫是個心裡亮。只是,曹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有些事情,大家心裡清楚就好,沒必要都掛在嘴上。於是,他也點頭,微微一笑。

    「咦?」曹汲接過繯首,掃了一眼,立刻露出驚奇之色,「這口刀,底子不差……朋兒,好眼力。」

    曹朋嘿嘿笑了,並沒有開口。

    上輩子好刀見了不少,自己好歹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沒必要表露驚喜。

    「嗯,這把刀回爐好好淬煉一下,倒是一口不錯的刀。

    就放在這裡,我幫你姐夫把劍修好,就給你修理這口刀。對了,去弄些馬尿過來,我要淬鋒。」

    曹朋連忙答應一聲,拎起一隻木桶,往馬廄走去。

    王買正在馬廄裡為馬洗刷身子……

    如今,曹家馬廄裡養了三匹馬,如果放在棘陽縣城裡,也算是中上之家。

    「阿福,你要哪一匹?」

    「隨便了……你騎大黑,讓我姐夫騎大花。那匹駑馬給我吧,反正我這騎術也不高明,騎好馬可惜了。」

    「阿福,你說是黃射干的嗎?」

    曹朋笑了,點頭不語。

    「他把姐夫徵召過去,究竟是什麼意思?」

    「現在還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有過去了,才有可能弄清楚。我要隨姐夫去,就是這個原因。」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王買嘴上說不害怕,但看得出來,他還是有點緊張。

    畢竟,一個年紀才十四歲,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少年,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足以令他緊張莫名。

    曹朋掃了他一眼,拎起一個裝滿馬尿的水桶。

    「拿穩槍矛,握緊鋼刀。兵來咱將擋,水來咱土填。其看那黃射,能耍出什麼花招!」

    說完,他拎著桶走了。

    王買呆立半晌,突然間哈哈大笑。

    「兵來將擋,水來土填……光腳的還怕你們穿鞋的嗎?」

    精神頭一下子振奮起來,給戰馬洗刷也更有精神了。曹朋在馬廄外笑了笑,沒有吭聲。對王買這個兄弟,他倒是非常放心。這傢伙膽子也大,只不過沒經過世面。等將來他長大了,見識廣了,一定能有所作為……同時,曹朋還在思忖著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已經發現了,這年頭的戰馬,還沒有馬鐙這種東西,馬蹄鐵自然也不存在。馬上要去兵營了,要不要給自己增添上這兩樣物品呢?有了馬鐙,就必須要配備高鞍,會不會太過於搶眼呢?

    這種東西,隱藏不了多久。

    如果配備上了,根本就瞞不過行家的眼睛。

    算了,暫時先放在一邊把……這些東西,看似簡單,可是對這個時代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進步。

    要盡可能的用這些東西,換取最大的利益。

    雖說這次去九女城,很可能凶多吉少,但也不值得把這些大殺器拿出來。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阿福!」

    「在。」

    曹朋剛把回到木棚,王猛就把他喊了出來。

    「伯父,有事兒嗎?」

    王猛輕聲道:「阿福,這次徵召叔孫,你清楚是怎麼回事嗎?」

    「大概瞭解一些。」

    在王猛跟前,曹朋也沒必要隱瞞。

    王猛說:「很麻煩?」

    曹朋想了想,點點頭說:「可能是有點麻煩。」

    「想好怎麼解決了沒有?」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這次徵召,針對的可能不是我姐夫,而是我……姐夫不過受無妄之災罷了。」

    王猛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猶豫片刻,一咬牙,低聲道:「阿福,你應該知道,我從前的事情。」

    「呃,知道一些。」

    「我後來因為虎頭出生,所以退出來,落戶中陽鎮。

    不過,我有些老兄弟,一直都保持著聯繫。他們如今在復陽土復山中討生活,據說混的挺不錯。他們有六七十人,此外還有二十匹馬。本來離開中陽鎮的時候,我就打算帶著虎頭去找他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走一趟,找他們想想辦法。幹別的不成,殺人倒是容易。」

    居然有這種事?

    王猛曾經是太平道渠帥,那他的老兄弟,豈不是太平道餘孽,也就是黃巾賊?

    所謂的討生活,不過是一種比較含蓄的說法。曹朋知道,那些人應該是佔山為王,聚眾為寇。

    眼珠子滴溜溜打轉,曹朋迅速做出了決定。

    「伯父,想辦法和他們聯絡一下,不是說馬上要用,只是以防萬一,提前做個準備。」

    「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復陽。」

    復陽,也就是後世的桐柏縣,距離棘陽大概有五六天的路程,若騎馬的話,可能會更快一些。

    「那就拜託伯父。」曹朋想了想,又說道:「另外,我們走了以後,讓我爹把風箱拆下來,找地方藏好。這些東西,都是咱將來發家的寶貝。如果被外人看到了,說不定會有麻煩。」

    「我省得。」

    ----------------------

    就這樣,一天的時間,在忙碌中不知不覺過去。

    天黑以後,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飯食,鄧稷曹朋王買三人,便整裝準備出發。

    鄧稷脫下了長袍,換上一身黑色襜榆,外面罩上一件札甲。

    所謂的札甲,就是用土鐵片編織而成的甲冑,類似於背心一樣套在身上。一件札甲,重約二十斤,可以有效的提供防護。只是對曹朋而言,札甲的份量太重,所以張氏將土鐵片拆卸下來,翻出來一張小牛皮,縫在外面就變成了一副皮甲。份量輕了一半還多,曹朋穿上也是正好合適。

    王買抄起蛇矛,把經過改造的鉤鑲套在手腕上,變成了一面手盾。

    王猛把馬匹牽出馬廄,停在院門口上。

    曹朋三人精神抖擻,在門外翻身上馬。

    鄧稷佩戴一支鐵劍,而曹朋則跨繯首,執龍雀,端坐於馬背之上。

    「爹,娘,孩兒出發了。」

    「到了九女城,萬事要小心,可不要和別人發生衝突……」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即便曹朋兩世為人,也不禁為之感動。

    「娘,放心吧。」

    他在馬上轉身,對曹汲說:「爹,我們去九女城以後,你就別在趕工了。反正蒯正也沒有規定時限,你先歇著,等我們回來再說。有什麼事情,和王伯伯多商量。姐姐有了身子,更需你和娘親的照顧……王伯伯,一切拜託了!」

    王猛微微一笑,點頭算是回答。

    「姐夫,咱們出發吧。」

    鄧稷在馬上,伸出手輕撫曹楠的面頰,「阿楠,多小心,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爹,你保重!」

    王買橫矛馬上,拱手欠身。

    三人道別完畢之後,撥馬就走。

    夜色裡,馬蹄聲陣陣,漸行漸遠……

    「老曹,咱們進屋吧。

    夜風冷,阿楠還懷著身子,可得小心一些。弟妹,你先和阿楠回屋,我正好和老曹說點事情。」

    「嗯,回屋吧!」

    張氏扶著曹楠,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廳裡。

    王猛和曹汲站在大門口,用力吐出一口濁氣。

    「老曹,幫我找一口刀,打一支矛。」

    「你要幹嘛?」

    「阿福要我做點事情,我明天得出門。最多十五天,我一定能趕回來。我回來之前,你別再開工了……把風箱卸下來,找地方藏好。我估摸著,這樁事沒那麼簡單,肯定還有麻煩。」

    曹汲露出凝重之色。

    「阿福和你說什麼了嗎?」

    「他也不太清楚,但感覺著有點不太正常,所以才提出和叔孫一起過去。

    有阿福在,叔孫不會有事情。當務之急咱們得看好這個家,別到時候孩子們回來,出了變故。」

    兩人相知多年,許多事情都盡在不言中。

    「我明白了,這就給你打兵器。」

    曹汲轉身向庫房走去,而王猛則站在門階上,回頭眺望已消失在夜色中,鄧稷三人離去的方向。

    小子們,可要安全的回來啊……




第032章 義陽武卒(二)

    夜風正冷,迎面拂來,雖輕柔,卻化指柔。

    胯下的馬速度不算太快,曹朋把風巾往上提了一下,心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遭人算計,能讓人熱血沸騰嗎?答案很清楚……曹朋也不知道原因,只覺得自己這一步邁出,將正式融入這個時代。

    握緊了肋下鋼刀,大丈夫正當殺人!

    「到了!」

    鄧稷在前面勒馬,而後翻身從馬上跳下。

    王買和曹朋相繼停下來,舉目望去,就見夜色中,棘陽城廓若隱若現。

    通往九女城的大道邊,停著幾十輛車馬,以及三十餘眾人。看這些人的打扮,應該是棘陽囚徒。每輛車上都左右車伕,三十餘囚徒則站在馬車旁邊,一個個氣色壞敗,有氣無力。

    「阿福!」

    「嗯?」

    「你看那邊。」

    順著王買手指的方向看去,曹朋看到幾個囚徒正縮在車後躲避風寒。

    「怎麼了?」

    「那傢伙,不就是馬玉嗎?」

    馬車上掛著燈籠,光線不是太好。

    不過依稀看去,還是能分辨出一些輪廓。

    曹朋倒是真記不太清楚馬玉的樣貌。那天馬玉登門鬧事的時候,曹朋還在縣城裡和蒯正說話。等回去時,馬玉等人已經被拿下,所以曹朋也沒有太留意對方。如果不是王買認出來,他還真不知道,馬玉也在其中。

    「老丈,別來無恙。」

    曹朋從馬上跳下來,上前走到鄧稷身邊,拱手問安。

    負責和鄧稷交接的人,正是蒯正的老管家。看到曹朋這一身裝束,老管家也是微微的一怔。

    「曹公子,您這是……」

    「呵呵,回老丈的話,小子是準備和家姐夫同往九女城。

    您也知道,我這姐夫是個老實人,家姐害怕他在兵營中吃虧,故而讓我們兩人隨行扈從。不知老丈可否行個方便,在名冊中添加我二人的名字?我聽說,奉召之人是可以帶扈從隨行的。」

    「啊,這有何難?」

    老管家呵呵笑道,旋即命人把名冊拿過來,在上面添上了曹朋和王買的名字。

    「曹公子休要見怪,非是我家縣令不通人情,實在是上命不可違。你也知道,黃兵曹史持有州牧虎符,各地官府都必須盡力配合。縣丞以下吏員,可直接徵召……這才黃兵曹史的命令很突然,完全沒有半點預兆。不過我家縣令說,鄧佐史此次應招,說不定也是件好事情。

    他才能是有的,可缺少機會。

    縮在這小小的棘陽縣,也不會有什麼大作為。去九女城走一遭,說不得日後也添了份功勞。」

    蒯正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越發證明了曹朋心裡的猜測,黃射徵召鄧稷,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大丈夫自當為國家效力,有什麼委屈不委屈,老丈卻是過了……這些車馬,還有這些囚徒,又是怎麼回事?」

    「車中裝的是糧草輜重。」老管家笑呵呵的解釋道:「這次九女城集結兵馬,所需糧草輜重均有棘陽縣和育陽縣兩地承擔。前兩天黃兵曹史還派人說,他們那邊缺少了一些苦役。

    所以緊急從牢中抽調出三十七人,罰作九女城。

    正好鄧佐史奉召前往,一併交由他來押送。到了九女城,自會有人接收這些賊囚,公子只管放心。」

    「原來如此!」

    曹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了一眼零散於輜重車輛旁邊的囚徒。

    鄧稷顯然並沒有留意這些囚徒的狀況,拿著一卷清單,正核對車仗上的糧草和輜重物品。

    曹朋念頭一轉,笑嘻嘻的說:「老人家,小子有不情之請,還望老人家幫忙。」

    「哦?公子請講。」

    「您看這車仗眾多,除了車伕之外,再無押運之人。

    小子三人一路要照看車仗,還需要押解犯人。萬一有個疏忽,說不得到了兵營會被問罪。」

    「這個嘛……也的確是麻煩。咱們棘陽和其他地方不同,自劉荊州入主以來,棘陽不駐兵馬。其他地方,還有鄉勇可用,惟獨咱這棘陽,卻不好找人。而且這年關頭上,也著實找不到人。」

    「我有個小主意,取些結實的繩索,兩端連在兩輛馬車上,而後把繩索套圈,一個圈套一個人,這樣三十七個人,就會被固定在兩輛車馬之間。這樣一來,犯人和犯人相互有繩索相連,有人想要逃走,勢必會被其他人牽連。就算這三十七人同時逃跑,也要被車馬拖累。」

    老管家眼睛一亮,不無讚賞之意的看了曹朋一眼。

    「公子果然高明……我這家吩咐人去做。」

    老管家立刻下令,命人過去將囚犯都捆綁起來。

    鄧稷慢慢走到曹朋身邊,低聲道:「阿福,有這麼必要嗎?都是鄉親,如此一來可就嚴重了。」

    「姐夫,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有慈悲之心。你也看到了,馬玉那夥人在裡面……萬一他們路上使壞,或者逃走一兩個,咱們到了九女城,必然會遭受處罰。想想咱們自己的狀況,同情他們,就是給咱們增添麻煩。這樣子鎖住他們,如果敢有人鬧事,我倒不介意取他人頭。」

    曹朋最後一句話,聲音很大。

    馬玉很明顯也聽到了,不由得打了個寒蟬,老老實實讓差人用繩索將他套住。

    鄧稷有心勸說,可再一想,曹朋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這押送罰作犯人,其實也挺麻煩。如果路上跑了一兩人,到了九女城,肯定會遭受到處罰。

    這種輸作,素來是論頭不論人。

    只要人頭在,就可以算數……

    算了,死道友不死貧道,阿福說的沒錯,如今自己還自身難保,哪裡顧得了其他人呢?

    在這一點上,鄧稷覺得,曹朋比自己更加果決。

    清點犯人完畢,鄧稷在名冊和清單上畫押,算是正式接收。

    曹朋跨刀上馬,特意在那三十七名犯人身邊掠過,繯首刀出鞘,森冷的光芒,令本還騷動的犯人們,一下子變得老實許多。

    「老人家,多謝了,我等告辭!」

    「幾位公子保重!」

    老管家揮手致意,與鄧稷三人告別。

    曹朋突然撥轉馬頭,在馬上拱手一揖,「老人家,今兒個是年關,小子在這裡,給您拜年了。」

    「啊……同賀,同賀!」

    老管家愣了一下,連忙拱手還禮。

    這心裡面,對曹朋的好感愈發強烈。

    這位小公子可真有禮,不愧是鹿門弟子啊……

    ----------------------

    車轱轆聲,伴隨著雜亂的蹄聲,腳步聲,迴盪在夜空。

    鄧稷催馬與第一輛車並排,曹朋和王買則在最後面壓車,同時還時不時的關注一下被繩索捆在兩輛車之間的那一夥子囚徒。老管家用的是河船纜繩,差不多有嬰兒手臂粗細。一個人一個套,不影響行進,也甭想輕易掙脫。三十七個囚徒踉踉蹌蹌,被馬車拖著往前走,王買手持鐵脊長矛,不時從他們身旁縱馬掠過。即便是馬玉,也不得不打起小心,緊跟隊伍。

    王買是個拚命三郎,他領教過了。

    曹朋……

    馬玉沒有和他正面接觸過,但隱隱感覺到,這曹朋恐怕比王買更心狠手辣!

    形式不由人,哪怕他當初在棘陽縣橫行霸道,可在這種時候,也必須老老實實,否則人頭落地。

    從棘陽縣到九女城,大約半天的路程。

    這夜風雖然清冷,但道路暢通,所以行進起來也很快。

    大約將近寅時,曹朋一行人勒馬山崗,舉目眺望。九女城已影影憧憧的現出輪廓,鄧稷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阿福,我們到了!」

    鄧稷扭頭笑道,只是眉宇中,依舊帶著幾分憂慮。

    曹朋深吸一口氣,在馬上做了個擴胸的動作。

    其實這一路走過來,他也不輕鬆。一方面是心裡有事兒,另一方面還要提放著馬玉這些人。

    如今,目的地就在前方,總算是可以放鬆一點。

    也是劉表治理的不差,從棘陽一路過來,倒也算是平安無事。

    「走吧,我們下去。」

    鄧稷說話間,催馬準備衝下山崗。

    「姐夫!」

    「嗯?」

    「新年快樂!」

    回過頭,鄧稷詫異的看去,只見曹朋臉上,笑容燦爛。

    不知為什麼,鄧稷總覺得,曹朋笑得時候很好看。他的笑容裡,似乎蘊藏著一種魔力,能讓他忐忑的心情,平靜下來。

    「阿福,新年快樂!」

    「虎頭哥,新年快樂。」

    「呵呵,新年快樂啊……」

    三個人在山崗上拱手相互道賀。

    剎那間,所有的驚慌和不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走,我們報到去。」

    鄧稷突然揚鞭催馬,豪氣干雲的衝下了山崗。

    而曹朋臉上的笑容,在鄧稷和王買下山的一剎那,收斂去……

    黃射,我來了!

    我會站在你的面前,你還能耍出什麼花招?

    手,不經意間握緊鋼刀,曹朋目眺遠方,兩腳一磕飛虎蟾,口中大喝一聲:「駕!」

    駑馬也有暴烈時,仰蹄一聲長嘶,馱著曹朋呼嘯著衝下了山崗,朝著車隊前進的方向,跑去!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57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5 PM 編輯

第033章 義陽武卒(三)

    黃射在睡夢中被人喚醒。

    「少將軍,陳就將軍求見。」

    「這才什麼時辰,有什麼事天亮不好說嗎?」

    迷迷糊糊的黃射,自然一肚子的不高興。睡得正香甜時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拽出來,擱在誰身上都不會太高興。

    黃射年方十八歲,正值血氣方剛。

    出身於江夏黃氏家族,又是黃祖的長子,可以說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黃祖是劉表到荊州以後,第一批歸服的人,甚得劉表寵信。初平三年,袁術命江東猛虎孫堅征伐荊襄,卻被黃祖所殺。據說當時黃祖能殺死孫堅,完全是出於一個意外。但不論是有心還是意外,總之孫堅死了,劉表的心腹之患解除了,黃祖自然更得劉表信任,依為左膀右臂。

    此次黃射坐鎮九女城,實際上就是賺取一份資歷。

    九女城早在初平年間便被廢棄,如今曹操南征宛城,劉表擔心發生意外,才決意重啟九女城大營。

    這座大營,由來已久。

    方圓達九里之大,可以屯駐數萬兵馬。

    重啟九女城的目的,是為了給予張繡足夠的信心。

    同時,這座大營還肩負著向宛城運送輜重糧草軍械的任務,故而屯紮的兵馬,大都是臨時徵召過來。

    黃射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一旦張繡失敗,新野縣的鄧濟將在第一時間接管棘陽涅陽一線,九女城大營仍舊是負責輜重糧草的供應。為了替黃射爭取這個任務,黃祖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一開始,黃射倒是野心勃勃,希望能借此機會,建立一番功業,為家族增添光彩,同時也為自己賺取軍功……

    不成想,到了九女城,他才發現是無所事事。

    而伯父黃承彥駕臨涅陽,讓黃射意外的發現,黃承彥的女兒黃婉貞,也就是黃月英,居然和一個鄧村小子走的很近。黃氏乃荊州有數的大族,也是出過三公的家庭。對於這門第,自然格外看重。黃月英既然是黃氏子弟,嫁人當然要講求門當戶對。偏偏曹朋,是個鐵匠的兒子。如果兩個人真的發生了一點什麼,那江夏黃氏,必將成為荊襄世族子弟口中的笑料。

    黃射當然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就下定決心,要幹掉曹朋。

    「回少將軍的話,陳就將軍說,你吩咐他留意的那個人,已經抵達轅門之外。陳將軍問,該如何安排?」

    黃射這時候清醒了不少,先一怔,旋即醒悟過來。

    「立刻請陳將軍前來。」

    「喏!」

    這陳將軍,名陳就,字寯石,是黃祖的心腹愛將。

    雖然明知道黃射來九女城,不會發生什麼危險。但愛子心切的黃祖,還是放不下心,於是將自己最信任的將領,派過來協助黃射。黃射雖然不滿意這樣的安排,但是又無法拒絕父親的好意。

    而且,他這次要對付鄧稷,說實話有點不太地道。

    黃射不可能把真相告訴其他人,只能暗中行事……於是,陳就也就成了最為合適的人選。

    陳就還不到而立之年,生的孔武有力,外貌也非常俊朗。

    他衣甲整齊,大步流星走近中軍大帳,先恭敬的向黃射一揖,而後道:「少將軍,棘陽縣佐史鄧稷奉召而來,押送糧草輜重,並三十七名苦役,在轅門外等候。末將實不知該如何安排他們,故冒昧求見,還請少將軍諒解。」

    「寯石兄不必客套,坐!」

    黃射言語間,對陳就非常客氣。

    但這並不代表,陳就能夠在黃射面前放肆。

    世家子弟,最講究這面子問題。如果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陳就在黃祖手下效力多年,對這世家子弟也算是有些瞭解。故而黃射客氣讓他坐下,他還是很恭敬的把一卷名冊和一卷清單呈現在黃射跟前,然後才恭敬退到旁邊,跪坐於坐榻上。

    「這是……」

    「回少將軍,這是棘陽送來的輜重清單,還有苦役名冊。」

    黃射伸手拿起名冊,打開來掃了一眼。只見名冊最右端寫著三個名字,鄧稷在最前面,後面還有兩個扈從的名字。再往下,才是囚犯的名單……黃射沒有去留意囚犯名單,當他看到『曹朋』兩個字的時候,目光就不在動了。眼睛微微一瞇,嘴角翹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線。

    「這曹朋……」

    「應該是臨時添加上去。按照規矩,受徵召者,可自帶扈從。」

    這叫什麼?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啊!

    黃射臉上的笑容頓時浮現,把名冊合上之後,他笑瞇瞇的問道:「這個鄧稷,乃奸猾之輩。

    我也是偶爾聽人提起他的惡行,所以才決定將他徵召過來,以便對他進行處罰。如今大營之中,各部人員都已經配齊……寯石兄,你覺得把他安排在何處,才算是最合適的地方呢?」

    呸!

    陳就心裡罵了一句。

    天曉得這個鄧稷是怎麼招惹了你,你才把他徵召過來。

    什麼惡行?你們這些傢伙,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些事情了?

    可罵歸罵,嘴巴上卻不敢露出半句。

    陳就想了想道:「既然這鄧稷如此可惡,倒不如把他到下面受些苦,然後再慢慢收拾,如何?」

    「哦,那不知安排到那一部人馬,比較合適?」

    「這個嘛,恕末將愚魯,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人馬。」

    黃射手指急促的敲擊坐榻圍欄,沉吟半晌後問道:「我記得,五日之後有一批糧草需送至宛城,是由哪一部人馬負責押送?」

    陳就愣了一下,連忙回道:「回少將軍,由於首批輜重數量不多,原定是由義陽武卒負責押送。」

    「義陽武卒?」黃射想了想,「聽說這支人馬很剽悍,也很能打。不過你剛才說『原定』,難不成有變更?」

    陳就苦笑說:「確有些變化。義陽武卒的隊長,是個囂張跋扈之徒,仗著有些軍功,誰都不放在眼裡。前兩天,他帶著部下和朝陽縣曲長鄧龍發生衝突,不但打傷多名朝陽武卒,連鄧龍也被那傢伙打傷……依照軍法,末將只好將他處罰,杖二十,在後營中罰作苦役……」

    按照東漢時期的兵制,基層大致分為部、曲、屯、隊、什、伍六級。

    其中,伍轄五人,設立伍長,什轄二伍,設立什長;隊轄五什,稱之為都伯;屯轄兩隊,共百人,設立屯將。屯之上,為曲,轄五屯,共五百人,有曲長;部轄二曲,共千人,設千人督,亦稱牙將。部之上就是營,五千人,有校檢校尉,兩營則並為一軍,主官名校尉。

    黃射一聽這話,頓時樂了!

    「這麼說來,這個都伯倒是很能打嘛。」

    陳就苦笑道:「何止能打,脾氣也當真是壞到了極點。不但暴躁,而且排外,好像這天下精兵,只有他義陽武卒。尋常人別說進去,就算是說句壞話,這傢伙都有可能會暴起傷人。

    本來,依著他的戰功,就算當不上曲長,當個屯將也綽綽有餘……

    我也就是愛惜他勇武,所以不忍重責他。否則依照著軍法,這傢伙被砍十次頭都不算為過。」

    哪知黃射更樂了。

    「一幫子悍卒待在軍營中無事可做,火氣大了些也很正常。

    依我看,這算不得什麼大事,如此精兵強將,與其留在營中招惹是非,倒不如讓他們出去走走。

    這樣吧,傳我將令,讓那都伯回去。

    五日後押運糧草的事情,還是讓義陽武卒去。不過只一隊人馬,是不是有點少了?不如這樣,提隊為屯,升任那個都伯為屯將。嗯,既然義陽武卒變成了義陽屯,那還需要有一個節從。

    正好,鄧稷不是棘陽佐史嗎?做節從倒也不虧了他,就讓他出任義陽屯節從。所缺的兵馬嘛,就讓鄧稷帶來的那些賊囚充入。都是些亡命之徒,說不定聚在一起,還可以相安無事。」

    黃射似自言自語,又好像是提醒。

    陳就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聽明白黃射的意思。

    看起來,鄧稷一定是得罪少將軍狠了,否則少將軍也不會這樣子處心積慮的收拾他。義陽武卒……那幫傢伙可全都是驕兵悍將,一個個牛氣的不得了。少將軍這樣子直接委派節從,那些人又豈能答應?到時候,一邊義陽武卒,一邊是棘陽囚徒,兩邊說不定會自行火並。

    不過,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誰生誰死,於我何干?

    鄧稷我不認識,那個傢伙,也不是善茬子,留在軍中,早晚必成禍害。

    「少將軍果然愛才如命,既然如此,末將這就下去安排,命鄧稷出任義陽武卒……不,是義陽屯節從。」

    黃射滿意的點頭,擺手示意陳就退下。

    不過,就在陳就要走出大帳門口的時候,黃射又突然喚住了他,看似隨意的問道:「對了,義陽武卒那個都伯,叫什麼名字?」

    陳就想了想,「那個都伯的名字,好像是叫……魏延?」




第034章 義陽武卒(四)

    「敢問這位大哥,義陽武卒駐紮何處?」

    王買瞪著一雙環眼,咧嘴做出最燦爛的笑容,並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彬彬有禮地詢問道。

    被他攔下來的人,剛開始也是和善的還禮,可聽到『義陽武卒』四個字以後,咻的一下就沒影了。那速度如果放在後世,絕對可以打破世界短跑紀錄,快的驚人,讓王買好不尷尬。

    「姐夫,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啊!」

    當王買有氣無力的走回來時,曹朋忍不住對鄧稷說:「這個義陽武卒怎麼看上去好像妖魔鬼怪一樣?聽到這個名字,一個個調頭就走。這是第幾個?這麼找下去,得找到什麼時候?」

    鄧稷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副『我是圍觀者』的表情,表示不太清楚。

    說來也奇怪,鄧稷好歹也是棘陽縣的佐史,老資格的吏員。每日處理各種公文,不計其數,卻從未在任何一件公文當中,看到過義陽武卒這個名字。如果不是來九女城,他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支人馬。義陽武卒?顧名思義應該是義陽縣的鄉勇,但為何會讓人如此忌諱?

    「這位大哥,請問義陽武卒駐紮何處?」

    就在鄧稷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曹朋牽著馬,又攔住一人。

    「你們要找義陽武卒?」

    那人身材高大,大約有190公分左右,生的虎背熊腰,膀闊腰圓。白面,頜下短鬚。丹鳳眼,長眉,一派英武相貌。他身穿黑襦,外罩一件紅漆札甲,步履間沉穩有度,頗有威嚴。

    曹朋站在他跟前,就好像一個小孩子似地,說話時必須要仰著脖子。

    「你知道義陽武卒在哪裡?」

    「嗯,當然知道。」

    「敢問,能否帶我們過去?我們在這裡找了好久,結果每次詢問別人時,一個個好像見了鬼一樣,扭頭就走。」

    曹朋說著,還露出一種十三四歲少年特有的懊惱之色,讓青年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曹朋的頭,「好端端,找義陽武卒做什麼?走吧,我帶你們去……不過那裡的確不是什麼善地,一般人輕易不會去那裡。」

    果然!

    曹朋心裡面嘀咕:早就猜到黃射不會存什麼好心,讓姐夫去做什麼節從!聽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可現在看來,他難道是想要借刀殺人?嗯,估計是這個意思,看他接下來能怎樣。

    出乎曹朋意料之外,來到九女城大營後,黃射甚至沒有露面。

    不過想想也正常,他好歹也是秩比三百石的兵曹史,同時也是這九女城大營的主將,的確沒必要親自出面,接見一個月俸只有八斛的棘陽佐史。兩者身份懸殊太大,黃射自不可能自降身價的跑出來招呼。更何況,他本就沒存什麼好心思,若是表現的太突然,反而露馬腳。

    想到這些,曹朋也隨即釋然。

    他招呼了一聲鄧稷,然後跟在青年身後。

    青年似有意無意的回頭看了一眼,見鄧稷王買後面,還跟著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長眉一蹙,好像有點不耐煩。

    「這位大哥,還未請教您高姓大名?」

    「區區一個小卒,擔不得高姓大名……對了你們找義陽武卒幹什麼?」

    曹朋隨口道:「家姐夫受徵召而來,奉命出任義陽屯節從,正準備過去赴任。」

    「義陽屯節從?」青年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霾,嘴角微微一翹,「自古以來,軍中節從皆有主官舉薦,怎麼這一次竟是直接委派?小娃娃,看起來你姐夫的來頭不小,否則也不會有人破壞規矩,擅自任命。」

    曹朋一怔,「節從,難道不是委派的嗎?」

    「開什麼玩笑,節從乃一屯副將,屯將不在,舉屯皆歸於節從調派。屯將在時,節從需負責巡視軍紀,發放糧餉,安排衣食住行,同時還要擔負起與其他各屯的協調聯繫。逢戰事,節從即為後軍,舉屯性命皆交由節從,若非主將舉薦,外人委派,豈能令部下信任?」

    原以為,節從就是個普通的輔官。

    可現在看來,這似乎是一個類似於指導員之類的職務。

    如果屯將和節從不能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勢必會造成混亂。這到了戰場,弄不好就是性命之憂。

    怪不得黃射讓姐夫做節從,原來是存了這麼一個心思。

    借刀殺人,黃射這一招,還真是殺人不見血啊……

    鄧稷在一旁聽得真切,也不禁打了個寒蟬,「這位大哥,我也是迫於無奈,才會被派下來,並不是成心要壞了軍中規矩。但不知,這種情況下,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大家信任呢?」

    青年看了鄧稷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姐夫啊,你不會說話就別說唄……

    你這麼一說,好像看不起他們這些下級士兵的樣子,豈不是鬧得更僵?

    曹朋剛想要為鄧稷圓話,青年卻停下腳步,「辦法?有兩個!」

    「請大兄指點。」

    「現在立刻調頭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

    「這個……恐怕不行。」

    「那就只有第二個法子了,想要令屯中軍士信服,先打一架再說。打贏了,什麼都好辦,打不贏,就別想走進營寨半步。」

    「打架?」

    鄧稷瞪大了眼睛。

    這軍中鬥毆,可是違犯軍紀啊!

    「怎麼,沒膽了嗎?大家都是當兵吃糧,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就讓拳頭來解決。打一架,算得個什麼?如果沒膽子,還是趕快走吧……喏,要想進義陽武卒的大營,且看你的本事。」

    說著話,青年用手一指前方。

    順著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約在一百多米之外的地方,孤零零坐落在一座殘破的小營寨。

    面積看上去並不是太大,三面低矮的木柵欄,沒有設立營門,只是插著兩根五米高,碗口粗細的木竿子。站在曹朋的位置,可以一眼看透營寨裡面的佈置。正中央一座軍帳,周圍星羅密佈,設立有十幾座小帳,再往後還有一排小帳。小帳門口,擺放著一排排的兵器。

    不過從兵器的陳列來看,能看出整個營寨的結構。

    最靠近木竿子的四座小帳,應該是長矛手。正中央大帳兩邊的兩座小帳,似乎是所謂的校刀手。營寨兩邊各有一座小帳,似乎是和整個營寨的佈置分離開。不過從小帳旁邊的馬廄可以看出,那應該是騎兵。如果按照這種方式計算,義陽武卒可能還不足五十人。其中長矛手約有二十餘人,校刀手約有十餘人,騎軍大概六人。滿打滿算,也就是四十多個人的模樣。

    一般來說,漢軍各屯應該是單一兵種。

    可這義陽武卒,卻混雜了三個兵種,頗有些怪異。

    單憑這種怪異的佈置,再加上營寨所駐紮的方位,基本上能夠看出來,義陽武卒似乎游離於整個九女城大營之外。

    「那就是義陽屯。」

    青年淡然一笑,便不再說話。

    鄧稷眉頭一蹙,深吸一口氣,向青年拱手道謝,然後說:「阿福,虎頭,我們過去吧。」

    曹朋還想再和那青年說兩句話,可看對方的樣子,似乎並不想說話。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朝著青年拱手一揖,牽著馬和王買並排,緊隨在鄧稷身後,向那座營寨行去……

    在他三人身後,三十七名棘陽囚徒有氣無力的跟隨。

    馬玉的臉上,帶著一抹冷笑,低聲和身邊夥伴說:「看起來,鄧叔孫這一回,是要倒霉了!」

    鄧稷死活,和他們沒有關係。

    反正他們是被罰作苦役,即便是出了事故,了不起回苦役營就是。

    相反,馬玉幸災樂禍的想要看鄧稷吃虧,如果被人打死,那才是馬玉最想看到的結果。

    「兄弟們,一會兒大家可別湊過去。

    鄧叔孫這是惡有惡報,咱們旁邊看熱鬧就行,他倒霉,咱們可別跟著受牽連。我看這座營寨,是個大凶之地。鄧叔孫他們幾個過去,凶多吉少。大傢伙兒別跟的太緊,小心被波及。」

    「老馬,這不好吧。鄧佐史好歹和咱們是同鄉,咱們袖手旁觀……」

    「你他娘的傻子嗎?想想鄧叔孫這一路上是怎麼對待咱們,他娘的可曾有半點同鄉之誼?」

    「話也不能這麼說,鄧佐史也是職責在身嘛。」

    「你他娘想死,就跟過去,別他娘的連累我們。」

    和馬玉頂嘴的囚徒,不禁縮了縮頭,「老馬,我這不就是說說嘛,你幹嘛這麼凶呢?大家都是同鄉,你既然說不幫忙,那咱們不過去就是了……我就是覺得吧,鄧佐史人其實不差。」

    一幫子囚徒竊竊私語,卻沒有人留意到,那帶路的青年緊跟在他們身後。

    馬玉等人的對話,青年都聽在耳朵裡。

    長眉又是一蹙,他抬起頭,向鄧稷三人的背影看了一眼,眸中露出疑惑之色……

    「站住,來者何人?」

    木竿子下,站著兩個衛兵。

    依著木竿子,懷抱長矛,原本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是當曹朋等人接近木竿子五十步的距離時,兩個衛兵突然睜開眼,架起長矛,厲聲喝道。

    鄧稷連忙道:「我是棘陽佐史鄧稷,奉將軍命,如今是義陽屯節從。」

    「呸,**的瞎了眼嗎?

    這九女城大營,何時有義陽屯?告訴你,這裡是義陽武卒,立刻止步,再往前走,休怪無情。」

    鄧稷糊塗了,「義陽武卒,難道不是義陽屯?」

    「義陽武卒是義陽武卒,義陽屯沒聽說過……我家都伯不在,有什麼事情找他說。沒有我家都伯之命,任何人不得靠近營寨。至於你那勞什子節從,我們這裡沒有,立刻離開此地,否則格殺勿論。」

    鄧稷還想要再解釋,對方卻不耐煩了!

    「有敵襲兮,武卒當先!」

    一個衛兵突然嘶聲吼叫起來,剎那間原本寂靜無聲的營寨,頓時沸騰起來。

    從一個又一個小帳裡,衝出一個個士兵。只見他們衝出小帳之後,二話不說,抄起帳外的兵器,呼啦啦從兩根木竿子中間衝了出來。最前面的是三排長矛手,明晃晃的矛刃,在日光下閃爍寒芒。長矛手之後,則是一排校刀手,清一色繯首刀配備鉤鑲,口中發出一連串暴喝。

    「有敵襲兮,武卒當先!」

    「矛兵在前,有我無敵……殺!殺!殺!」

    六匹戰馬在左右兩側長嘶,六名騎軍,手持丈八騎槍,槍矛架起,虎視眈眈。

    雖然這營寨裡,甚至不足五十人。可是在瞬息間爆發出來的殺氣,直令曹朋毛骨悚然。

    我操,好一個義陽武卒!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2:59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6 PM 編輯

第035章 義陽武卒(五)

    九女城望樓中,黃射舉目眺望。

    「怎麼樣,那個魏延放出來了沒有?」

    「早就放了,說不定這時候已經到了營寨……少將軍,我估計鄧稷那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哼,若真如此,正好省的我費手腳。」

    黃射舒展了一下身子,轉過身準備走下望樓。

    「寯石,我要去和育陽令商議事情,這邊就拜託你多費心思。我記得今天還有會兩批糧草過來,你直接點收就是。大概天黑前我就會回來,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吧。」

    「那義陽屯……」

    黃射想了想,露齒一笑,「隨他們去吧。傳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過去阻攔,就讓義陽武卒好好的瘋狂一下。呆在營中時間久了,總要放鬆一下才是……恩,此事你立刻安排,別出差池。」

    「喏!」

    陳就看著黃射離去,轉身向義陽屯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輕輕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鄧稷啊鄧稷,看起來,你這一次真的是把少將軍惹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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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稷的臉色蒼白,全無半點血色。

    義陽武卒給他帶來的震撼,堪稱從未有過。

    僅不足五十人,竟然流露出千軍萬馬廝殺一處的慘烈氣勢。破舊的衣甲,明晃晃的槍矛,還有那一聲聲撕裂蒼穹的暴喝,都讓他的心靈,生出莫名戰慄……這義陽武卒,真銳士也!

    原以為義陽武卒就是一群兵**!

    曹朋也沒有想到,黃射會把他們扔到一群悍卒當中。

    身旁的駑馬,受到那股兵勢的壓迫,希聿聿暴嘶不止。若非曹朋死死抓住韁繩,這匹馬估計就會驚了……

    而鄧稷和王買身邊的兩匹馬,也顯得不太平靜。

    搖頭擺尾,不時噴出響亮的響鼻,前蹄噠噠噠不斷踏踩地面。

    它們和駑馬的反應不一樣,更多的是一種興奮。大黑和大花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老馬,對於這種兵戈之氣,再熟悉不過。有句話說的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兩匹老馬在瞬間,似有一種重歸戰場時的感覺,沉寂已久的熱血,在這一剎那間,似乎重新甦醒,感到無比雀躍。

    「阿福,怎麼辦?」

    鄧稷一手緊握鐵劍,指關節都露白了。

    曹朋扭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那三十七名囚徒,竟遠遠的站在後面。馬玉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正和旁邊的人交談。和曹朋目光相觸,馬玉咧嘴一笑,嘴巴開合,似乎是說:「保重!」

    操!

    曹朋啐了一口唾沫,鏘的一聲,拽出鋼刀。

    「姐夫,衝進去!」

    「可是……」

    「姐夫,往回走是死,往前走還有一條生路。我們身後面,正有人盼著咱們倒霉,現在調頭,日後你我再無抬頭之日。」說著話,曹朋厲聲喝道:「虎頭哥,上馬……咱們衝過去!」

    王買二話不說,翻身上馬。

    只見他抬手抄起鐵戟蛇矛,兩腳一磕馬腹下的大帶,蛇矛呼的平舉,「擋我者,死!」

    一聲厲喝之後,王買躍馬衝出。

    「姐夫,跪著生,站著死,你自己選擇。」

    曹朋也跨坐馬上,迎著義陽武卒衝去。鄧稷嘴巴張了張,突然間一咬牙,翻身上馬,拽出鐵劍。

    三個人,三匹馬,面對著十倍於己的義陽武卒,面對著林立的長矛,竟毫無懼色的衝了過來。

    站在最前面的長矛手,也不禁愣住了!

    這幾個傢伙,可真有膽子……

    「架矛!」

    隊伍後面,響起一個渾厚聲音。

    長矛手不再猶豫,身體微微向前一頃,左手鉤鑲護身,右手長矛架起,口中不斷一連串爆吼聲:「殺,殺,殺!」

    隨著三聲爆吼,長矛手躬身前進三步。

    進退間,格外有序。

    哪怕是曹朋這個從未見過冷兵器廝殺的人,也能看出這些人,絕對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悍卒。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

    難道因為他們悍勇,自己就可以退卻嗎?

    黃射把他們徵召過來,就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取他們性命。曹朋甚至相信,如果今天進不得義陽屯大門,那麼黃射一頂『抗命』的帽子就會立刻丟下來。在軍中,抗命不遵,就是死罪。到時候黃射甚至不需要再用任何借口,就能殺了他們……甚至,不會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義陽屯的大門,就是他們來到九女城的第一次考驗!

    反正都是一個死,只看你怎麼選擇。

    曹朋重生以來,一直牢記著『別去逞英雄』的準則。可是當事到臨頭,他已無從選擇了!前世埋藏在骨子裡,靈魂深處的倔強,在瞬息間爆發。雖千萬人吾往矣……你們又算個球?

    漢環刀高高揚起,曹朋催馬衝鋒。

    他和王買一左一右,眨眼間就到了矛陣跟前。

    王買氣沉丹田,口中一聲暴喝,猛催戰馬,同時雙手舉矛呼的刺出。鐵戟蛇矛破空,發出銳嘯,氣流自矛脊兩側的凹坑掠過,顯得格外刺耳。義陽長矛手說,矛兵在前,有我無敵!

    而王買這一擊,卻是獅子搏兔,全力一擊。

    蓬的一聲,鐵脊長矛凶狠的撞在了一名矛兵的鉤鑲上。人借馬力,馬助人威!二十天來的樁功,在一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此前,曹朋一而再,再而三的對王買強調骨力,強調丹田發勁。可即便是他講解的再詳細,如果不經過幾次實打實的戰鬥,根本就體會不到效果。

    骨架貫通,是樁功的一個重要作用。

    在後世一些武技書中,多次提到關節的重要性。並指出骨節者,兩骨間之空隙也……此處精神填實,則如鐵如鋼,氣力方全。要求這骨架貫通,如實沙袋,逐層填實,雖軟無也可釋之堅硬。

    而曹朋所修習的太極,也講求這發勁要『接骨斗榫』。

    強調的是化槍為拳,槍化到哪裡?就是到了身體之中。

    人的骨架就是一桿大槍,特別是脊椎,經過樁功訓練,如同白蠟桿般堅韌,充滿彈性。腰胯肌肉力,就在此完成鬚髮,轉化為高頻殺傷的彈抖力。在槍法之中,叫金雞亂點頭。

    王買現在肯定是體會不到這種金雞亂點頭的蘊意。

    可是被義陽武卒的殺氣所刺激,竟使得他在一瞬間,達到了所謂的人槍合一,勁力相容的境界。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連王買自己都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但蛇矛刺出的一剎那,王買就知道:有了!

    土鐵打造而成的鉤鑲怎可能經得住王買這人馬合一,人槍合一的力道。只聽卡嚓一聲,鉤鑲碎裂。蛇矛掠過那矛兵的手臂,凶狠的就刺向了哽嗓咽喉。矛兵的手臂在鉤鑲碎裂的一瞬間,軟綿綿的耷拉下來。眼睜睜的看著蛇矛襲來,矛兵竟然不躲不閃,大吼一聲,舉矛就刺。

    曹朋,在王買鐵矛刺出的剎那,也衝到了陣前。

    一桿長矛迎面直刺,就見他不慌不忙,抬刀相迎。矛刀相觸時,曹朋使了一個巧勁,手肘往下一沉,迅速一收,然後刀口一轉,就貼在矛桿上,刷的推了出去。一沉、一收、一推……這是太極中的黏勁。當然了,曹朋現在的狀況,還不能把這黏勁發揮到極致。可即便如此,這一刀過去,只嚇得矛兵撒手後撤,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與此同時,鐺的一聲響。

    王買的鐵脊長矛眼看就要奪走了對方的性命,橫裡卻突然架出一支長矛,硬生生將蛇矛崩開。

    而矛兵拚死一擊的長矛,也在這時候刺來。

    王買在馬上突然一伏身,玄之又玄的躲過那一矛之後,鐵戟蛇矛順勢橫掃,只聽鐺鐺兩聲響,兩個矛兵便被砸翻在地。

    「住手!」

    一聲暴喝響起。

    義陽武卒抬頭看去,頓時一個個面露驚喜之色。

    「都伯回來了,是都伯回來了!」

    曹朋在義陽武卒停手的一剎那,也喊住了王買。

    兩人勒馬後退,而鄧稷堪堪趕到他們身旁。

    這一輪衝鋒的結果,倒是很明顯。義陽武卒不但沒有逼退曹朋等人,反而被曹朋等人前進了數步。

    雙方再次拉開距離,曹朋扭頭順著聲音看去。

    只見那個剛才帶自己過來的青年,慢慢的走上前來。

    義陽武卒中,一匹戰馬衝出。

    馬上端坐一個黑鐵塔似地男子,在青年跟前勒馬停下,插手行禮道:「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青年笑呵呵的說:「怎麼,我回來不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黑鐵塔頓時急了,連忙辯解。

    可越是著急,他就越顯得有些結巴。

    「好了,唐吉,帶著兄弟們先退下。」

    「喏!」

    黑鐵塔二話不說,轉身喝道:「義陽武卒,後退廿步。」

    話音未落,義陽武卒們便立刻架矛後退。不過人後退,可陣型卻絲毫不亂。矛陣整齊,隊列森嚴。

    鄧稷驚奇的看著青年,結結巴巴的說:「你是……」

    「我就是義陽武卒的都伯,不過現在,是義陽屯的屯將。」

    青年嘴角滑出一道邪魅的笑容,語氣森冷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現在滾回去,老子就饒了你們剛才傷我弟兄的過失。義陽屯,是義陽武卒的地方,絕不會接受你來做節從。」

    「滾回去,滾回去!」

    鄧稷的臉色,更白。

    他緊握鐵劍,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我們要是不走呢?」

    曹朋突然開口問道。

    青年大笑一聲,「不走?那也簡單……唐吉,給我備馬抬刀。」

    義陽武卒一個個面露興奮之色,更有人高聲喊喝道:「大哥,幹掉他們,讓他們知道,咱義陽武卒不是好欺負的。」

    說話間,黑鐵塔前來一匹神駿的黑馬,手裡還捧著一支七尺龍雀大環。

    青年二話不說,翻身上馬,抬手將龍雀大環抓在手中。只見他走馬盤旋,手中大刀一指,「姓鄧的,醜話先說在前頭,老子不是針對你,這是我義陽武卒的規矩。想進義陽屯的大門,很簡單,只要能勝過我魏延手中這口刀,這裡四十三名義陽武卒,就認了你這個節從。」




第036章 義陽武卒(六)

    魏延一刀在手,立刻讓人有一種不尋常的感受!

    很難說清楚,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睥睨天下,傲氣沖天?亦或者是一種冷冽的殺意,如同一頭正欲噬人的野獸!總之,鄧稷的臉色更白,白的有些嚇人。他竭力讓自己坐穩,想要保持住一絲平靜。可是……鄧稷知道,自己真的是怕了!平日裡,他早上去縣衙,坐在公房裡處理一些公文,和同伴聊聊天。晚上按時准點回家,有嬌妻等候,生活很平靜。

    他又如何能擋得住魏延這種暴烈的殺氣!

    那也許是十個人,百個人甚至千個人性命所凝結出來的殺氣,鄧稷一個尋常書生,焉能承受。

    可他不能退!

    鄧稷雖然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但他已經明白,黃射徵召他,絕對是不懷好意。軍中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他也不是不知道。

    正如曹朋所言,他現在後退一步,便立刻給了黃射殺他的借口。

    「魏屯將,你這樣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魏延笑了,「姓鄧的,你說我欺負你,那就當是我欺負你好了。可我義陽武卒的規矩不能變,你要進來,就必須過了我這一關。否則的話,你從哪裡來,還是回哪裡去。義陽武卒不要膽小鬼,你們有三個人,只要能讓我落馬,我就認輸……怎麼樣,你選擇哪一條路呢?」

    王買大怒!

    「魏延,你太猖狂了。」

    說話間,他躍馬擰矛,就衝上前來。

    如果說這次徵召,最清楚內情的人除了曹朋之外,恐怕就是王買。

    他也知道自己三人的處境,自然不可能向魏延低頭。王買清楚,自己不一定是魏延的對手!

    從魏延抓刀的那一刻所展現出來的氣勢來看,自己三人之中,誰都不是魏延的對手。

    哪怕我不是你的對手,就算拼著受傷,也要讓你落馬……

    王買想到這裡,手中鐵矛握的更緊。一雙環眼圓睜,眼角好像要撕裂一般,口中爆吼,「看槍!」

    鐵戟蛇矛,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凶狠刺向魏延。

    魏延端坐馬上,嘴角依舊掛著邪魅笑意。當王買鐵矛刺來,他不慌不忙,一提韁繩,戰馬從容向旁邊一跳,躲了過去。

    「小子,別說我欺負你,讓你三招。」

    「老子何需你想讓?」

    王買如同受了侮辱一樣,暴怒狂喝,掌中蛇矛掛著風聲,呼呼呼,如同疾風暴雨般,撲向魏延。

    「阿福……阿福!」

    「啊!」

    曹朋驀地警醒。

    就在剛才魏延自報家門的一剎那,他可是真的愣住了。

    三國時期的智者如雲,謀士成群。荀彧、郭嘉、賈詡、諸葛亮……一個個名字提起來,就令人敬佩不已。除此之外,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有那些武將。三英斗呂布,千里走單騎,長坂坡,喝斷當陽橋,虎癡斗馬超……

    三國,是一個金戈鐵馬的年代,更湧現出無數猛將英雄。

    每一個男人,都聽說過那些膾炙人口的段子,武夫稱雄的時代,這是一個令人無比嚮往的時代。

    曹朋重生於三國,算起來也見過幾個名人。

    比如說司馬徽,比如說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龐德公……可無論哪一個,都比不得那些武將能讓人熱血沸騰。

    魏延,當屬三國時期的一流武將。

    雖然在很多時候,他並非以一個正面角色出現,但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勇武。

    曹朋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九女城大營中,遇到這麼一個牛人。這……可是一頭大牛!

    三國演義中,說魏延長的和關公相似。

    紅臉膛,臥蠶眉,丹鳳眼……

    也正是這所謂的明顯標誌,曹朋從一開始就沒有往這方面考慮。

    這傢伙在十年之後,能和文聘鬥個旗鼓相當。即便是在蜀漢陣營裡,也僅次於五虎上將那些人,至少能和嚴顏打個不分伯仲。這麼一個牛人,現在可能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卻也不是王買能夠對付。鄧稷喊醒了曹朋,剛想問他該怎麼辦,卻聽鐺的一聲響,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魏延崩開了王買的蛇矛,大笑道:「小子,功夫不錯,可惜非我對手,看刀!」

    二馬盤旋之後,再次發起了衝鋒。這一次,魏延不再躲閃,而是主動催馬,拖到撲向王買。

    「虎頭哥,小心!」

    曹朋大驚失色,連忙高聲喊喝。

    說時遲,那時快,王買和魏延兩人就到了近前。

    只聽魏延大喝一聲,拖刀而起。龍雀大環帶著一抹弧光,伴隨著魏延的一聲暴喝,竟有如風雷炸響一般,轟鳴著劈向王買。說實話,魏延這一刀在外人的眼裡,似乎是平淡無奇,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可身處刀鋒之下的王買,卻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魏延這一刀似慢還快,一刀劈出,幾乎將王買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等王買反應過來,那口龍雀大環已到了跟前。

    森冷的刀鋒,迸發出的駭人殺意,令王買無從躲閃。

    如果換另一個人,說不定已被這殺意奪去鬥志,乖乖等死。

    可王買畢竟是個賊大膽,與曹朋修習二十餘日八極,令他有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這種變化,源自於王買的精神層面。武有八極定乾坤!可不是一句虛言。能說出這麼一句話,需要何等的膽氣與豪邁。生死之間,王買毫無半點恐懼。兩腿夾緊馬腹,雙手緊握鐵矛,氣沉丹田,先前那種骨架貫通的感覺再次出現,口中一聲暴喝,鐵矛霸王舉鼎,朝著龍雀迎去。

    鐺……

    一聲巨響,魏延這勢無可擋的慘烈一刀,正劈在鐵矛上。

    二馬錯身的一剎那,鄧稷可以清楚的看到,王買雙臂顫抖不停,虎口迸裂,雙手血淋淋的,格外嚇人。

    鐵矛再也拿捏不住,噗通掉落在地上。

    王買在馬上搖了搖,晃了晃,突然間噴出一口鮮血,墜落馬下。

    「虎頭!」

    鄧稷和曹朋雙雙下馬,衝到了王買的跟前。

    魏延也收刀不再出擊,遙遙勒馬,傲然橫刀……

    王買的氣色不太好,有些灰敗。曹朋把了一下他的脈搏,跳動依然有力。這說明,剛才那一刀,魏延並不是要取王買的性命。否則的話,王買這個時候,估計就算不死,也要傷筋動骨。

    「阿福,這傢伙好厲害!」

    王買說罷,就是劇烈的咳嗽。

    曹朋抱著王買,抬頭向魏延看過去。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覺察到了,魏延此時至少達到了內壯經脈,易筋的水準。

    可能與文聘相比,他現在還有些不如。畢竟從年齡上,文聘看上去比魏延大了不少……

    也就是說,魏延現在至少也是個二流武將的水平。

    「阿福,咱們走吧!」

    鄧稷實在是不敢再打下去了!

    這個新年,對他來說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不但被強行徵召,還遇到這麼一個不講道理的傢伙。你他娘的,以為我願意做那勞什子節從嗎?

    鄧稷站起身來,苦澀一笑,拱手就想認輸。

    「慢著!」

    曹朋一把抓住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邁步,走向魏延。

    「阿福,你要幹嘛。」

    「姐夫,虎頭哥為了你當上這狗屎的節從,已經成了這樣子。這時候你要是認輸,能對得起虎頭哥剛才的搏命嗎?姐夫,男子漢大丈夫,遇到困難,遇到危險,當挺起胸膛,勇往直前。動不動就要認輸,動不動就要後退……姐夫,咱們沒有退路,我才不會向他認輸。」

    曹朋說著,手指魏延。

    那瘦小的身體,在剎那間似乎迸發出無限的力量。

    魏延的臉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先前還喧嘩歡呼的義陽武卒,在剎那間變得鴉雀無聲。

    鄧稷面紅耳赤!

    他猶豫了一下,扶著王買站起來。

    是啊,到了這一步,他還能後退嗎?

    「阿福,等我!」

    曹朋抬手,示意鄧稷不要上來。

    手中鋼刀一指魏延,他笑呵呵的說:「魏屯將,你馬上功夫的確厲害!」

    言下之意,你不就是仗著馬上功夫嗎?有本事你下來,咱們步戰……

    魏延不由得笑了,而且越笑越大聲。

    「娃娃,魏某自十五歲從軍,至今已有六載。這六年裡,我從一個小卒,做到如今的都伯。

    你說我馬上功夫好?那行,我不佔你便宜,我就和你步戰。今天,讓你們心服口服。」

    說罷,他翻身下馬。

    手中龍雀大環胸前一橫,大吼一聲,「來吧。」

    哪知,曹朋卻往後退了兩步,笑盈盈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娃娃,怎麼還不動手?」

    「魏屯將,你已經輸了……」

    「我輸了?」魏延一愣,脫口而出道:「我們還沒有交手,你那隻眼睛看見我輸了?」

    鄧稷一開始也沒有反應過來,可看曹朋那笑盈盈的模樣,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隨即也笑了。

    「沒錯,魏屯將,你的確是輸了!」

    「我哪裡輸了?」

    曹朋笑呵呵問道:「魏屯將,你剛才是怎麼說的?」

    「剛才?」

    「對啊,虎頭哥和你交手之前……」

    魏延怒道:「我說如果你們三個誰能讓我墜馬……」

    話說到一半,魏延閉嘴了。

    「魏屯將,你現在可不在馬上!」

    鄧稷似乎再也沒有畏懼,神色淡然道:「你剛才說誰能讓你墜馬,你就認輸。阿福說你馬上功夫厲害,然後你自動下馬,你不就輸了嗎?」

    「你們耍詐!」

    魏延氣得臉通紅,刀指曹朋,「小娃娃,沒想到你這麼狡猾,竟然耍詐……」

    「耍詐也好,怎樣也罷。總之,你現在不在馬上。魏屯將,你輸了……輸了,就得要認!」

    「你……」

    曹朋挺起胸膛,毫無懼色。

    「怎麼,魏屯將你要反悔不成?」

    魏延面皮抽搐,怒視曹朋半晌。漸漸的,他臉上的怒氣消失不見,轉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起來,猛然把大刀收回,「小娃娃,你厲害!」

    笑罷,魏延那雙丹鳳眼瞪著鄧稷,「姓鄧的,你們三個夠膽氣,確入得我義陽武卒的大門。

    兄弟們,從現在開始,他就是咱們義陽屯節從。來人,列陣,迎接鄧節從。」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3:16 PM 編輯

第037章 驕傲不死
    鄧稷總算能鬆口氣了!

    不管怎樣,至少在目前,不會再有什麼危險。扭頭向曹朋看去,卻發現曹朋不知在什麼時候,已跑回去攙扶王買。鄧稷如今就落在最前面,兩根木竿子,一邊各站著一排義陽武卒。

    長矛手在前,校刀手在後。

    魏延把龍雀大環交給了那個名叫唐吉的黑鐵塔,上前一步挽住鄧稷的手臂。

    「鄧節從,請!」

    「鄧節從請……」

    即便是在棘陽縣當上了佐史,鄧稷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揚眉吐氣過。胸中,有一種感覺,叫做驕傲。眼前這些看上去衣甲有些破爛的義陽武卒,可是真正百戰沙場的豪勇之士。這種人,不會因為你是什麼官,就盲目的信服你。要讓他們接受,你至少要擁有足夠的膽氣。

    鄧稷覺得,自己做的並不算好。

    今天能夠走進義陽屯,完全是因為阿福的原因。

    這個阿福啊……倒真應了一句老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今是成也曹朋,敗……若非他招惹了黃射,鄧稷也不可能來到九女城。不過鄧稷並不會去責怪曹朋,若不如此,焉能識得真豪傑?

    「你沒事兒吧。」

    曹朋攙扶著王買正要走,卻被一個黑鐵塔攔住。

    曹朋記得,這傢伙叫做唐吉。

    「魏大哥說,讓我帶你們先過去休息。」

    唐吉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架住了王買的胳膊,「走吧,我帶你們去營帳,你們先休息一下。」

    曹朋還好,但王買確實是有點撐不住了。

    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傷害,同時還有一點心理上的打擊。

    自己狂攻許久,連魏延一根毫毛都沒傷到。結果人家魏延一刀劈出,直接就把王買KO了。

    王買也有他的驕傲!

    這一次失敗,著實讓他有些心灰意冷。

    曹朋拱手,「勞煩唐大哥了。」

    「又什麼勞煩不勞煩……呵呵,你這娃娃的確是聰明,一句話就讓我大哥上當。還有你,也不算差,能擋住我大哥一擊而不死,這營中沒幾個人能做到。你這傢伙,別以為我大哥長的白淨,身手就不行。他從十五歲從軍,打了六年,經歷過多少次搏殺,才有今天成就……我們義陽武卒,從最初整一曲人,打到現在只剩下我們這四十三個人,你以為很容易嗎?」

    曹朋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一曲五百人,到現在四十三人而不散,這是一直怎樣的兵馬?

    曹朋沒有見過古代戰爭的場面,但卻聽人說過,一般戰場上出現十分之一的傷亡時,就會出現潰敗。五百人,打到現在,仍能抱成一團……恐怕就算是後世的軍隊,也不過如此吧。

    怪不得,魏延身上的殺氣那麼重!

    原來是從一次次慘烈的搏殺中,凝聚出來的殺氣。

    看著唐吉直挺的腰桿,曹朋心中突然有一種明悟:也許,三國演義中的魏延,並不是驕橫,而是一種驕傲。這種驕傲,也許就源自於眼前的這一支義陽武卒,就源自於這四十三頭百戰雄獅。

    「唐大哥,能和我們說說,義陽武卒的事嗎?」

    「這個容易,等到了營帳裡,我慢慢和你們講就是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曹朋扭頭看去,原來是馬玉等人被擋在營外。十餘名校刀手列成一隊,繯首刀出鞘,鉤鑲在手,厲聲喝道:「爾等立刻止步。」

    馬玉看到鄧稷進了營寨,心裡面自然非常失望。

    一邊暗自咒罵曹朋狡詐多端,另一邊又表示了對魏延這幫人的不屑一顧。

    他娘的一群沒膽氣的傢伙,有本事把鄧叔孫攔住啊!擺出來那麼強的架勢,結果卻是虎頭蛇尾……

    嘴巴裡輕聲嘟囔著,三十七個苦役邁步往營中走去。

    他們是跟隨鄧稷一起過來,如今鄧稷已經進了大營,而他們還在營外。一旦點卯,發現人不在的話,魏延也好,鄧稷也罷,都有足夠的借口,把『逃兵』的帽子戴在他們的頭上。

    臨陣脫逃?

    那可是直接觸犯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斬!

    不管馬玉等人是否願意,他們的名字已經上了名冊。而且就從屬關係來說,他們歸於義陽屯。

    哪知,才靠近了營寨,就被人擋下來。

    馬玉頓時不樂意了,「這位兄弟,我等是隨鄧節從過來,也是咱義陽屯的人,為何阻攔我們。」

    為首的校刀手冷笑一聲,「既是鄧節從所屬,為何方才不見衝陣?」

    「啊?」

    「方纔鄧節從親自衝陣,不過三人。

    爾等皆袖手旁觀,若同臨陣脫逃。我家屯將說了,你們這些賊囚配不得義陽武卒這個名號。所以,義陽屯不接收爾等,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如若再囉嗦,休怪我等繯首刀不認人。」

    從哪裡來?

    回哪裡去?

    且不說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列入義陽屯的名冊之上,就算沒有,也沒人願意跑回苦役營裡罰作啊。

    馬玉說:「你們欺人太甚。」

    「就憑你們,也配讓我們欺辱嗎?」

    「你少拿把刀嚇唬我等,我偏要進去,看你敢殺我不成?」

    馬玉說著,邁步就往前走。

    但見校刀手二話不說,鉤鑲往前一推,手中繯首刀掄起來直劈馬玉。馬玉嚇得啊的一聲驚叫,縮頭倒地,險又險躲過了校刀手那一刀。不過繞是如此,繯首刀從他胸前落下,如果不是他剛才往後退了那一步,這一刀直接就能把開膛破肚……這校刀手,絕不是在開玩笑。

    「這位大哥,我們已進了名冊,若入不得營寨……大家都是當兵吃糧,何苦為難我等呢?」

    馬玉不敢再耍橫了,連忙低頭哀求。

    要依著曹朋的心思,馬玉這幫人是一群孬兵,沒必要收留。

    而且這傢伙對自己頗有怨念,看得出屬於睚眥必報的性格,留在義陽屯裡,始終是一個禍害。

    但鄧稷卻不忍心,向魏延期期艾艾的求情。

    畢竟都是從棘陽縣走出來,這同鄉之誼不能不念。否則,自己就算回去了,又怎麼去面對父老鄉親?古人的鄉土觀念,無疑是非常強烈。甚至包括義陽武卒,若非都是義陽人,恐怕也未必能保存到現在。魏延對馬玉的感覺,和曹朋其實差不多。他是覺得,不管有什麼私人恩怨,可是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主將都發起了衝鋒,馬玉這些傢伙卻在旁邊幸災樂禍,純屬害群之馬。

    但架不住鄧稷苦苦求情,魏延最終答應點頭。

    「進營寨可以,不過……」魏延冷森森一笑,「可別指望著我會把他們這些傢伙當作兄弟!

    來人,架矛!」

    二十個義陽武卒,一邊十個人,站成兩排,手中長矛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通道。

    「進營寨,就從這長矛下爬過來吧。」

    「啊!」

    馬玉等人面面相覷,片刻後邁步走上前。

    可是等他們才靠近矛陣,卻見兩邊長矛手突然放低了長矛。

    「屯將說了,爬過去。」

    這矛陣高度才剛剛及腰,想要通過,還真必須要要爬著過去。

    「都是你,剛才我就說過去幫忙,偏你不同意……你與鄧佐史有仇,何苦還要連累我們受辱?」

    囚徒們的目光,森冷。

    馬玉站在矛陣跟前,竟隱隱有些後悔。

    「爬,還是不爬?」

    韓信當年還受胯下之辱,我……且受著吧!

    馬玉這種人,永遠不會考慮自己做過什麼事情。在矛陣裡四肢伏地,一邊爬行,一邊暗自發誓:若我有朝一日能夠翻身,今日所受之辱,必加倍奉還。鄧叔孫,還有他那個妻弟,還有這個屯將……等著吧,總有一天老子能時來運轉,到時候我定不會讓你們這麼得意!

    曹朋在一旁看著,卻不禁蹙起眉頭!

    --------------------------

    「怎麼樣?打起來沒有?」

    黃射從育陽返回,便找來陳就,興沖沖的問道。

    陳就當然知道黃射在問什麼,不禁苦笑一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有沒有打起來?鄧稷那三個人,是不是被魏延那傢伙幹掉了?」

    「少將軍,打是打了,可……」

    「怎麼?」

    陳就說:「末將派人一直跟著鄧稷等人。結果在義陽屯營外,鄧稷等人的確是被阻攔下來。

    雙方還發生了爭執,鄧稷三人甚至衝擊了義陽屯的營寨。後來魏延出面了,便攔了下去。不過他一開始,似乎也不是太贊成鄧稷出任節從,為此鄧稷的一名小扈從,還和魏延交了手。魏延一招就把那小扈從砍落馬下……只是另一個小扈從出面後,形式就急轉直下。魏延不但認輸,還同意了鄧稷出任節從之職。他帶著鄧稷三人,一同進了義陽屯的營寨……」

    陳就詳詳細細,把魏延怎麼和鄧稷打賭,曹朋又怎麼贏了賭局,告訴了黃射。

    黃射一開始,還顯得很生氣。

    但聽著聽著……他臉上竟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個曹朋,怪不得月英要和他混在一起,果然是有些手段,竟然兵不刃血的就讓魏延認輸。

    恩,還真是個人才!

    只不過,就算你再出色,我也不會容你壞了我江夏黃氏的聲望……

    他突然問道:「你是說,只有鄧稷三人衝陣?那些和他一起過來的賊囚,為何沒有隨同衝陣呢?」

    「這個說來也怪,按道理說他們都是從棘陽出來,本該一條心才是。

    可不知為什麼,從頭到尾這些賊囚都沒有動手。據末將派去的人回報,那些傢伙似乎在一旁,還有些幸災樂禍。少將軍,你說會不會是這伙賊囚,和鄧稷有矛盾,所以才置之不理?」

    黃射並沒有急於回答,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片刻後,他笑嘻嘻的說:「寯石,你立刻派人去棘陽縣,找蒯正把這三十七人的卷宗調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2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7 PM 編輯

第038章 農夫與蛇

    義陽兵,在荊襄絕對算得上是一支精兵。

    如果追究其源頭,差不多能追溯到黃巾起義時期。面對黃巾亂賊,面對形同於強盜的官軍,義陽人自發組建出一支義勇,和黃巾,和官軍多次血戰,從此勇武之名,便在荊襄傳開。

    據說,魏延的父親,就死於黃巾之亂。

    劉表入主荊襄,也不是一帆風順。特別是剛到荊州的時候,劉表幾乎是單人獨騎,身邊無一兵一卒。而當時,荊州匪患猖獗,士族林立,豪強割據各地,猶如一盤散沙般混亂不堪。

    劉表的到來,必然會引發許多豪強、士族的不滿。

    加之肆虐於各地的盜匪,迫使劉表需盡快組建起一支自己的人馬。於是在一番私下裡的交易之後,劉表獲得了江夏黃氏、襄陽蔡諷以及襄陽蒯氏三大家族的支持。而後,他以州牧之名,漢室宗親之尊,在荊襄招兵買馬。義陽武卒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組建,成為一支精兵。

    最初,義陽武卒有一曲之眾,共五百六十餘人。

    魏延當時才十五歲,不過是個小卒而已。隨後義陽武卒跟隨劉表,轉戰荊襄各地。先後平定了南陽、南郡以及長沙等地的匪患,鎮壓了南陽羊,長沙陳等幾大荊州士族,可謂戰功顯赫。但由於義陽武卒是一群泥腿子出身,而劉表治荊襄,更多是依靠幾大世族的支持,以至於義陽武卒南征北戰,建立無數軍功,卻沒有獲得太多好處。只是那些領兵的將領,一個個獲得陞遷。魏延呢,也從一個小卒,逐漸爬升,甚至曾有一段時間,做到了屯將位子。

    「那為何又變成了都伯?」

    王買很好奇的詢問。

    鄧稷有些醉意,靠著簡陋的榻上,輕輕歎了口氣。

    「文長的臭脾氣,你們也都看到了。

    你們說,似他這樣的人,如何能討得上官的歡心?所以呢,義陽武卒是有功得不到,臨戰一定衝在最前面……好像是一年前,義陽武卒當時的曲長是文長的叔父,奉命隨劉荊州甥兒張允在武陵山平剿五溪蠻之亂,不想遭遇五溪蠻伏擊,義陽武卒幾乎是全軍覆沒,文長的叔父,當場戰死,三百餘眾,僅剩下這四十三人。文長也因此,而受到懲罰,被貶為都伯。

    從那以後,義陽武卒回歸義陽駐守,就沒人再去理睬……」

    王買奇道:「怎麼會這樣?既然是遭遇伏擊,那應該是主將的責任,與魏屯將又有什麼關係?」

    「打輸了,總要有人當替罪羊。

    當時張允上報的是,義陽武卒擅自出擊,以至於全軍遭遇埋伏。也幸虧文長的叔父戰死,否則不知道會被治怎樣的罪名。義陽武卒這些年東征西討,總算也有些人脈。那些人站出來求情,文長才算保住性命。只不過想要陞遷,不太可能了……而且張允也不太喜歡他們。」

    王買一臉的陰鬱,好半天才說:「如此主公,保來何用?」

    「虎頭哥,慎言!」

    一直半瞇著眼睛假寐,養精蓄銳的曹朋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睛,低聲喝道。

    這是什麼地方?

    九女城大營……哪怕是在義陽武卒的營寨,也難保隔牆有耳。王買剛才的那一句話,大逆不道,是砍頭的死罪。

    鄧稷也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醉意一下子消失。

    他不由得苦笑,好端端和王買說這些做什麼?這傢伙心直口快,可是個肚子裡藏不住貨的人。以後自己再找人傾訴,可得要看清楚對象。阿福不錯,至少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曹朋起身走出小帳,見周圍沒人,這才回來。

    「姐夫,你今天做錯了一件事。」

    「嗯?」

    曹朋說:「有道是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今天你不該求情,讓馬玉他們進來……姐夫,咱們現在身處險境,就應該多小心才是。馬玉明明和你我有仇,你還偏偏讓他進來,豈不是自找麻煩?咱們衝陣的時候,他們可以袖手旁觀。那他們就應該做好被處罰的準備。

    自古以來,哪有上官衝陣,部曲袖手的道理?

    這說不好聽一點,就是臨陣脫逃。按照律令,砍了他們都不足為過,你又何必再去求情呢?」

    「可是……」

    鄧稷輕聲道:「大家畢竟都是鄉親,我實不忍心……」

    「姐夫,若將來你執掌一方,心裡面總是牽掛著勞什子同鄉之誼,如何能做到賞罰分明,令行禁止呢?而且,你明知道這些人中,有人不懷好意,你還要一味姑息,為他們考慮……

    姐夫,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農夫,在路上看到了一條凍僵快要死掉的毒蛇,於是心生憐憫,將毒蛇放在懷中。蛇兒受暖甦醒過來,非但沒有感激農夫,反而狠狠的咬了農夫一口。你今天的舉動,就和那農夫一樣。馬玉那些人就是毒蛇,你救了他,他卻未必感激,甚至會隨時咬你致死。

    姐夫,你讀的書比我多,大道理比我清楚……婦人之仁,可千萬要不得,否則害人害己。」

    鄧稷面露尷尬之色,低著頭,久久不語。

    曹朋說的,他不是不懂。

    可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同鄉之誼,鄉土之情,總是有些牽掛。一下子想要拋棄,對鄧稷而言,還真有些困難。但他知道,曹朋的話絕對正確,他今天似乎真有些錯了!

    「那怎麼辦?」

    「趁著現在還沒什麼狀況,找個借口,把馬玉幹掉。」

    「啊!」

    「姐夫,馬玉是害群之馬,你可千萬別再自誤。你好歹也是節從,正好可以從軍紀方面著手。」

    鄧稷遲疑了,猶豫了!

    曹朋非常無奈,看起來他這性子,一時半會兒地是改不過來。

    讀聖賢書,養浩然正氣,求得是行得正,坐得端。這種刻意為之的行為,鄧稷一時間難以接受。

    如果不經受幾次打擊,恐怕是難以更正過來。

    看起來,想要收拾馬玉,還得自己想辦法……

    小帳裡一陣沉寂。

    鄧稷半晌後抬起頭,輕聲道:「阿福,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為何被徵召?」

    估計這個問題憋在鄧稷心裡,也有不少時間了。

    他能拖到這時候才問出來,也算他能忍。曹朋看了一眼王買,然後笑著說道:「無非風花雪月罷了。」

    「風花雪月?」

    「姐夫還記得張碩嗎?」

    「張碩?」

    「就是涅陽張家的那個女孩子……」

    曹朋把他猜測的結果,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鄧稷。

    鄧稷啞然失笑。

    還以為是什麼狀況,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沒有去責怪曹朋,因為這種事情,哪能說得清楚?

    「姐夫,你說黃射能有什麼後著?」

    鄧稷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可說不好!似黃射這種世家子弟,若是妒火中燒,保不齊會做出各種事情,不計任何後果。不過你做的很好,你隨我一起來,至少為家裡免去了麻煩。

    我們現在是在黃射的手裡,他肯定會再生事端。

    我估摸著,怕就是這幾日的事情。總之你我小心一點,別讓他抓到錯處。需知軍法無情……」

    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估計黃射要動手,也就是從軍法入手。

    可這樣一來,自己要收拾馬玉,怕要小心一些,一定要有周詳的計劃,才可以動手除掉此人。

    ------------------------

    天,亮了!

    九女城大營上空,傳來威武的號角聲。

    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有一次操演。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走走隊列,練習一些武藝。而且各屯分開,並不是合演。具體的操演內容,大都是有各屯屯將自行決定,沒有太多的規矩。

    畢竟,九女城大營是臨時從各地徵召來的鄉勇武卒。

    各自有各自的體系,一時間也不可能融合一處。義陽屯的情況更特殊,基本上屬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狀況,也沒有人刻意前來巡查督導。可以說,義陽屯只聽魏延一個人的調派。

    馬玉鼻青臉腫的走出來,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褐衣。

    這是囚徒的服裝,由於昨天才過來,所以還未給這些人分發衣甲,只得身穿囚衣,列隊營中。

    王買,變成了騎軍,成為魏延親隨。

    而曹朋繼續跟隨鄧稷,同時魏延還調過來了四名校刀手,負責保護鄧稷的安全。

    他被提升為屯將,那麼他原有的部曲,也會獲得陞遷。唐吉,就是那個黑鐵塔似地壯漢,是魏延最親近的好兄弟,武藝不俗,差不多是三流武將的水準。所以順理成章,成為都伯。

    一屯兩隊,那就是要有兩個都伯。

    魏延提出由他本家族弟,出任另一個都伯的職務,對此鄧稷沒有任何意見。

    魏平今年十八歲,從軍三年,也是武陵山一戰中的倖存者。他個子不高,大約175上下,白白淨淨的,長的很敦實。如果換一身衣服,到更像是一個書生。不過唐吉告訴曹朋,魏平是義陽屯出了名的拚命三郎。這傢伙的武藝不入流,但一到戰場,就會變得格外凶狠。

    每次作戰,他肯定會受一身的傷,偏偏每次都能活下來,也算是一個奇跡。

    鄧稷當然不會表示反對,而他這種態度,又使得魏延非常滿意。

    「大家今日以伍為組,各自操練。

    沒有衣甲兵器的人,暫演戲隊列。待鄧節從領取衣甲兵器回來之後,再行發放,編隊!」

    「喏!」

    馬玉打了個哆嗦,和棘陽囚徒站在一起。

    昨天夜裡,他被這些棘陽囚徒收拾了一頓,被打得好不淒慘。在棘陽人眼中,如果不是馬玉幾人,昨天就不用受那等屈辱。一切都要歸咎在馬玉的身上,大家住在一起,焉能有他的好處?

    「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魏平面色沉冷的走過來,看著馬玉問道。

    那雙眸子,看不出半點情緒,令人感到心裡有些發寒。

    馬玉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輕聲道:「小人,小人是昨晚不小心摔傷的。」

    「摔傷的?」

    魏平淡然道:「有沒有大礙?」

    「沒大礙,沒大礙的!」

    在一眾棘陽囚徒惡狠狠的目光中,馬玉心驚肉跳的回答。

    「沒大礙就好,以後小心一點,過兩天我們會有任務,我可不想無故增添傷員。好了,回歸本隊,繼續操演。」

    魏平說罷,拍了拍馬玉的肩膀,轉身走了。

    馬玉心裡微微一顫,看著魏平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一絲古怪的感受……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3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7 PM 編輯

第039章 危機感

    很多時候,你必須要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真實。

    在外人看來,義陽武卒是一個團隊,一個極為團結,所有人擰成一條繩的無敵銳士。可就在曹朋來到義陽屯的第二天,就清楚的感受到,義陽屯裡,似乎是同樣隱藏著巨大的隱患。

    「唐大哥,魏都伯是魏屯將的族弟?」

    鄧稷和魏延不在營內,各自處理事情。

    身為節從,必須要保證糧餉輜重的及時供應。在這方面,鄧稷無疑有著巨大的優勢。他在棘陽縣常年擔任吏員,對於數據之類的東西非常敏感。所以在他赴任的第一天,就發現了義陽屯存在的巨大缺陷。比如,軍士的兵器已經很久沒有修理,必須要進行更換;春天到了,兵士們的衣甲也要換裝。同時,破爛不堪的黑襦,很難抵擋春夜的寒意,也需要更換。

    根據魏延提供的說法,義陽屯已經有一年沒有領取過新裝了!

    一方面是因為魏延不懂這些,另一方面則是來自於上官的剋扣和打壓。隨著義陽曲在武陵山遭遇伏擊,幾乎全軍覆沒,在很多人眼中,義陽武卒的存在,似乎已經變得可有可無了。

    再加上魏延不太會做人,所以不可避免的,受到冷落。

    義陽縣的說法是,義陽武卒不在義陽縣的治下,所以沒有義務承擔他們的輜重糧餉;而南陽郡治下又說,義陽武卒駐紮義陽縣,本就應該有義陽縣負責,而南陽郡沒有責任承擔……

    就是踢皮球,你踢過來,我踢過去!

    雖然魏延竭力維持著義陽武卒,可也僅僅是勉強維持而已。

    現在,這些事情由鄧稷接手了,自然輕車熟路。他熟讀律法,知道該如何處理各種關係。

    別看他人老實,但老實不等於傻子。

    如果鄧稷不清楚這些事情,就不可能在棘陽縣站穩腳跟,更不可能得到上一任縣丞的看重。

    所以,一大早,鄧稷便帶著人前往中軍大寨。

    曹朋隨著唐吉操演完畢,便跟著他在大營中巡視。

    唐吉點點頭,「不止是族弟,算起來魏都伯應該是魏大哥的從弟。」

    「你是說……」

    「嗯,他是老軍侯的獨子。」

    怪不得!

    魏延對魏平非常照顧,如果依照資歷,魏平還沒有這個資格,來出任都伯一職。義陽武卒原來包括唐吉在內,一共有五個什長。魏平年紀最小,從軍時間最短,理論上不可能輪到他。

    唐吉出任都伯,沒有人會有意見。

    他武藝僅在魏延之下,從軍時間最長。六年來,唐吉斬殺甲士,近百人之多,以軍功論,當然名正言順。偏偏,魏平出任都伯,軍中其他人也沒有表示不滿,似乎他出任都伯,順理成章。曹朋原來還想不清楚,可現在唐吉這一說明情況,他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唐大哥,可我看魏都伯,對魏屯將好像挺冷淡啊。」

    這句話若換成別人,唐吉說不定會拔刀相向。

    偏偏曹朋是個小孩子,十四歲的年紀,在唐吉眼中和娃娃沒有多大區別。

    他苦笑一聲,看四周沒人,點了點頭。

    「阿福,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唐吉歎了口氣,「當初武陵山之戰時,義陽曲死傷慘重。魏大哥當時是屯將,為前鋒軍。五溪蠻子發動襲擊的時候,魏大哥在前面,無法回援中軍。以至於老軍侯戰死武陵山,所部進二百人,全軍覆沒。魏平那時候沒有參戰,屬後軍。

    魏大哥沒有把老軍侯救出,讓他非常不滿。

    其實,魏大哥當時不是不願意救,而是……武陵山中地形複雜,我們和那幫五溪蠻子動手,本就有些吃虧。再加上事發突然,魏大哥根本就來不及去救援。從重圍中殺出來的時候,魏大哥的部曲同樣是死傷慘重,他自己也險些丟了性命。但魏平卻認為,魏大哥是故意為之。」

    曹朋詫異問道:「為什麼?魏屯將身受重傷,魏都伯應該能理解啊。」

    唐吉咬著厚厚的嘴唇,猶豫片刻後輕聲道:「老軍侯戰死後,曾有人推薦魏平接掌義陽武卒。可弟兄們覺著,魏平年紀太小,不足以擔起義陽武卒的旗號……魏大哥平時對兄弟們很好,而且武藝又高,官職也擺在那裡。所以弟兄們都支持魏大哥接掌義陽武卒……唉,爭個什麼?又有什麼好爭?義陽武卒在武陵山之後,元氣大傷,就這麼幾個人,連一隊都湊不足。

    如果不是為了這幫子老兄弟,魏大哥說不定早就飛黃騰達,用不著待在這半死不活的地方。」

    唐吉最後一句話,近乎於發牢騷。

    但曹朋從這句話裡,卻聽出了不尋常的含意。

    揉了揉臉,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更不要說這麼一支幾乎完全是由同鄉組建出來的一支人馬。有人的地方,一定會有爭鬥……這種事,還真不好說是誰對誰錯。

    「阿福,我剛才說的這些話,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我知道,我知道!」

    唐吉咧嘴憨笑,「本來,去年年初的時候,襄陽的文司馬想讓魏大哥過去。

    可魏大哥捨不得這幫子老弟兄,最後也沒有答應。如果不是我們這些拖累,魏大哥如今至少也能當上一個軍侯,綽綽有餘。」

    「文司馬?」

    「呃,就是南陽司馬文聘文仲業將軍。」

    這個司馬,是地方屬官,秩比六百石,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官職。

    曹朋愕然,沒想到文聘居然還是南陽司馬。

    「好了,說了這麼多,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唐吉笑呵呵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曹朋的腦袋,「你這娃娃聰明,魏大哥很看好你。只是你這身子骨太弱,以後得多吃點肉才行。」

    也許,在唐吉樸素的思想中,吃肉是強壯身體的最佳途徑。

    曹朋笑了,也沒有再問下去。

    他站起身來,看看天色,輕聲道:「天要黑了,鄧節從那邊想必也該回來了,我們去看看吧。」

    軍營中,自有軍營中的規矩。

    曹朋雖然沒有當過兵,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的習慣。

    至少在這裡,他不好再稱呼鄧稷『姐夫』,那樣會給人一種鄧稷任人唯親的感覺,不利於鄧稷行事。所以,不用鄧稷開口,曹朋主動的便更換了對鄧稷的稱呼,尊稱他為『鄧節從』。

    對此,魏延也表示滿意。

    ------------------------------------

    「唐都伯,唐都伯!」

    營寨大門外,一名校刀手急匆匆跑來。

    唐吉認得,這校刀手正是配給鄧稷的手下。

    「什麼事?」

    「鄧節從讓你找些人,過去幫忙領東西……呵呵,鄧節從今天給咱們討來了好多輜重衣甲,還有剛送來的兵器。這一下弟兄們可以把這破爛衣服換一換了!數量太多,一下子拿不過來。」

    「鄧節從好本事啊!」

    唐吉一聽,頓時開懷。

    這有快一年了吧,沒有更換過衣甲兵器!

    弟兄們甚至過年還要穿著去年的冬衣,實在是有些寒酸。

    唐吉立刻叫上人,匆匆離去。但臨走時,他讓曹朋留在營中,說是曹朋細胳膊細腿,當不得用處。

    對此,曹朋也沒有拒絕。

    目送唐吉等人離去後,他站在那兩根木竿子中間,伸了個懶腰,扭頭往自己的小帳走去……

    路過大帳時,曹朋意外的發現,馬玉從大帳後面走出來。

    不過他看上去鬼鬼祟祟,似乎很小心。曹朋連忙閃身躲在一座小帳後面,凝神看去。馬玉看周圍沒人,往營寨後走去。棘陽囚徒大都住在後面那一排小帳裡,所以倒沒什麼古怪的地方。

    只是馬玉走後不久,就見一個青年從大帳後出來。

    此時,正是黃昏,光線還算不錯。

    曹朋一眼就認出來,那青年,正是魏延的從弟,新任義陽屯都伯魏平。

    莫非,剛才是他在和馬玉說話?按道理說,魏平找馬玉,不需要這麼背著人啊?他是都伯,馬玉是個小卒,主從關係,何必這樣子偷偷摸摸?曹朋眼神一凝,心裡陡然生出不安的感受。

    這魏平,找馬玉又有什麼事情呢?

    正疑慮間,營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曹朋連忙轉身看去,見魏延帶著一隊騎軍,風馳電掣般衝進了營寨。

    「唐吉呢?」

    魏延人還沒有下馬,就大聲問道。

    大帳門口,魏平連忙走上前去,「唐都伯有事不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魏平,你在這裡正好,立刻把鄧節從還有唐吉都找過來。還有,讓各什什長前來大帳集合。」

    「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魏延從馬上跳下來,沉聲說道:「曹操已經出兵了!後天一早,我們押運糧草,送往宛城!」

    魏延也沒有刻意隱瞞,聲音不小。

    而曹朋站在小帳後,聽得真真切切……

    剎那間,他身子微微一顫:曹操,出兵了?

    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5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8 PM 編輯

第040章 宛城之獻刀

    建安二年正月,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

    官拜大司空的曹操曹孟德,兵分兩路,征伐宛城。

    曹操的族弟,諫議大夫曹洪自穎川郡昆陽縣出兵,與當日攻破葉縣,兵鋒遙指堵陽、雉縣;新任河南尹夏侯惇,自汝南郡房山縣出兵,逆汝水而行,在正月初二,兵臨中陽山,直指舞陰縣。

    舞陰縣令成堯不戰而降,雙手捧印,舉城獻降……

    曹操自領中軍,隨後跟進。

    平虜校尉於禁坐鎮後軍,押運糧草輜重。

    一時間,南陽郡風聲鶴唳,戰雲密佈!

    ------------------------------------

    對於曹操這次出征,曹朋早有預料。

    而且他也清楚,曹操這次出征宛城必然會以失敗收場。因為在張繡身邊,隱藏著一個可怕的傢伙。

    那個人,也是曹朋極為崇拜的偶像,賈詡賈文和。

    曹朋很想去告訴曹操,你丫到了宛城後,可千萬別勾三搭四,貪戀美色,否則連兒子都要跟著倒霉。

    可問題是,他怎麼報告曹操?

    誰又會相信他,任由他去接近曹操呢?

    要知道,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諸侯,已儼然是一國首領。曹朋連黃射都見不到,又如何能見到曹操?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反對去投奔曹操的一個原因。沒有舉薦之人,他們很難站穩腳跟。曹操也稱得上禮賢下士,而且用人不拘一格。但問題是,這些人至少是小有名聲。

    他想要接近曹操,實在是太難了……

    鄧稷領了一百人的衣甲兵器,還有足夠的糧草返回義陽屯。

    甚至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便被魏延抓到大帳裡,商議事情。不管怎樣,鄧稷畢竟是義陽屯節從,如果義陽屯要出征,那麼鄧稷需要忙碌的事情,肯定多不勝數。

    孫子兵法裡不是說過: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大家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義陽屯不足百人,但要出征,同樣需要作出許多準備。各種材料,以及各種物資,都必須要準備妥當,才能夠出發。哪怕是從九女城到宛城,走快了兩天,走慢了也不過三天路程,一樣需要費盡心思。

    這,就是節從的工作。

    魏延終於體會到了一個優秀輔官的作用。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也不需要他來操心,鄧稷都會安排的妥妥當當。

    先將運來的衣甲兵器進行登記,然後一伍一伍的發放下去,再將破舊的兵械衣甲收回,將來會交還給軍司馬。至於軍司馬拿著這些廢舊的兵甲軍械是修理還是丟棄,與鄧稷無關。

    把這些都忙完了,鄧稷又開始著手準備出征的事宜。

    如何拔營起寨,在途中是否需要休整,以及其他種種瑣碎事宜,都必須做出計劃,準備妥當。

    忙完了這些,回到小帳的時候,已經快到子夜。

    鄧稷疲憊不堪,一頭栽倒在榻上,就覺得眼皮子一個勁兒的打架,腦袋一個勁兒的犯迷糊。

    「姐夫,醒來!」

    「阿福啊……有事兒嗎?我今天有些累了,如果沒太緊要的事情,明天起來再說,好不好?」

    曹朋一見鄧稷又要閉眼,連忙拉著他的胳膊,把他拽起來。

    「姐夫,這件事很重要!」他表情嚴肅,神色凝重。鄧稷本來倦意濃濃,可是看曹朋這副模樣,不由得打起精神,疑惑的看著他。曹朋說:「姐夫,我想,我知道一點黃射的打算了。」

    「打算?」

    「姐夫,曹公出兵了!」

    鄧稷強打精神,打了個哈欠,點頭道:「是啊,據說行進速度很快,已經跨過魯山,攻入南陽。」

    「黃射是不是要我們押送糧草去宛城?」

    「嗯,後日一早出發,大概有五千石左右,三天內必須送抵宛城。」

    「那按照曹軍推進的速度,我們抵達宛城時……」

    曹朋沒有再說下去,但鄧稷卻反應過來。

    「我們抵達宛城時,曹軍也差不多兵臨宛城。到時候,咱們就算不想參戰,怕也做不得主了。」

    「借刀殺人!」

    「沒錯,就是借刀殺人!」

    鄧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看著曹朋,面露苦澀笑容。

    「這黃射,果然好毒辣的手段。」

    到了這個時候,曹朋也好,鄧稷也罷,或多或少的都猜出了黃射的打算。

    最初,黃射把鄧稷徵召過來,是打算找一個由頭,栽贓嫁禍也好,其他的方法也罷,最後可以株連滿門。不成想,曹朋主動過來了,黃射也就不必再費手腳。曹操出兵宛城,讓他連最起碼的栽贓都不需要。直接把鄧稷曹朋等人送去宛城,任由他們在宛城,自生自滅……

    張繡打贏了,曹朋他們未必能活著;張繡打輸了,他們同樣難以存活!

    「阿福,我們……跑吧。」

    鄧稷再也沒有睏意,抬起頭說道。

    跑?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曹朋苦笑一聲,「姐夫,你說黃射會沒有後著嗎?」

    「你是說……」

    曹朋咬著嘴唇,輕聲道:「我敢保證,黃射現在肯定派人監視著咱們家。只要咱們稍有異動,爹娘,還有姐姐,肯定會被牽連……姐夫,咱們現在還真不能跑,刀把子握在黃射手裡呢。」

    鄧稷沉默了!

    「那,你說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曹朋在小帳裡徘徊片刻,猛然停下腳步,「還有一件事,我今天看見魏平魏都伯,和馬玉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義陽屯,也非鐵板一塊,魏都伯似乎與魏屯將,存有一些矛盾。我覺得,黃射要對付咱們,肯定會從魏都伯和馬玉著手……

    咱們和馬玉之間的恩怨,並不難調查。

    黃射這個人,很擅長借力……之前要借義陽屯來與我們衝突;如今又要借宛城之機,對付我們。那保不住,他會收買魏都伯,借馬玉之手……姐夫,黃射這個人,似乎不可小覷啊。」

    鄧稷手指急促的敲擊著床榻圍欄。

    「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設法讓你跟著魏屯將。

    文長武藝高強,而且頗有情義。你在他身邊,說不定能保護周詳。只是,魏都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文長呢?」

    「最好還是不要告訴,咱們和魏延關係還沒有那麼好。這麼冒然過去說這件事,保不齊人家會認為咱們挑撥離間。我在魏延身邊倒是沒關係,不過你一個人也著實有些危險,必須設法把虎頭調過來。還有,魏都伯一直執掌校刀手,你身邊四個校刀手,可不是很放心啊。」

    鄧稷想了想,淡定一笑。

    「這個,你放心,我會想把法把他們調走。」

    曹朋發現,鄧稷這時候已沒有了剛開始那種緊張的情緒,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那種感覺,頗有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韻味。

    他也笑了!

    經過這麼一連串的事情,相信鄧稷比之最初,成熟了許多。

    「總之,從現在開始,咱們都要小心。」鄧稷敲擊圍欄的節奏漸漸慢下來,像是在和曹朋說,也好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情況也未必太糟糕。黃射讓我們到義陽屯,是一個大錯誤!」

    ------------------------------

    緊張的準備,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穩定下來。

    雖然是突然出征,但對於身經百戰的義陽武卒來說,卻好像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就如同他們的口號一樣:有敵襲兮,武卒當先。也許從集結的那一天起,義陽武卒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有敵襲兮,武卒當先!

    鄧稷找了個借口,讓曹朋到了魏延身邊。

    然後又把王買要過來,同時和唐吉商量了一下,以校刀手精銳,跟隨自己作用不大為理由,退了回去。唐吉也沒有想太多,便召回了四名校刀手,又拍了兩個長矛手過去,隨行扈從。

    一天的時間,就是在這種忙碌中,不知不覺的渡過。

    第二天一大早,義陽屯寅時生火做飯,卯時點兵過後,押運著五千石糧草,共四十一輛馬車,踏著晨光,浩浩蕩盪開拔,駛出了九女城大營。魏平為先鋒軍,率六名騎軍在前方開路;魏延領二十名長矛手,外加二十個刀盾兵,坐鎮中央。唐吉為後軍,麾下有三十四名長矛手。

    在鄧稷特意的安排下,馬玉等人以長矛手的身份,出現在後軍之中。

    四十餘輛馬車,共八十個人,沿著大道行進……

    曹朋騎在那匹駑馬的背上,跟在魏延身後。一身皮甲,在人群中顯得很搶眼,手中拿著一支漢環刀,馬背上還掛著一支龍雀大刀。

    「阿福,你這支龍雀,可是很不錯啊。」

    魏延是個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曹朋馬背上的龍雀大刀,是一支好刀。

    他也是用大刀,只不過他這支大刀,明顯比不上曹朋的那支龍雀。但凡大將,寶馬神兵是他們的最愛。魏延看了一眼曹朋馬背上的大刀,可就有點挪不開眼睛了……

    「這是我爹為我出征,專門修理出來的龍雀。」

    曹朋單臂拔出龍雀,遞給了魏延。

    「你爹,會打刀嗎?」

    「嗯,他是個鐵匠……」曹朋催馬緊走兩步,故作神秘的低聲道:「魏屯將,您看這支龍雀,有何特別之處?」

    魏延接過龍雀,在手裡掂量了一下。

    「你爹也是,這麼重的刀讓你用,恐怕舞不動兩三下,你自己都能把自己砍傷。呵呵,刀是好刀……恩,有年頭了。你爹應該是修理吧。不過手藝的確不錯,比我這支強上百倍。」

    說著話,魏延單臂掄刀,虛空一斬。

    龍雀破空,發出一聲銳嘯。

    「好刀,真是好刀!」

    魏延讚不絕口,連連點頭。

    看得出,這支龍雀的份量,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思。

    龍雀大刀本來就是專門打造出來,比普通的七尺龍雀,要重兩倍有餘。這種刀,若單手使用,需要極強的臂力,腰力。普通人,根本無法使用。魏延一手拿著這支龍雀,一手是他原來那支大刀。雙手舞動,在馬上施展開來,只見刀光閃閃,罡風陣陣,曹朋竟看不清楚人影。

    這傢伙,真不愧是三國的一員猛將啊!

    「魏大哥,你若是喜歡,這支龍雀,就送給你吧。」

    魏延一愣,「給我?」

    「本來,我爹是要把它送給虎頭哥。可您也看到了,虎頭哥不喜歡用刀,而時喜歡用蛇矛。

    所以這支龍雀才歸我所有……你也說了,我現在根本用不了這把刀,放在我手裡,還真有些明珠暗投。有道是紅粉贈佳人,寶刀送烈士。這支龍雀,也唯有在大哥手中,才不算委屈。」

    「這個……」

    魏延有些猶豫。看得出,他是真喜歡這支龍雀。

    「大丈夫爽快些,大哥既然喜歡,又何必猶豫?我都說了,這刀我用不得,正好給大哥,建功立業。」

    魏延聞聽,不禁大笑。

    「阿福兄弟,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說著,將雙刀一合,反手扣在馬背之上。

    遠處,鄧稷默默的看著他們。

    見魏延收了那支龍雀,他才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一口氣,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笑容。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6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9 PM 編輯

第041章 宛城之夕陽聚

    後世,三國群英傳中有一個很有趣的數據,叫做忠誠度!

    曹朋沒有奢望過得到魏延的忠誠度,而且以他目前的狀況,也沒有什麼資本去奢求忠誠度。

    但沒有忠誠度,卻可以增添好感嘛……

    獻刀的主意,是源自於鄧稷。和魏延接觸的時間不算太長,可鄧稷大致上,能夠揣摩出一點魏延的性格。這個人的骨子裡,非常驕傲,但也不是不近人情。只要是個人,就有七情六慾,就會有喜好,有憎惡。鄧稷覺得,要想平安的渡過這次劫難,和魏延打好關係無疑最為重要。

    於是,他想到了獻刀之策!

    別看魏延是個百人屯將,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積蓄。

    市面上一口好刀,張嘴至少幾千錢,甚至幾萬錢……你還別還價,這價錢真不算太高。這裡說的好刀,其實就是普通的繯首刀。比如曹朋手裡的那支龍雀,放到市面上,沒幾十萬錢,想都別想。至於真正的寶刀,那可是有價無市。幾百萬,乃至千萬錢,也未必能得到。

    魏延手裡的大環刀,屬於那種制式環刀,也就是幾千錢而已。

    就好像曹朋說的那樣,英雄配寶刀。如果能有一口好刀,魏延的戰鬥力,至少能提高幾成。

    而曹朋呢,又使不得龍雀。

    與其把刀留在身邊浪費,倒不如送給魏延,以博取他的好感。

    這在以前,鄧稷絕對不會,也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他似乎開竅了,開始去琢磨一些不足為人道的小動作。可往往就是這種小動作,在關鍵的時候,可以派上大用處……

    對鄧稷的這種變化,曹朋很欣慰!

    --------------------

    車隊走的不快,甚至可以用『蝸牛『來形容。

    這原本只是一趟很普通的任務。但隨著曹操的出兵,使得這一趟押運,變得有些不太尋常。

    魏延一路上和鄧稷不斷進行交流。

    兩個人並轡而行,曹朋和王買則拖在兩人的身後。

    「虎頭哥,你要小心些。」

    「小心什麼?」

    「盯死馬玉,那傢伙太安靜了!」

    「我知道。」

    對於曹朋的叮囑,王買不會去詢問緣由。

    在他看來,阿福既然這樣說,那肯定是有他的理由。阿福的見識好,注意多,有些東西說出來,自己也未必能夠理解。既然是無法理解,那又何必去多嘴詢問?只按照阿福說的做就是了……

    正月初一在義陽屯外和魏延一戰,雖然受了點傷,但實際上魏延並沒有惡意,所以傷勢並不重。王買的底子本來就好,加之後來跟曹朋練了二十多天的八極,所以恢復起來並不難。

    只兩天的功夫,已沒有大礙。

    「阿福,你說這一次誰能嬴?」

    「嗯?」

    「就是曹操和小張將軍啊……」

    「我估計,曹公這一次估計會吃虧!」

    「為什麼?我聽說曹操可是很能打,而且他手下有很多能人,小張將軍能打得贏他嗎?」

    「有時候,太順利了,就會得意忘形。

    這人啊,一旦得意忘形,就要倒霉……曹公兵馬推進太順利了,幾乎兵不刃血就攻入南陽郡。」

    曹朋很裝逼的教導著王買。

    當然,他不可能說他知道曹操一定會輸,而且輸得很慘。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和王買交流。王買是個實在人,聽了曹朋的這些話,並沒有反駁,反而很認真的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

    ------------------------

    天色將晚,車隊繼續行進。

    就在魏延等人押著車輛,剛從一個渡口過河,準備繼續趕路的時候,一騎快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魏屯將何在?魏屯將何在?」

    魏延躍馬衝出,厲聲喝道:「來人止步,我是魏延。」

    馬上的人,立刻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單膝跪在魏延馬前,「卑下自九女城來,奉黃兵曹是之命,請魏屯將暫停行進,就地宿營,等候黃兵曹史的命令。卑下這一路趕來,總算是趕上了。」

    說著話,他雙手奉上一支令箭。

    魏延下馬,伸手接過令箭,掃了一眼便確認,這令箭的確是九女城大營所出。

    「這好端端,為何停止前進?」

    「這個……」

    信使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不瞞魏屯將,晌午時剛接到細作回報,張繡已於昨日,歸降曹操。」

    「什麼?」

    魏延大吃一驚,勃然色變。

    「曹操兵進神速,正月初一時攻破葉縣後,其諫議大夫曹洪第二日便拿下了堵陽。雉縣、博望兩縣當天舉城投降,張繡於昨日派遣使者,前往博望請降。據說曹操已經同意其投降之請。

    黃兵曹史得到消息以後,便立刻派卑下前來追趕將軍……兵曹史說,張、曹交鋒,其變數甚多。若張繡投降,這五千石糧草就不必送至宛城。但目下情況尚不明朗,只好請魏屯將就地駐紮……卑下已傳完了消息,需立刻返回九女城稟報。不知魏屯將可有其他的吩咐?」

    「哦,我這邊暫時沒什麼事情,請回稟黃將軍,就說魏延遵命!」

    「喏!」

    信使起身拱手,而後翻身上馬,揚鞭離去。

    魏延卻有些頭疼了……

    「鄧節從,剛接到軍令,黃將軍命你我就地宿營,等候命令。」

    魏延剛才和信使的對話,沒有多少人留意。鄧稷正忙著調整車仗,安排事情,也沒有關注。

    乍聽黃射讓他們就地宿營,鄧稷也好,曹朋也罷,心裡都不禁咯噔一下。

    這好端端,宿什麼營啊!

    「剛得到消息,張伯鸞投降了!」

    「啊!」

    鄧稷大吃一驚,而曹朋卻有些迷惑。

    「鄧節從,張伯鸞是誰?」

    鄧稷瞪了曹朋一眼,輕聲道:「張伯鸞就是小張將軍,宛城張繡。」

    曹朋感受到了王買疑惑的目光,似乎是在問他:你剛才不還說曹操必敗,怎麼張繡就投降了?

    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解釋。

    所以曹朋也只能暫時忍受黃射這打臉的一巴掌。

    鄧稷問道:「既然小張將軍投降,那我們自當返回九女城才是,為何又要就地宿營呢?」

    魏延搓著下巴上青幽幽的短鬚,苦笑道:「我哪知道黃將軍的意圖?不過我估計,張伯鸞投降的事情,目前還沒有個確定。所以黃將軍讓咱們暫時留在這裡,等待宛城方面的確認。一俟張伯鸞真降,咱們就立刻返回。此地距離涅陽縣,不到一天的路程;如若是假,繼續押運。」

    聽上去,好像也只有這麼解釋了!

    鄧稷看不出這其中的問題,於是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就立刻安排宿營。」

    「有勞鄧節從。」

    魏延說罷,示意曹朋跟上。

    拿了人家的好處,自然要多給一些照顧。

    在這一點上,魏延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曹朋朝著王買使了一個眼色,王買點點頭,示意他會留意。

    而後,曹朋隨著魏延,縱馬徐行。一路上魏延也不吭聲,一對長眉緊鎖,似是懷著心事。

    「屯將!」

    沒走多遠,就見魏平帶著六騎來到跟前。

    魏平問道:「怎麼好端端,突然停止前進?」

    「黃將軍有令,讓咱們就地宿營,等待新的命令……文伯,可曾打探,這裡是什麼地方?」

    文伯,是魏平的字。

    他在馬上躬身回道:「回屯將,此地名為夕陽聚,是棘陽縣和宛城的交界處。咱們退回去,就是棘陽縣;而現在,咱們是身處宛城境內。再往北行,大約明天傍晚,就可以抵達宛城。」

    「還真他娘是個岔口。」

    「那咱們是退回去,還是就地駐紮?」

    夕陽聚,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棘水連接育水,由此為宛城和棘陽縣的分界。同時,這個夕陽聚,又是宛城和涅陽縣的分界。順著棘水往南走大約十里,就是涅陽縣治下。總體而言,這夕陽聚又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

    魏延想了想,回答道:「就在這裡宿營吧。如若再退回去,麻煩的緊。就算黃將軍讓咱們返回九女城,咱們也可以經涅陽返回。反正差不了太多,就不必再費手腳了……弟兄們走了一整天,也夠辛苦。早點歇息,等候黃將軍的命令吧……文伯,不過你還要再辛苦一趟。」

    「請屯將吩咐!」

    「以夕陽聚為中心,向北推進三十里,查探可有敵情。

    剛得到消息,張繡投降了……我擔心如果是真的,這附近一定會有曹軍出沒,你要多加小心。」

    「末將明白!」

    魏平插手應命,帶著六騎揚長而去。

    魏延很苦惱的撓了撓頭,回頭道:「走,咱們回去吧。先把營寨安置妥當,然後再等消息。」

    曹朋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有資格發表意見。

    隨著魏延徑直返回渡口,就見車馬被換成了一個圓圈,一個簡陋的營地,已呈現出了雛形。

    就在他們準備進駐營地的時候,一支插在馬車上的大纛旗,突然間轟然倒塌,更引發起一連串的人荒馬亂。唐吉急匆匆跑過去,將大纛旗重又扶起來。魏延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按照這個時代說法,大旗折斷,大纛倒塌,這都是不祥之兆。

    曹朋卻在這時候伸出手來,自言自語道:「起風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7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49 PM 編輯

第042章 宛城之巨變

    夜深了,風很大!

    曹朋坐在小帳裡面,安靜的把長刀抽出,找了一塊柔軟乾爽的抹布,將刀身擦亮。這把漢環刀自入他手後,還沒有見過血。但刀口上卻隱隱泛著一抹冷幽的紅光,也昭示著它,曾飽飲鮮血。

    「阿福,你在幹什麼?」

    王買回到小帳,準備卸下身上的衣甲。

    他把鐵戟蛇矛靠在架子上,然後把鉤鑲從手臂上取下,伸展了一下身子骨。

    曹朋抬起頭問道:「姐夫呢?」

    「和魏屯將在巡視營地……」

    鄧稷作為節從,需要承擔很多的事情。

    不過似這種巡查的事情,本不應該由他來做。可出於謹慎,他還是和魏延一起在營地中巡視。

    風折大纛,是為不詳。

    不管是魏延,還是鄧稷,都因為這個原因,而變得格外小心謹慎。

    曹朋把刀收入鞘中,站起身走到王買的身旁,「虎頭哥,我右眼皮一直在跳。人常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有點擔心,會發生什麼變故。」

    「變故?」

    王買詫異的看了曹朋一眼,「能出什麼變故?」

    「我不知道!」

    曹朋說不清楚,為什麼有這麼強烈的不安?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向王買解釋。

    王買笑道:「阿福,你想的太多了!我們現在距離宛城還有一天的路,咱們在這裡安全的很。」

    「這個……就當是我胡思亂想吧。」曹朋苦笑一聲,走到小帳門口。帳外的風,呼呼作響,看樣子是越來越大。他蹙了蹙眉頭,突然扭頭問道:「虎頭哥,馬玉那邊,有沒有什麼古怪?」

    「很老實!」

    王買想了想,「這一整天,他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幹活的時候也挺賣力。」

    「虎頭哥,拜託你一件事情。如果發生什麼變故,你一定要護著我姐夫離開。如果能逃走,那就馬上回家。帶上我爹我娘和我姐姐,去土復山……我臨走之前,曾拜託你爹去土復山尋求幫助。那邊有一些他昔日的老兄弟,你護著我爹他們,去投奔你爹,你能做得到嗎?」

    曹朋神色很凝重,讓王買不自覺的也有些緊張起來。

    「阿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這樣子疑神疑鬼呢?咱們現在不是好好的,能出什麼岔子?」

    「你別管,我只要你答應我!」

    王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那你呢?」他有些擔心的問道。

    曹朋笑了笑,「我會跟著魏屯將,有他保護,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好吧,我爹出發前叮囑過我,要我聽你的話……不過,我真看不出來,我們現在有什麼危險。」

    王買嘴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讓曹朋笑了。

    有一些事情,我也看不出來端倪。但有備無患,小心總不會出大錯……

    --------------------------

    「曹朋,王買,速到營中集合。」

    就在王買和曹朋說話的時候,一名小校突然在帳外大聲呼喊。

    曹朋和王買都沒有卸去衣甲,所以立刻抄起兵器,就衝出小帳,「這位大哥,出了什麼事情?」

    「魏都伯,出事了!」

    「啊?」

    曹朋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直到被王買拉著跑起來,他才反應明白,魏都伯,就是魏平。

    魏平,又出了什麼事?

    曹朋和王買急匆匆來到營地中央,就見魏延已跨坐馬上。

    二十名長矛手,列隊在他身後。看到曹朋和王買過來,魏延二話不說,厲聲喝道:「曹朋,立刻上馬。」

    「喏!」

    「王買,你留下來親隨鄧節從。」

    「喏!」

    曹朋連忙跨坐上馬,詫異的看了一眼魏延。

    魏延並沒有理他,而是對在營門口的鄧稷和唐吉兩人道:「鄧節從,老唐,你二人在這裡收好營盤,保護輜重糧草。我這就往紅樹林,在我回來之前,你們不可輕舉妄動,切記小心。」

    鄧稷和唐吉連忙拱手應命!

    一腦袋糨糊的曹朋,仍有些不明白狀況。

    魏平,出事了?

    「阿福,帶著人,隨我出發!」

    魏延說罷,和曹朋兩人帶著二十名長矛手,就衝出了簡陋的營地。

    「鄧節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鄧稷面色凝重,輕聲道:「剛得到消息,魏都伯率領斥候軍巡視周圍的時候,在紅樹林遭遇伏擊……」

    「伏擊?什麼人伏擊?」

    鄧稷搖搖頭,「還不清楚,魏屯將就是前去查看。

    虎頭,你跟著我,繼續巡視營地。唐吉,你帶人看好輜重糧草,一旦有狀況,就立刻做出反擊。」

    唐吉答應一聲,帶著人走了。

    而鄧稷卻是一臉的憂慮,因為曹朋早先的提醒,仍聲聲在耳。

    和曹朋一樣,鄧稷此刻,同樣是憂心忡忡……

    王買下意識的握緊了蛇矛,將手臂上的鉤鑲盾牌,緊了一緊。深呼吸一口氣,他只能暗自祈禱,但願不要發生什麼狀況。看起來,阿福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這時局,還真是混亂。

    ------------------------------

    曹朋跟隨著魏延,躍馬疾馳。

    身後二十名長矛手撒腿狂奔,緊隨身後。

    看起來,這些義陽武卒是受過專門的訓練,雖然是兩條腿,但奔跑起來,也僅僅落後魏延曹朋二人不遠。

    「魏屯將,究竟出了什麼事?」

    曹朋縱馬追上魏延,大聲的問道。

    魏延把馬速稍稍放慢了些,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和曹朋說了一遍。原來,就在剛才,一個義陽騎兵渾身是血的跑回來,告訴魏延,魏平等人遭遇伏擊。

    對手的情況還不清楚,伏擊出現的也非常突然。

    魏平帶著幾名斥候,死死的和對方纏住,並派斥候回來求援。

    穿越眾,往往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缺陷。他們或許能掌握住大勢,卻無法把握這細節的奧妙。

    曹朋同樣存在這種問題。

    哪怕他能說出十勝十敗的經典言論,可是對於這個時代所發生的細微處,毫無瞭解。以至於到現在,他好像沒頭蒼蠅的一樣亂撞。宛之戰時,難道曹操曾對劉表,也動用過兵馬嗎?

    在這種時候,在這個地方……

    有可能對他們用兵的人,似乎只有曹操。

    可是,曹操剛剛受降了張繡,有能力在這種時候,對劉表用兵?

    曹朋,也無法確定。

    紅樹林,就位於夕陽聚宿營處西北方大約三十里的位置。因為這裡有一片楓樹,當秋季時,遠遠看去,楓紅似火,故而稱之為紅樹林。魏延帶著曹朋等人趕到紅樹林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幾匹孤零零的無主戰馬,正徘徊在樹林外悲哀的嘶鳴。在它們的身旁,有幾具屍體……

    魏延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雖然距離尚遠,可他還是一眼認出,那幾匹馬,就是魏平和他的斥候軍坐騎。

    連忙催馬加鞭的衝動樹林外,魏延跳下馬,快走兩步,半蹲到一具屍體旁邊。那具屍體,匍匐在地上,背朝天,身下的鮮血將地面變成了一灘紅色的泥漿。

    「阿福,火把!」

    魏延大吼一聲,曹朋連忙跳下馬,從馬背兜囊裡取出一個火把,用火折子點燃之後,一下子照亮了周圍。他快步走到魏延身旁,不等他開口,魏延一把從他手裡將火把搶過去,低頭翻轉屍體,仔細辨認。

    正是自家的斥候!

    眼睛瞪得溜圓,表情非常古怪。

    魏延或許看不出什麼,但前世曾為刑警的曹朋,卻一樣看出了怪異之處。

    死者的表情,分明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致死,仍無法相信。而他身上的傷口,也非常明顯,是一處槍傷,就在哽嗓咽喉處。嬰兒拳頭大小的血洞裡,鮮血仍在不停流淌……

    曹朋向四周看了兩眼,發現周圍殘留著很明顯的搏鬥痕跡。

    不過,屍體身上的傷痕,各有不同。有三具屍體,明顯是在搏鬥中,被人用亂刀砍死;而另一個斥候,則是被人從背後所殺。傷口和之前的死者相同,致命的傷口,是一支鐵槊。

    「阿福,有沒有找到文伯的屍體?」

    就在曹朋觀察這些屍體的時候,就聽魏延在身後,大聲的喊叫。

    長矛手,已經到了紅樹林前,氣喘吁吁,隊形有些散亂。曹朋轉過身,卻在忽然間,生出一種毛髮森然的恐懼。那種恐懼感,就好像黑不見指,蛇蟲爬進,深感耳聞,猛獸近身……

    「魏大哥,小心!」

    曹朋高聲呼喊,身體驀地向前傾倒。

    也就是在他傾斜身子的剎那間,身後的紅樹林裡,突然傳來一連串的弓弦聲響。數十支利箭破空發出銳嘯聲,星星點點,飛射而來。曹朋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箭支就擦著他的後背,掠過!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8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50 PM 編輯

第043章 宛城之驚艷一刀

    魏延離開營寨,已過去了快一個時辰。

    營地裡非常安靜,所有人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但鄧稷卻能夠感受得出來,在這座簡陋的,臨時建成的營地之中,瀰漫著一種很怪異的氣氛,有些壓抑,還有些殺氣。

    也許,在義陽武卒眼中,征戰殺戈已經成為習慣。

    所有人從表面上看去,都很平靜。可平日裡休息時,都集中擺放的兵器,此時卻都握在手中。

    鄧稷在營地裡巡視一圈,又和唐吉打了個招呼,然後回到軍帳。

    魏延這個時候不在,身為節從的鄧稷,也就成為這個營地裡的最高指揮官。這也是鄧稷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一時間有些緊張,但同時心裡又生出一絲絲的激動和興奮。兩軍對壘,搏殺疆場,這是每一個男兒都渴望的事情。鄧稷雖是個讀書人,但少年時同樣有著這樣的夢想。

    「虎頭,你下去歇著吧。」

    王買這一天幾乎沒有好好休息,一直跟著鄧稷身邊忙碌。

    以至於這會兒坐下來,也產生出一些疲倦。畢竟才十四歲的少年,按照古人計算年齡的方法,哪怕是虛兩歲,也不過十六而已,確實有些不堪重負。

    「鄧節從,我不累!」

    「屁話,我都有些乏了,你怎可能不累?」見王買猶自倔強,鄧稷立刻虎下了臉,厲聲喝道:「快回去休息,說不定明天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你若不休息好,哪裡來的精神?」

    「可阿福說了,要我寸步不離。」

    「阿福也要聽我的,你聽阿福的話,更要聽我的話,否則軍法從事。」

    鄧稷聲色俱厲,王買只好答應。

    但是,當王買離開之後,鄧稷卻陷入了沉思。

    曹朋對王買的叮囑,令鄧稷心生警兆。他知道,曹朋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個謹慎的人。難道說,他發現了什麼?可如果他發現了狀況,應該告訴自己才是,而非讓王買寸步不離。

    這說明,曹朋也不敢肯定會發生什麼事情……

    鄧稷越想,就越覺得有些詭異。

    他起身用力的做了一個擴胸,看了一眼掛在營帳裡的一副札甲,而後轉身從軍帳的柱子上,摘下了那支鐵劍!

    ----------------------

    曹朋的臉埋在鮮血浸泡過的泥濘中。

    耳邊,不斷迴響著淒厲的哀嚎和慘叫聲,以及魏延那憤怒的咆哮。

    「何方賊子,竟敢偷襲……有本事出來和你家魏爺爺大戰三百合!」

    緊跟著,從紅樹林的方向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更伴隨著一聲聲呼喊,席捲而來,「休走了反賊魏延!」

    曹朋並沒有受傷,但此時卻匍匐在一具屍體旁邊,面朝下一動不動。

    一隻大腳從身上踩過去,差一點把他踩的岔氣。但即便這樣,他仍舊是匍匐地面,一動不動……

    突如其來的襲擊,令魏延和他的那些手下有些猝不及防。

    一輪箭雨過後,二十名長矛手,倒下了將八九個。剩下的人,或多或少的也都帶了些小傷。魏延非常狼狽,將兩支大刀擎在手中,上下翻飛,水潑不進。他一邊撥打雕翎,一邊怒聲喝罵。可沒等他罵完,就見從紅樹林裡衝出一隊人馬。清一色校刀手,左手鉤鑲,右手漢環刀。看他們的衣甲,也非常眼熟。魏延一眼就認出來,這些人赫然全都是荊州兵的裝束。

    而為首一人,更是讓魏延大吃一驚。

    「魏平?」

    走在最前頭的青年突然停下腳步,嘿嘿笑道:「兄長,沒想到吧……」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我還活著!」

    魏延眉頭一蹙,厲聲喝道:「魏平,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說胡話?」魏平仰天大笑起來,「兄長,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今天的事情,是我特意安排……這裡的人,也是我從鄧軍侯那裡要來的兵馬。鄧軍侯,還記得嗎?就是你在九女城大營中,打傷的那個人。」

    魏延扭頭向兩邊張望,自己這邊能戰者,不過八九人而已。

    兩個重傷,已失去了戰鬥力。即便是那還能戰鬥的八九人當中,也有三人身受箭傷,勉力保持著戰鬥的姿勢。

    「魏文伯,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魏平嘿嘿冷笑,「怪不得義陽武卒在你手中,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你這傢伙,果然愚蠢。義陽武卒是我爹一手創立,我爹即便是不在了,也應該由我執掌,憑什麼由你來發號施令?當初武陵山時,你見死不救,坐視我爹喪命亂軍之中,不就是為了謀奪這義陽武卒的兵權嗎?魏文長,你休要在我面前表現什麼兄弟之情……我早就想取你性命。」

    一雙虎目,瞪得溜圓。

    「你說我眷戀兵權,故意謀害叔父性命?」

    「難道不是嗎?」

    魏延怔怔的看著魏平,突然大笑不止。

    他笑的非常厲害,到最後,竟手拄雙刀,笑出了眼淚。

    「區區一個義陽武卒,不過一隊而已,我為何要眷戀?

    當初文仲業文將軍邀我前往襄陽,被我拒絕了!你以為,我這是眷戀兵權?魏文伯,你太小看我魏延了!若非這些弟兄,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手足,我何必留戀這一個小小的都伯之位?在文聘手下,我至少能做個軍侯,如果運氣好一些,做一個千人督,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竟然……」

    魏延越說越激動,突然左手探刀,將衣袍前襟撩起,右手龍雀唰的落下,把前襟斬為兩段。

    「魏平,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兄弟。

    我今天,更要為這些老兄弟們,報仇雪恨……」

    隨著魏延這一句話,魏平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可不等他開口,只見那僅存的長矛手,唰的一下子舉起長矛,左手鉤鑲與眉相齊,右手長矛架在鉤鑲之上,瞬間列成一排,躬身向前邁步。

    魏延瞠目欲裂,虎目中,淚光閃動。

    他看了一眼魏平,突然一刀平舉胸前,一刀朝天一柱。

    「有敵襲兮!」

    「武卒當先!」九個長矛手同時向前邁出一步,口中發出一連串的暴喝。

    不等魏延再次開口,長矛手接連邁出兩步,「矛兵在前,有我無敵!」

    對方,有一隊人馬。

    而己方,甚至不足一什。

    可即便如此,九個義陽武卒,卻爆發出令人震驚的鬥志。

    剎那間,紅樹林前瀰漫著一股慘烈的殺氣。這是一種經過無數次戰鬥之後,才會凝聚的殺氣。

    魏平眼睛一瞇,突然從腰間取出一枚令牌。

    「黃兵曹史有令,魏延勾結曹賊,密謀造反,本軍侯奉命將其斬殺。爾等皆聽命行事,可不予追究。本軍侯不日將重組義陽曲,再現咱義陽武卒當年之聲勢。你們都是追隨我爹的老兄弟,受魏延蒙蔽,也屬無奈。此時回頭,猶未晚也。如果再繼續追隨反賊,格殺勿論!」

    剎那間,魏延如受雷擊,竟呆立原地。

    他手持雙刀,半晌沒有動作,腦海中一片空白……我,是反賊?

    挺直的身軀,突然有些佝僂。他辛辛苦苦為劉表打拼,結果到了最後,卻變成了一個反賊?

    誰也沒有留意到,在魏平等人的身後,匍匐在地上的一具屍體微微一動。

    曹朋心裡面說:果然是黃射!

    只不過,他要對付的是自己,和魏延好像沒什麼關係吧……現在,他就算是殺了魏延,也牽扯不到自己的身上。慢著……他說魏延是反賊,難道說……曹朋這心裡,不由得就是一突。

    隱隱約約,他好像已經猜到了黃射的意圖!

    「文長,看看這地上的兄弟,他們因為你而喪命於此。

    我等願意追隨你,是因為你是個好漢,值得我們追隨……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你莫要冷了這幫子老弟兄的心。」

    一個什長模樣的長矛手,扭頭厲聲喊喝。

    然後,他對魏平說道:「魏平,我們當初選魏都伯,說白了就是信不過你。這些老弟兄,追隨你爹征戰多年,你連眼睛都不眨眼一下的便殺了。你就是個白眼狼,值不得我們信任。

    兄弟們,咱們是什麼人?」

    「義陽武卒!」

    「還記得咱們是號令嗎?」

    「有敵襲兮,武卒當先!」

    「咱們是義陽武卒的什麼兵?」

    「矛兵!」

    那位什長眼中透著濃濃的殺意,向前邁出一大步,「矛兵在前!」

    魏延的眼睛,紅了!

    雙刀一指,躍身衝出,「有我無敵!」

    「有我無敵!」

    矛兵和魏延的喊喝聲匯聚在一處,在紅樹林上空迴盪。

    魏平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握緊手中長刀,咬牙切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我-殺!」

    五十名荊州兵立刻衝出,手舞長刀,撲向義陽武卒。

    魏平站在原地,卻沒有行動。

    嘴角勾勒出一道冷酷的弧線,他厲聲喝道:「給我殺,一個不留!」

    聽上去,有些聲嘶力竭,氣急敗壞的感覺。不過他很清楚,這些義陽武卒如果發起飆來,會是何等可怕。他們身經百戰,他們出生入死。死亡,對義陽武卒而言,其實等同於解脫。

    在許多人眼中,義陽武卒就是不服管教的兵痞。可魏平卻清楚,這些人早已看透生死。

    想當初,兄弟,父子齊上陣。

    六年裡,他們看慣了朋友,夥伴,袍澤的死亡。

    所以他們什麼都不在乎,只為了昔日的那一句誓言,聚在一起。

    這樣的人,戰鬥起來會產生巨大的殺傷力。也曾身為義陽武卒一員的魏平,對此再清楚不過。

    不過,義陽武卒雖然凶悍,畢竟人數不佔優勢。

    對方一隊兵馬同時撲來,他們幾乎是以一擋三,擋四。而魏延,更是被十幾名鉤鑲手死死困住。一支支長刀閃爍著光寒,凶狠劈落。魏延雙刀上下翻飛,呼呼作響,帶著一股股詭譎刀氣,與對方戰在一處。耳邊,不時傳來慘叫聲……有他的兄弟,也有敵人的哀嚎!

    虎目幾欲滴血,魏延左手刀鐺的崩開一面鉤鑲,作勢向前一撲,面前鉤鑲兵連忙閃身一讓,哪知道魏延卻突然掉手攔腰一刀。鋒利的龍雀大刀自旁邊的一個荊州兵胸前劃過,撕裂了衣甲,直接在胸口劈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口子。荊州兵慘叫一聲,仰面朝天便摔倒在地上。

    周圍幾名荊州兵齊聲吶喊,一擁而上,把魏延困死中央。

    九個長矛手,再加上那兩個身受重傷的長矛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不過荊州兵為此,也付出了兩倍有餘的代價。近二十人,慘死在義陽武卒的手中。只是眼看著袍澤慘死,更激起了荊州兵的凶殘之氣。戰場上,只剩下魏延一人困獸猶鬥。他的確厲害,連殺七人……

    魏平呵呵的笑了!

    他一直在等,等一個親手殺死魏延的機會。

    不過,他也知道魏延的厲害,所以一直不肯動手。

    而現在,機會來了!

    魏平拔刀出鞘,大步向前。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輕弱的腳步聲,魏平心裡一咯噔,轉身回手就是一刀。可這一刀,卻落了個空……眼角餘光,掃到了一抹冷芒。可也就是在他看到這一抹冷芒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輕叱:「連自己的兄弟都不放過,你又如何服眾?到地獄裡去做你的軍侯夢吧……」

    伴隨著聲音,冷芒從他的頸側掠過。

    魏平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刀鋒撕裂他肌膚時所發出的輕弱聲響。

    一蓬血霧自頸間噴出,魏平瞪大了眼睛,臉上帶著一抹不可思議的表情:是誰殺了我?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09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50 PM 編輯

第044章 宛城之覆沒

    子時,風越來越大。

    時值初春,陰極而陽生,陰陽交匯,故多有風雨。南陽郡本身已靠近南方,所以春季多風,也很正常。

    夕陽聚營地裡,除了少數士兵仍在堅守之外,大多數都躲到了避風處。

    整個營地裡都很安靜,除了呼嘯的風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馬玉走出來,看四下無人,鬼鬼祟祟來到一輛馬車旁邊。他從懷裡取出一枚火折子,深吸一口氣,在車板上用力一擦,火折子頓時顯出一團光亮。馬玉將火折子扔到了車裡,扭頭就走。

    只見那團火光在一堆糧草中慢慢漚著,一股黑煙漸漸升起……

    ----------------------------

    鄧稷倒在床榻上,背著身子,好像睡熟了。

    駐守在門口的兩個鉤鑲手,相視一眼之後,輕輕點頭。

    遠處,馬車上的輜重,正在漚煙。不過在黑夜裡,不太容易被人發覺。兩個鉤鑲手閃身撩開了帳簾,輕手輕腳的溜進去。而床榻上的鄧稷,仍舊靜靜的躺在那裡,根本沒有動靜。

    一名鉤鑲手的臉上,浮現出冷酷殺機。

    輕輕拽出長刀,高抬腳,輕落步,走到了床榻旁。

    軍帳裡,燭火搖曳,鉤鑲手的面目更顯猙獰。只見他咬著牙,把長刀高高舉起,手起刀落,卡嚓一聲,就看在床榻的鄧稷身上。鄧稷,依舊沒有反應,人頭骨碌碌落地,啪的摔成粉碎。

    居然是一個披著黑絲的瓦罐。

    圓乎乎的,蒙著一層黑布,看上去就好像人的腦袋一樣。

    鉤鑲手愣了一下,連忙上前一步,一把掀開被褥。被褥下,還是被褥,只不過是被捲起來,再用一層被褥掩蓋。這樣一來,從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人睡在這裡。鉤鑲手大吃一驚,扭頭剛要說話,耳邊就響起了同伴的驚呼聲:「老六,小心!」

    一抹寒光從床榻後竄出,鄧稷猛然從床榻的圍欄後面顯出身形,鐵劍掠過劃出一抹長虹,噗的一聲,正刺中那『老六』的後心。老六眼睛瞪得溜圓,似乎有些難以相信。他艱難的回頭,想要看清楚兇手是誰。卻見鄧稷一咬牙,猛然拔出寶劍,一股血箭噴到他的衣服上,頓時染成一片血紅。

    噹啷一聲,長刀落地。

    鉤鑲手倒在血泊中……

    與此同時,帳外的營地裡,突然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呼喊聲:「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伴隨著『走水』的呼號,喊殺聲驟然響起。

    鄧稷臉色一變,厲聲喝道:「爾等竟敢焚燒輜重,可知道這是謀逆之罪?」

    剩下的那名鉤鑲手,呲牙笑了!

    「謀逆?沒錯,的確是謀逆……不過不是我們,是你!」

    「什麼?」

    鄧稷驚訝的看著對方,哪知鉤鑲手卻不再開口,一手鉤鑲,一手漢環刀,墊步擰身撲過來。

    「廢話少說,看刀!」

    鋼刀呼的落下,勢大力沉。

    這鉤鑲手,原本是魏延派來保護鄧稷的人。

    可沒有想到,如今卻變成了索命的無常。這些人都是義陽老兵,殺法驍勇。鉤鑲兵,又屬於近衛,整個義陽屯,也不過二十名鉤鑲手,其戰力自然非同尋常。鄧稷剛才之所以能殺死一人,完全是靠著偷襲。

    東漢末年時的書生,可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酸秀才。

    儒家講六藝,騎射擊劍都屬於必修的課程。當時許多名士,無一不是擊劍高手。曹操袁紹這些人就不用說了,單說那獻貂蟬,用連環計誅殺董卓的王允,年輕時也曾佩劍招搖過市,做那任俠的江湖豪客。一部《史記》,不僅僅是一部文學巨著,同時還為漢代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血性……遊俠列傳!

    鄧稷也學過劍,對付尋常人,也還能周旋。

    可他現在面對的卻是一個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悍卒。

    只兩三個回合,鉤鑲手便砸飛了鄧稷手中的鐵劍,抬腳把鄧稷踹翻在地。

    營帳外的喊殺聲越來越響,以至於營帳之中的動靜,居然沒有人覺察……

    鄧稷此時自身難保,眼見鉤鑲手一臉獰笑揮刀撲來,也不禁苦笑一聲,閉目等死。

    「姐夫,營嘯了!」

    帳簾一挑,一個少年手提蛇矛,衝了進來。

    鉤鑲手一怔,手中的刀不自覺的就偏了幾分。噗的一聲,漢環刀正砍在鄧稷的胳膊上,只疼的他啊呀一聲大叫,手臂跌落在地上,血如泉湧一般,一下子便昏死過去。衝進營帳裡的少年,正是王買。他聽到外面噪雜,衝出小帳一看,卻見整個營地裡火光沖天……

    那些趕車的車伕,還有一隊鉤鑲兵,手持兵器,瘋狂的砍殺營地裡的義陽武卒。

    這裡面,有許多人還是昔日的戰友,所以在乍一照面時,竟沒有任何反應,被對方活生生砍死。

    王買才不會理睬旁人的死活!

    他牢記著曹朋的叮囑,要保護好鄧稷。

    所以見情況有變,立刻就跑向營帳。心裡面,同時對曹朋又多出幾分敬重……阿福果然料事如神。

    哪知道,衝進營帳,卻看到鄧稷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王買怒了!

    「狗賊,竟敢害我姐夫!」

    這時候,他也顧不得什麼軍中規矩,只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虎目中閃爍著妖異的紅光。

    王買大吼一聲,踏步擰槍,分心便刺。

    鉤鑲手嚇了一跳,旋身聽鉤鑲封擋。只聽鐺的一聲脆響,王買手中的蛇矛,竟似一柄重錘凶狠的撞擊在鉤鑲上,頓時把鉤鑲刺激粉碎。巨大的力量,瞬間折斷了鉤鑲手的胳膊。那鉤鑲手來不及發出慘叫,蛇矛便撕裂了他胸前札甲,噗的沒入身體。王買雙手一合陰陽把,撲稜稜一抖,將那鉤鑲手的屍體,甩飛出去。而後,就見他衝到鄧稷身邊,一把將他抱住。

    「姐夫,姐夫,你別嚇我啊!」

    鄧稷被喚醒,一張臉慘白如紙。

    「虎頭,快去救阿福!」

    「姐夫,你放心好了,阿福跟著魏屯將,不會有事的……他讓我保護你,你可千萬別出事,否則我沒臉再去見他。」

    王買急得快哭了!

    他撕下一塊袍子,裹住了鄧稷的傷口,然後翻身將鄧稷背在身上,順手將地上的蛇矛攫在手中。

    「姐夫,你別怕,我帶你殺出去。」

    鄧稷被這麼一折騰,又昏死過去。

    王買不敢再遲疑,健步衝出營帳……

    此時,整個營地裡火光沖天,戰鬥卻已到了尾聲。營中真正的義陽武卒,也不過剩下二十多人。其餘都是臨時充數的棘陽囚徒,根本形不成戰力。而義陽武卒被昔日的戰友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最重要的是,那些趕車的車伕和苦役,突然間變成了手持刀槍的士兵。

    此消彼長,義陽武卒很快便潰不成軍。

    在王買眼中,這營地裡的人,全都是敵人……

    蛇矛翻飛,呼呼作響。只要有人攔路,他就毫不猶豫的一矛挑殺。王買學得,是曹朋教給他的斷門槍。斷門槍又叫做白猿通背斷門槍,一共八式,是後世白猿通背拳的歷代宗師所創出的槍法,據說融合了多個門派的精華,精妙無比。斷門槍猶如其名,槍槍奪命。王買可不是鄧稷,他底子本來就好,加上隨曹朋習武,後來又多次和唐吉過手,所以毫不怯戰。

    幾乎是十步殺一人,槍槍奪人命。

    從營帳一路走下來,王買也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反正他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蛇矛滴著粘稠的鮮血,王買神色猙獰。眼看著就要衝出營寨,忽聽前方喊殺聲不斷。

    一個黑鐵塔似的壯漢,被一群人圍在中央,渾身浴血。

    王買一眼認出,那正是唐吉。他猶豫了一下,向四下環視,目光鎖定住一匹黑色的戰馬。

    「大黑!」

    王買嘬口一聲口哨,那匹黑馬立刻向他跑來。

    就見他,擰槍挑斬一個賊兵,當黑馬從他身旁掠過時,速度明顯頓了一下。王買蛇矛駐地,騰空而起,穩穩坐在馬背上,單臂反手掄起蛇矛,矛做棍使,呼的砸落,把一個鉤鑲兵砸翻在地。

    「唐大哥,快走!」

    王買和唐吉的關係不差,對這個憨厚的漢子,也是非常敬重。

    唐吉此刻,遍體鱗傷。

    身邊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具死屍,可敵人卻好像殺不完一樣,越來越多。

    乍聽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唐吉大吼一聲,鐵矛夜戰八方,橫掃出去,逼退了周圍敵人。抬頭一看,就見王買背著鄧稷,縱馬馳來。唐吉喘了一口氣,一矛砸翻一個賊兵,閃身讓開一條路。

    「虎頭兄弟,速速突圍!」

    「唐大哥,我們一起走。」

    「走你娘的頭……快去找魏大哥,就說義陽武卒完了……魏平的人反了,讓他趕快走……」

    唐吉面目猙獰,憨厚的面孔,在火光照映下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猙獰無比。

    腹部,肩膀,後背,一個個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淌鮮血。有好幾處傷,都是致命之處。

    王買還要說話,卻見唐吉揮鐵矛啪的打在大黑的臀部上。

    「快走!」

    大黑吃痛,希聿聿長嘶一聲,撒蹄狂奔而去。

    王買想要勒馬,已經沒有辦法,只好雙手抓緊韁繩,在馬背上不斷回頭眺望。

    火光中,唐吉扔在奮力廝殺,死死的堵著營門。

    身上的鮮血,越流越多,手中鐵矛,也漸漸的變得沉重,視線隨之模糊……

    在他腳下的屍體,已達到了二十多具。可唐吉仍堅持著站在營門口,守護著身旁那桿懸掛著『義陽武卒』大纛的旗桿。

    「唐大哥,投降吧……」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唐吉耳邊響起,若同癲狂的唐吉,拄搶而立。

    在他周圍,全都是敵人。有的熟悉,有的卻很陌生。唐吉一眼認出,幾個昔日的袍澤也在其中。

    當他的目光掃來,那幾個袍澤,竟不敢正視。

    從人群中走出兩人,其中一個,赫然正是馬玉……

    「唐大哥,你是一個好漢,魏都伯知道,陳將軍知道,黃兵曹史也知道。實話告訴你吧,今天的事情,只針對魏延鄧稷還有曹朋,和你沒有關係。黃兵曹史已經答應,會重建義陽武卒,並且還會把咱們納入江夏軍中。到時候,唐大哥你就是屯將,甚至還可以坐上軍侯節從,何苦在為那魏延賣命?只要你現在說一聲投降,魏都伯說了,絕不會虧待唐大哥……」

    「你是……那個軟骨頭?」

    唐吉瞇著眼睛,凝視馬玉。

    他突然大笑,「爾等以為義陽武卒是什麼?也敢說重組義陽武卒?」

    說罷,他抬起頭,看著風中高高飄揚的義陽武卒大纛,突然大吼一聲,「有敵襲兮,武卒當先!」

    義陽武卒,不僅僅是一支兵馬,更代表了一種精神。

    他們為保衛家園而聚在一處,為了同一個目標,征伐殺戈,不拋棄,也從未有過背叛。這是一種血性,一種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出來的血性。有兄弟情,有袍澤情,更有那永不背叛的忠誠!

    「作死!」

    馬玉身旁的漢子,冷聲喝道:「殺了他!」

    十數支長矛挺刺而出,唐吉卻不躲不閃,迎著那長矛撲去。

    「矛兵在前,有我無敵!」

    鐵矛,銳嘯……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10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6 11:39 AM 編輯

第045章 宛城之何去何從

    曹朋的個頭,剛到魏平下巴。

    血霧噴濺在他的臉上,也不見曹朋伸手擦拭。一抹血珠子,順著刀口如玉珠滾盤似地滴落……

    只是他的表情,卻依舊平靜,絲毫沒有任何波瀾。

    漢環刀在手中滴溜溜打轉,啪的將魏平拍翻在地。曹朋緊走兩步,伸出手抓住一匹戰馬的韁繩,翻身上馬。這所有的動作,都是在一群荊州兵的注視下完成,可是卻沒有一人阻攔。

    都傻了!

    魏平,居然死了?

    這小孩兒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好像鬼魅一樣,出現的無聲無息。

    巨大的恐懼,在一剎那間,籠罩在荊州兵的心頭。以至於曹朋上馬擎刀,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

    「魏大哥,還不走!」

    曹朋在馬背上一聲大吼,總算是讓魏延清醒過來。

    左手刀呼的飛出,在空中旋轉,正劈在一個荊州兵的面門上。不等那荊州兵發出慘叫,魏延雙手握緊龍雀大刀,刀光閃閃,罡風陣陣。每走一步,口中必發出一聲暴喝。每一聲暴喝,手中龍雀必帶著雷鳴般的刀嘯聲劈落。鋒利的龍雀,撕裂了荊州兵的衣甲,奪走他們的性命。

    一步殺一人,或許有些誇張。

    但十步殺一人,卻是綽綽有餘……

    一個已經達到了易筋階段的武將,若拚命的話,可未必會輸給那些一流武將。所謂一夫拚命,萬夫莫敵。魏延的武藝本就高出這些荊州兵一大截,再加上魏平詭異的被殺,令荊州兵魂飛魄散。所以當魏延大開殺戒之後,荊州兵幾乎沒有做出任何反抗,齊聲吶喊,扭頭就走。

    將是兵之膽!

    這句話並非無的放矢。

    魏平固然比不上魏延,可是在荊州兵裡,確是兵王,是主將。

    現在,主將都死了,還打個屁啊!

    曹朋縱馬衝鋒,單手握刀,迎著荊州兵衝去。他的刀法,不像魏延那種大開大闔,卻顯得格外詭異。白猿通背中,有一門專門的刀法,叫做天罡刀。走的就是輕靈路子,殺人只用刀口三寸,絕不會施以劈斬。如果是在平時,曹朋衝鋒就是送死。可現在,荊州兵已經失去了魂魄,這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曹朋絕不會輕易放過。在這個時代,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任何的憐憫都會帶來殺身之禍!曹朋與鄧稷說了農夫和蛇的故事,那他絕不會去做那愚蠢的農夫。

    連殺兩人,血染衣甲。

    曹朋衝到魏延身旁,剛要開口,卻見魏延一把抓住轡頭,翻身跨坐馬背之上。

    「魏大哥……」

    「我們快回去!」

    魏延心中悲憤,也顧不得誇獎感謝曹朋,催馬就走。

    曹朋身體瘦小,也不是很重。而這匹馬,顯然不是曹朋那匹駑馬可比,馱著兩個人,速度絲毫不減。

    夜風很大,迎面吹來,讓人睜不開眼睛。

    曹朋剛要說話,凜冽的罡風迎面灌入口中,險些讓他岔了氣。

    魏延的臉色很凝重,縱馬狂奔。

    突然間,他猛然一提韁繩,勒馬停下。

    「魏大哥,怎麼不走了?」

    魏延沒有說話,只是鐵青著臉,坐在馬上一動不動。

    曹朋順著魏延的目光看去,就見遠處火光沖天,幾欲照亮半邊蒼穹。

    「那是夕陽聚!」

    「我知道。」

    曹朋頓時緊張起來,大聲喊道:「魏大哥,我們快過去啊。」

    「晚了!」

    魏延口中呢喃,牙關緊咬。

    這麼大的火,肯定是早有預謀。魏平先殺了斥候,然後又派人求援……把自己調出來以後,營寨幾乎空了。魏平既然反了,那一直由他訓練的鉤鑲手,也就是校刀手,肯定跟著造反。

    魏延瞭解魏平,不如魏平對他的瞭解深刻。

    但他知道,單憑魏平一個人,絕沒有膽量做這樣的事情。那麼在魏平身後,一定還藏著黑手。

    紅樹林的荊州兵,也證明了這件事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伏擊。

    再算上之前黃射突如其來的命令,更說明了一切問題……黃射,一定是黃射!

    「魏大哥,我們快過去啊,我姐夫和虎頭都在那邊。」

    魏延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剛要縱馬衝過去。忽聽夕陽聚方向傳來一陣陣馬蹄聲。風聲很大,可蹄聲卻清楚傳來。魏延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撥轉馬頭就走。

    曹朋急了,「魏大哥,停下來……魏延,你給我停下來,我要去救我姐夫!」

    「住口,鄧節從已經死了。」

    「不可能,我讓虎頭保護他的,他怎可能會死。」

    「我軍中何時有過騎軍?剛才的馬蹄聲,說明有很多騎軍!如果夕陽聚營地的戰事沒有結束,那些騎軍怎可能過來?」

    「不會的,不會的……虎頭一定會保護姐夫!」

    曹朋一下子懵了!

    什麼冷靜,什麼謹慎,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上一世,他未曾保護好家人;難道這一世,他還要面臨這樣的命運?短短月餘,曹汲一家人對他的關愛,曹朋無法忘卻。他答應過姐姐,一定要保護好鄧稷。可現在……他又該如何向家人交代?

    魏延有些不耐煩了,抬手用刀柄的繯首啪的敲在曹朋的脖子上。

    曹朋的嘶喊聲戛然而止,軟綿綿癱在魏延的身上,再也沒有反抗。魏延扭頭又看了一眼夕陽聚,一咬牙,揚鞭催馬,急馳而去……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曹朋幽幽醒來。

    刺眼的陽光,照的他有些睜不開眼。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遮擋住陽光,耳邊一陣陣鳴響。

    用力的甩了甩頭,曹朋總算清醒過來。

    「這是哪兒?」

    「宛!」不遠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們現在是在宛城境內。」

    宛城?

    曹朋一個翻身爬起來,順著聲音看去,就見魏延坐在不遠處的一堆篝火旁,正安靜的烤著一塊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曹朋站起身,再次用力的甩了甩頭,他疑惑的看了看魏延,又向四周巡視。一條潺潺的小溪,在不遠處流過。斜陽的日光照在溪水中,波光鱗鱗,泛著一抹血色的光。

    一頭好像野豬似地動物,倒在血泊中。

    想必,是魏延所殺……

    「現在是什麼時辰?」

    「馬上就到酉時……這裡距離夕陽聚有些路程,周圍也沒什麼人家,我們基本上沒有危險。」

    我怎麼會在這裡?

    曹朋逐漸清醒過來,突然暴怒的吼道:「我要回去找我姐夫!」

    「你姐夫,已經死了。」

    魏延抬起頭,白淨的臉上,還沾著粘稠發黑的血污。一雙眸光,顯得格外陰冷,在陽光的照映下,透出一絲寒意。

    「你回去能幹什麼?回去送死嗎?」

    「可是我答應過我姐姐……我要回去,我姐夫不會死!」

    曹朋說著,扭頭就要走。

    魏延伸手抓刀,從篝火中挑起一根木炭,呼的砸向曹朋。曹朋根本來不及躲閃,被那木炭砸中,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上。

    「你幹什麼!」

    「我答應過鄧節從,會好好照顧你。

    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回去送死……」

    曹朋一下子怒了。

    他爬起來,手指魏延罵道:「你這個膽小鬼,口口聲聲說什麼袍澤之情,手足之情。可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袍澤兄弟被殺,卻連回去的勇氣都沒有。義陽武卒,你配的這稱號嗎?」

    「住嘴!」

    魏延猛然抬起頭,厲聲喝道。旋即,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彷彿自言自語道:「義陽武卒,已經沒了……」

    曹朋清楚的看到,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順著魏延那張沾滿血污的臉上滑落,無聲的滴在篝火中……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

    魏延一死又有何妨?可我若死了,誰又為我那些兄弟報仇?他們不能白死,我不能讓他們白死!」

    說著話,他猛然抬起頭,凝視著曹朋。

    「阿福,我們去投曹公吧。」

    「啊?」

    「唯有曹公,才能助我報仇雪恨;也唯有曹公,才有能力對劉表施壓,讓他交出那黃射來。」

    魏延的臉上,突然多出一抹絢爛光彩。

    「對,我去投曹公……他如今就在宛城,說不定會即刻出兵荊州。到時候,我願為馬前卒,踏破荊襄九郡,為我那些兄弟,討回公道!阿福,你和我一起去吧,咱們去投奔曹操!」

    投奔曹操?

    魏延不是仰慕劉大耳已久,怎麼突然要投奔曹操?

    當然了,此時的劉大耳名聲尚不顯赫,還沒有掛上劉皇叔的頭銜。他的影響力,也僅限於徐州地區……哦,可能涿郡那邊也能有些根基。不過要說到名揚天下,似乎還遠遠達不到。

    反倒是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如今聲名正響。

    魏延生出投奔曹操的想法,似乎也不算太過分……

    曹朋卻猶豫了!

    好半天,他抬起頭看著魏延,輕聲道:「魏大哥,我要回家。」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27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52 PM 編輯

第046章 宛城之選擇

    魏延沉默了。

    他低下頭,繼續專心的燒烤,沒有再和曹朋糾纏。

    野豬肉被烤的焦黃,一滴滴豬油滴落在篝火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小溪上空,濃香四溢。

    「先吃飽肚子。」

    魏延切下一塊烤肉,遞給曹朋。

    快一天沒吃東西,曹朋也確實有些餓了。也不再客氣,伸手接過烤肉,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天快黑了,你現在走,也不安全。」魏延看著曹朋吃東西的樣子,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那笑容,旋即消失。他低著頭,食不知味的咬了兩口烤肉,而後輕聲說道:「等明天天亮,我送你一程。從這裡到老河口,大概半天的路程。你到了老河口之後,可以坐船走,也可以直接向南行。沿著大路,別走小路,差不多後日凌晨,就能抵達棘陽。」

    要說起對南陽郡的瞭解,魏延還真是熟門熟路。

    曹朋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魏延說的倒沒錯,此時宛城雖然尚在風平浪靜,但還不算安全。曹朋也不清楚,曹操有沒有抵達宛城,更不知道,是否已經上了張繡的嬸子。但不管怎樣,魏延願意送他一程,也算是夠意思了。

    只是……前世的魏延,投奔了劉備,雖未有過獨領一軍的風光,但在蜀漢也算得上一個人物。而今,他卻選擇了曹操。曹朋這隻小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之後,把蜀漢陣營中一等一的上將給推到了曹操的陣營當中。這效應,似乎有點大了……曹朋也開始糊塗,魏延的將來,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也許,魏延會比原來做的更好;也許,他將會從此泯沒芸芸眾生。

    畢竟,曹操和劉備的情況不一樣。

    魏延投奔劉備的時候,劉備勢力尚不算強橫,所以能夠迅速獲得青睞;而今曹操麾下,兵強馬壯,猛將無數,謀士如雲。歷史上曹操的五大謀士,如今也僅剩下賈詡還沒有投奔。如果魏延加入曹軍的話,必然會面臨更多的,更大的挑戰。曹營之中,競爭可是很激烈啊!

    但這是魏延的選擇……

    曹朋也不知道,魏延這樣做是正確,還是錯誤?

    總之,魏延從此以後,將會走上一條與原來全不相同的道路。而造成這一改變的,正是曹朋。

    如果沒有曹朋,魏延也許會繼續當他的兵王。

    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點,他可能會被文聘看重,成為千人督,牙將;然後,劉備會出現,劉表會病故,魏延會選擇追隨劉備,從此過關斬將,建立無數功勳……不過現在,都改變了!

    當晚,曹朋躺在樹下。

    夜風很涼,他蜷縮成一團。

    魏延仍坐在原處,抱著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裡,叫做大王崗。

    據說劉秀建立東漢的二十八元勳之一,冠軍侯,執金吾,號稱劉秀帳下第一猛將的賈復,曾在這裡聚眾為王,反抗新莽政權。歸附劉秀之後,更每戰爭先,勇悍無敵。後因屢受重創,晚年身體羸弱。每每夢迴當年的大王崗,與眾兄弟相聚。於是請奏劉秀,將他當年聚義之所,賜名為大王崗。像

    距離曹朋和魏延休息的地方大約二十里,至今還留有當年大王寨的遺跡……

    「阿福!」

    「嗯?」

    「我若投奔曹公,能否報仇雪恨?」

    曹朋沉默良久,輕聲道:「如果魏大哥你想馬踏荊襄,也許能夠實現。不過若想馬上報仇,恐怕有些困難。」

    「為什麼?」

    「劉荊州畢竟是漢室宗親。

    曹公雖說迎奉了天子,佔居大義之名。可也正因為這樣,他會遭受到無數嫉恨。如今曹公週遭尚有袁術、呂布和袁紹虎視眈眈。關中李傕郭汜,也還沒有平定。如果他這時候對劉荊州用兵,勢必會招來各方勢力的聯合打擊。所以,魏大哥你若想報仇,北方不定,斷無可能。」

    魏延驀地轉身,凝視著曹朋,臉上流露出驚奇之色。

    這番話,如果是出自那位名士之口,比如龐德公,比如司馬徽,哪怕是出自文聘之口,魏延也不足為奇。可偏偏,這些話是從一個少年口中說出來,魏延若不驚奇,才真的怪異。

    突然,他笑了!

    曹朋坐起身,「你笑什麼?」

    「你來義陽屯的那天晚上,鄧節從曾和我談起你。

    他對我說,阿福你文不通《詩》《論》,武不過泛泛。可若說起『大局』二字,同齡人中絕無人能與你相提並論。我原本不太相信,可現在,我卻信了。你這大局,當是老天賜予,的確不同凡俗。」

    曹朋聞聽,卻沒有高興,反而露出一抹哀傷。

    他想起了鄧稷,想起了王買……

    大局觀再好又能怎樣?就算他能掌握住天下大勢,甚至於未來數百年的走向,又能如何?

    他現在,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護,連一個小小的承諾,都無法做到。

    大局觀……我呸!

    想到這裡,曹朋用雙手捂著臉,許久沒有說話。

    而魏延也覺察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當下閉口不言,怔怔看向篝火。

    那篝火,在夜風中噼啪作響。

    遠處小溪水潺潺,似合著那火焰燃燒的聲音,奏響了一曲孤寂的歌……

    --------------------------

    宛城,帥府。

    一個中年男子,咬牙切齒的抓起一方硯台,狠狠的拍在了桌上。

    巨大的力量,透硯台而出,把張結實的黃梨木長案,砸的裂紋密佈。而硯台也隨之,四分五裂。

    「曹賊,欺我太甚!」

    中年人發出野獸一樣的咆哮,雙手握成拳頭,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憤怒。

    屋中坐著三個青年,一個個面沉似水,眼中閃動著怒火。

    「父親,曹賊如此欺辱我等,如若忍氣吞聲,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恥笑,我父子靠女人求取榮華富貴?」

    「不錯,曹賊該死,我們和他拼了!」

    說話的,是一個膚色古銅,相貌英武的少年。

    「張信住口。」

    中年人閉上眼睛,努力平息著胸中怒火,厲聲呵斥。

    這中年人,生的儀表不凡,頗有威嚴。一百八十多公分的體格,既不臃腫,也不單薄。舉手投足間,莫不透出一種悍勇剛猛之氣。與他儒雅的外表似有些不合,卻更增添陽剛之美。

    他,就是宛城之主,建忠將軍張繡,張伯鸞。

    張繡起於西涼,自幼父母雙亡,隨叔父張濟長大,練得一身好武藝,後來投奔到西涼太守董卓帳下。西涼之地,羌漢混居,民風彪悍而狂野。張繡在這樣的氛圍下長大,不但槍馬純熟,還能左右開弓,甚得董卓所喜愛。後董卓入主雒陽,張繡隨叔父張濟,坐鎮於關中。

    而等到董卓遷都長安以後,張濟張繡叔侄,又駐守函谷關……

    時太師王允使計離間董卓呂布,呂布誅殺董卓,王允大肆屠戮西涼軍。張濟擔心受到牽連,於是帶著本部人馬,和張繡一起來到了洛陽。李傕郭汜復奪長安後,謀主賈詡因看不慣二人作為,便找了個借口投奔段煨。不久後,賈詡又離開段煨,找到了張濟叔侄,從此便留在張濟身旁。作為西涼軍中的謀主,賈詡聲名不似李儒顯赫,但論及手段,卻為眾人敬重。

    賈詡認為,中原不久必亂。

    洛陽是八方通衢,雖有關隘阻遏,卻非休養生息之地。

    於是,趁著中原混戰之機,他建議張濟叔侄離開洛陽,前往南陽郡,尋找立足之地。

    張濟叔侄,深以為然……

    於是,這才有了西涼軍進駐南陽,張濟攻克宛城,在穰城外被流矢所殺,張繡接掌西涼軍。

    張濟有一個兒子,不過早年間戰死,只留下一個孫子,就是那面色古銅的少年,名叫張信。

    而張繡自己呢,還有兩個兒子。

    長子張泉,次子張甦,與張信並稱張門三虎,皆武藝高強,驍勇善戰之人。

    曹操兵發南陽郡,賈詡認為,張繡不可以與之為敵。於是派人向曹操請降。曹操呢,當然也希望兵不刃血的結束戰鬥,於是便同意了張繡的請降。命族弟曹洪留守博望,大將於禁,河南尹夏侯惇二人駐紮於育水東岸,而曹操自帶長子曹昂,次子曹丕,族侄曹安民,以及心腹愛將,折衝校尉典韋,過河來宛城受降。雙方都不想打,所以受降也就一蹴而就。

    只不過,張繡歸降後,就必須要讓出宛城,交由曹軍接掌。

    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成的事情,所以曹操臨時駐紮於宛城城外,等待著和張繡換防。

    有道是飽暖思淫慾。

    不打仗了,天性好色的曹操,呆在城外的大營裡無所事事,於是便讓人尋找女子前來解悶。

    族侄安民為他找來一個美貌女子,曹操一眼就看上了對方,並把那女子留在自家大營中,日夜歡愉。可不成想,這女子……竟然是張濟的遺孀,也就是張繡的嬸子。你曹操嬴就贏了,找女人也無所謂。可你這樣子大模大樣的把張繡的嬸子帶到軍營裡淫樂,張繡的臉,又該往哪裡放?

    所以,張繡便招來三個子侄,商議此事。

    張門三虎,皆好勇鬥狠之人,那受得了這種事?

    特別是張信……張濟的遺孀鄒氏,雖然不是他親祖母,可名義上總是他的祖母。曹操在宛城外面,搞了他的祖母,一旦傳揚出去,他張信還有什麼臉面見人?所以,他的反應最強烈。

    可張繡,還是有點猶豫。

    畢竟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他剛投降曹操,立刻又反覆……豈不是要被人說成反覆無常之輩?

    這個名聲,可不敢當。

    呂布就是前車之鑒,雖有虓虎之名,可不管是誰提起,定然是一臉不屑。

    「父親,你倒是說句話啊。

    難不成,咱們就忍了這口氣,要讓曹賊在咱這宛城為所欲為嗎?父親,你常教導孩兒,大丈夫當頂天立地。咱們雖說起於微末,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就算翻臉,也未必會輸。」

    一邊是跪著生,一邊是站著死!

    張繡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是好。

    「叔父,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請軍師前來商議?」張信上前獻策。

    張繡愣了一下,頓時豁然開朗。

    是啊,這種事情,應該和軍師商議一下。想必軍師一定能有好主意,為我來解除這煩惱。

    當下,張繡就要命人去請賈詡。

    沒等他吩咐下去,就聽門外有人道:「將軍,軍師來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3:29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53 PM 編輯

第047章 宛城之惡來

    建安二年正月初六,陽光明媚。

    初春的太陽,很溫暖,也非常舒適。嚴冬過去,春季到來,人們紛紛卸下厚厚的冬裝,走出戶外,呼吸瀰漫在空氣中,那春的氣息。許多宛城人表情輕鬆,嬉笑著在城裡面行走。

    春天來了,戰爭結束了!

    這世上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值得令人慶祝嗎?

    而在宛城城外的曹軍大營中,一個身高九尺,膀闊腰圓的大漢,正懶洋洋的站在空地上,享受著初春的陽光。他身穿一件緋紅色短襦襜褕,外罩黑藍色斜襟大袍。腰中繫著一根巴掌寬的大帶,上面扣著十支式樣奇怪的小戟。在他身後,緊跟著兩名侍衛。一個手持七尺龍雀,另一個則背負一對黑黝黝,沉甸甸的雙鐵戟。戟長140公分左右,盛載在一隻虎皮兜囊中,戟身幾乎全部沒入兜囊,只露出一對長約三十公分左右的月牙手柄。在陽光下,手柄閃爍光毫,長刀吞吐冷芒……

    大漢生的一副黑臉膛,環眼橫眉,塌鼻樑,大嘴巴。

    頜下一部鋼針似的短鬚,更使得他看上去,顯得有些猙獰,以至於他所在之處,周圍除了兩個親兵之外,竟無一人敢靠近。

    「典大哥,何故今日長吁短歎?」

    親兵和這大漢的關係,顯然非常親近,故而說起話來,也非常隨意。

    大漢歎了口氣,「聽說那張繡號稱北地槍王,西涼軍中,呂布之下第一人。好不容易從許老虎那裡搶來差事,原本以為能打個痛快,哪曉得居然是這等狀況。他娘的張伯鸞無卵子,打都還沒有打,便舉手投降。害得老子欠了許老虎一個人情不說,這身子骨憋得也很難受。」

    親兵一聽,頓時笑了。

    這滿營之中,恐怕也就眼前這位會感到不快。

    其他人,哪怕是於禁曹洪,莫不是暗自慶幸。畢竟這打仗就會死人,哪裡是有什麼值得高興?

    可眼前這大漢,是個打架狂。

    從出道以來,就不斷和人交鋒。他鬥過虓虎呂布,結果不分上下,和呂布的八健將交過手,同樣是勝多負少。還有那個劉豫州手下的關羽、張飛,都是當下頂級的好漢,和他也有過交鋒。就連自家軍中的幾名上將,如大漢口中的許老虎許褚,還有剛投奔曹公的徐晃……

    包括曹公本家兄弟曹仁,以及和曹家關係極為密切的兩位夏侯將軍,夏侯淵、夏侯惇,都被他騷擾的不勝其煩。

    偏偏曹公對他信任有加,封為武猛校尉,宿衛中軍。

    等同於是曹公的貼身侍衛,所以曹營眾將見到此人,莫不是躲著走,以免被他給纏上……

    本以為來宛城能大戰一場,不成想三兩下張繡便清潔溜溜。

    這讓這位典校尉,情何以堪呢?

    「典大哥,您就別嘟囔了,否則讓主公聽到,少不了又是一頓責罵。再說了,一個張繡何需典大哥您親自出馬?看他這作為,就知道他當不得典大哥的看重。不打也好,回去許都,您可以找許老虎練手嘛。就算許老虎不願意,那不是還有其他人,總能打他一個痛快不是?」

    大漢聞聽,頗以為然。

    「小三,你這話說得不差,張伯鸞不過是無膽鼠輩,當不得典某看重。」

    這大漢,名叫典韋,是曹操的心腹愛將。

    他原本是陳留己吾人,性格極為豪爽,且頗有任俠之氣。早年間曾為好友報仇,殺富春長李永,為豪傑之士所賞識。初平年間,張邈舉兵,征典韋為士,隸屬司馬趙寵麾下。軍中牙門旗既長且大,一日突然倒塌,所有人都無法將其舉起,這典韋以一隻手把牙門旗豎起,從此為人所敬重。後來,典韋成為夏侯惇的部下,數次斬首有功,並拜為軍中司馬之職。

    興平元年,曹操討伐呂布。

    時呂布別置軍屯於濮陽西五十里處,曹操夜襲其屯,不想未等回還,呂布親率援軍趕到,雙反立刻發生了慘烈戰鬥。曹操臨時招募破陷敵陣的人選,又是這典韋搶先應募,率領數十人,著重甲,不執盾牌,便衝入敵陣。與呂布鏖戰百餘合,曹操援軍抵達,呂布不得已撤退。

    那呂布世稱虓虎,有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之說。

    胯下一匹赤兔嘶風獸,掌中一桿方天畫戟,曾殺得關東諸侯聞風喪膽。世人雖鄙薄其人品,但談到呂布的武藝,莫不引為翹楚。典韋能與呂布大戰百合,也僅僅是稍落下風,其悍勇之程度,可見一斑。也正是因為這一戰,典韋得到曹操青睞。又因他性格憨直,從不結黨營私,甚得曹操器重,拜為都尉,留在身邊,並讓他帶領親兵數百人,在軍中大帳巡繞……

    建安元年,曹操又加封典韋為武猛校尉,並親賜表字:君明,還稱讚說,典君明乃古之惡來!

    軍中流傳:帳下壯士有典君,曹公從此夜能寐。

    也就是說,只有典韋在的時候,曹操才能夠安心入睡。

    曹操征伐南陽,來宛城受降當天,曾設下酒宴,邀請張繡等人一同置酒高會。逢曹操行酒之時,典韋就手持大斧,立於曹操身後。那斧刃直徑幾近四十公分,寒光閃閃。以至於曹操走到人前,典韋在後面一瞪眼,對方就乖乖飲酒。一直到酒宴結束,張繡等人均不敢仰視。

    至於三國演義當中,更是將典韋形容的極為可怕。

    而在後世的京劇立面,典韋更變成了黃臉大漢,為眾人所知。

    今天,是張繡和曹操換防之日,為了避免過度刺激張繡,曹操決定讓典韋留在大營中,不再露面。

    這一來,卻讓典韋無所事事。

    帶著兩個親兵,在軍帳周圍遊走,一會兒是咒罵張繡無膽,一會兒又說曹操不公,不讓他相伴。

    兩個親兵聽著典韋的嘟囔,一個勁兒的呲牙。

    這曹軍上下,敢如此說曹操的,除了典韋,還真就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去打聽一下,張繡有沒有出城。」

    「典大哥,剛才您不是已經讓我打聽過了嗎?張繡已經出城了,而且城中兵馬也集結完畢。」

    「那就再去看看,他娘的走了沒有?」

    典韋環眼圓睜,大聲罵道:「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一樣,這都一個多時辰了,他還沒有走嗎?」

    兩個親兵相視一眼,不由得苦笑起來。

    看起來,這位典校尉是真看不上張繡……

    「小三,你過去看看吧。」

    「好!」

    小三答應一聲,快步向大營外跑去。

    「典大哥,你今天看上去有點緊張啊。」

    留下來的親兵,忍不住低聲問道:「主公那邊兵馬整齊,張繡也鬧不出什麼花招,您何必擔心?」

    「我擔心?你是說我擔心?哈哈哈……」典韋好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仰天大笑起來。不過笑著笑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之色。他歎了口氣說:「好吧,我的確是有點擔心……不過我不是擔心張繡,而是擔心主公,還有另一個人……」

    「擔心主公?」

    典韋鄭重的點點頭,「主公這次,似乎少了些沉穩,與往日臨戰,大不相同。我覺得,主公似乎有點過於輕鬆了。」

    親兵知道,別看典韋長的五大三粗,確是個有心思,肯動腦的人。

    曹操有的時候,也會看似不經意的詢問典韋的意見。

    「那大哥還擔心什麼人?」

    「可記得前些日子咱們到這裡時,站在張伯鸞身後的那個人嗎?」

    親兵愣了一下,搖搖頭說:「不記得了!」

    「那傢伙好像是叫做……」典韋輕輕拍了拍額頭,猛然說道:「賈詡!那傢伙叫做賈詡,好像是張繡的軍師。那天主公置酒高會時,他一直沒有說話。當我迫視別人的時候,也只有他不畏懼我的目光。主公請他飲酒,他表現的從容自若……我覺得,這種人比張伯鸞可怕。」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典韋用力搓揉了一下面膛,「我這都是胡思亂想,也許根本就沒什麼……算了算了,他娘的張伯鸞撤走怎麼撤了這麼久?小三那傢伙也是,一去就不見回來。小五,你過去打探一下。」

    小五一怔,心裡雖說感覺著沒必要,可還是躬身應命。

    他往大營外走去,沒走兩步,突然間大營外傳來一陣喧嘩騷亂聲。人喊、馬嘶,以及震天介的喊殺聲響徹天地。

    「休走了曹賊,休走了曹賊!」

    典韋原本準備返回營帳,聽到這喊殺聲,不由得微微一怔。

    剎那間,他變了臉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小五跟前,「小五,可聽到喊殺聲?」

    小五看上去也有些慌亂,連連點頭,「好像是從大路方向傳來!」

    「不好!」

    典韋大叫一聲,一把從小五手裡搶過虎皮兜囊,往身上斜著一掛,健步如飛,向大營外跑去。

    沒等他跑到營門口,迎面就見小三倉皇跑來。

    「小三,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小三臉色慘白,結結巴巴的說道:「典大哥,大,大,大事不好了……張繡,張繡他反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5 04:06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5 08:54 PM 編輯

第048章 宛城之高丘亭

  老河口,位於宛城西南方向。

  這裡距離夕陽聚大約有四十里,距離宛城約十里。站在高處,可以影影憧憧看到宛城方向林立的旌旗。

  魏延和曹朋站在河灣,四處眺望。

  依著魏延的說法,這裡應該有渡船才是。可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一隻渡船的影子……

  「怎麼沒有船?」曹朋一臉疑惑問道。

  魏延撓著頭,有些尷尬的說:「我那知道?以前這裡渡船挺多的,我記得上一次路過這裡,有三艘渡船停在這邊。」

  「呃,你上次過來是什麼時候?」

  魏延想了想,非常鄭重的回答道:「兩年前!」

  我呸死你!

  兩年前你路過這裡渡船很多,可現在是兩年後,而且曹操和張繡大戰方息,怎可能有渡船?

  「魏大哥,除了這裡,還有哪兒有渡口?」

  「往東,大概三五里路,有一處高丘亭,據說在秦朝時興建,不過如今已經廢棄。那裡的河水比較舒緩,河面也很窄。但現在初春,冰雪消融,所以我也不清楚河水是否已經暴漲。」

  曹朋苦笑一聲,「那咱們過去看看吧。」

  正是晌午十點左右的辰光,陽光很暖,照映在人的身上,也非常舒服。

  初春的風,雖有些寒意,卻柔柔的,好像少女的纖纖玉指,從面龐拂過。曹朋牽著馬,和魏延並肩而行。前夜的慘烈殺戮,兩人都沒有再提起。但他和魏延都清楚,那一晚所發生了一切,都已深深刻在記憶深處。除非有朝一日能夠報仇,否則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那仇恨,刻骨銘心!

  「阿福,你這次回去,怎麼打算?」

  「如果家裡沒什麼事的話,我們會去土復山。」曹朋用力的吐出一口濁氣,似想要將胸中的鬱悶,全都束發出來。他沉默了一下,低聲道:「虎頭的爹,當年曾做過無本的買賣。他有一些老兄弟在復陽討生活,我們可能會先到那邊安頓下來,再為以後的事情慢慢打算。」

  無本的買賣,其實就是山賊。

  魏延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輕聲道:「土復山賊嗎?」

  「嗯!」

  「那些人倒是一群好漢,雖然沒有和他們接觸過,不過在當地口碑不錯。沒想到虎頭還有這種秘密……他爹,當年的地位應該不會太低。如若這般,那到時候好去處。」魏延說罷,面容一整,他壓低聲音問道:「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何不願去投曹公?總比做山賊強吧。」

  「投曹公……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書不過《詩》《論》,憑什麼在曹公帳下立足?而且,我現在就算過去,也無引薦之人。去了也未必會被人看重。與其這樣,倒不如回去,慢慢積蓄實力。」

  這出身二字,著實太重要了!

  曹朋難道就沒有想過招攬魏延嗎?當然想過!可是他知道,他沒有那個資本,也沒有那個實力。這年月,出身和名氣,是立足世上的兩個重要因素。當然除此之外,再有些本事,就能做一番事業。別的不說,劉備在沒有得到『劉皇叔』這個名號前,手底下兵不過數千人,將不過關張,謀士無非孫乾簡雍而已。甚至包括關張,也是因為和他有兄弟之情才在一起。至於孫乾簡雍,皆其餘微末……能在徐州立足,是因為他和當地豪族聯姻,才站穩了腳跟。

  就這麼一直漂泊著……

  直到他得到了『劉皇叔』的頭銜以後,才算開始組建班底。

  君不見,連黃巾賊的劉辟龔都也過來相投?究其原因,正因為他那個『劉皇叔』的出身。

  曹朋現在,連未發跡的劉皇叔都比不得,憑什麼去招攬別人?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曹朋這一點還算做的不錯。和魏延相識以來,用種種小手段和他拉近關係。至於日後……日後再說吧。

  他現在還沒有那個資格,去妄言未來。

  魏延聽了曹朋這一番話之後,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憑心而論,他比曹朋的情況好很多。至少他有一技之長,也能算得一員武將。可問題是,除此之外,他和曹朋的情況又極其相似。同樣的出身卑賤,同樣的毫無名氣。這樣子冒然投奔到曹操的帳下,又能如何?了不起從一個伍長,或者什長做起,一步步的往上攀爬。

  自家的性情,自家清楚!

  魏延當了六年的兵,戰功數之不盡,最高也不過是做到屯將。

  哪怕曹操再有識人之明,自己這麼過去,估計也需要五六年的時間,才算是可以進入曹操視野。

  再過五六年,虛兩歲的話,可就快而立之年!

  沒個引薦的人,有時候還真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情。可這個引薦之人,又豈是容易找到?

  想到這裡,魏延不由得看了曹朋一眼。

  明媚的陽光裡,曹朋瘦削的面龐,還存有幾分少年稚氣。不過那清澈的眸光,流露出一種非常沉穩幹練的氣質。

  其實,阿福說的頗有道理。

  他大局那麼好,對世事的觀察力也強。

  若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一定是能夠出人頭地……倒不如和他一起,先闖出一些名聲再說?

  這念頭在魏延腦海中一閃即逝,旋即搖頭否定。

  我和阿福的情況不一樣,我已過了雙十年華,若不奮起,只怕將來難有成就;而阿福年紀還小,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理由去成長,去積蓄力量。若我現在只求依附,將來怕無法和他同席而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

  魏延同樣。

  而且他性子驕傲,不可能容忍自己去依靠一個比自己還要弱的人小孩子。如果真如此,他當年就不必理睬義陽武卒,直接投奔文聘就是。再不濟,現在也能做到郡曹的位子……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上沒有再說話。

  忽然,魏延停下腳步,伸出手一把攫住曹朋的胳膊。

  「魏大哥,這是何故?」

  「聽!」

  魏延一臉凝重,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

  曹朋連忙凝神自己聽去,隱隱約約,只聽到遠處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不時的,還伴隨有一連串的慘叫聲,被和風裹著,傳入曹朋的耳中。

  前面在打仗?

  曹朋扭頭看了一眼魏延,卻見魏延緊走兩步,匍匐地面,把耳朵貼在地上。

  「有騎隊正往這邊過來。」

  「有多少人?」

  「至少三四十騎。」

  曹朋倒吸一口涼氣,連忙環視左右。

  「魏大哥,快進林子。」

  說著話,他牽馬往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跑去。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宛之戰!張繡的反擊!

  一定是這樣,肯定是曹操干了老張的嬸子,惹惱了張繡。

  不對啊,不是說老張反撲是在晚上嗎?這大白天的,怎麼就公然反撲了呢?

  曹朋一邊想,一邊就跑進了林子。

  魏延也緊隨其後,兩人進入樹林後,魏延朝四下看了看,「阿福,咱們要在這裡藏身不成?」

  曹朋看了一眼身旁的戰馬,突然一咬牙,狠狠在馬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戰馬受驚,頓時撒蹄向北方跑去。

  魏延驚聲喊道:「阿福,你幹什麼?」

  「上樹,咱們上樹!」

  「啊?」

  「站得高,看得遠。不管是什麼人在打仗,肯定不會留意上面!咱們先藏好,再暗中觀察。」

  魏延想了想,曹朋說的沒錯!

  於是不再猶豫,把龍雀往背後一掛,手足並用,飛快的爬到一棵樹上。曹朋更輕鬆!別看他身子骨瘦弱,可爬高上低比魏延還要強上半分。爬到樹上以後,曹朋伸手在身上一抹,卻發現沒有一件防身的武器。他那只漢環刀,早在夕陽聚被魏延打昏的時候,便丟失不見。

  「魏大哥,有沒有兵器?」

  魏延和他距離並不算太遠,聞聽之後,立刻從腰間摸出一支短劍。

  大約四十公分長短,劍、莖一體鍛造,黑漆棗木手柄上纏繞一層粗布,不過卻沒有護手木瓜。

  這是騎軍隨身配備的騎劍,對魏延來說,裝飾的用途大於戰鬥的作用。

  他朝著曹朋揚了揚手,而後高拋出去。曹朋坐在一根大腿粗細的樹枝上,伸手接住短劍,往腰間一插,旋即站起來,躲在粗壯的主幹後。由於嚴冬剛走,初春才至,所以樹上沒什麼樹葉。好在這些大樹都有不斷的年輪,枝幹繁茂,主幹粗壯。藏身其中,如果從林外看,很難發現曹朋的身影。

  魏延看曹朋這番舉動,也有樣學樣的,藏身躲好。

  兩個人剛把身子躲藏起來,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隆隆蹄聲,猶如悶雷,傳入曹朋耳中。

  曹朋,翹首凝視……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6 03:16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16 03:17 PM 編輯

第049章 宛城之大牛人

  張繡最終下定決心,反出曹營。

  不過讓他下定決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可愛的身子被曹操xxoo,而是因為賈詡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張繡手下有一員偏將,名叫胡車兒。

  據說此人能力負五百斤,日行七百里。至於是不是真的?誰也不知道。但這胡車兒確實勇冠三軍,號稱張繡之下第一悍將,可斬將奪旗,取上將首級。而且膽氣頗盛,每戰必為先登。早年間,張濟活著的時候,將胡車兒視為心腹,並拜為都尉,宿衛中軍,和典韋的性質相同。

  張濟死後,張繡同樣對他看重。

  如果曹操只是xxoo了他的嬸子,也不是不能忍。

  這年月,女人不值錢。如果真的能憑著一個女人在曹營中站穩腳跟,張繡最終還是能忍受下去。

  如今的張繡,已不是當年在西涼時,馬踏氐羌,縱橫疆場的北地槍王。

  事實上,當他抵達長安後,心中就多了許多慾望。有了慾望的人,再想恢復當年的勇氣,就會變得非常困難。就好像劉皇叔說過的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張繡亦如是……

  胡車兒是他愛將!

  可這員愛將,居然被曹操看重。

  甚至還贈與重金,執其手而贊……

  這可是赤裸裸的挖墻腳。張繡哪能忍受這個?嬸子被老曹霸佔了,戴綠帽子的是他那死鬼叔父,和他無關。可你曹操明目張膽的勾引我帳下愛將,究竟是存的什麼心思?難不成,你想把我架空?亦或者,你曹操想要殺我?之前我投降時你同意,是因為不想費手腳。現在我投降了,你就可以秋後算賬?到時候胡車兒殺了我,你順理成章接手我部下的兵馬?

  這念頭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

  在思忖良久之後,張繡最終決定發動反擊。

  甚為他所倚重的賈詡,也沒有表示反對。張繡決心一下,賈詡便為他提供出一套完整的計劃。

  同時賈詡還連夜離開宛城,趕赴襄陽,與劉表談判。

  既然要和曹操撕破臉皮,那麼與劉表的盟約,就勢必要進一步維繫。否則,張繡將腹背受敵。

  第二日,宛城換防。

  張繡便派人稟報曹操,說為了避免麻煩,請求他麾下兵士自帶武器。

  一般而言,投降一方在換防的時候,是不準攜帶兵器,而是集中一處。張繡的要求雖然有些過分,但曹操此時心情正好,也沒有和他計較;於是張繡又提出一個要求。按照原來的計劃,宛城軍撤離時,是按照曹軍安排的路線撤離。張繡說,道路不好走,如果從那條路撤離的話,會換防的時間。所以他請求從大路撤離,這樣一來,他撤離的路線正好在曹營邊上。

  對此,曹操依舊沒有反對。

  可就在宛城軍撤離的時候,張繡突然對曹營發動攻擊。

  毫無半點防範的曹操,在遭遇這突然襲擊的時候,竟有些懵了……不知所措!

  他慌忙帶人逃走,張繡緊緊追趕。眼見著就要追上曹操的時候,卻被曹操愛將典韋所阻攔。

  ——————————————————————————

  曹朋站在樹上,看到一隊西涼騎軍,身著黑甲,縱馬疾馳。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則是一個黑大漢,匍匐在一匹裸馬背上,渾身上下都是血,亡命狂奔。

  「休走了典韋!」

  宛城騎軍嘶聲吼叫。

  其實,宛城騎軍的前身,就是西涼騎軍。

  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民間有赤帝斬殺白帝的說法。按照五行之說,漢尚火,所以衣甲多以紅色為主。而西涼騎軍其餘西北,尚黑,所以著裝多以黑色為主。曹朋重生於這個時代,對於這個時代的習俗,也算有了一些瞭解。故而他一眼就能看出,敵對雙方的派系所在。

  不過,真正讓曹朋感到吃驚的,還是西涼騎軍的一聲聲吼叫。

  典韋?

  那個黑大漢,難道就是典韋嗎?

  後世關於三國,有許多種版本。比如武力值一說,就有一呂二趙三典韋。

  這典韋,無疑是被眾多人所喜愛的一個人物。他的忠誠,他的勇武,他的豪邁……至少曹朋前世,也算是典韋的一個粉絲。這個人是典韋?他不是被盜走了雙戟,慘死於曹營之中嗎?

  就在曹朋心懷疑慮的時候,為首的西涼騎將,摘弓搭箭,朝著典韋連發三箭。

  第一箭,正中典韋的後背,但不知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直接掉落下來;第二箭,卻射中了典韋的大腿。而第三箭,正中典韋胯下坐騎的屁股。那戰馬吃痛,突然間希聿聿一聲長嘶,仰蹄直立而起。馬上的黑大漢猝不及防,噗通一聲就從馬上摔下來,戰馬隨即落荒而走。

  黑大漢從地上爬起來,反手從後背拽出一對鐵戟。

  看到這一對超乎尋常的鐵戟,曹朋可以確認,這黑大漢,就是傳說中的古之惡來,典韋!

  咦?

  典韋居然還活著!

  曹朋心中疑惑不解,全然忘記了,他所瞭解的三國,大都是自三國演義而來。

  演義和正史之間,有著巨大的差別……

  「典韋在此,哪個來受死!」

  西涼騎軍呼啦啦衝上來,把典韋團團圍住。

  而典韋,卻面無懼色,雙手擎鐵戟,厲聲高喝。那吼聲,猶如巨雷般炸響,以至於周圍西涼騎軍的戰馬,也顯得有些驚恐,不安的踏踏踏不斷踏踩地面。西涼騎軍,可說是生長在馬背上,個個馬術超群。很快便把戰馬安撫住,一員小將,也就是剛才射箭的那西涼騎將,催馬上前。

  掌中丈八長矛一指典韋,「典君明,曹賊已敗逃,爾何不下馬投降,可免除一死。」

  樹上,魏延向曹朋看去,卻見曹朋伸出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魏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典韋怒罵道:「爾等反覆小人,也敢妄言殺我?主公授之天命,輔助漢室。你這小娃娃助紂為虐,早晚必死。想要我典韋投降,先問問我手中雙鐵戟是否答應。小娃娃,可敢與俺一戰?」

  說話間,典韋鬚髮噴張,猶如一頭狂獅。

  周圍雖有五十餘西涼騎軍,也不由得一個個面露忌憚之色。

  這典韋,實在是太兇悍了……

  ——————————————————————

  張繡偷襲曹營,眼看著就要殺了曹操,不成想卻被典韋攔下。

  這典韋,可是能與呂布鬥一個不分伯仲,張繡雖然槍馬純熟,身經百戰,可是和典韋相比,似乎還相差許多。只不過,他胯下馬掌中槍,身披重甲。而典韋則是倉促應戰,身上連一件札甲都沒有佩戴。兩人在曹軍大營外鏖戰十餘個回合,張繡一槍戳中典韋的肩膀,而典韋也惡狠狠的,一刀劈在他的胸前。披甲和不披甲的結果,立刻顯現出來。張繡雖然受傷,但由於甲冑的保護,所以並無大礙。而典韋卻是實實在在受了一槍,血流如注……

  不過,趁著二人交手的機會,曹操帶著人逃走了。

  見曹操逃離出去,典韋這才搶了一匹馬,拚死殺出一條血路。

  按照張繡所想,典韋不過一介武夫,不足為慮。他的目的是殺死曹操,只要殺了曹操,典韋也折騰不起什麼風浪。所以張繡率部追擊曹操去了,而他的侄子,也就是張信卻懷著另一個心思。世人皆知典韋勇武,如果他能殺死典韋的話,豈不是名揚天下?於是張信帶著一隊騎軍,死死的咬住典韋,大有不殺典韋,誓不收兵的架勢,從宛城一直追到了高丘亭。

  失去了坐騎的典韋,毫不害怕。

  他雙戟橫在身前,厲聲咆哮……

  張信勃然大怒,大叫一聲,「典韋,你這是找死!」

  說著,就見他催馬擰槍,向典韋衝來。西涼軍的坐騎,大都是西涼好馬。體型巨大,速度奇快。這衝起來,猶如一陣風似地。張信一發起衝鋒,周圍的西涼騎軍離開縱馬環旋,圍著典韋打轉。

  典韋冷笑一聲,「爾等只這些手段嗎?」

  迎著張信,他猛然踏步騰空而起,左手戟向前一探,鐺的一聲鎖住了張信的長槍。巨大的力量,真的張信手臂發麻。不等他做出反應,典韋的右手戟劈面落下,力劈華山,聲勢駭人。

  就在這時,從迴旋的馬隊裡,突然衝出一騎。

  「典韋,休傷我主。」

  一名騎將風馳電掣般衝過來,長槍呼的一顫,兇狠刺向典韋。

  如果典韋不收手,也許能傷了張信,但他自己卻勢必有性命之憂。說時遲,那時快,典韋在半空中猛然一個回身,掉手一戟劈出,正劈在那長槍槍脊之上。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在一瞬間,典韋就劈出了十數下,每一戟都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把那西涼騎將震得虎口迸裂,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張信策馬和典韋錯身而過,而西涼騎軍則從馬背上直接摔落在地上。

  十餘戟的勁力,透過長槍幾乎震斷了騎將的心脈,典韋落地的一剎那,突然感到腿上一陣劇痛,腿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原來,先前張信射中他的大腿,這傷勢使得他難以受力。

  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典韋喘著粗氣,單膝跪地,手拄大戟,哈哈大笑。

  「土雞瓦狗,也敢口出狂言!」

  說著話,典韋咧開大嘴,手上用力,呼的重又站起。

  在他身前,西涼騎軍的屍體靜靜的倒在地上,七竅流血,已氣絕身亡。

  原以為,典韋身受重傷,自己出馬可以手到擒來。哪知道這傢伙居然還這麼兇猛,只一招就幹掉了自己手下最精銳的西涼鐵騎。張信的臉色,不由得變得非常難看。他咬著牙,突然把手中丈八長矛遙指典韋,厲聲喝道:「給我殺……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西涼騎軍聞聽,齊聲吶喊。

  一匹匹戰馬隨即仰蹄狂奔,風一般撲向典韋。

  眼見著,典韋就要被這人海所包圍,就聽頭頂傳來一聲暴喝:「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

  一道人影,從樹上唰的竄出,在空中舒展身體,猶如一隻蒼鷹般,疾撲下來。

  一口明晃晃的龍雀大刀,在陽光的照映下,帶著一道匹緞似地弧光,呼嘯著砍向一個西涼騎將。

  那騎將大吃一驚,連忙舉槍封擋,只聽鐺鐺鐺,一連串的聲響,鋼刀在瞬間和大槍交鋒三次。鋒利的刃口,準確的披在同一個地方。騎將手中的大槍雖然鐵鑄,可是在這一連串的交擊之下,卡嚓斷成了兩截。人影落地,大刀順著那騎將的面部滑落,撕裂了他身上的鐵甲。

  胸口處,一道細細的血痕越來越清晰,突然間噗的一聲,噴出一蓬血霧,騎將翻身落馬……

  「黑廝,別怕,我來幫你。」

  魏延落地之後,手中龍雀大刀卻不見停頓。

  但見刀雲片片,翻滾不停。罡風四溢,呼嘯不止。

  典韋乍見有幫手出現,頓時精神振奮起來。

  他大吼一聲,忍著腿上的劇痛,騰空而起,手中雙鐵戟狠狠貫入一個西涼騎軍的胸口,把他拽下戰馬。而後,雙鐵戟翻飛,迅速衝到了魏延身邊。兩人背靠著背,形成一個簡單的陣勢,和西涼騎軍斗在一處。

  剎那間,在高丘亭下,人喊馬嘶。

  曹朋躲在樹上,冷靜的觀察著場中的局勢。

  魏延大刀鋒利,勢大力沉。每一刀劈出,都帶著刺耳的刀嘯,逼得對方無法靠近。而典韋更是雙戟翻飛,化作一片戟雲翻滾。只要靠近過來,必會發出致命一擊。短短的功夫,十餘名西涼騎軍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不過典韋的身上,又多了兩處傷口,雖非致命,卻血染征袍。

  這樣子下去可不行!

  曹朋看得出來,魏延也好,典韋也罷,都是用最兇狠的招數攻擊。

  固然可以造成巨大的殺傷,但對他二人來說,這樣子連續不斷的攻擊,勢必會令他二人力竭。

  而且,拖得時間越久,就越危險。

  宛城軍遲早會趕來援兵,那時候敵人越來越多,別救不出典韋,連魏延也要被搭進去。

  目光游離,四下觀望。

  突然間,曹朋發現張信正不知不覺的向他這邊移動。

  想來是典韋和魏延兩人的殺法太過兇殘,以至於這位張門三虎之一的張信,竟有些膽戰心驚。

  下意識的撥馬後退,漸漸就來到了曹朋藏身之處的下面。

  一雙眸子,緊盯著戰場。手中握緊了長矛,心裡卻一個勁兒的打突突……

  人言典韋悍勇無敵,如今看起來,果然非同凡響。看樣子,不能和他正面硬拚,只有偷襲才是上策。

  不過,哪個傢伙又是從何而來?

  看他的裝束,似乎不是曹軍之中的人……

  張信一邊思忖著魏延的來歷,一邊偷偷的把長矛收好,抬腿摘弓,從胡祿中抽出一支利矢。

  他咬著牙,慢慢拉動弓弦。

  當強弓被拉成滿月之時,張信心裡一陣冷笑。

  成名,就在今朝!

  「小賊,休得暗箭傷人。」

  耳邊突然間傳來一聲帶著稚嫩的呵斥之聲。曹朋見張信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存在,突然間從樹上俯衝下來。手中握緊一支短劍,同時一隻手探出。張信猝不及防下,乍聽頭頂有人喊喝,不由得心裡一驚。抬頭看,卻不想手中的弓箭一垂,利矢刷的飛出,正中他的大腿。

  疼的張信啊呀一聲大叫!

  也就在這時,曹朋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一隻手蓬的拍在張信的肩膀上,屈肘卸力之後,猛然發勁,身體呼的再次騰起。

  順著這股勁兒,曹朋在空中旋身,鋒利的短劍貼著張信的脖子劃過,將張信的人頭斬斷……

  一股粘稠的鮮血,從腔子裡噴湧而出,濺了曹朋一身。

  而張信的那顆人頭落地之後,骨碌碌滾動兩圈,臉上仍帶著疑惑之色。

  「賊將已死,典將軍休得驚慌,援兵來了!」

  西涼騎軍先是聽到張信的慘叫聲,回頭看去,卻見一具無頭屍體正從腔子裡噴著血,從馬上摔落地面。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聽到曹朋的呼喚聲。

  曹軍的援兵來了?

  我的天,曹軍還有援兵!

  雖然佔居上風,可西涼騎軍被魏延和典韋殺得也是心驚肉跳。

  乍聽曹軍援兵抵達,再加上張信被殺……一連串的刺激,讓西涼騎軍頓時慌亂起來,一個個大喊一聲,撥馬就走。

  「援兵來了?援兵在哪裡?是元讓還是文則?」

  典韋氣喘吁吁,心裡面嘀咕著。

  聽到有援兵,他那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眼前發黑,一頭就栽倒在地上。

  魏延手拄長刀,渾身的骨頭架子都好像散了一樣。

  「阿福,曹公居然輸了?」

  他向曹朋看去,眼中猶自帶著一絲絲疑惑。

  在他看來,曹操那麼厲害,怎可能會被張繡打敗?

  「這個傢伙,究竟是誰?怎麼如此悍勇……如果他沒有受傷,我估計甚至不是他十合之敵。」

  魏延剛才和典韋並肩作戰,自然看得非常清楚。

  一方面,他為曹操的失利而感到疑惑,另一方面,他又為典韋兇悍的戰力,而感到震驚!

  天下何其之大,英雄豪傑何其之多?

  見到了典韋殺人的氣勢,魏延心裡頓時有些失落。

  也許,我從前真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他這番心裡活動。

  曹朋自然不清楚。如果讓他知道因為典韋的出現,使得魏延心中的傲氣減少許多,不知道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感慨。

  他快步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典韋身上的傷勢。

  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死死的紮住了典韋的傷口,然後對魏延說:「此地不可久留,快幫我把他扶起來。」

  「啊,這就來!」

  魏延如夢方醒,連忙快步上前,從曹朋手中接過了典韋。

  「阿福,這傢伙究竟是誰?」

  曹朋忙著從戰場上牽來了兩匹無主的西涼戰馬,把韁繩遞給魏延,然後又從一名西涼騎將身上取下一柄漢環刀,這才翻身上馬。

  「魏大哥,你若是想在曹營站穩腳跟,他就是你的引薦人。」

  「啊?」

  「具體的我回頭再和你說,咱們先回大王崗,估計宛城張繡用不了多久,就會派人過來……」

  說罷,曹朋一抖韁繩,催馬就走。

  魏延一頭霧水,但也知道,這高丘亭不能久留。

  至於宛城……那就更別想了!

  估計這時候,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想到這裡,魏延先是吃力的將典韋攙扶上馬,然後跨坐馬上,一攏韁繩,「阿福,等等我……駕!」

  戰馬希聿聿長嘶,四蹄撒開,朝著曹朋走的方向,追去!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7 10:55 AM

第050章 宛城之落幕

  宛城,大王崗。

  已廢棄多年的賈公寨,重又開啟。

  破敗的山寨裡,看得出已有多年沒有人打掃過。一排排低矮的房舍中,更是蛛網密佈。走進房門,迎面就是一股子腐濕惡臭的味道。由於多年沒有人居住,這裡已經變成了老鼠的天堂。一路走過去,可以看到簡陋的青石路面上,佈滿了老鼠屎的痕跡。除此之外,還有層層疊疊,野獸的足跡……山寨空地上,有幾具不知名的野獸枯骨,在風雨的侵蝕下,看上去很斑駁。不少房舍已經倒塌,殘留的幾間房舍,有的塌了半面墻,有的連門斗沒有。

  魏延一進來,就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福,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吧。」

  曹朋跳下馬,把韁繩拴在寨子裡的栓馬樁上,然後環視四周,輕聲回答說:「魏大哥,就這兒吧。這裡距離宛城有一些路程,估計張繡一時半會兒也找不過來。那傢伙的傷勢也挺嚴重,需要處理一下。如果我們再折騰下去,說不定就沒法子保住他的性命。忍一忍把。」

  也許連魏延也沒有覺察到,在不知不覺中,他開始重視曹朋的意見。

  大局觀!

  曹朋的大局,天下無雙。

  這是魏延對曹朋的評斷……其實,曹朋所謂的大局觀,也就是源自於他後世積累的知識。

  如果不是穿越而來,他怎可能知道,曹操必敗?

  同樣,如果不是穿越而來,他又怎可能說出曹操能統一北方的論斷呢?

  可不管是剽竊,還是源自於後世靈魂的先知。在魏延的眼中,曹朋無疑多出了幾分神秘色彩。

  「阿福,這傢伙究竟誰?」

  魏延吃力的把典韋抱進一間保存最為完好,同時也相對整潔乾燥的房間裡。

  曹朋推開窗子,對立的空氣,將房間裡腐臭的味道一掃而空。然後,他找了塊干凈的地方,把典韋平放下來。

  「魏大哥,我去弄點柴火,咱們先把火升起來。」

  「算了,還是我去吧……你懂得療傷?」

  「哦,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算不得太精湛。」

  「真不明白,你這傢伙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東西。你姐夫……算了,我先去生火,順便查看一下周圍的情況。」

  魏延說著,扭頭就走。

  曹朋看了一下房間,發現在一面墻壁上,插著半支牛油大蠟。這種蠟燭的燃燒力很強,一個房間,往往一支大蠟就足夠了。墻上這半支蠟燭,不曉得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東西。

  曹朋甚至不無惡意的猜想:莫不是賈復所留?

  他走過去,把大蠟取下。

  然後回到典韋身邊,把蠟燭插在地上。從懷裡摸出一枚火折子,在地上用力一擦,把大蠟點燃後,整個房間頓時顯得格外通透。

  典韋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顏色甚至發黑。

  曹朋小心翼翼的將他的衣服除下,眉頭不由得微微一蹙。原來,典韋身上的傷口,不下二十餘處。從這些傷口可以看出,這傢伙在先前,經歷了一場怎生可怕的慘烈廝殺。也就是典韋這身子骨,如果換一個人,恐怕這時候已經掛掉了。不少傷口,已停止流血,把手放在典韋的身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典韋的肌肉在以一種極為奇異的韻律跳動。也正是這種跳動,使得典韋的鮮血流出緩慢。除了肩膀上,腹部,還有後背三處比較嚴重的傷口外,其餘已沒有大礙。

  這傢伙,定然已經達到了洗髓的境界。

  身體可以在無意識之中,自行調整,來緩解傷勢。

  曹朋拿起一個虎皮袋,從裡面倒出幾個瓶罐。是那種土陶燒製而成的小瓶罐,每個瓶罐上,都有一些標誌。曹朋拿起一個標誌著長刀模樣的瓶罐,擰開了塞子。王猛和他說過,由於這年月很多人都不認得字,所以有時候就會以簡單的標識來進行註解。比如這個刀的標識,其實就是特製金創藥,止血散。一般武將的身上,都會帶有這樣的傷藥,以避免意外發生。

  虎皮袋,是從典韋身上取下。

  果不出曹朋所猜想的那樣,典韋身上帶著金創藥,止血散。

  那些已經停止流血的傷口不必去理睬,重要的是三處比較嚴重的傷勢。將金創藥倒出一粒,在口中咀嚼。同時把止血散抹在傷口上,待金創藥被咀嚼碎,吐出來在手上搓揉,然後塗抹在止血散上。黑色的藥膏混合止血散,便成了一劑非常神效的藥膏。不過,這種藥膏的刺激性應該很大,當塗抹在典韋傷口上的時候,曹朋感覺到,他的身體驟然緊繃,旋即放鬆。

  真不明白,東漢年代的金創藥,究竟是用什麼製成?

  但有一點非常清楚,那就是這種藥膏的確很神奇。融合了唾液和止血散的藥膏,迅速凝固,形成一塊黑色的硬疤。曹朋覺得,這玩意似乎和後世的創可貼很相似,甚至保護的更嚴密。

  典韋體型巨大,翻過來,轉過去,把三處傷口抹上金創藥之後,曹朋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這時候,魏延也看罷了周圍的情況,並且在房間裡點燃了篝火。

  他還找了一口廢棄的陶罐,在裡面裝滿了水,從隨身攜帶的乾糧袋裡取出幾塊硬邦邦的雜麵餅子,掰開了扔進陶罐裡烹煮。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子香味,令曹朋忍不住嚥了幾口唾沫。

  這一整天,除早上吃了一頓之外,水米未進。

  肚子,早就咕咕的叫個不停……

  「阿福,過來吃點東西吧。」

  這賈公寨裡的餐具,還挺齊全。

  也不知道是當年賈復聚眾為王時留下來的東西,還是後來在這裡落腳的人,為方便別人留下來。魏延不僅找到了一個陶罐,還有兩個陶碗。用寨子裡的井水沖洗干凈,倒還能使用。

  餅子很鹹,看樣子放了不少鹽。

  沒有被煮開的時候,硬的根本咬不動,但一旦煮開,味道還算不錯。

  曹朋也是真的餓壞了,一連吃了三碗雜麵餅子湯,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陶碗。

  魏延把剩下的餅子湯都倒進自己的碗裡,一邊吃一邊問道:「阿福,你先前說,他是我的引介人?」

  曹朋笑了笑,點點頭。

  「你沒聽那些西涼軍喊叫嗎?這傢伙應該是叫做典韋……典韋你知道是誰嗎?那是曹公的心腹愛將,同時也是曹公的宿衛。據說,曹公若沒有此人宿衛,甚至連覺都睡不好……呵呵,魏大哥你不是想要投奔曹公嗎?正好,有他來給你引薦,定能迅速在曹公帳下站穩腳跟。」

  「啊?」

  「這傢伙還有個綽號,曹公喚他做古之惡來。」曹朋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典韋,心裡面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慨:我,居然救下了典韋?哈,我居然把大名鼎鼎的典韋給救下來了……

  歷史上,曹操宛城初戰,大敗而歸。

  典韋也在這一戰中戰死,以至於曹操後來在育水祭奠的時候,竟說出:我不是痛惜我的兒子和侄子,我最痛惜的,就是在這裡失去了典韋。

  由此可見,曹操對典韋的喜愛。

  曹朋這隻小蝴蝶,再次扇動了一下翅膀。

  上一次,他煽動翅膀,改變了魏延的命運;而這一次,他救下了典韋,也救下了自己最為喜愛的一個三國大將。

  魏延不禁下意識的朝典韋看了一眼,嘖嘖嘴巴。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正苦於不知道該如何投奔曹操,這就出現了一個引介之人。

  不過,魏延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蹙道:「阿福,曹公新敗,我又當如何去投奔曹公呢?」

  「魏大哥,你只要救活了典韋,害怕不能投奔曹公?」

  「我的意思是說,曹公……何時會反擊?」

  在魏延看來,曹操實力雄厚,一定會馬上反擊張繡。

  「這一時半會兒,曹公未必會發動攻擊……甚至有可能收兵。」

  「啊?」

  「曹公在南陽郡並無根基,南陽豪族也未必會認可曹公。此前,曹公勢大,可兵不刃血;然而現在,他被張繡擊敗,勢必會引發南陽大族的反撲。你想啊,張繡都能把曹公大敗,那些土豪們,豈能不蠢蠢欲動?到時候,曹公未必能在南陽郡站穩腳跟,必須徐徐圖之方可……此外,河北袁紹也不可能坐視曹公得到南陽郡,他一定會設法牽制。到時候曹公……」

  曹朋笑了笑,輕聲道:「不過你放心,曹公早晚必殺回南陽郡。」

  魏延輕輕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敬服之色。

  「阿福,你和我一起去投奔曹公吧。

  你見識這麼好,一定能得到曹公的重視。到時候咱們兄弟在曹公帳下一起效力,將來馬踏荊襄。」

  曹朋沉默了!

  他站起來,走到房門口,負手仰望。

  但見玉兔東昇,繁星閃爍……

  曹朋低聲道:「我已經耽擱了一天,明天一早,我必須啟程……魏大哥,我要回家去!」

  魏延嘴巴張了張,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正所謂,人各有志。

  曹朋擔心父母安危,寧可拋棄好大的前程,只這份孝心,足以令魏延敬佩。百善孝為先,他總不能阻攔曹朋,去盡那人子之道吧……

  只是,這的確有些可惜!

  魏延嘆了口氣,抱著腿,看著眼前熊熊篝火,呆呆的出神。

  ————————————————————————————————

  建安二年正月初七,曹操於宛城大敗。

  自曹操起事以來,此次大敗,也許是他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不僅僅是損兵折將,還丟了長子曹昂,從子曹安民的性命。而他的心腹愛將,有古之惡來之稱的典韋,同樣是生死不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曹操次子曹丕,在曹操渡過育水,穩住陣腳之後,終於趕回來與她會合。

  如果曹丕也死了,那曹操可真的是……

  不過,正如曹朋所說的那樣,曹操這一敗,使得他頭上的神秘光環,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南陽郡各地豪族,紛紛起兵反抗。

  正月初十,曹操不得不放棄舞陰縣,退回豫州。

  但是,曹操雖放棄了南陽,卻不代表會完全撤出南陽。在撤回許都之前,曹操命其族弟,諫議大夫曹洪屯守葉縣,始終保持著對南陽郡的壓力。

  在撤兵的途中,曹操咬牙切齒的對被他搶來的鄒氏,也就是張濟的遺孀,張繡的嬸子說:「早晚我必取張伯鸞性命,一雪今日之辱。」

  同日,就在曹操決定暫停攻擊宛城的時候,在棘陽縣城裡,蒯正蹙眉端坐大堂,看著手中的一封書信。

  沉思良久,他抬頭向跟隨他多年的老管家問道:「黃射要我緝拿曹家上下三口,你怎麼看?」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7 07:09 PM

第051章 夏侯蘭(一)

  天亮了!

  陽光普照大地,更增添了幾分濃郁的春情。

  曹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之後,爬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筋骨的舒展,令他感到精神為之一振。看了一下房間,典韋仍昏迷不醒。但從他沉穩悠長的氣息來看,比昨天好轉許多。

  魏延不在房間裡。

  那支從不離手的龍雀,也不見蹤影。

  不過曹朋知道,魏延不可能獨自離開。這裡還有他的引薦人,他現在走,又能走去哪裡?透過半開的窗戶,曹朋看到了拴在寨子裡的兩匹西涼馬,更進一步的讓他確定,魏延沒走。

  走出房間,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整個人都好像清醒了。

  他走到典韋身旁,伸手看了一下典韋身上的藥膏。黑色的藥膏經過一夜之後,變得有些發灰。伸手在上面一敲,藥膏碎裂,自動脫落,露出覆蓋在藥膏下面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傷口仍有些觸目驚心。曹朋蹙了蹙眉宇,倒出一粒金創藥,在口中咀嚼碎了,又塗抹在典韋的傷口上。這金創藥的效果不錯,至少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典韋恢復的速度非常快。

  就在曹朋準備起身,出去漱口的時候,典韋突然一動,睜開了眼睛。

  眼角的餘光,見人影晃動,典韋二話不說,猛然坐起來,伸手一把扣住了對方的脖子……

  曹朋猝不及防,被典韋掐住脖子,差一點斷了氣。

  那隻大手的力氣,實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鐵鉗子一樣,死死掐住,曹朋甚至可以想像,典韋的手指頭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把他的脖子扭斷。臉憋得通紅,曹朋只好無奈的掙扎。

  好在,典韋很快就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人……

  「你是誰?」

  曹朋用力拍打典韋的手臂,卻好像蜻蜓撼柱。

  典韋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鬆開了手。不過,他卻沒有放鬆警惕,一雙虎目凝視曹朋,眸光泛黃,帶著一抹冷酷之色。只要曹朋敢有半點舉動,典韋會毫不猶豫的取走他的性命。

  咳咳咳……

  曹朋佝僂著身子,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這傢伙,就這麼報答恩人的嗎?」

  「恩人?」

  典韋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但旋即想起來昨天的事情。

  「你,救了我?不對,救我的那個人,我認得,並非是你這小娃娃。」

  曹朋這時候也緩過起來,看著典韋那張迷茫的大黑臉,怒道:「幫你打架的大個子,是我朋友,最後殺西涼主將的人是我。黑大個,你莫不是連這個也忘了嗎?若不是我殺了他們的主將,你們現在早就掛掉了……你身上的傷,還是我幫你上的藥,你剛才差點殺了我,知不知道?」

  典韋用了的晃了晃腦袋,隱隱約約,好像想到了什麼。

  張信的確是被一個人殺掉的,只是當時他已力竭,頭昏腦脹的,並沒有看清楚是何人出手。

  莫非,就是眼前這小娃娃?

  「小娃娃,你也能殺人?」

  難怪典韋會懷疑,曹朋這身子骨,的確是太弱了些。雖說練了一段太極拳,身體比從前有了極大的改善。可那也是和從前比,在典韋的眼裡,曹朋就是一個小孩子……

  曹朋冷哼一聲,不再理睬典韋。

  典韋也覺得很無趣,於是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

  「你要是想把血流盡,你就接著折騰吧。我可把話說清楚,你的止血散和金創藥已經不多了,估計只能支持兩次。你傷口剛開始收口,亂動的話,傷口迸裂了,我可不會再幫你敷藥……呸,這金創藥是用什麼做的?怎麼這麼澀?你老老實實的躺著,別再讓我為你操心了!」

  金創藥的確是很澀口,曹朋這會兒嘴巴裡麻的要命。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就走出房間,只把典韋一個人留在屋裡。坐在地上,典韋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傷口,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現出昨日的情形。對了,主公現在怎樣了?可脫離危險?

  「小娃娃,小娃娃!」

  典韋在屋子裡大聲呼喊。

  過了一會兒,曹朋才走進來,一臉不高興的問道:「黑大個,你又有什麼事?」

  「這是什麼地方?你可知道我家主公……」

  「你主公不會有事兒的!」曹朋打斷了典韋的話,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說道:「曹公麾下戰將無數,並不是只有你典韋一個人能征慣戰。他身邊跟了那麼多人,肯定能安全撤走……這裡是大王崗,距離宛城有些路程。你要是想回去繼續保護曹公,就老老實實把傷養好。」

  典韋虎目中,閃過一抹冷芒。

  「小娃娃,你是誰,你怎知道我主公是誰?」

  「廢話,宛城大戰,一方是小張將軍,一方是曹公。既然西涼軍追殺你,那你肯定就是曹公的人。拜託你下次問點有水平的問題,這種問題,我實在懶得回答……我叫曹朋,昨天和你並肩作戰的那個人,叫做魏延。對了,魏大哥準備去投奔曹公,你能否給他做個引薦?」

  曹朋連諷刺帶挖苦,典韋居然沒有生氣。

  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曹朋身上那件沾染著血污的皮甲,突然問道:「小恩公,你是……」

  「我是棘陽人,被劉表徵召。

  魏大哥是義陽人,原來是南陽郡義陽武卒的屯將。只因得罪了上官,在押運糧草來宛城的途中遭遇陷害。他現在有家難回,所以想投奔曹公,博取個功名。典韋,你能不能引薦一下呢?」

  「你,知道我的名字?」

  曹朋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剛說了讓你問點有水平的問題,結果沒兩句,你又……宛城軍喊聲那麼大……休走了典韋!你說,我能不知道你是誰嗎?好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連典韋都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好像有點傻。

  眼前這小娃娃可算得上是牙尖嘴利,可不知道為什麼,典韋就是發不出脾氣。

  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你那魏大哥的武藝不差,雖比不得我,但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他如果想要投奔曹公,我自然可為他引薦。如果他願意,我可以讓他先做我的近衛,這樣和曹公接觸的機會也會增加。不過,能不能得曹公看重,就要看他的本事,我也只能引介。」

  對於曹操的用人法則,曹朋不太清楚。

  不過,能做曹操的親衛,肯定能有更多的機會和曹操接觸。

  曹朋相信,魏延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只要給他一些機會,說不定就會被曹操看重,甚至重用。

  「那,我就多謝你了!」

  曹朋說著話,走到一旁,把典韋的虎皮袋拿起來,斜掛在身上。

  「小娃娃,那好像是我的東西吧。」

  「借來用用不行嗎?」曹朋笑了,看著典韋道:「我救了你的命,還給你敷藥,收取一些代價,也很正常嘛。子路當年做好事,拒絕別人的報酬,可子貢同樣做了好事,卻收取了別人的報酬。孔聖人卻沒有責怪子貢,反而誇獎他。子路問他的時候,孔聖人說: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做了好事卻無所得,誰又會再去做好事?子貢的做法,卻可以讓更多人去做好事……你看,孔聖人都這麼說了,我也是聽從先賢的教誨。所以,我取走虎皮袋,也很正常。」

  典韋驚奇的看著曹朋,只覺得他那笑容,格外燦爛。

  「小娃娃,你讀過書嗎?」

  「嗯!」

  曹朋蹲下身子,把短劍插在腰間,然後又撕下一塊衣服,將繯首刀包裹住,纏了一下,放在旁邊。

  「這個止血散,你暫時不需要,我就帶走了。

  金創藥你留下,差不多六個時辰換一次。你身體強壯,傷口恢復的很快。估計再換兩次藥,就應該可以結疤。只要不做太劇烈的運動,想必很快就能夠康復……魏大哥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小娃娃,你這是……」

  典韋疑惑的看著曹朋的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

  曹朋說:「我該走了!本來我昨天就該啟程的,不成想遇到你這樁事情,耽擱了一整天的時間。」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要去哪裡?」

  「回家!」曹朋說著,把繯首刀斜背在身上,「我爹娘還在棘陽,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必須回去看看。典韋大哥,你既然醒了,我也就放心了。過一會兒魏大哥會回來,你多保重。」

  不知為何,典韋突然生出一種不捨的感覺。

  這小娃娃牙尖嘴利,而且譏諷他,也是毫不留情。

  可這種感覺,卻非常親切。典韋也有孩子,和曹朋的年紀相差不多。只是由於典韋常年奔波在外,所以很少聚在一起。看到曹朋,典韋不自覺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特別是曹朋說要回去看望父母,這種孝心,更讓典韋頓生好感。

  古代人,評判人的好壞,無非是從德行二字。

  如何評判德行?

  這『孝』字排在第一位。

  一個孝子,就算是再壞,也有限度。

  一個不孝子,哪怕是才能再出眾,也會被人鄙夷。

  典韋說:「你不等你魏大哥回來嗎?」

  「等什麼等?到時候免不了又是戀戀不捨。男子漢大丈夫,說走就走,哪裡來的那麼多牽掛?」

  曹朋說完,邁步就往外走。

  典韋嘴巴張了張,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把曹朋留下。

  好瀟灑的一個小娃娃!

  他心中暗自感慨:這小娃娃不簡單!如若回去見到主公,我定要向他推薦此人。

  曹朋這時候,倒是沒有任何的留戀。

  典韋的確是他所喜歡的三國猛將,但也僅僅是一個現代人,對古人的崇拜。如今,人已經見到了,而且他還救活了典韋,心裡再也沒有任何遺憾。魏延的命運改變了,典韋的命運也改變了……曹朋現在心裡面就想著,早一點回去,把父母和姐姐借走,免得被黃射陷害。

  揉了揉鼻子,曹朋邁開大步,走到寨子中央。

  他解下一匹馬,翻身跨坐馬背上。

  回頭,朝著屋中正向外眺望的典韋擺了擺手,兩腳一磕馬腹,口中一聲輕呼,「駕!」

  西涼馬長嘶一聲,就衝出了破舊的山寨。

  典韋喃喃自語: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娃娃……

  ————————————————————————————

  沿著山路,曹朋縱馬疾馳。

  不多時,他便看到了大路……

  勒馬向四下裡看了一眼,曹朋認出了方向之後,催馬就要趕路。就在這時候,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叱喝:「西涼小賊,休走,拿命來!」

  一匹白馬從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繞出來,馬上一員小將,丈二銀槍,白袍札甲,縱馬擰槍,向曹朋撲來。

  曹朋完全沒有反應,那小將的速度太快。

  等他弄清楚,白袍小將就到了他跟前,二話不說,擰槍分心便刺。

  槍風猛烈,隱隱藏著殺機。曹朋剛想要開口,哪料到對方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上來就打……

  「你……」

  曹朋剛喊出聲,槍就到了跟前。

  而曹朋的繯首刀,則背在身後,手中沒有寸鐵。下意識的,他猛然低頭,一哈腰,銀槍從他頭頂掠過。槍風扯散了他的髮髻,頭髮一下子披散下來。曹朋披頭散髮,和那小將錯馬而過。他正想探手拔刀的時候,那白袍小將突然倒轉大槍,反手輪圓,呼的一下子橫掃過來。

  只聽鐺的一聲,槍桿正砸在曹朋背後的繯首刀上。

  包裹著繯首刀的粗布,一下子碎裂……

  曹朋只覺得自己後背如受雷擊,喉嚨口發甜,鮮血奪口噴出。

  靠,這傢伙又是什麼人?

  曹朋腦袋昏沉沉,身子一歪,從馬背上噗通就摔在地上。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魏延的怒吼聲:「兀那賊人,休傷我兄弟,義陽魏延在此。」

  你他娘的,不能早點出現嗎?

  曹朋心裡暗罵一聲,眼前發黑,一下子就昏迷過去!




第052章 夏侯蘭(二)

  魏延一大早就出門了。

  大王崗離宛城挺遠,而且周圍也很荒涼。最近的城鎮,也得要兩三個時辰的路,平時根本看不到人煙。

  由於宛城大戰的緣故,大王崗附近的行人變得更加稀少。

  張繡忙著在宛城和曹操決戰,曹操一天不退兵,張繡就一天抽不出手。所以,魏延也不必擔心會有人過來。從大前天的夕陽聚,到昨天的高丘亭。三四天時間,連續數次激戰,魏延也覺得有些疲乏。如今,他救了典韋,有了典韋的引薦,魏延相信自己能在曹營站穩腳跟。

  心事了去,自然也就輕鬆下來。

  魏延想著典韋受傷挺重,流了那麼多血,但靠著雜麵餅子,恐怕難以恢復身體。於是就想著,狩獵一些野味,給典韋補補身子,同時也可以改善一下伙食,犒勞自己和曹朋的辛勞。

  西涼騎兵,大都會配備弓矢。

  兩匹戰馬上都有弓箭,魏延拿著弓箭,帶著龍雀,就跑出去狩獵。

  還別說,收穫挺不錯。射殺了兩隻兔子,意外的抓獲了一條剛剛冬眠甦醒,爬出來透氣的草蛇。

  可沒想到,回到寨子裡,典韋已經醒了。

  從典韋口中得知曹朋走了,魏延當然著急。

  這幾天,一起出生入死。魏延對曹朋的感官,是噌噌的提高。曹朋雖然羸弱,可殺戈果決,全不拖泥帶水。只看他殺魏平,殺張信……都只是一刀,卻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殺人技巧。

  魏延有種預感,曹朋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就這麼走了?

  魏延當然不會樂意!聽典韋說,曹朋剛走沒多久。魏延二話不說,立刻騎上另一匹戰馬,風一般的衝出寨子,想要追上曹朋。哪怕曹朋一定要回家,魏延也想和曹朋說一聲:保重!

  誰料想,剛出寨子沒多遠,就看到一個白袍小將,把曹朋打落馬下。

  魏延這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他性子傲,卻是個重情義的人……否則當初,他也不會為了義陽武卒,心甘情願的當一個都伯。曹朋雖然加入的晚,卻是義陽武卒除魏延之外,唯一倖存下來的兄弟。至少魏延是這麼認為,所以看到曹朋口吐鮮血,跌落馬下的時候,魏延頓時覺得一股氣直衝頭頂,大吼一聲,催馬就衝向白袍小將。

  白袍小將之所以攻擊曹朋,就是因為曹朋胯下的那匹西涼戰馬。

  再加上曹朋那一身軍中打扮,以至於白袍小將誤以為,曹朋是宛城軍。他剛把曹朋打落馬下,還沒等撥轉馬頭,回去刺殺曹朋,耳邊響起一聲巨吼,一匹西涼戰馬,風一般衝到了跟前。

  「無恥賊人,敢傷我兄弟。」

  剛才白袍小將不給曹朋開口的機會,這一次魏延,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龍雀大刀高舉頭頂,魏延雙手握刀,呼的一聲,一刀劈落……這一刀,魏延可說是用盡了全力。曹朋生死不知,在魏延看來,正是因為他的緣故。這怒極之下,刀罡更盛。一抹冷幽的刀風在日光下閃閃,夾帶萬鈞之力,砍向那白袍小將。

  白袍小將虎目圓睜,雙手握緊丈二銀槍,鼓足一口丹田氣,雙臂用力,猛地向外一崩……

  「開!」

  鐺鐺鐺……

  在電光火石間,龍雀大刀與丈二銀槍交擊十數下。

  魏延氣力相合,這一刀可謂是達到了巔峰狀態。白袍小將只覺得手臂被震得快要失去了知覺,虎口鮮血淋漓,胯下白馬也是希聿聿暴嘶不止,踏踏踏……連退十餘步,方才穩住坐騎。

  好厲害的傢伙!

  白袍小將只一個回合,就知道這魏延,比他高出不止一籌。

  可他現在也沒有其他的退路,一咬牙,一橫心,丈二銀槍撲稜稜一顫,挽出一個斗大的槍花,分心便刺。

  魏延也有些驚奇!

  這小將的武藝,不差啊……

  看他的年紀,大概和自己差不多。

  不過這槍法確實不賴!丈二銀槍,可不是後世那種花槍,用白蠟桿做槍身。通體是用生鐵打造,份量應該在三十餘斤。這小將能挽出槍花,說明他的確是下過苦功,有真功夫……

  但,管你有沒有真功夫,你傷了阿福,就必須死!

  魏延想到這裡,催馬再次衝向白袍小將。

  掌中龍雀大刀刀雲翻滾,刀嘯聲猶如鬼哭狼嚎,刺耳之極。唰唰唰,疾風暴雨般的刀雲撲向白袍小將。也看不出來,魏延在這一剎那間到底劈出多少刀,那刀雲之中,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白袍小將咬碎鋼牙,虎目圓睜。

  眼見著魏延衝過來,他也別無選擇,大槍噗的一下子直衝進刀雲之中。

  叮叮噹噹……

  金鐵交鳴的聲響,似雨打芭蕉般的密集。

  魏延突然一聲暴喝,「給我撒手。」

  大刀兇狠的劈在了白袍小將的槍脊上。而白袍小將剛才一槍刺出,正是舊力方消,新力未生的檔口。龍雀大刀劈在槍上,白袍小將只覺一股巨力從大槍上傳導過來。再也無法拿捏住大槍,丈二銀槍呼的一下子,便脫手飛出。魏延得勢不饒人,做勢就要再次攻擊……白袍小將連槍都拿不住了,又哪裡敢再和魏延交手,二話不說,撥馬就走,想要躲開魏延。

  只是慌亂中,他沒有看清楚方向,竟朝著山寨方向跑去。

  山寨門口,站立這一個黑鐵塔似地彪形大漢。魏延緊隨白袍小將,看見那大漢,大聲喊道:「典將軍,休要放過那小賊,他殺了阿福!」

  典韋在魏延離開之後,呆在屋子裡好生無趣。

  他是個閑不住的人,所以便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想要活動一下腿腳。哪知道,剛走到寨子裡,就聽到外面傳來魏延的怒吼聲,以及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典韋一怔,連忙跑到寨門口。

  還沒等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匹白馬迎面跑來。

  緊跟著,魏延的呼喊聲傳入典韋的耳朵裡,典韋一聽,當時就懵了!

  他挺喜歡曹朋這娃娃,感覺這娃娃無論是德行還是品性,都非常出色。雖然說話有點牙尖嘴利,而且還把他嗆得無話可說。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著曹朋對脾氣,對胃口……而且曹朋說話,也頗有條理,還讀過書,能用聖人之語。在典韋看來,這娃娃的才華,足夠出眾。

  可現在……那小娃娃死了?

  典韋只覺的胸中憋著一口氣,如果不發洩出來,他整個人就會被炸開。

  「小子,我要讓你給娃娃賠命!」

  眼見白馬衝過來,典韋卻不躲不閃。

  前腿弓,後腿伸,一個弓箭步邁出,前腳落地的一剎那,用力一頓,只聽蓬的一聲響,典韋隨之迎著白馬,一拳轟出。

  典韋是什麼人?

  整個三國時代,有數的高手。

  這一拳蘊含了典韋心中無盡的憤怒,蓬的一拳,轟在了馬頭上。

  巨大的力量,直接轟碎了那白馬的頭顱。白馬希聿聿慘嘶一聲,噗通就摔倒在了地上。

  馬上的白袍小將被摔得頭昏腦脹,躺在地上難以站立。

  典韋二話不說,邁大步就走向白袍小將,口中發出一連串的咆哮,猶如巨雷般,在空中炸響。

  「小子,我撕了你!」

  白袍小將這才看清楚了典韋的長相。

  「典校尉……我是夏侯蘭。」

  蒲扇大手在空中陡然一頓,典韋一把攫住白袍小將的胳膊,「你認得我?」

  「典校尉,我乃夏侯將軍帳下軍侯,我叫夏侯蘭,曾隨夏侯將軍,在主公身邊見過您!」

  夏侯蘭?

  典韋愣了愣,「你是夏侯家的?」

  「不是,末將是常山真定人氏……」

  「老子管你是什麼人,你殺了小娃娃,我要你償命。」

  典韋說著話,探手就抓住了夏侯蘭的另一隻胳膊,雙臂做勢就要發力……

  「典將軍,阿福還活著,阿福他還活著!」

  另一邊,魏延下馬跑到曹朋跟前,把他抱在懷中。只見曹朋面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掛著一道血絲。

  不過,他的脈搏跳動還在,只是感覺有些微弱。

  魏延抱起曹朋,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

  典韋聽到曹朋還活著,頓時喜出望外。甩手將夏侯蘭丟在一旁,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魏延跟前。

  「這娃娃,沒事吧。」

  「氣脈尚存,只是有些不太穩定。」

  「快給我看看。」

  典韋伸出手,抱住了曹朋的身子。

  這小人,怎地這麼輕?心中頓時生出一絲憐惜!典韋扭頭怒視夏侯蘭道:「你這小子,為何傷人?」

  夏侯蘭這會兒才算明白,原來剛才傷的那個小孩子,居然和典韋認識。

  看典韋的模樣,好像和那孩子非常親密。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夏侯蘭在夏侯惇帳下效力,可是聽說過典韋的兇名。

  這位爺,那要是發起狂來,可是連夏侯將軍也要退避三舍。

  夏侯蘭不禁暗自叫苦,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躬身道:「典校尉,末將哪知道這位公子和典校尉認識……昨天小將在宛城殺了一夜,也不知此地是何處。看這位公子胯下西涼馬,還是軍中裝束,所以就以為……此末將之錯,還請典校尉責罰,末將絕沒有半句的怨言。」

  典韋無心理睬夏侯蘭,抱著曹朋,往寨子裡走。

  魏延回去把兩匹馬牽過來,瞪了夏侯蘭一眼,也急匆匆的跟在典韋身後行去……

  站在寨子門口,夏侯蘭看了一眼地上的馬屍,又看了看典韋的背影。苦澀一笑之後,他回身撿起了那支丈二銀槍,拄著槍,一瘸一拐的往山寨裡走……這兩天,還真他娘的倒霉啊!

  夏侯蘭站在空曠的寨子中,仰天一聲長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8 08:30 PM

第053章 曹公帳下,誰可為將?

  強武者,善醫。

  這句話並不是說,功夫好的人就是好醫生。而是說,在長期的習武生涯中,他們各自有一套檢視自身的方法。典韋強武,磕磕碰碰在所難免,於是在不知不覺中,也有了這種能力。

  曹朋的傷勢看上去很嚴重。

  後背腫的好像饅頭一樣,一道血稜子高高隆起,令人觸目驚心。

  然則典韋在檢查了曹朋的身體之後,卻意外的發現,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由於重生後以太極養身,以八段錦配合八字真言強壯氣血和臟腑的功能,曹朋的體內有一種自行調節的能力。

  夏侯蘭的境界不過易骨,比之魏延還差了一個等級。

  丈二銀槍抽在曹朋的身上,卻被繯首刀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所以曹朋的傷勢屬於體外傷,而非內傷。看上去很嚴重,可實際上也只是被夏侯蘭打岔了氣息,暫時昏迷而已……

  「夏侯蘭,可有金創?」

  典韋拿起曹朋那支短劍,在火堆上過了一下之後,擦拭乾凈。

  夏侯蘭正感覺著有一點內疚,聽到典韋的吩咐,連忙上前回答道:「我這裡有上好的金創。」

  說著,他從隨身的兜囊裡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罐,遞給了典韋。

  典韋接過來,從陶罐中倒出一粒鴿卵大的黑色藥丸子,聞了聞,臉上頓時顯出一抹讚賞之色。

  「好金創!」

  「這是末將出師時,老師從左仙翁那裡討來的金創。」

  「左仙翁?」典韋一愣,疑惑的看了一眼夏侯蘭。不過,他並沒有追問下去,而是用短劍在曹朋身上的那道血稜子上,輕輕劃了一下。一股暗紅的淤血從刀口處汩汩流出。曹朋的身子,很明顯的顫了一下。典韋按著曹朋的身子,又劃了兩刀,將淤血放干凈,這才把金創放到嘴裡嚼爛,抹在刀口上……饅頭似的血稜子,明顯消腫許多,典韋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典將軍,阿福他……」

  「大體上沒甚大礙。」典韋站起身,把金創還給了夏侯蘭,黝黑雄武的面膛上,多了一絲笑容,「這娃娃也不知練得是什麼功夫,不但氣血旺盛,而且內腑也很強壯,應該沒有問題。」

  魏延,也長出了一口氣。

  「你師父是誰?」

  「回典校尉的話,末將師從童淵。」

  「童淵?」典韋頓時露出一抹驚異之色,「可是那與劍王王越王子師齊名的槍王童淵嗎?」

  「典校尉也知家師之名?」

  典韋笑道:「王子師的弟子史阿,如今在曹公帳下效力,而且還是二公子的劍術老師,我焉能不知童淵之名?」

  不過,他旋即露出一抹古怪之色,上下打量了一下夏侯蘭,「只是你這身手,未免有些差了……史阿的身手可是高絕,如果只是切磋,我都未必是他對手。」

  言下之意,若真刀真槍,史阿不是典韋的對手。

  夏侯蘭臉一紅,懦懦言:「其實,末將不過是童師記名弟子。童師當初就說,我的資質很難練成,本不願收我……童師的弟子,和末將從小一起長大,所以苦苦哀求。童師耐不住我那兄弟的苦求,就讓我隨著他一起學習。只不過童師的精力都放在我兄弟身上,我……」

  典韋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我就說童淵偌大聲名,豈能連徒弟都不認真教授?對了,看你這模樣,應從軍已久。雖說功夫算不得高明,可做個千人督綽綽有餘,為何只是軍侯?」

  「回典校尉,末將原本在白馬義從。」

  「啊?」典韋大吃一驚。

  三國時期,有幾支部隊,堪稱精銳。

  劉備手下的白耳精兵,以丹陽兵為基礎建立;劉備入主西川之後,還有一支無當飛軍,擅長山地作戰;曹操的虎豹騎,目前還在組建當中;袁紹的先登營,因大將麴義桀驁不馴,為袁紹所殺,先登營隨之解散,袁紹旋即組建大戟士,但同樣尚未成型。除此之外,徐州呂布麾下八百陷陣,號稱天下無敵;而白馬義從,則是幽州公孫瓚所屬,堪稱騎軍精銳。

  沒想到,這夏侯蘭居然是白馬義從!

  「那你為何到了元讓麾下?」

  「去歲公孫將軍與袁紹交鋒,白馬義從為麴義先登營所敗。末將本是義從先鋒,因初戰不利,故而公孫將軍要治我等的罪。我那兄弟也在白馬義從效力,於是傳出消息,末將連夜逃出……流浪半載,去歲八月時抵達洛陽。正逢夏侯將軍招兵,所以末將就加入夏侯將軍麾下。」

  原來如此……

  典韋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三人在篝火旁坐下之後,魏延雖然仍有些不爽夏侯蘭,但敵意似乎已減輕了不少。

  典韋又問道:「我記得元讓駐守育水東岸,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夏侯蘭聞聽詢問,不由得苦澀一笑。

  「昨日張伯鸞突然反叛,元讓將軍旋即做出反應,督軍準備救援主公。不成想陣腳被潰軍衝亂,元讓將軍也無力回天。夏侯將軍麾下,多以青州兵為主。當時戰敗,青州兵隨之搶掠潰兵,有反亂之勢。末將就是在那個時候被衝散,也不知怎地,就到了育水西岸,還與叛軍交鋒數陣……」

  典韋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青州兵反亂?」他連忙問道:「那主公的情況如何?」

  「這個……末將倒是不太清楚。」夏侯蘭接著說:「等到後來末將反應過來,想要再殺回東岸的時候,叛軍已封鎖了育水沿岸。張伯鸞親領大軍,就屯紮在育水東岸,並且嚴加防範。

  末將幾次想要試圖衝過去,奈何叛軍人多……

  昨夜子時,末將最後一次想要渡河,被張伯鸞之子張甦所部發現,一路追殺。末將也是慌不擇路,加上天黑也看不清楚周圍的狀況,就跑到了這裡。本來,末將還想著怎麼殺回去,不成想看到小公子,以為是叛軍斥候,所以……典校尉,末將實不是有意想要傷害小公子。」

  夏侯蘭言語間,帶著一絲絲討饒。

  他從白馬義從逃出來,在河北呆不下去,才投奔了曹操。

  哪知道,宛城一戰失利,居然還打傷了曹朋。夏侯蘭到現在也不清楚曹朋的身份,可是見典韋如此重視,以為曹朋的身份非同尋常。加之曹朋也是姓曹,夏侯蘭以為,他是曹操族人。

  如果真如此,他在曹操帳下,可有的苦日子了……

  典韋擺擺手,「此時怪不得你……文長,你也莫再生氣。阿福性命無虞,不過是暫時昏迷而已。估計過了今日,就可以醒轉過來。大家日後都在主公帳下效力,你也莫再斤斤計較。」

  魏延雖然不快,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件事,說穿了就是一個誤會,還真就怪不得夏侯蘭。

  典韋作為三人中,身份最高的一個人,此時顯然已成為主導。

  「先做些吃的,阿福醒了之後,也需要將養一下。」

  典韋一聲令下,魏延和夏侯蘭馬上動了起來。

  這餐具是現成的,食物魏延剛狩獵過來,也不需要什麼麻煩。夏侯蘭顯然是想要和魏延搞好關係,主動承擔起處理食材的任務。看得出來,他挺有經驗。把草蛇處理干凈,用一根木條從蛇口中穿進去,架在篝火上燎烤。然後拎著兩隻兔子,在水井旁邊清理皮毛和內臟。

  典韋心事重重,在一旁沉思不語。

  屋中,瀰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魏延和夏侯蘭兩個人處理食物,三個人坐在篝火旁,誰也沒開口。

  「夏侯!」

  「末將在……」

  「青州兵反亂的情況,嚴重否?」

  夏侯蘭輕聲道:「依著當時的情況來看,的確是挺嚴重。」

  「這麼說來……主公豈不是危險?」

  典韋一句話出口,夏侯蘭和魏延,都不禁動容。

  是啊,青州兵如果反亂,那麼從西岸逃回去的曹操,勢必面臨更大的危險,萬一……三人不敢再往下想,一個個面面相覷。

  「你們真是杞人憂天!」

  一個低弱的聲音,突然傳來。

  魏延扭頭看去,驚喜的呼喊一聲:「阿福!」

  只見剛才還昏迷不醒的曹朋,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甦醒過來。

  正強撐著身子,想要坐起……典韋連忙跑過去,一把攫住他的胳膊,「娃娃,你怎麼起來了?」

  同時,心中暗自驚異。

  依著典韋的看法,曹朋至少要到天黑以後,才有可能甦醒。

  沒想到,只半日的光景,他就醒過來了……之前,典韋就感覺到了曹朋的氣血旺盛。他身子雖有些弱,可這氣血卻很強盛。氣血強,則內腑壯;內腑壯,則腎元足,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孩子,究竟練得是什麼功夫?

  曹朋骨頭架子好像散了一樣,後背更是疼的要命,火辣辣的,好像被炙烤一樣。

  他慢慢爬起來,對典韋說:「黑大個,你別擔心。青州兵雖然亂了,卻不會威脅曹公性命。」

  「哦?」

  「夏侯元讓是個大笨蛋,打仗還行,可要說治兵,他差的遠。曹公帳下,若說治兵嚴謹,也就四個人能算得上厲害……其餘之人,或長於守,或善於攻,可獨當一面,卻非大將之才。」

  曹朋的臉還有些慘敗,但說話中氣卻很足。

  典韋知道,這娃娃已沒有大礙。只需休養一下,便能夠恢復。

  聽了曹朋這一番話,他不禁有些好奇。

  「娃娃,你說主公帳下有四個人算得大將,敢問那四個人?」

  「我姐夫教過我:將者,智信仁勇嚴。聽上去好像很容易做到,可實際上……曹公帳下,議郎曹仁,可為大將;潁川太守,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五百,十日一千,令部下效死,可為大將;裨將軍徐晃,性簡約謹慎,常遠斥候,先為不可勝,而後戰,追奔爭利,士不暇食,可為大將。此三人者,皆可獨鎮一方。除此之外,尚有平虜校尉于禁,治軍嚴謹,使將士效命,軍紀森嚴,知曉輕重……亦可以為大將。」

  曹朋笑著說:「我記得這一次平虜校尉,似乎也隨軍而來。」

  典韋不禁為之驚訝,看著曹朋,忍不住問道:「阿福,你姐夫何人?」

  曹朋臉色一沉,沒有回答。

  魏延在典韋耳邊低語兩句,典韋頓時大怒。

  「黃射小兒嫉賢妒能,不當人子……阿福,你別擔心,吉人天相,你姐夫一定不會有事。」

  哪知曹朋冷冷一笑,「黑大個,你先別為我的事情操心,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脫離困境。」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8 08:33 PM

第054章 同行

  困境?

  典韋有些轉不過彎兒!

  魏延和夏侯蘭倒是猜出了一點端倪,頓時勃然色變。

  咳咳咳……

  曹朋一陣劇烈的咳嗽,蒼白的臉浮現出一抹病態的嫣紅。坐了這麼一會兒,又說了這麼一會兒的話,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疲乏感。於是他換了一個姿勢,頭枕在廊柱上,把後背懸空。

  「黑大個,你們剛才說的那些,我都聽到了。夏侯也說了,他在西岸殺了一夜,幾次試圖衝擊育水防線,都未能成功。這說明什麼問題?張伯鸞已經控制住了宛城的局勢!也許你會以為,曹公會反撲。但我告訴你,曹公會反撲,但絕不會是在眼下。南陽豪強,斷然不會坐視曹公繼續攻打宛城……如果說早先他們因為曹公勢大而畏懼,故不戰而降。那麼現在,張伯鸞已經給他們做出了一個最好的榜樣。曹公若繼續征伐南陽,會比之前困難百倍。」

  典韋黑黝黝的面頰,抽搐了幾下,卻沒有說話。

  夏侯蘭默不作聲,只是靜靜聆聽。

  之前,他或許還以為曹朋和典韋有什麼關係,甚至有可能是曹操族人,故而心生畏懼。可畏懼是畏懼,要說敬服,卻不太可能。然則現在,夏侯蘭已經知道曹朋和典韋並無關聯。

  但心中,卻沒由來多出了幾分敬意……

  這小娃娃,不簡單!

  魏延更不會開口,因為他知道,曹朋的大局觀極強。

  「若只是南陽豪強,曹公打也就打了。問題在於,北方諸侯林立,其他人豈能容得曹公放手作為嗎?」

  典韋露出凝重之色,「你是說……」

  「淮南袁術,河北袁紹,還有荊州劉表……特別是劉表,斷然不會坐視宛城丟失,那樣一來,荊襄大門等同於敞開,荊州勢必受到威脅。曹公迎奉天子,佔居大義之名,已經遭人忌憚。如果這個時候曹公強行征伐,定然會被其他人所敵視。劉表好歹也是漢室宗親,大可聯合袁術袁紹,甚至包括徐州呂布。曹公為避免四面受敵,唯有退兵,也只可能退兵。」

  曹朋侃侃而談。

  他倚著廊柱,單薄的身體,蒼白的面頰,此時卻透出一抹令人不敢小覷的氣勢。

  典韋第一次鄭重其事道:「阿福,那你剛才說的困境,又是什麼?」

  「如今張伯鸞固守育水,是為了防禦曹公。可一俟曹公撤走,那張伯鸞下一步,定然是清剿治下亂兵。到時候,南陽各地豪族,都會鼎力配合。黑大個,你以為,咱們該怎樣做,才能從這天羅地網之中逃離?」

  曹朋這一句話,令典韋色變。

  他輕輕頷首,也不禁有些憂慮……

  打架,殺人!

  典韋從未害怕過。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從南陽一路殺回許都。別看他長的五大三粗,卻也不是傻子。聽了曹朋這一番言論,典韋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阿福,那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曹朋又是一陣咳嗽,苦笑道:「我要知道該怎麼辦就好了……當務之急,是要趁劉表和張繡還沒有恢復關係之前,跳出宛城治下。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怎麼跳出,你們自己商量。

  反正,我身子恢復一些後,要回家看我爹娘。你們怎麼做,我還真想不出一個好主意來……」

  典韋三人,都沉默了!

  曹朋的確是有些害怕,因為他知道,張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張繡背後的另一個人:賈詡!

  這次張繡反叛,應該就是出自賈詡的手筆。

  只看他一環連著一環的攻擊,曹朋就能體會到,賈詡的可怕之處。

  總之,他一點都不想和賈詡為敵……

  「我肚子餓了!」曹朋說道。

  「先吃東西,先吃東西……吃飽了肚子,才有精神謀劃。」

  典韋連忙大聲招呼,夏侯蘭和魏延紛紛行動起來。魏延撕下一隻兔腿,夏侯蘭給曹朋端過來一碗兔骨湯,裡面有雜麵餅子,肉香四溢。曹朋也不客氣,狼吞虎嚥的吃下一隻兔腿,又喝了兩碗骨頭雜麵餅子湯。空落落的肚子,一下子變得舒服起來。曹朋剛才說了一陣子話,感覺著很疲乏,於是就趴在草堆上,閉目休息。同時,他默默練習白猿通背中的十二段錦靜功。雖然無法配合八字真言,但對於他門前的身體狀況來說,十二段錦靜功無疑最適合。

  「典校尉,咱們該怎麼辦?」

  夏侯蘭喝了一碗湯,忍不住開口詢問。

  典韋撓了撓頭,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讓他動手可以,但讓他動腦子,還真有些難為他。

  「文長,你怎麼說?」

  魏延也搔了一下頭,輕聲道:「宛城往北,是南鄂縣與東武亭。從宛城一路北上,育水河面很寬。如今眼見著春汛將至,河水勢必湍急。唯有從東武亭渡河,可直達雉縣。從目前的狀況來說,這是最方便的一條路。我記得雉縣也投降了曹公,咱們這麼走,大約需兩天時間。」

  「那咱們就走東武亭!」

  「可問題是,如果阿福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先不說到東武亭這一路,是否會遇到張伯鸞的人馬,但東武亭,張伯鸞一定會重兵屯守。而且,雉縣那邊是否會如阿福說的那樣,本地豪族造反……如果出現這種狀況,咱們走東武亭,就是送死。」魏延看著典韋,輕聲說道。

  典韋一聽,也蹙起了眉頭。

  夏侯蘭忍不住說:「也許阿……曹公子只是猜測呢?說不定張伯鸞並沒有在東武亭駐兵呢?」

  魏延冷笑道:「你不瞭解阿福,

  他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他姐夫鄧稷鄧節從生前曾對我說過:阿福大局無雙。如果沒有把握,他絕不會輕易說出來。但既然他說了,十有八九,會出現他所說的情況。在這一點,我信他!」

  臉上一副『你不懂,少說話』的表情,把夏侯蘭噎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夏侯蘭還想要爭辯,就聽典韋說:「我和阿福接觸時間不長,但我能感覺到,他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典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猛然抬頭道:「我信阿福。」

  連典韋都這麼說了,夏侯蘭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意見,也只能閉上嘴巴。

  魏延說:「還有一條路,就是往南走。」

  「哦?」

  「咱們從劉表治下通行,也能回歸曹公。

  但眼下的情況是,張伯鸞很有可能封鎖南北要道。在沒有和劉表重新結盟之前,他不會放鬆警惕。

  所以,直接南下,也不成……」

  夏侯蘭急了,「南下不成,北上不成,難道往西走?」

  宛城以西,那是純粹的張繡治下。

  魏延想了想,「西行倒是個好主意。」

  「此話怎講?」

  魏延喝了一口湯,正色道:「曹公與張伯鸞,目下集中在育水沿岸。其實往西走,雖說是張繡的地盤,可是並未收到戰事影響。其守禦必然鬆懈許多。」

  說著,他拿起短劍,在地上迅速畫出一個簡陋的地圖。

  「你們看,這裡是宛城,這裡是育水。往北走,是東武亭,往南走,則是棘陽……我建議,咱們西行。大約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湍水。而後我們順湍水南下,繞過穰縣,就是安眾。到安眾,就屬於劉表治下,這裡一定不會有任何防禦。咱們從安眾渡過棘水,順比水東進,過確山就是汝南郡。汝南郡是曹公治下,到了汝南,我們豈不就變得安全了嗎?」

  典韋聞聽,也不由得心動起來。

  「這麼走,需要多長時間?」

  「若騎馬的話,按照這個路線,咱們到安眾,大概需要三到五天。從安眾到確山,又需三到五天。至於從確山到郎陵,需要多久我就說不準了。我以前也只到過確山,沒去過汝南。」

  「也就是說,最少需要十天時間!」

  典韋說著,就露出了沉思之色。

  見典韋有些猶豫,魏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典將軍,咱們外面說話。」

  典韋答應一聲,站起身扭頭看了一眼趴在草堆上已經睡著了的曹朋。

  「夏侯,你照顧一下阿福。」

  說著話,他邁大步隨魏延一起走出去。

  站在空曠的寨子裡,典韋問道:「文長,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典將軍以為阿福如何?」

  典韋一怔,想了想回答說:「阿福甚好。」

  「阿福如今年紀有些小,可將來,必能做出大事。這樣一個人,典將軍難道就不想介紹給曹公嗎?」

  「當然想,可他要回家啊!」

  「典將軍,咱們走安眾的話,必然會途徑棘陽。一會兒就由我來說服阿福,咱們一起走。等到了棘陽,咱們把阿福的爹娘一起帶走,阿福是個孝子,一定會願意和咱們一同投奔曹公。」

  典韋聞聽,不禁喜出望外。

  「這主意甚好。」

  魏延說:「阿福少而老成,聽鄧節從說,他對曹公也是常有贊言……只可惜了,鄧節從……那也是個才華橫溢之人,而且本份老實。雖然和我只做了兩三人幫手,卻讓我心折不已。

  若非黃射……」

  魏延說著話,不由得露出咬牙切齒之態。

  連典韋也都忍不住流露出可惜的表情,「依文長所言,這鄧稷將來,再不濟也能做毛孝先。」

  毛孝先,名毛玠,陳留平丘人,也算是典韋的同鄉。

  年輕時曾做過縣吏,以清廉公正而聞名。曹操做兗州牧的時候,徵召毛玠為治中從事。毛玠當時就向曹操獻策說:今天下分裂,天子遷移他方,人民放棄本業。國家沒有一年的糧食儲備,百姓沒有安居本業的念頭。這樣的局面難以持久……成大事,須有長遠謀劃,要樹立根基。打仗作戰,正義的軍隊一定能取勝,而保持地位憑借的則是財力。所以您應當尊奉天子,並以他的名義號令地方諸侯。發展農業,積儲物資,唯有這樣子,才能成功。」

  三國時期,常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說法。

  事實上在建安前後,有很多有識之士,都看到了這一點。

  毛玠,是曹操陣營中率先提出奉天子以令諸侯的人,同時也正是因為他的建議,是曹操決意屯田。

  典韋和毛玠相熟,如今把鄧稷和毛玠相提並論,若鄧稷知道,一定會誠惶誠恐。

  沉思片刻,典韋下定決心,「就依文長所言,咱們和阿福一起走,到時候接他父母,同往許都。」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9 10:00 PM

第055章 回家

  魏延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他希望曹朋能和他一起投奔曹操,這樣的話,將來相互間也能有個扶持。而夏侯蘭的遭遇,也讓魏延心有慼慼。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出身白馬義從,那可是天下有數的精銳之一。

  夏侯蘭的武藝,其實也不算太差。

  雖然還比不得魏延,可如果有個好出身,放在哪兒都會被重用。

  可他混的,先是被公孫瓚責罰,後來到夏侯惇帳下,也只是個普通的軍侯,根本當不得用處。

  魏延開始感激曹朋,如果沒有曹朋,他蒙著頭投奔曹操,還不是和夏侯蘭一樣?

  如果曹朋也投奔了曹操,再不濟也能有個人商量不是?總好過他一個人,在那邊單打獨鬥。

  曹朋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

  背上的淤腫,已消減了大半。至少穿衣甲不成問題,雖然還無法劇烈運動,卻可以騎馬趕路。

  典韋把他們的想法,告訴了曹朋。

  曹朋自然也不會去反對……

  他也在考慮如何回家的問題。如今典韋他們願意和他一起走,路上相互間也能有個照應,至少能保證他的安全。所以,曹朋幾乎沒有考慮,便答應下來。當然了,除了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曹朋還有另一個想法。他不清楚家裡現在是什麼狀況,如果,只是如果……

  當然了,如果一切安好,那皆大歡喜。

  但如果發生了什麼變故的話,身邊能多一個人,自然能多一些保障。

  ——————————————————————————————————

  當晚,曹朋等人便啟程出發。

  大王崗距離宛城雖遠,但始終還處於宛城的管轄範圍。天曉得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狀況?

  於是,趁著夜色,四個人踏上了曲折周轉的逃亡之路。

  對曹朋來說,也是回家之路……

  如魏延所說的那樣,西行的道路並不困難。

  張繡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育水沿岸,根本沒有經歷關注自家的後院。一路行來,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大麻煩。魏延還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想辦法換上宛城軍的衣甲。這也不是太麻煩的事情,途經一個小鎮的時候,魏延和夏侯蘭偷偷摸摸的溜進當地的官署,從庫府中偷了幾套衣甲。只不過,這些衣甲對曹朋而言,似乎有些重了!好在他已沒有大礙,否則又是一樁麻煩事。

  在酈國縣的牛馬市,由夏侯蘭出面,買了兩匹劣馬。

  四個人四匹馬,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便抵達湍水。途中,雖遇到了一些兵馬,但都被魏延出面搪塞過去。那一口極其流離的南陽郡本地方言,很難讓人對他們產生什麼懷疑。在湍水改方向,又走了一整天,便抵達穰縣。

  出於安全考慮,曹朋等人沒有進城。

  直接從穰縣城外繞過去,朝著安眾方向行去。

  過了穰縣,其實也就等於脫離了張繡的治下範圍。但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衣甲和馬匹,必須更換。

  兩匹西涼馬,都帶有宛城軍的標識,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

  哪怕張繡和劉表是盟友,可突然間幾個手持刀槍的宛城軍出現在劉表治下,一樣會引發衝突。

  所以,曹朋建議,將西涼馬賣掉!

  穰縣和安眾交界之處,有一個車馬市。

  魏延出面,用兩匹西涼馬,換來一百八十貫五銖錢。本來,私相買賣戰馬是一樁違禁的事情。可由於荊州缺馬,以至於劉表對馬匹的買賣,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穰縣和安眾交界處的車馬市,本身就是一個被劉表默認的黑市。在這裡,你有貨物,我有錢,至於貨物的出處,誰會在意?能在這黑市裡站穩腳跟的商行店舖,哪一家背後,沒有荊襄世族做靠山?

  而後,魏延在車馬市裡,又花了三十貫,買了一輛車。

  車是好車,做工非常精良。

  套上兩匹駑馬,四個人又換了一下衣裝。於是曹朋搖身一變,就變成了衣著華美的江夏黃公子。

  魏延成了車伕,改名黃不射。

  典韋則變成了保鏢,叫做韋典。

  夏侯蘭相貌俊秀,換了一身衣服以後,文質彬彬,於是就成了江夏黃家的賬房先生,叫做黃蘭。

  總之,當四個人進入安眾縣治下的時候,全都改頭換面。

  「阿福,你這主意還真不錯。」

  魏延趕著馬車,一臉的笑容。

  而典韋呢,坐在魏延旁邊,也是一臉的輕鬆。

  唯有夏侯蘭有點不高興。因為曹朋撿了他幾縷頭髮,黏在他嘴巴上,這一路走下來,很不舒服。

  他甚至覺得,曹朋是故意為之,報復自己打傷他的事情。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嘴巴黏上鬍子,換上一身白色長袍,坐在那裡,還真有點賬房先生的意思。

  丈二銀槍,龍雀大刀,還有典韋那一對雙鐵戟,都擱在馬車裡。

  曹朋則坐在車廂裡,一派貴公子的模樣。不過在大多數時間,他走在聯繫十二段錦,以求盡可能的早日康復。

  「魏大哥,咱們現在已過了安眾,該怎麼走?」

  魏延揚鞭,啪的在空中甩了一聲響。

  「今晚咱們在杏花山下休息,明天一早北上,大概到正午,就可以繞過涅陽縣,抵達南就聚。」

  不知為何,曹朋心裡沒由來的一顫。

  過了南就聚,就是棘陽……

  ————————————————————————

  杏花山,位於涅陽縣十五里處。

  當地有『翹首杏花山,濯足蘭溪河』的說法。這杏花山,蘭溪水,是涅陽的兩大景觀。杏花山奇峰險崖,崢嶸俊俏,又因雲氣繚繞,層巒疊嶂,變化莫測;蘭溪水湧泉流激,情趣盎然。

  一輪皎月下,蘭溪水環繞杏花山,山水相合,相得益彰。

  曹朋駐足蘭溪水畔,默默的看著溪水湍流。

  站在這裡,可以遠眺涅陽古城,曹朋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似笑還嗔的秀美面龐。

  目光有些淒迷,心思更百轉千回。他知道,這件事和她並沒有關係,但所有的一切,似都是因她而起。

  用力的嘆了口氣,曹朋搓揉了一下面龐。

  身後,篝火熊熊。

  魏延和夏侯蘭都已經睡了。

  典韋坐在篝火旁,呆呆的發著愣。

  曹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看著篝火,發呆……

  「阿福,有心事嗎?」

  「嗯!」

  「……是不是擔心你爹娘?」

  曹朋抬起頭,就看到了典韋那張大黑臉。此時,那張兇神惡煞似地面膛上,帶著一抹關切之意。

  「典大哥,你還是別笑了!」

  「為什麼?」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更難看?」

  典韋臉上的笑容,頓時凝滯了。

  這幾天同行,一路走下來,讓他對曹朋更加喜愛。

  這是一種全無任何利益糾葛的喜愛,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喜愛。

  而曹朋呢?和典韋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太多顧忌。這是一個很實在的人,也很單純。和他一起說話,甚至比和魏延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放鬆。有時候,曹朋還是會刺典韋兩句,而典韋卻從不生氣。

  「我是個不孝子!」

  「為什麼這麼說?」

  「娘生我,爹養我……我無一物報爹娘,卻總給他們惹麻煩。小時候,我身子骨不好,我娘為了給我求符水,把祖傳的簪子賣了。沒想到,卻被人誣陷……我一怒之下,把那個人殺了,結果讓我爹和我娘背井離鄉,遠離故土。原以為安頓下來,能好好報答他們,不想……」

  曹朋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前世,父母因他而受牽連;今世,竟還是如此!

  越是臨近棘陽,曹朋就越是痛苦。

  他想起了鄧稷,想起了王買……他實在是不知道,回去以後,該怎麼去面對姐姐,面對王猛?

  典韋靜靜的看著曹朋,許久後沉聲道:「阿福,如果我是你爹娘,我會為你驕傲。」

  「嗯?」

  「我也有兒子,那傢伙從來都不讓我省心。有時候我被他氣得,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可他是我兒子,當他還沒有出生,身體裡就流淌著我的血脈。每當他做出一點事情來,我嘴上雖然責罵他,可心裡面卻開心的不得了。我不認識你爹娘,當我知道,他們不會怪你。」

  「是嗎?」

  「當然……」

  「那將來若有機會,我倒是很想認識一下,你那個想讓你一巴掌拍死的傢伙。」

  典韋一怔,不由得啞然失笑。

  「他叫典滿,你們將來,一定會有機會認識。」

  典韋說著,抬頭仰望星空。

  也不知,我那兒,現在如何了?

  ——————————————————————————————————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四個人再次踏上歸途。

  宛城的戰況,已經傳到了這邊。當典韋得知曹操已與前一天撤兵,退出南陽郡的時候,不由得對曹朋,又看重了幾分。包括夏侯蘭在內,也暗自心驚,曹朋之前的分析,竟毫無差錯。

  隨著曹操在宛城的戰敗,南陽各地豪族,紛紛開始反對曹操。

  這些勢力在以前,算不得什麼。可是當張繡獲取大勝,曹操慘敗退守舞陰的時候,就變得格外龐大。

  夏侯蘭看曹朋的目光中,明顯帶有幾分崇敬之色。

  反倒是曹朋,看上去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依舊非常平靜……

  「阿福,前面就是南就聚了!」

  魏延突然停下馬車,扭頭對車廂裡的曹朋說道。

  「那我們過去啊。」

  魏延卻顯得面色凝重,輕聲道:「渡口上,似有鄉勇設卡!往來之人,好像都要接受盤查。」

  曹朋聞聽,不由得一怔。

  南就聚從不設卡,這關卡又是何時設立?

  他連忙從車廂裡走出來,站在車上舉目眺望。只見南就聚渡口,行人排列。分成兩路,過往都會遭受鄉勇的盤問。

  之前過安眾的時候,可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不是說劉表和張繡已經重新結盟了嗎?那這個關卡,又是因何故而設立呢?

  正當曹朋感到疑惑的時候,一隊巡邏鄉勇,從馬車旁邊行過去。一名鄉勇在無意間,朝馬車上掃了一眼,當他看到曹朋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他走到那伍長身邊,低聲說了兩句話,伍長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鄉勇旋即從隊伍中脫離出去,鉆到了一旁的疏林之中。

  當巡邏鄉勇走遠,曹朋正準備鉆進馬車的時候,鄉勇從疏林中突然跑出來。

  只見他大步流星,眨眼間就到了馬車近前,口中大喊一聲:「阿福,你怎麼才來?爹娘讓我在這裡,等你多時了!」

  曹朋乍聽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連忙轉過身,朝著那鄉勇看去……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19 10:04 PM

第056章 張家桃園

  「鄧范!」

  曹朋看清楚那鄉勇,不由得一聲驚呼。

  典韋三人早在那人叫出曹朋名字的時候,便露出警惕之色,盯著對方,做出隨時出手的準備。

  只見來人,大約175上下的身高,古銅的膚色,外形魁梧而壯碩。

  身著一件布甲,打著綁腿,手持一桿長矛。這不是別人,正是洪娘子和鄧巨業的兒子,鄧范。

  鄧范對典韋三人的戒備,似乎毫無覺察。

  他一臉興奮之色,笑呵呵的跑上前來。曹朋一隻手搭在典韋肩膀上,一隻手輕輕壓住魏延,搖了搖頭,笑嘻嘻的從車上跳下來,迎著鄧范走去。

  「阿福,姑父姑母他們還好嗎?這一眨眼有四五年了,你這身子骨看上去比以前可壯實多了,我剛才差點就沒認出來。」鄧范說著雲山霧罩的言語,興奮的來到曹朋身邊,把長矛倒插在地上,伸手就是一個熱烈的熊抱,「阿福,你怎麼還敢回來?縣令命人設卡,正要緝拿你。」

  曹朋的耳邊,響起鄧范低低的言語聲。

  心裡不由得一突突,臉色如常,「鄧范哥哥,你可是別以前更結實了……我出門的時候,爹還交代我,途經此地的時候,來探望你們呢。」

  突然,他壓低聲音,「為什麼要緝拿我?」

  鄧范偷偷看了一眼左右,輕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立刻掉頭,去涅陽城東十二里的張家桃園,一切就清楚了……我這邊還在當差,可能要晚一會兒才能過去,你多小心。」

  「阿福,可安頓下來了嗎?」

  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對話,讓曹朋突然生出一種前世和線人們接頭的感受。

  心裡雖然驚異,可臉色卻依舊保持著正常。

  「勞鄧范哥哥費心,小弟正準備去涅陽拜訪一位長輩,暫時就在那邊落腳。等辦完事情,一定會去拜訪哥哥一家。」

  「原來還有要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擱你了。記得辦完事情,一定要來看我。我回去告訴爹娘,他們一定會非常高興。」

  「一定!」

  曹朋拱手,和鄧范道別。

  然後上了馬車,在魏延耳邊低聲道:「調頭,可知道張家桃園?」

  魏延搖搖頭,「不知道,但張家是涅陽大族,只要打聽一下即可。讓夏侯出面,方便一些。」

  他也看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頭。

  曹朋鉆進車廂,魏延則把夏侯蘭叫過來,在他耳邊低聲吩咐兩句之後,夏侯蘭點點頭,轉身離去。

  「典大哥,事情有變,咱們調頭。」

  魏延和典韋說了一聲,典韋立刻坐上馬車,魏延催馬就走。

  鄧范站在路旁,看著馬車漸漸遠去,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鄧范,你發什麼呆?剛才那人,又是誰?」

  一隻大手拍在鄧范的肩膀上,把鄧范嚇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扭頭看,卻是一個壯年男子,站在他身後,正盯著他看。

  「馬黑子,你嚇死我了!」

  「好端端的,你怕什麼?」

  「廢話,你冷不丁的讓人拍一下,估計早就嚇得尿褲子了……這也就是老子膽大,否則非讓你下出事兒不可。那是我爹的一個遠方親戚,太平道之亂時離家逃難,去了弘農。後來也不知就走了哪門子狗屎運,把女兒嫁給了當地一個好人家做填房。好像,好像姓楊,叫什麼我卻是記不清楚了。生了兒子,就是剛才那小子……你看那排場,真他娘的讓人生氣。」

  鄧范是瞎話張口就來,還說的有模有樣。

  曹朋雖說家住棘陽,可時間畢竟短,而且很少進城。除了鄧村的人外,棘陽沒幾個人認得他。

  馬黑子就屬於不認識的那個序列,聞聽頓時瞪大了眼睛。

  「弘農,姓楊?不會是弘農楊家的人吧……怪不得這麼大排場呢。對了,他們怎麼不去你家,反而往涅陽走了?」

  「我氣就是氣這個!好歹我爹娘也是那小子的長輩。可你也看到了,人家現在發達了,看不上我們。如果不是我剛才攔住他,估計他連我家都不會去。我剛才好心好意邀請,可人家要去涅陽,說是拜訪長輩……哪門子的長輩?我爹娘就不是長輩?馬黑子,你給評評理,這傢伙是不是狗眼看人低?」

  鄧范做出一副羞怒之狀,馬黑子也不禁連連點頭,頗以為然。

  「算了,別為這種人生氣!伍長讓我過來看你,怎麼這大半天了還不回去?走吧,再堅持一個時辰,就該換人了。哥哥請你飲酒,犯不著為這種事情勞神。」

  鄧范嘆了口氣,點頭道:「也是……不過喝酒就算了,我一會兒還得回家,告訴我爹娘。」

  馬黑子也沒有堅持,拍了拍鄧范,扭頭往哨卡方向走去。

  鄧范又回頭看了一眼,曹朋一行人的馬車,已不見了蹤影……

  他輕輕出了一口氣,快走幾步,大聲喊道:「馬黑子,你等等我!」

  說著,便追著馬黑子的背影,跑向哨卡……

  ——————————————————————————————————

  「阿福,什麼情況?」

  馬車距離南就聚渡口越來越遠,典韋回身,詢問曹朋。

  曹朋表情凝重,輕輕搖頭,「還不清楚,不過我那朋友應該可信,咱們去張家桃園,便清楚了。」

  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家裡一定出事了!

  蒯正明知道他的身份,還下令緝捕自己。

  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的身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對他施壓。而能夠對他施壓的人,恐怕也只有黃射。蒯家是襄陽世家不錯,但蒯正只是一個偏房,算不得蒯家的嫡支。曹朋雖然掛著一個鹿門學子的身份,可龐德公卻未必會願意為他,而去得罪另一個荊襄豪門。

  江夏黃氏,還真是一個龐然大物啊……

  曹朋搔搔頭,不禁暗自有些擔心。一定是黃射沒有發現自己的屍體,所以決意對家人動手。

  以他江夏兵曹史,九女城大營主帥的身份,蒯正還真就無法抗拒。

  可是,這與張家又有什麼關係?難道說,是她……

  曹朋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月英笑靨如花的模樣,輕輕點頭。一定是她,也只可能是她……她聽到了風聲,所以搶先把自己的家人救了出去,並藏匿在張家桃園?這麼一解釋,似乎也就通順了許多。曹朋深吸一口氣,探頭出來問道:「魏大哥,夏侯打聽回來了沒有?」

  ——————————————————————————————

  張家,是涅陽大族。

  不過也僅僅是大族,而非世家豪門。

  但在涅陽地面上,張家就是一頭龐然大物。加之張家醫家傳承,每一代都會有名醫行世,活人無數。而現任張家族人中,更出了張機這麼一個人。南陽大瘟時,張機救了很多人,張家更因為救人,幾乎傾盡家財。所以在涅陽,還真就沒人不知道張家,提起張家,無不顯得格外敬重。

  夏侯蘭很容易便打聽到了張家桃園的位置。

  它位於張村之外,雖屬於張家的產業,卻獨立於張家的治下。

  這裡,是前長沙太守張機的私人產業。也是當初南陽大瘟之後,南陽郡太守賜予張機的獎賞。

  位於杏花山的另一側,滿山桃杏,將桃園淹沒其中,景致極為動人。

  魏延在桃園門外停下馬車,夏侯蘭快步上前,走上門階,抓起狻猊門環,啪啪啪拍響門扉。

  桃園中,靜悄悄,似無人居住。

  好半天才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大門打開一條縫,從裡面探出一個皓首,「你們找誰?」

  「啊……」

  夏侯蘭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張口結舌。

  老者說:「這裡是私宅,不留宿,請立刻離開吧。」

  說完,他縮回腦袋,就要關門。

  曹朋這時候剛走下馬車,見狀連忙大喊一聲,「老丈,且慢!」

  他快步走上門階,把夏侯蘭推到一旁,拱手欠身,輕聲道:「是棘陽鄧村的鄧范,讓我過來。」

  「鄧范」

  老人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是張小姐的家嗎?」

  「張小姐?」老人迷茫之色頓時消失,露出警惕之色,「我不認識張小姐,公子走錯地方了!」

  說著話,大門蓬的一聲合上。

  這下,曹朋也有些糊塗了……

  這算什麼?

  「夏侯,涅陽有幾個桃園?」

  夏侯蘭愕然說:「只這一處名叫桃園,在沒有其他去處。」

  這是怎麼回事?鄧范明明說的,就是張家桃園啊!可為什麼這桃園的人,竟把自己拒之門外?

  鄧范不認識也就罷了,他連張家小姐也不認識?

  「阿福,讓開!」

  就在曹朋疑惑不解的時候,就聽身後典韋一聲大吼。曹朋下意識的側身閃躲一旁,典韋大步衝上來,雙手按在大門上,也不見他又任何多餘的動作,雙臂猛然發力,大門蓬的一聲,被生生推開。

  門後掛著一根兒臂粗細的門閂,竟然被典韋震斷。

  隨著這一聲巨響,剛走出沒多遠的老人回頭看,就見大門洞開,一個雄獅般魁梧的巨漢,邁步走進桃園。

  「你們想要幹什麼?不是說了嗎,我不認識鄧范,這裡也沒什麼張小姐。」

  曹朋連忙拽住了典韋的胳膊,「典大哥,千萬別衝動。」

  他回身,想要對老人道歉。卻見大廳裡猛然竄出一道人影,風一般從大廳臺階上衝下來,站在天井中,厲聲喝道:「早就知道你們這些潑才會找上門來,爺爺在此,想抓我只管來!」

  曹朋乍聽那熟悉的聲音,身子沒由來一個寒蟬。

  他呼的轉身,瞪大了眼睛,看著天井中站立的那個雄壯少年,顫聲喊道:「虎頭哥,你還活著!」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1 12:25 AM

第057章 悲與喜

  王買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

  和從前相比,眉宇間少了份稚氣,多了些成熟和穩重。身穿黑色襜褕,外罩一件敞襟大袍。手中一桿鐵戟蛇矛,橫在胸前,傲然而立,令人不由得為之卻步……

  「阿福!」

  王買看清楚了曹朋,也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臉上頓時露出狂喜表情。

  「茂伯,茂伯……這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誰也沒有留意到,皓首老人在典韋闖進來的那一刻,腳步向前輕輕滑動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弓。也許是他本來就顯得有些佝僂,所以包括典韋在內,也沒有覺察到他的異狀。直到王買喊出來,大家才留意到了這位老人。不過這時候,老人已恢復先前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曹朋心裡,湧動狂喜。

  他從門階上跳下來,快走幾步,卻見王買突然扭頭,往大廳裡跑去。

  「虎頭哥……」

  沒等曹朋說完,就聽王買大聲喊道:「姐夫,姐夫……阿福回來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又是一個寒蟬!

  曹朋竟呆愣在原地。

  姐夫?

  王買是獨子!如果說他有姐姐的話,就是曹楠。

  姐夫,難道是鄧稷……他,也沒有死嗎?

  不過轉念一想,曹朋又覺得很正常。王買活著,依著他那倔強的性子,一定會保護鄧稷周全。

  正思量間,就見王買攙扶著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人,從大廳裡走出。

  他看上去很虛弱,衣著略顯單薄。一身青衫,令他看上去頗有儒雅之氣,只是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白的有些嚇人。

  「姐夫!」

  「鄧節從!」

  曹朋和魏延同時喊出聲來。

  魏延更是一臉駭然之色,那眼中突然騰起一抹希翼光彩。

  鄧稷沒有死,他那些老兄弟,義陽武卒……

  曹朋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鄧稷的身前,伸出雙手,一把攫住鄧稷的手臂。可就是這一抓,他一下子就覺察到了不對勁。鄧稷的一個袖子,竟是空蕩蕩,一隻手臂,卻不見了蹤影。

  「姐夫,你的胳膊!」

  鄧稷沒有回答曹朋的問題,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揉了揉曹朋的腦袋,「阿福,既然逃出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

  心中湧動的那股暖意,讓曹朋鼻子一酸,差點就流出眼淚。

  「姐夫,事因我而起,我若不回來,與禽獸何異?」

  「可你回來了,也……」

  鄧稷話未說完,卻被魏延突然上前打斷。

  只見他一臉希翼,緊張問道:「鄧節從……」

  「魏屯將,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我就是想問一下,老唐,就是唐吉他們,如今怎樣了?」

  鄧稷神情一黯,魏延這心,呼的一下子沉了下去。

  「當晚夕陽聚大亂,我被人砍去一臂,昏迷過去。幸得虎頭拚死將我搶救出來,我這才……聽虎頭說,當時整個營地都亂了,甚至還有許多義陽武卒,也參與其中。唐都伯死守武卒大纛,讓虎頭帶著我離去,他在後面掩護……依著當時的狀況,唐都伯他……兇多吉少!」

  人世間,最可悲的事情,莫過於當你已經死心的時候,卻突然來了希望。

  然而不等那希望變成現實,就破滅無蹤……魏延聞聽,頓時呆立不動,整個人好像傻了一樣。

  關於義陽武卒的事情,典韋和夏侯蘭在路上,也都聽說了。

  見此情形,典韋上前一步,摟著魏延的肩膀,用力緊了緊,「文長,休要效仿那小兒女之狀。義陽武卒之仇,你我早晚必報。待咱們回去之後,重整旗鼓。他日馬踏荊襄,我定把那奸詐小兒送到你的面前,任由你千刀萬剮……振作一點,別讓人看扁了,笑話咱爺們兒!」

  魏延咬著牙,仰天深吸一口氣。

  「典大哥,我沒事了!」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有多少恨咱們埋在心裡,終有一日,可以報償。」

  「嗯!」

  魏延用力的點了點頭。

  鄧稷這時候,也注意到了典韋和夏侯蘭兩人的存在。

  他連忙說:「阿福,快請大家進屋裡說話……茂伯,煩勞您了,把那車馬趕進馬廄裡吧。」

  皓首老人笑了笑,枯瘦的面皮抽動,給人一種古怪的感受。

  但見他,顫巍巍,慢騰騰向大門外走去。鄧稷在曹朋的攙扶下,請眾人走進大廳。

  這桃園客廳的擺設很簡單,幾張坐榻,正中央是一副半高的床榻。鄧稷肅手,請眾人落座。

  「阿福,這幾位好朋友是……」

  不等曹朋開口,典韋呼的起身,一拱手道:「鄧節從,久仰大名。我叫典韋,阿福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下,夏侯蘭!」

  鄧稷一怔,「典韋?」

  古之惡來,名揚天下。

  也許很多平民百姓不知道典韋何人,但鄧稷久為胥吏,過往公文大都需經過他的手處理,知道典韋的名字,倒也不算稀奇。誰讓典韋的名聲響亮,濮陽一戰天下聞名,又出任曹操宿衛,公文中提到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鄧稷一下子,沒能把典韋和惡來聯繫一處。

  畢竟典韋是曹操的愛將,而曹朋……

  不過曹朋一見典韋自報家門,也明白不好隱瞞。

  「就是曹公帳下,武猛校尉!」

  「啊?」

  鄧稷倏地瞪大眼睛,盯著典韋看了半晌,蒼白如紙的面膛上,顯出一抹笑意,「原來是典校尉當面。我家阿福這些日子,定然麻煩不少……恕鄧稷身體不適,不能大禮感激,見諒!」

  典韋說:「鄧叔孫何必這樣客氣?阿福確是我救命恩人,這些日子倒是拖他照顧,典某才能倖免一死。我常聽文長和阿福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非凡。咱們自己人,莫再客套了。」

  鄧稷扭頭看了曹朋一眼,見曹朋點了點頭。

  「姐夫,你怎麼會在這裡,你這胳膊,是那個混蛋砍的?」

  「那個混蛋,已成了虎頭槍下亡魂。」

  鄧稷說著,輕輕咳嗽了兩聲。

  而後抬起頭,對魏延說:「未能救出唐都伯,還累他……鄧叔孫,實在是愧對魏屯將。」

  魏延苦澀一笑,「叔孫,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般客氣。我如今已不是什麼魏屯將,義陽武卒也不復存在。你若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文長。論年紀,你比我大,直呼我名字也行,但還請莫再提及屯將二字。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兄弟,那日若非阿福,我已早死……」

  雙方把當日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不由得都是一陣唏噓。

  「若不是我心軟,讓馬玉那些人加入,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當時阿福還怪我心慈手軟,我卻覺得他有些過於嚴厲。可現在看起來,阿福果然沒說錯,我還真是那愚蠢的農夫!」

  說罷,鄧稷輕輕搖頭。

  「叔孫,這事情怪不得你。就算你當時不求情,那馬玉沒有混進來,也會有張玉、李玉、王玉……也是我太過相信魏平,不成想他利令智昏,竟與外人勾結,謀害自家兄弟。錯非阿福兄弟殺了他,若落在我手中,必將其千刀萬剮,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魏延說著,不禁咬牙切齒。

  「姐夫,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這說起來,可就話長了……」鄧稷看了一眼曹朋,僅存的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虧了虎頭,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已屍骨無存。」

  「虎頭哥……」

  王買一把攔住了曹朋,「阿福,休要說那些生分的話,你不是說過,一世人兩兄弟,咱們是兄弟,我只是盡我本份而已。那天我帶著姐夫從營地殺出,狂奔一夜,大黑也累死路旁。幸虧遇到了仲景先生,救了姐夫的性命。如若不然,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臉再去見你……」

  「仲景先生?」

  「就是張機張太守啊!」王買輕聲道:「這桃園就是張先生的居所,他得知我和姐夫的身份之後,便把我們安排在了這裡。」

  「如此說來,你們沒有回家?」

  王買神情一黯,搖搖頭,沒有說話。

  曹朋心裡,頓時生出不祥之兆。

  他一把攫住王買的胳膊,「虎頭哥,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阿福!」

  一旁鄧稷開口,擺擺手,示意曹朋冷靜下來。曹朋這時候,心思都亂了,腦袋裡亂哄哄的,快變成了一鍋粥。他深吸一口氣,在鄧稷身旁坐下,努力平穩心緒,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們在這裡安置下來後,虎頭曾試圖過河去聯繫爹娘和你姐姐。不成想,在路上被鄧范攔住,說咱家附近,有很多陌生人遊蕩。鄧才又回來了,還接替了我佐史之職,監視家中。」

  「啊!」

  「前日,鄧范傳來消息,說蒯縣令帶人,抓走了爹娘,還有你姐姐。如今被關在棘陽大牢。」

  曹朋瘦削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

  牙齒,咬破了嘴唇,鮮血順著嘴角流出,而他卻好像全無覺察。

  「阿福,之前我正和姐夫商議,闖棘陽大牢,迎接叔父嬸嬸和姐姐呢……」

  剎那間,曹朋明白了鄧稷先前那句話的含意。

  父母妻子被抓,鄧稷也不想獨活。他已決意闖大牢,哪怕是死,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然則曹朋若沒有回來,還能保住曹家一條血脈。可他現在回來了……和送死又有什麼區別?

  怪不得,姐夫說我不該回來!

  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內腑氣血振蕩,渾身好像被烈焰焚燒。

  曹朋忽然起身,握緊了拳頭,仰天一聲厲嘯。

  「黃射,我與你誓不兩立!」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1 12:29 AM

第058章 冷靜了嗎?

  古語有云:罪不及家人。

  也許在黃射這些世家子的眼中,曹朋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曹朋是曹朋,卻不應該把他的家人牽扯進來。其實,對於這種事情,曹朋並不是沒有經歷過。前世,正因為他的倔強和執著,累得家破人亡……可他沒有想到,重生在另一個時空,他還要面對這種打擊。

  黃射抓走了曹汲夫婦還有曹楠,分明是擺出了一副斬盡殺絕的架勢。

  前世,曹朋是不知覺,所以沒有救出父母;而今生,他絕不會再坐視同樣的事情,在他身上發生。

  站起身,曹朋就往外走。

  「阿福,你幹什麼?」

  「我去找黃射,他要對付的是我,和爹娘還有姐姐沒關係,我找他,讓他把爹娘還有姐姐放出來。」

  鄧稷長身而起,「虎頭,攔住他!」

  不等王買動手,典韋和魏延已經衝過去,一左一右架住了曹朋的胳膊。

  兩人的個頭都很高,以至於曹朋整個人都被架空起來,不停的彈騰雙腿,掙扎著扭動身子。

  「放開我,我去找黃射理論!」

  鄧稷快步走上前,抬手一巴掌抽在了曹朋的臉上。

  「你是去理論嗎?你這是送死……你以為你去了,黃射就會放出爹娘還有你姐姐嗎?他們那些人,又豈會在乎旁人的性命。你這麼跑過去,就算是死了,黃射也不可能放過他們。」

  「為什麼?他只是針對我而已。」

  曹朋梗著脖子,大聲質問。

  鄧稷冷聲道:「你難道沒聽說過,斬草除根嗎?」

  黃射會介意殺人嗎?

  答案顯而易見!

  若曹朋死了,曹汲夫婦就會面臨喪子之痛,結果又會怎樣?黃射不會害怕曹汲他們,但也不會介意,殺了他們,避免日後的麻煩。

  鄧稷說:「你一日不出現,爹娘,還有你姐姐,以及你姐姐肚子裡的孩子,還能安全。可只要你一出現,爹娘他們的性命,就難以保住。你去找黃射,是要救爹娘,還是害他們?」

  「我……」

  曹朋心裡,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堵住了呼吸。

  那種憋屈的感覺,令他格外痛苦……

  一頓足,他大叫一聲,蹲在一旁。

  生也不是,死也不是,那該如何是好?

  典韋和魏延退到了旁邊,默默的看著一臉痛苦之色的曹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安慰。

  鄧稷說的不錯,曹朋不出現還好,一出現,就等於令家人喪命。

  魏延大體上,也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作為一個無辜者,黃射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義陽武卒,那麼這個人的性子,大體上也能有所瞭解。這傢伙,絕對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他也想殺黃射,不過和曹朋相比,魏延明顯多了份冷靜。

  鄧稷長出了一口氣,疲乏的坐在床榻上,閉上了眼睛。他本已做好了死的準備,可曹朋的突然出現,讓他不得不改變主意。典韋、魏延、還有那個賬房先生夏侯蘭,都不是等閑人。

  再算上自己這邊的王買……

  這麼多人在一起,也許能放手一搏?

  在大局觀上,曹朋有著穿越者的先天優勢,的確是無人可以比擬。可若要說謀劃細節,曹朋卻比不上鄧稷。常年在公房裡廝混,鄧稷如果沒有一些真本事,又豈能壓制住別人呢?

  「阿福,你先別急!」他單手輕柔面膛,努力保持一分清醒,思忖良久,鄧稷沉聲道:「鄧范那邊傳來消息,蒯正雖抓走了爹娘他們,卻並沒有苛待。這說明,蒯正也是迫於無奈,不得已為之……只要他還在棘陽縣,那爹娘還有你姐姐,暫時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咱們可以從長計議。」

  「怎麼計議?」曹朋抬起頭,雙眸通紅,聲音也顯得很冷。

  鄧稷冷冷看了曹朋一眼,「自己先冷靜下來,等你什麼時候冷靜了,再來商量救人的事情。」

  曹朋,低下了頭。

  他現在,的確是很難冷靜,於是起身走出客廳。

  王買想跟著一起過去,卻被鄧稷攔住,「虎頭,別去,讓他一個人好好去想想,會冷靜的。」

  「可是……」

  「別擔心,他能控制住自己。」

  既然鄧稷這麼說了,王買自然也不好再跟過去。

  其實,他對曹朋的信心,甚至勝於鄧稷。之前曹朋對他說,曹操必敗!而今,曹操真的敗了,還如曹朋所說的那樣,撤出南陽郡……這種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的本領,王買怎能不信服?

  他相信,只要曹朋能冷靜下來,一定能想出好辦法。

  鄧稷也是如此,同時這心中,又多了些希望!

  ——————————————————————————

  曹朋在一棵古桃樹下,找到了一口水井。

  他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臉。冰涼的井水,使得曹朋那昏沉沉的腦瓜子,一下子變得清醒許多。

  黃射讓蒯正扣押曹汲夫婦,其目的無非是等曹朋上鉤。

  可他能等多久呢?

  隨著宛城戰事平息,張繡和劉表重修盟約,九女城大營的任務,就只剩下輸送糧草一件事情。

  換句話說,黃射不可能長久呆在九女城大營,早晚會返回江夏。

  畢竟,黃家的根基是在江夏郡。讓黃射長久留在南陽郡,不現實……也不符合劉表的利益。

  一俟黃射調離,他會怎樣做?

  無非兩個辦法:帶走曹汲夫婦,或者就地處置。

  「娃娃,冷靜下來了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曹朋的思路。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皓首老人,正從不遠處的馬廄中走出來。

  記得鄧稷和王買,都稱呼他做茂伯。曹朋也不敢失了禮數,畢竟人家收留了他們,而且張機還是鄧稷的救命恩人。只這份恩義,曹朋就不能失禮,於是連忙拱手欠身,喚了聲:「茂伯!」

  「你師父是誰?」

  「啊?」

  「虎頭那小子練的一手好功夫,說是你教給他的。我就想知道,你的師父,又是哪一個呢?」

  只這一句話,就讓曹朋不得不對茂伯另眼看待。

  「娃娃,別怕,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說著話,茂伯也打了一桶水,洗了洗手,然後輕輕舒展身子,猛然雙手抱月,口中發出一聲低沉咆哮。

  剎那間,曹朋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從茂伯身上發出。

  佝僂的身子,突然間變得格外雄壯。體外隱隱流轉著一道強大的血氣,只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曹朋在典韋身上也領教過。

  但他可以肯定,典韋沒有茂伯的這種血氣強大。

  茂伯雙手抱月的姿勢很古怪,乍看不見什麼特殊,但細一看,卻能感覺到,好像是一頭野獸。

  眸光閃閃,茂伯呼出一口氣,聲如悶雷。

  他慢慢的收手,似笑非笑的看著曹朋道:「有沒有看出什麼?」

  也就在茂伯開口的同時,那股迫人的氣勢,頓時消失。同時,體外的血氣,也不見了蹤跡。

  曹朋的腦海中,突然間閃現出前世老武師的一段話。

  「人言天下武功出少林……都是狗屁!少林幾多年,華夏又幾多年?老祖宗們茹毛飲血,和天地搏鬥,求取生存,靠的是什麼?自有史以來,戰事不絕,殺戮不斷,難道用的是潑婦打架的手段嗎?一群投機之輩,好大口氣!」

  老武師還告訴曹朋,技擊之法,故而有之。

  先人們再與大自然的搏鬥中,創造出各種神奇的技擊之術。

  其中又有擬獸功法,其效果和後世的樁功相似。模擬各種野獸的動作,結合黃帝內經等經典著作,創造出殺傷力極強的技擊招數。或延命,或養身增力,或煉氣,或強壯神魂……

  「擬獸拳?」

  茂伯眼睛一亮,笑容更甚。

  旋即,他佝僂著腰,轉過身,往外走,「娃娃,孟軻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世上一切苦難,皆上天所安排的磨練。莫氣餒,莫悲傷,即認準方向,只管大步前行!若遇到阻攔,踢開就是……呵呵,他日若遇到你師父,就說巴中米熊向他問好。」

  巴中,米熊?

  他不是叫做茂伯嗎?就算他姓米,這『熊』字又作何解釋?

  不過,他剛才那動作,還真有點像一頭蒼熊……慢著,莫非他擬獸,就是模擬蒼熊之術嗎?

  曹朋一頭霧水,卻沒有追上去詢問。

  他心裡清楚,茂伯一定是有故事的人……他既然不願意說,那就算追上去問,也沒有用處。

  異人異行……

  大體都是這樣子吧!

  曹朋搔搔頭,轉身往客廳走去。

  「阿福,冷靜了沒有?」

  看曹朋走進來,鄧稷沉聲問道。

  「姐夫,我已經冷靜下來了……咱們還是商量一下,如何解救爹娘他們出來。我剛才有了一點想法,想和你說說。」

  鄧稷滿意的點點頭,示意曹朋坐下。

  「典將軍,你看,他這不就好了嗎?」

  典韋笑了,沒有吭聲。

  想來,在剛才他們已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交流。

  鄧稷輕咳兩聲,有些疲乏的靠在床榻上,「阿福,在商議事情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與你知。」

  曹朋一怔,「什麼事?」

  鄧稷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虎頭幫你打聽了一下,涅陽張家,舉族上下,並無一個名叫張碩的女子。叫婉貞倒是有一個,不過不姓張,而且已年過四旬,是仲景先生的庶母……」

  「啊?」

  曹朋聞聽,不由得愣住了!

  難道說,自己見到的那個張碩,是女鬼嗎?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1 04:45 PM

第059章 人生大快事

  看著曹朋一臉的愕然,鄧稷的心情突然輕鬆了許多。

  這些天,他不禁要承受身體上的痛苦,還要承受來自精神上的壓力。雙重重壓,讓鄧稷有些快撐不住了。而就在這時候,曹朋回來了!別看曹朋年紀小,但在家中,他已不知不覺地擁有了不小的地位。至少,當鄧稷看到曹朋的時候,他精神上的壓力,一下子就舒緩許多。

  自從曹朋來到棘陽之後,鄧稷就看他一副老成,穩重的模樣。

  如今心情舒緩了,竟忍不住產生出戲弄之意。而曹朋流露出的那副茫然,也正是鄧稷所想要看到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變得更加古怪。王買捂著嘴,不住的抽搐,憋得很難受。

  「好了,說正事!」鄧稷話鋒一轉。

  曹朋差點蹦起來,衝過去給鄧稷一拳。

  這傢伙,太為老不尊。

  典韋、魏延和夏侯蘭,也都看出了端倪!見曹朋氣急敗壞的樣子,也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鄧稷笑得很開心,蒼白如紙的面膛,多了幾分血色。

  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這樣快活了……

  「虎頭,還是你告訴阿福吧。」

  王買笑得不行,聽鄧稷說話,這才止住笑聲,在曹朋身旁坐下,「姐夫醒來後,得知為仲景先生所救,便讓我打聽一下張小姐的狀況。我開始是找茂伯打聽。聽說他是仲景先生當年為長沙太守時的親隨,雖非張氏族人,但地位很高。茂伯沒聽過張家小姐的名字,我於是又從其他途徑打探消息……姐夫剛才也說了,張家沒有一個叫做張碩的女子,也沒有人叫月英。倒是有個叫婉貞的女子,是仲景先生的庶母。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打探到線索。」

  「然後呢?」

  「前兩日,我與茂伯閑聊時,他提到了一樁事。年前時,曾有江夏名士黃公承彥駕臨涅陽求醫,同行的還有黃公之女,名叫黃碩,字婉貞,又名月英,小名阿丑,就住在這桃園中。」

  「啊?」

  曹朋再一次呆愣住了。

  黃-月英?

  這名字好熟悉,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諸葛夫人嗎?三國演義中,倒是沒有很詳盡的介紹過黃月英,但在野史裡,黃月英的才能,甚至不輸諸葛亮。月英、阿丑、婉貞……如今細回想,張碩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她是張家人。由於後世流傳的黃月英,是個醜陋女子,所以曹朋也從一開始,就沒有把笑靨如花的月英,和大名鼎鼎的諸葛夫人聯繫到一塊去……

  聰慧,長於機關之術!

  除了長相不太吻合,其他的,似乎和野史中黃月英的形象,大致一樣。

  張婉貞,就是黃月英!

  曹朋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另外,還有一樁事。」鄧稷笑容收起,露出一抹關切之色,對曹朋說:「黃公承彥,乃江夏黃氏族老,同時和江夏太守黃祖一母同胞。黃公年長,黃祖為弟。不過黃公與黃祖性情不同。黃祖工心計,長謀略,趨炎附勢且性情暴躁;黃公則好黃老之術,性情淡漠,喜山水,好與飽學之士結交。也正因為這原因,黃公並沒有出仕……黃射與黃碩,是從兄妹。」

  好像被一擊重錘擊中,曹朋懵了。

  不是說,黃射追求月英,怎麼又變成了從兄妹。

  「高門不與庶族通婚,除非你願意入贅……黃射之所以千方百計要害你,並不是因男女之情,而是擔心你和黃家小姐交往,會玷污黃氏門風。這種高門臉面,猶甚於奪妻之恨!」

  鄧稷畢竟是土生土長於這個時代,對這個時代的種種陳規陋俗,遠比曹朋體會的更加深刻。

  他很是擔心,曹朋和黃射撕破面皮,他日若知道黃月英的真相,會受到打擊。

  與其到以後告訴他,不如現在就和他說清楚。家人,女人……鄧稷希望借由這樣一種二選一的選擇,讓曹朋忘卻黃月英的事情。因為他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黃家和曹朋已沒有寰轉餘地。

  阿福,放棄吧……

  鄧稷是這麼想,但別人卻未必這麼認為。

  典韋和魏延,皆寒門出身,哪裡會在意什麼高門大閥?

  聞聽鄧稷說話,又見曹朋神情恍惚,典韋忍不住高聲大笑。

  「君明,何故發笑?」

  鄧稷一蹙眉,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典韋擺擺手,站起來走到曹朋身邊,一屁股坐下。

  「阿福,可是怕了?」

  「怕什麼?」

  「黃家啊……江夏黃氏,好大的名頭。」

  「我怕他個鳥!」

  典韋撫掌笑道:「沒錯,黃家就是個鳥,怕他作甚。他黃射要臉面,咱兄弟就不要臉面了嗎?他為臉面做得初一,兄弟也可以為臉面做得十五。要我說,這樣也好!咱們今天殺了黃射,來年馬踏江夏,搶了他黃家的女人。到時候且看他江夏黃家敢放一個屁出來,我就陪你殺上門去,殺得**黃家低頭,乖乖的把女兒送過來。呵呵,大丈夫快意恩仇,快哉,快哉!」

  言語中,透出了典韋的豪氣,也體現出他那性情。

  殺黃家的男人,搶黃家的女人……

  曹朋腦海中陡然迴響巴中米熊茂伯之前的一番言語:大丈夫既然選定目標,應大步向前。但有阻礙,踢開就是。

  黃射,就是那個阻礙……

  想清楚這些,曹朋也不禁放聲大笑。

  「殺他家男人,搶他家女人,此人生之大快事。」

  也許,曹朋並沒有覺察到。他雖然僅重生於這個時代四十餘日,他的思想已不知不覺,被這個時代所同化。

  鄧稷沒料到,他一番苦心,被典韋一句話,扯得全然變味兒。

  不禁蹙了蹙眉,心裡暗自一聲苦笑:以後可不敢讓阿福和這些傢伙走的太近,弄不好將來連媳婦都找不到……

  一想到曹朋變成了五大三粗的典韋,鄧稷就感到頭痛!

  ——————————————————————————————————

  不過,這麼一打岔之後,客廳裡的氣氛,頓時變的好轉許多。

  這時候,鄧范也找上門來。

  曹朋這才知道,鄧范來這裡用的並不是本名,王買和鄧稷,在人前只喚他小名『大熊』。

  這也是曹朋提起鄧范大名時,茂伯全然不知的主要原因。

  曹朋又是一番感謝,而後和鄧范一同坐在客廳。

  正月初五,張繡和曹操議降,使得南陽郡劉表治下,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當時的情況是,如果曹操兵不刃血的奪去了宛城,整個南陽郡都將面臨曹軍的威脅。九女城大營隨之進入備戰狀態,臨近的幾個縣,也都開始緊鑼密鼓的徵召鄉勇,做出隨時參戰的準備……

  棘陽縣,同樣要徵召鄉勇。

  由於春耕時節,為不影響農活兒,蒯正下令一戶抽一丁。

  本來,應該由鄧巨業應召,不成想鄧巨業在新年後,就病倒在床榻上。

  而徵召令又來的很緊急,鄧范不忍鄧巨業帶病應徵,於是代父從軍,成為棘陽縣治下鄉勇。

  「我娘說,做人需知感恩。

  當初我游手好閑,村子裡都不喜歡和我玩耍,唯有阿福兄弟和王買兄弟接納了我,這份恩情,不能不顧。我娘還說,阿福兄弟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早晚會飛黃騰達。當時情況不太好,我娘就讓我暗自照拂。說有朝一日阿福兄弟回來,也就是我出人頭地的時候……」

  鄧范憨厚的解釋,倒是讓曹朋不禁感慨,這洪娘子的道義。

  「縣城裡情況如何?」

  「其實也算不得太壞,曹軍敗退之後,基本上已經平靜下來。

  如今還設立關卡,說是因為阿福兄弟的原因,其實蒯縣令更多的是害怕從宛城敗退下來的潰軍。」

  「蒯正,倒是個好官。」曹朋忍不住感慨。

  鄧稷也贊同道:「世家子弟和世家子弟,終究還是有不同之處。蒯正這個人和我接觸時間不長,但我能感覺得出,他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不過大多數時候,他身不由己,也無可奈何。」

  曹朋問道:「我爹娘情況怎樣?」

  「叔父和嬸子現在都挺好,我昨天還偷偷的去探望了一下。蒯縣令雖然將他們打入大牢,不過並未苛待。」

  「倒是個明事之人。」鄧稷點頭,目光清冷,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他扭頭對曹朋道:「阿福,你怎麼看?」

  曹朋想了想,「黃射不可能久留九女城,如今宛城戰事平歇,他早晚會返回江夏。他要對付的是我,如果我一直不出現,他無法兩個選擇。一是放了爹娘,二是將爹娘殺了,徹底斷了我和黃月英的情分。依我推測,第二種可能最大……只不清楚,他究竟會怎樣下手。」

  鄧稷滿意的點點頭。

  「你和我想的差不多。其實黃射要殺爹娘,無非是在縣城裡,或者是到九女城再下手。以我對蒯正的瞭解,他也許會迫於無奈,緝拿爹娘和你姐姐,但絕不會同意黃射在城中下手。蒯正也算個有原則的人,黃射如果真敢觸犯他底線,我估計蒯正會和黃射,撕破面皮。」

  「那就是說,黃射會派人來,押解爹娘他們?」

  鄧稷沉吟片刻,「十有八九如此。大熊,這兩日還要煩勞你一下,幫忙盯住縣城裡的動靜。一旦有什麼異常狀況,你就盡快來稟報……若一時間脫不開身的話……夏侯將軍,可否煩勞你呢?」

  典韋的外貌太搶眼,不好出頭。

  魏延也是在九女城排的上號的人,肯定會有人認識。

  而曹朋、鄧稷和王買,更不可能輕易拋頭露面。如此一來,似乎能出去和鄧范接頭的人,就只剩下了夏侯蘭一個人。

  夏侯蘭不是本地人,所以沒有人認識。

  雖說他一口北地口音有些突兀,不過鄧范不是已經給他編排好了身份,弘農楊家的管事先生。

  於是乎,夏侯蘭不得不再一次改名為楊蘭。

  他外貌清秀,很有書生氣概。再略微一化妝,基本上不會引起什麼人的關注。

  夏侯蘭苦笑道:「這可是最後一次了……如果再改名的話,我夏侯蘭可就要變成三姓家奴。」

  曹朋噗的一口水噴出!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1 04:49 PM

第060章 認清自己的身份

  和往常一樣,鄧范按時當值,在南就聚附近巡邏。

  由於時局已逐漸明朗,曹操退兵,張繡和劉表重新結盟,棘陽隨之也就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蒯正雖然沒有解除徵召令,可相比之下,已經放鬆了很多。

  鄧范顯得很清閑,隨著大部隊巡邏,然後在縣城裡晃蕩一下,到天黑的時候,再返回鄧村。

  他原先在縣城裡就是個游手好閑,爭強鬥狠之輩。所以每日裡悠哉游哉倒也沒什麼感覺奇怪。鄧范會在縣衙外的酒肆裡喝一碗酒,有意無意間和酒肆裡的客人們,認識的也好,不認識的也罷,哈啦兩句,順便沾點便宜。然後,便心滿意足的回家,看上去是那樣自然。

  大約是在桃園重逢之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建安二年正月十四。

  元宵節就要到了,棘陽縣城裡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倖免於戰火之外的棘陽人,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準備度過這個元宵節。新年時,他們過得並不是特別安生。隨時可能受到戰火波及的威脅,讓棘陽人這個新年過得是提心吊膽。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安安生生度過元宵節了……

  鄧范交了差,慢悠悠的往縣城走。

  可是在棘陽城外,他卻意外的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駐紮了一支兵馬。

  「這是哪兒來的人?」

  馬黑子看了一眼小小營盤,嘴巴一撇,「還不是九女城過來的人。」

  「九女城?不是說州牧大人和小張將軍已經達成結盟,怎麼還派人過來?難道,要開戰嗎?」

  「呸!」馬黑子連忙擺手,「你這傢伙可別亂說,如果真要開戰,也不至於只派來這一隊人馬……他們是昨天晚上抵達的,據說是要押解鄧叔孫一家人去九女城。哼,鄧叔孫也真是倒霉,人死了,連家眷也保不得平安。聽說他那媳婦懷了身子,這要是出事,可是一屍兩命。」

  鄧范聞聽,眉頭一蹙!

  「對了,知道這些人的主官是誰嗎?」

  「誰?」

  馬黑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伏在鄧范耳邊道:「我早上當值的時候,看到馬玉進城了……媽的,這小子也真是命好。都成了苦役,也不知怎麼就翻身了!看他那打扮,可是官軍,至少也是個都伯。以前見到老子,他得乖乖的過來打招呼,結果早上連看都不看老子,鼻子孔快朝天了……你說也真他娘的怪,鄧叔孫一倒霉,鄧才這一家人,立刻就走了鴻運。

  你看鄧才,屁大的本事沒有,如今也成了佐史。

  昨天還踹了老子一腳……要不是老子有急事,非抽那傢伙不可。鄧叔孫在的時候,那小子像狗一樣。現在……你們說,老子怎麼就遇不到這種好事呢?」

  馬黑子人緣挺好,不過喜歡說大話。

  其他的人也就聽聽罷了,忍不住齊聲笑道:「馬黑子,你少在這裡吹大氣,有本事你現在就去抽他。」

  「黑子,聽哥的話,以後說話小心點。現如今鄧才一家人氣運正足,你剛才那些話如果傳到了他耳朵裡,那可就麻煩了。」

  「他敢!」

  馬黑子一瞪眼,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傢伙是聲厲色荏而已。

  「黑哥,你們先去吃酒,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要做……你們等我,我隨後就過來。」

  「小小年紀,毛都沒長齊,哪兒來的這麼多事情?莫不是看上了老王家的媳婦?」

  老王家的媳婦,是個寡婦,在縣衙旁邊開了一家酒肆……就是鄧范每天都會去喝酒的那家!

  王娘子的年紀,比鄧范也就大了兩歲而已。

  人長得很漂亮,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宛如秋波,非常撩人。許多酒客去她家酒肆喝酒,說穿了就是衝著那漂亮的小寡婦。不過,王娘子倒守身如玉,長相雖溫婉,可性子卻火辣。

  馬黑子等人都以為,鄧范是看上了王寡婦。

  而鄧范也不和他們爭論,只呵呵笑了一聲,便拱手告辭,匆匆離去。

  「大熊最近怪怪的!」

  「廢話,被小寡婦吸引住了,能不怪嗎?馬黑子,你他娘的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少操那閑心。」

  一幫人說說笑笑,便走進了縣城。

  ————————————————————————

  馬玉的確是回來了!

  而且,他這次回來的身份,可不是一個苦役,而是九女城大營的都伯。

  他運氣好,夕陽聚雖未能真的幹掉鄧稷曹朋等人,可是卻除掉了義陽武卒。本來,魏平因為不服氣魏延,所以早就存了反心。抵達九女城的第一天,魏平便毫不猶豫的投奔了陳就。

  黃射想要殺曹朋,陳就想把魏平扶起來,順手接受義陽武卒。

  於是一拍兩合,就有了夕陽聚的那一場兵變。馬玉,不過是黃射手裡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在弄清楚了馬玉和鄧稷之間的矛盾以後,黃射便密令魏平和馬玉聯繫,共同謀劃……

  沒想到,魏平居然死了……

  陳就雖得到了義陽武卒的力量,可是卻發現,這支武卒,已非原來那支戰鬥悍勇的義陽武卒。

  所以,他也就沒了早先的心思。

  於是便把馬玉提拔成了都伯,讓他自領一隊人馬。

  所謂春風得意,衣錦還鄉。

  大致上就是馬玉此時的心境了……他以一個罪犯的身份,被發配九女城。哪知道一轉眼,便鯉魚躍龍門,成了正經的軍官,而且還是一隊都伯。心中這份得意,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

  回到棘陽,他便找到了鄧才。

  「小玉,你怎麼回來了?」鄧才乍見馬玉,也是格外驚喜。

  馬玉說:「姐夫,我回來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馬玉很明顯的有一個顫抖的動作。兩人相視片刻,突然上前,緊緊擁抱在一起。

  兩個生活在最底層的小人物,從巔峰到谷底,從谷底到巔峰,不過短短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他們都經歷了太多,太多……

  「走,到我公房說話。」鄧才拉著馬玉,逕自來到屬於他的公房之中。在此之前,這間公房的主人,是鄧稷。鄧稷被征辟九女城之後,蒯正就把鄧才給招了回來,接替鄧稷的事情。

  蒯正這麼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原本他想要提拔鄧稷,不成想鄧稷居然……

  既然鄧稷不在了,那他也只好再次啟用鄧才。畢竟,鄧才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他蒯家的人。

  鄧才和馬玉,互訴離別之情。

  兩人把彼此的遭遇,都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馬玉道:「鄧叔孫以為自己有個妻弟被龐門看重,便不知輕重,得罪了黃兵曹史。他也不想想,憑他的身份和地位,哪裡是黃兵曹史的對手?你看,黃兵曹史一出手,連鹿門山也沒有出面。鄧叔孫如今下落不明,估計是要死了……黃兵曹史讓我過來,押解鄧叔孫一家人。」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支令符,遞給了鄧才。

  鄧才的細目瞇成了一條縫,從眼縫中,閃爍出一抹陰冷的光芒。

  「鄧叔孫兄弟,真的死了?」

  「目前還沒找到屍體,但估計是死了……你也知道,這段時間外面有些亂,死個把人,太正常。黃兵曹史馬上就要會襄陽述職,所以命我前來押解鄧稷一家。我估計,他們最後,也是死路一條。」

  鄧才沉吟片刻說:「不過蒯縣令好像對鄧稷一家挺優待……交接人犯的事情,我這邊就可以處理,但在此之前,還是要問一問蒯縣令的好。早死早了,咱們可別拖得太久,我這就派人呈報縣令。」

  「也好!」

  鄧才把馬玉留在公房裡,匆匆前往縣衙。

  可是,蒯正卻不在縣衙中,據門子說,他出門了!

  反正有黃兵曹史的令符,想必蒯正也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所以鄧才回到公房裡,便簽下了交接令。

  「小玉,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吧……我這次回來,還想去拜見一下姐姐。等回去了九女城,我可能要隨黃兵曹史一同返回江夏。以後和姐姐再見面,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還要好生羞辱一下鄧叔孫的媳婦。當初就是因為她,累得你我兄弟好不淒慘。如今,正可出胸中惡氣。」

  鄧才聞聽,不由得笑了。

  「那曹娘子若打扮起來,可是漂亮的緊呢。」

  馬玉哈哈大笑,「等明天上路,就沒機會了……我早就看上了那小娘們兒,如今鄧稷死了,老子就操了他女人,還要當著他丈人的面操。鄧叔孫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我吧。」

  臨了,他還笑著說:「姐夫,要不咱們一起?」

  「哈哈哈哈,小玉深知我心,深知吾心……」

  鄧才和馬玉相視,同時淫笑不停。

  就這樣,狼狽為奸的兩人,抱著胳膊走出公房,直往大牢行去。

  按照鄧才的想法,這大牢如同虛設。想他堂堂佐史,也算是這牢頭的上官,誰敢阻攔他們?

  哪知道,在大牢外,鄧才卻被擋了路。

  「縣令有命,無他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大牢。」

  「混帳東西,看清楚我是誰。」

  牢頭面無表情回答道:「我當然看得清楚,您是鄧佐史。不過,沒有縣令手令,你也不能進去。」

  馬玉勃然大怒!

  他正春風得意,如今也能算得上黃家的人。

  陳就雖然不是很待見他,可黃射卻記得馬玉的名字。若非如此,馬玉又豈能輕易坐上都伯的位子?

  黃射是否重視馬玉,不重要。

  重要的是,黃射知道馬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只要知道了名字,就代表著會有很多機會。比如這次押解犯人,黃射就是親自點了馬玉。

  這趟差事如果辦好了,馬玉說不定能獲得更多機會。

  可現在,未來江夏黃氏家族門下的大紅人,居然被一個區區牢頭給攔住了!

  馬玉又豈能善罷甘休?

  「老子奉黃兵曹史之命,前來押解犯人。那個敢攔老子,哪個就是延誤軍機,論罪當斬。」

  他的吼聲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說著話,馬玉還要拔出兵器,那架勢分明是如果牢頭敢再阻攔,他就會砍了那牢頭的腦袋。

  就在這時,大牢內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

  「黃兵曹史?好大的威風!不過,這裡是棘陽縣,不是九女城!」

  話音未落,就看蒯正冷著臉,大步從牢中走出來。他走到大牢門口,看了一眼馬玉,突然間露出一抹恥笑之色,「我還當是誰這麼大口氣,原來是個賊犯人。馬玉,你還真囂張啊!」

  在普通人跟前,馬玉倒是能張狂一下。

  可是在蒯正面前,他卻連個屁都不敢放。甚至包括鄧才在內,這會兒也沒有了先前的張狂。

  兩人連忙上前見禮,蒯正卻一甩袍袖,「兩位好大威風,蒯正不敢當呢。」

  這句話,說的是咬牙切齒,聽得鄧才和馬玉,心驚肉跳。

  蒯正這心裡面,正不舒服呢!

  他黃射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靠著他老子黃祖在州牧跟前得寵,狗仗人勢而已。說起來,大家都是世家子弟。蒯正雖非嫡支,但也不見得就比黃射差上太多。可那黃射到了九女城,要人要糧,動輒就是州牧吩咐,全然不把蒯正放在眼裡。這對於蒯正而言,著實有些憋屈。

  不過,黃射是嫡支,蒯正是旁支。

  雖說蒯家未必輸於黃家,也不存在怕不怕的說法。蒯正懷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沒有和黃射計較。只要在大原則下不觸犯蒯正的利益,該忍也就忍了。畢竟,兩人在家族裡的地位,不太對等。

  可黃射,卻不知好歹。

  你讓我拍鄧稷過去,我就派過去。

  你陷害鄧稷,我也不計較,沒必要為個小人物而與你翻臉。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和你算這筆帳。

  你讓我把鄧稷一家抓起來……好,我也沒問題。

  可你黃射卻蹬鼻子上臉,居然來信讓我幹掉鄧稷的家人。

  你他娘的,把老子當成你黃家的什麼人?蒯正別看平時很隨和,但骨子裡卻有著大多數世家子弟特有的驕傲。老子敬你一尺,你卻把老子當成了僕從。殺人?很簡單……可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吩咐?

  也是黃射年少氣盛,少了些接人待物的經驗。

  如果換一個人,至少也會派個人來表示感謝,然後再提出其他要求。

  可他,卻從未對蒯正流露過半點謝意。建安年間,禮樂崩壞。漢律已幾近名存實亡,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公正的說法。但蒯正學得就是律法,對『法』字,還是很看重。抓曹汲三人,沒問題……但你無緣無故就要我殺了,那就是與律法不合。到時候,我還要向上頭稟報呢。

  再者說蒯正也不想做這種惡人。

  鄧稷雖然只是一介小吏,可在接觸之後,蒯正知道,這個人是有學問,有才華的……

  山不轉水轉,萬一鄧稷沒死,到時候鹹魚翻生找上門來,蒯正可就是憑白為黃射得罪了人。

  還有,鄧稷的那個妻弟,老管家對他的評價不低。

  你別看龐家到現在也沒有吭聲,其實未必就是人家怕了你。龐季龐元安在年初病倒,生命岌岌可危,所以龐家也顧不得其他事情。但等人家騰出手來,龐德公會和自己,善罷甘休嗎?

  那可是個不發怒罷了,發怒就不得了的人。

  老龐家在荊襄盤根錯節的實力,甚至比黃氏更甚一籌。

  蒯正今天來大牢,其實也是想告訴曹汲一家人,外面的狀況。

  他求個心安,明白的告訴曹汲,不是我想要對付你們,而是黃射要對付你們……而且,黃射已動了殺心。

  如果你們死了,也別怨我。

  有什麼未了的事情,或者有什麼遺言,我能幫你們,一定不會推辭。

  事實上,蒯正是想要從曹汲一家手中得一個護身符。不管鄧稷也好,曹朋也罷,萬一這兩個人那天殺回來了,自己至少能給一個交代不是?省的到最後,白白給黃射當了替死鬼。

  曹汲一家三口,倒是顯得很平靜。

  這讓蒯正的心裡,更感壓力……

  出門,正好聽見馬玉張狂的言語,蒯正頓時就怒了!

  黃射壓我一頭,我也就忍了。你馬玉鄧才,又他娘的算哪根蔥?

  鄧才顫聲回答:「啟稟縣令,馬玉現在是九女城都伯。」

  他的意思是想說,馬玉是奉命而來,並不是想要得罪您。可他這一開口,讓蒯正更怒了……

  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鄧才的臉上。

  「混帳東西,本官何時許你說話?」

  「蒯縣令,你……」

  馬玉直起身子,剛要說兩句場面話。不想蒯正看都不看他一眼,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抽在馬玉的臉上。

  「一個小小的都伯,也敢在我面前張狂?信不信本官現在取了你狗命,看黃射會不會為你出頭。」

  馬玉心裡,咯噔一下。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

  蒯正打了兩人一記耳光,心裡舒坦了不少。

  他冷冷道:「鄧才,你們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鄧才半邊臉被打得紅腫,好像饅頭似的隆起來。聽到蒯正發話,他這才敢上前,顫聲道:「回稟縣令,今九女城都伯馬玉前來,奉命押解囚犯曹汲一家三口。小人這邊,已簽了公文。」

  「拿來我看看!」

  蒯正神情淡然,接過了公文,看都不看,三下五除二,把公文撕成碎片,狠狠摔在了鄧才的臉上。

  「鄧伯孫,你這些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嗎?這裡是棘陽縣,本官未簽署,你又有什麼資格簽署公文?給我滾回去,重新撰寫,呈報到衙門裡。還有你,立刻滾出城去,休要讓本官看見。」

  蒯正手指馬玉,厲聲喝罵。

  你狂,你狠?

  這裡是棘陽縣,是我蒯正的治下。到了這裡,管你是什麼來歷,都得要按照這我的規矩來。

  馬玉和鄧才灰溜溜的走了!

  蒯正這才算是舒坦了一些,看著兩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也不看清楚自己是什麼東西,也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說著,他轉身往縣衙裡走,老管家緊隨在蒯正身後,搖了搖頭:這鄧才還是爛泥糊不上墻的東西。比起鄧稷來,他太容易得意忘形,太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將來成就,只怕有限!

  ————————————————————————

  人群中,鄧范一直默默的觀看。

  待圍觀眾人散去之後,他看著鄧才和馬玉的背影,突然冷冷一笑,轉身大踏步走進了酒肆.

  只是,就在鄧才離開的時候,一群站在街角陰影中的男子,也在竊竊私語。

  「看到了沒有,那兩個傢伙是來押解渠帥要救的人。」

  「嗯!」

  「頭領,那咱們該怎麼辦?」

  這夥人看打扮,好像是行商的商販。

  不過有幾個人的口音,一聽就知道不是南陽郡人。

  為首的,是一個黑面長身,板肋虯髯,相貌雄武的男子。看個頭,大概有185左右,在一群人當中,更顯得格外挺拔。他身著一件灰色襜褕,頭紮黑色綸巾。背後還背著一個包裹,沉甸甸,似乎頗有份量。

  「看起來,在城裡動手可能性不大。

  狗官盤查的挺嚴格,城裡城外六百鄉勇,隨時可以投入戰鬥。如果咱們要硬來的話,傷亡勢必很大,而且不一定能救出人來。我正為此事發愁,那些官軍卻送上門來……左丘,你留下來打聽一下官軍的情況。看他們具體什麼時候出發。其他人,立刻隨我出城,把情況告知渠帥。左丘,你一打聽出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們,咱們就在路上,把人解救下來。」

  眾人聞聽,齊聲答應,旋即便分散開來,向棘陽城外行去……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2 12:10 PM

第061章 龍潭

  當晚,鄧巨業趕著一輛馬車,悄然駛入桃園。

  鄧稷帶著曹朋在庭院中相迎,看著從車上走下來的洪娘子,兩人不約而同,上前就是一揖!

  這一揖,不為別的,只為鄧巨業夫婦在曹汲一家危難時,挺身相助。

  人常說患難見真情!

  春風得意時,別人上桿子的過來,捧你,讚你!說實話,當時洪娘子求曹汲,讓鄧范跟著曹朋他們一起習武,曹朋心裡還有些看不上洪娘子。但如今,他一家落難,沒有人再去理睬。可洪娘子這一家人,仍幫他,助他……上到鄧巨業洪娘子登門,下到鄧范在棘陽臥底。

  這一家子的恩情,曹朋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想當初,他也只是應付一下鄧范而已。可現在,看人一家子的表現,曹朋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阿福啊,你可千萬別擔心。人這一輩子,就是起起伏伏。嬸子相信,你是個做大事的人,一定不會出事。曹兄弟一家都是有大造化的,肯定會渡過今天的磨難,到那時候一定時來運轉。」

  洪娘子一手拉著曹朋的胳膊,一手攫住鄧稷的手臂。

  「承嬸嬸吉言!」

  曹朋和鄧稷相視一眼後,再次躬身,深施一禮。

  「剛大熊讓人帶了話,說明天一早,馬玉會押解曹兄弟三人上路。縣衙也要派個人隨行,所以大熊就報了名,今晚就留宿城裡,明天一早出發。他說有他在,也能護著你爹娘周全。」

  「大熊隨行押解?」

  曹朋和鄧稷相視一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感激對方。

  這一家,都是實誠人啊!

  鄧巨業甕聲道:「叔孫,你丈人留在我那裡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

  「東西?」

  鄧稷一愣,和曹朋上前,掀開車簾往裡面一看,就見一個風箱,靜靜的擺放在車上。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包裹,看上去好像是洪娘子一家的行囊。

  「嬸子,你們這是……」

  洪娘子露出一抹羞澀,輕聲道:「阿福,我聽大熊說,你們救出你爹娘以後,不打算再留在棘陽了?」

  曹朋點了一下頭。

  不管救不救得出曹汲三人,他們都不可能繼續留在棘陽。

  洪娘子說:「大熊這孩子得有個人帶著,我聽他說,你們這邊有貴人,所以就想著……能不能帶上我家大熊一起走呢?他留在這邊,也難混出頭來,倒不如跟著你,碰碰運氣。」

  古時,曾有孟母盼子成龍,三遷居所。

  這天下父母的心思,都是一樣。洪娘子夫婦的意思很清楚,是希望能跟著曹朋,離開棘陽。

  棘陽縣,太小了!

  雖然不是很明白,洪娘子為何會這麼信任自己。

  但就是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足以讓曹朋無法拒絕。他看了一眼鄧稷,卻見鄧稷,正看著他。

  那意思,分明是要曹朋自己拿主意。

  「嬸子,蒙你看得起我兄弟,願意隨我一家顛簸流離,曹朋感激不盡。我不說廢話,不管將來如何,只要曹朋在,定不會虧待了大熊。」他鄭重其事,朝著洪娘子一揖,做出了承諾。

  洪娘子的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

  也許,在許多人眼中,洪娘子是個很市儈的女人,而且還很強勢。只看鄧巨業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就能看出她的手段。但實際上,洪娘子很聰明!她擁有很多女人都不具備的眼光。當初洪娘子嫁到鄧巨業家裡的時候,鄧巨業家徒四壁。而今,鄧巨業的家業雖說不上有多好,可至少在鄧村,已算得上中等之家。出現這樣的變化,正是因為洪娘子的機靈勁。

  洪娘子瞭解鄧稷!

  這是個有本事的人……

  只不過運氣不好,沒有機會去施展才華。

  而後,曹汲一家的到來,讓洪娘子更看到了希望。曹朋,一個垂髻童子,居然能得到鹿門山龐家的青睞。鹿門山龐家有多恐怖?洪娘子不知道。可她卻看到,蒯縣令對曹朋一家的客氣。

  從那時候起,洪娘子就知道,曹汲這一家子人,將來必有大出息。

  她是個認準了,就不會改變主意的女人。哪怕前一陣子曹家落難,許多鄧村人想要落井下石,洪娘子卻始終保持沉默。鄧稷不死,曹朋不死……曹家就不會沒落,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洪娘子年紀隨不算大,可也看到了不少起起落落的事情。

  在這一方面,她雖然不是一個男人,卻有著比許多男人更敏銳的直覺。

  如今,鄧稷還活著!

  曹朋也回來了……

  不但回來了,還帶著幾個夥伴。洪娘子下車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典韋。別看典韋一身奴僕的裝束,可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卻非普通人所擁有。畢竟,那是能和呂布交鋒,身經百戰,殺人無數,為曹操宿衛的武猛校尉。如果計較起來,那也是秩真兩千石的朝廷大員。

  就算典韋自己沒留意,但那氣度,終究不凡。

  這是個大人物!

  老曹家,要發達了……

  洪娘子更堅定了她的主意,聽曹朋這番承諾,讓她一下子變得非常舒心。

  「好了,咱們該準備一下,好好休息,午夜出發。」

  典韋洪亮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點頭。

  曹朋說:「嬸子,叔父,我們現在要去做一樁大事,你們恐怕也沒法子插手。不如這樣,你們先休息,午夜後和我們一起出發。渡河之後,你們一直往東走,大約四十多里,有一座鳳凰嶺,你們就在那邊等我們。待我們把事情做完了,就和你們匯合,然後去謀求大富貴。」

  一句話,令洪娘子更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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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凰嶺,後世又名戰臺寺。

  夜色已深,鳳凰嶺下一座破落道觀中,王猛正坐在篝火旁,靜靜聆聽一個黑面虯髯大漢的匯報。

  「……渠帥,按照左丘的說法,明天一早,官軍會押解曹大哥一家去九女城。從棘陽縣城出發,必經過龍潭。那邊地勢開闊,適合咱馬隊衝鋒。到時候咱們從兩下伏擊,打他娘地就是。」

  虯髯大漢一口關中腔,不過言語清晰。

  王猛說:「老周,打打殺殺,咱從來都不會害怕。可問題是,我得保住我那兄弟一家人的性命。伏擊,雖說也可以,風險卻有點大了……我有個想法,既然是官軍押解,咱們何不扮作官軍?到時候假裝和他們匯合,混到隊伍裡,在突然出手。如此不但可以降低兄弟們的傷亡,也方便我保護住我兄弟一家的性命。老周,左丘,你們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

  虯髯大漢一聽,不禁一拍大腿。

  「好主意!」他敬佩的看著王猛,「渠帥果然厲害,這樣正可以把那些官軍殺一個措手不及。」

  「渠帥,這官軍的衣甲……」

  「咱們現在就出發,走一趟育陽縣。那邊夜間有不少巡邏馬隊,到時候搶了他們衣甲就是。」

  「那我這就下去安排。」

  左丘是個三十出頭的精壯男子。

  說話做事,頗有些雷厲風行的味道。他在道觀外,集結了一幫子人,跨上馬,趁著夜色離去。

  王猛站起身來,慢慢走出大雄寶殿。

  虯髯大漢緊隨他身後,輕聲道:「渠帥,你別擔心。在縣城裡,我看狗官對唐大哥一家還算周全。等明天咱們救出他們,就回土復山去。到時候天高任鳥飛,勞什子黃家有算個甚?」

  王猛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阿福,你說過會回來……可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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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玉和鄧才喝了一夜酒,第二天便到棘陽城門口等候。

  卯時,棘陽城門開放,老管家帶著曹汲一家三口,從城裡走了出來。曹汲夫婦看上去,精神還算不差;可曹楠明顯有些萎靡,俏麗面龐略有些慘敗,有點憔悴。三人都是一身褐色囚衣,在五名鄉勇的看護下,走出城門。

  「鄧才,你也隨著一起去吧。」老管家淡然道:「縣令說,九女城大營正是用人之際,你才能卓絕,就去那邊做事吧。」

  鄧才連忙上前,恭敬的說:「鄧才尊令。」

  說著話,他偷眼打量了一下曹汲三人,臉上露出一抹陰森笑意。

  「蒯伯,那我們就先啟程了!」

  老管家蒯伯顯然不想和他們寒暄,冷冷的應了一聲之後,調頭就走。

  「這不是大熊嗎?」

  馬玉一眼認出,五名鄉勇之中的鄧范。

  想當初,鄧范游手好閑,馬玉也是縣城裡的青皮地痞,故而也算有些交情。

  鄧范連忙諛笑道:「馬大哥,小弟給您問安了……呵呵,這一路上,還請馬大哥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

  馬玉得意的大笑,見鄧才正準備把曹汲三人上鎖,連忙喊道:「姐夫,不用這麼麻煩……小弟有個辦法,用繩子套住他們的腰,系死一頭之後,另一頭就繫在我馬上,他們跑不了。

  這裡有五十多個人,若還讓他們跑了,豈不成了笑話?」

  馬玉說著,催馬就到了曹汲的跟前,手中馬鞭敲著曹汲的腦袋,「姓曹的,這法子可是你兒子想出來的,沒想到今天會用到你的身上。放心,咱這一路上,我一定會好生招待你們……」

  當初,曹朋為防止馬玉他們逃跑,就想出了一個連環繩套的法子。

  馬玉現在得了勢,自然要想辦法還回去。

  曹朋和鄧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那就只有還給曹汲一家。

  一個軍士上前,用繩子套在三人身上,繩索的一頭,就落在馬玉的手裡。

  馬玉用力一拉扯,曹汲三人就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馬玉看在眼裡,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咱們上路!」

  說著話,他縱馬就走,曹汲三人身不由己跟著小跑,看上去非常狼狽。

  鄧范一蹙眉,下意識握緊了長矛。他緊跑兩步,看似無意的攙扶了曹楠一把,壓低聲音道:「姐姐,忍耐一下,馬上就結束了。」

  曹楠一隻手輕輕護著微微隆起的腹部,聽到鄧范這句話,下意識的抬起頭,眼中流露出希翼之光。

  鄧范點點頭,大聲吼道:「看什麼看,還不走……」

  伸出手推了一下曹楠,但實際上,卻是扶著她,令她不至於跌倒。

  馬玉得意的笑聲,更響。

  鄧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兄弟,讓我也來過過癮。」

  他從馬玉手裡接過繩索,縱馬疾馳。曹汲差一點就被帶翻在地,幸好他常年打鐵,體格還算不差,很快便穩住了身子。

  「鄧大哥,慢一點……」鄧范忍不住開口道:「您是四條腿,弟兄們可是兩條腿,跟不上啊。」

  鄧才這才勒住馬,笑瞇瞇的把繩索交給了馬玉。

  「哥哥,別急……咱們這半天,有的戲耍,慢慢來就是。」馬玉把繩索繫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大手一揮,「走了,咱們回九女城!」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2 12:12 PM

第062章 惡來兇猛

  離開棘陽縣的一路上,馬玉和鄧才輪流戲弄曹汲一家人。

  或是縱馬小跑,讓曹汲一家人不得不小跑著才不至於摔倒,或是突然加速,把曹汲等人摔翻在地……

  馬玉和鄧才是開懷大笑,還有隨性而來的九女城官軍,也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曹汲咬著牙,竭力的護著張氏和曹楠。一身褐色囚衣在無數次摔倒拉扯中,變得破爛不堪。

  身上,臉上,四肢,傷痕密佈,一道道血痕子,更觸目驚心。

  也幸虧曹楠才兩個多月的身子,如果再久一些,弄不好就會流產。鄧范雖然一腔怒火,卻只能咬著牙忍耐。暗地裡,或多或少的給予曹汲三人方便,只是看鄧才馬玉的目光,卻變得格外陰冷。

  曹汲一直保持著沉默!

  他已經知道,兒子和女婿都沒有死,他們就在前方等候。

  心裡面,有了希望。讓這個雄武的漢子,變得格外堅韌。他一隻手攙扶著女兒,不時還伸出手,扶一下妻子。

  等著吧,我家朋兒會為我報仇!

  他不清楚曹朋目前是什麼狀況,但他知道,曹朋也好,鄧稷也罷……特別是鄧稷,絕不是莽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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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棘陽到九女城,要走兩三個時辰。

  似乎連老天也不作美,快到辰時,突然下起了濛濛細雨。

  一開始,馬玉等人還戲弄曹汲一家為樂。不過一個遊戲玩兒的久了,他們也就失去了興趣。

  「走快點,他娘的你沒吃飽肚子嗎?」

  馬玉不停責罵曹汲三人,身上的衣服,被雨絲潤透。

  鄧才縱馬過去,就要抽打走的最慢的曹楠。不想被鄧范攔住……

  「鄧大哥,別打了。你看她挺著個肚子,能走多快?您要是打傷了她,豈不是走的更慢嗎。」

  鄧才小眼睛一瞪,「老子殺了她,反正到了九女城,他們還是死。」

  話是這麼說,可鄧才還是收了手。

  黃射要殺曹汲一家,那是易如反掌。可如果他們動手,可就不太一樣了。他嘴巴裡雖然說沒什麼,天曉得黃射會不會怪罪?鄧才也知道,他昨天惹怒了蒯正。哪怕他和蒯家有一層拐著彎兒的關係,蒯正真要收拾他,蒯家絕對會站在蒯正一邊。與其這樣,呆在棘陽也沒什麼意思。

  鄧才覺著,倒不如和馬玉一起投奔黃家,哪怕去江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正因為這樣,他就更加小心。

  催馬到了馬玉身旁,鄧才小心翼翼的問:「小玉,你說黃兵曹,真能收留咱們嗎?」

  「肯定會……」馬玉小聲道:「其實我覺得,留在南陽郡已沒什麼意思。且不說如今南陽郡一分為二,那張繡別看打贏了曹操,可曹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南陽郡肯定是保不住……」

  「我也這麼認為。」

  「既然如此,留在這邊也沒什麼意思。江夏那邊還算太平,說起來也不比南陽郡差。咱們只要跟好了黃兵曹,將來肯定能出人頭地。總好過留在這邊,看別人臉色,還受那窩囊罪。」

  鄧才連連點頭……

  「怎麼回事,為何停止不前?」

  馬玉和鄧才說著話,突然間發現前面的人,停了下來。

  天下著雨,人被淋得濕透,馬玉的心情就有些不太好,立刻開口叱問,同時縱馬往前面走。

  「都伯,前面倒著一輛車,擋了道。」

  有士兵連忙跑過來,向馬玉和鄧才稟報。

  馬玉鄧才坐在馬背上,自然也看到了前方的狀況。別看他兩個官兒不大,可這譜兒卻不小。

  一輛雙馬牽引的馬車倒在路上,兩匹劣馬希聿聿不停嘶吼。看樣子,是想要把馬車拉起來,但由於一個轱轆折了,車廂斜倒著,任由那兩匹馬使足了力氣,可馬車卻依舊倒在泥濘中。

  趕車的馬伕,是個青年。

  看模樣,也就是二十出頭。手裡拿著一根馬鞭,不時的呼喝,可是作用卻不太明顯。

  而在馬車旁,還有一個魁梧壯碩的漢子,雙手捧著車架,似乎想要把馬車扶起來。那大漢身高九尺,膀闊腰圓。黑面,短髯,透著一股子威武雄壯的氣概。馬玉不禁一蹙眉,縱馬上前。

  「兀那漢子,趕快把車挪開,讓出通路。耽誤了軍情,小心要你的狗命。」

  大漢聞聽頓時怒了,雙手一鬆,哐當車架子就摔在地上,泥水四濺。他回身罵道:「老子不正在這邊挪嗎?**的瞎了狗眼,吠個什麼?有本事,你過來挪,就知道在哪裡亂叫。」

  馬玉一聽,勃然大怒!

  老子怎麼著也是堂堂都伯,你這傢伙居然敢罵我?

  「賊廝,作死嗎?」

  大漢環眼一瞪,「老子就是作死,你他娘的能奈我何?」

  「我殺了你!」

  「哈,我怕你不成……」

  馬玉氣得拔出刀,就要過去和大漢交手。

  鄧才皺了皺眉,一把拉住了馬玉。然後笑呵呵的說道:「這位兄弟,我等軍務在身,實在是有些耽擱不起時間。這樣吧,我讓人幫你一下,把馬車先挪開,先讓我們通過,怎麼樣?

  你這車子擱在路中間,也著實有些麻煩……實在不行,我們回營之後,找個匠人過來幫你修理馬車?」

  大漢聞聽,不由得有些躊躇。

  青年馬伕卻走過來,看似勸說大漢一樣,而後猛然提高聲音,「君明,人家也是軍務在身,你就別生氣了。這位老兄,那就麻煩你們一下,請幫忙抬一下車子。呵呵,都是我不好,趕路趕得急了,以至於車輛……辛苦各位,辛苦各位。」

  說著話,他朝鄧才馬玉拱手。

  馬玉也不是真想和對方交手,看那大漢的個頭,顯然是個莽漢。

  打贏還好說,如果打輸了……

  「過去幾個人,把車子挪開。」

  他在馬上一擺手,七八個軍士立刻走向馬車。

  車伕笑呵呵的從車上取下一個虎皮兜囊,遞給了大漢。立面撞得應該是防身兵器,馬玉也沒有在意。

  這年月出門,若不帶防身的傢伙,肯定是找死。

  反正距離九女城已不遠了,馬玉也不是很在意,只看了大漢一眼,便轉過頭,和鄧才說話。

  「典將軍,等他們過來後,你就出手!」

  馬伕在大漢身旁低聲說道。

  「不是說先殺馬玉嗎?」

  「那傢伙挺機靈,不靠過來,怎麼殺?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搶先出手,末將設法纏住那幾個人,你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攔住馬玉幾人。咱們這邊一動手,文長他們,也會跟著動手。」

  大漢看了一眼幾個走過來的軍士,嘴角陡然間,浮現出一抹酷戾笑容。

  「有勞,有勞幾位。」

  馬伕,正是夏侯蘭。

  他笑容可掬的拱手道謝,卻在不經意間,繞過馬車,走到了另一邊,悄悄摘下了藏在車架子另一端的丈二銀槍。

  幾個軍士上前,一個個臉上帶著不情願的表情,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咒罵著。

  大漢腳下慢慢的向前移動,探手向腰間的大帶摸去。那大帶下,藏著幾支小戟。眼見著軍士越來越近,走到馬車旁,伸手向車架子搭去。說時遲,那時快,黑臉大漢突然間動起來。

  只見他腳下生風,呼的衝向馬玉。

  同時在告訴奔跑當中,身形猛然回轉,口中發出一連串巨雷似地暴喝,三支小戟,脫手飛出。

  走在最前面,已經搭住車架子的軍士,在這時候也感覺到不對勁。

  看大漢剛才搬動車架子的模樣,這馬車的份量應該不會太輕。可用手一搭,明顯感覺到馬車並沒有那麼沉重。正疑惑間,耳邊傳來大漢的怒吼聲,身後緊跟著一連串慘叫,撲通撲通,三名軍士倒在血泊中,後腦處,各插著一支小戟。軍士心知不妙,連忙撤手想要後退。

  也就在這時,眼前一道銀光閃過,噗……丈二銀槍,沒入軍士的哽嗓咽喉。

  夏侯蘭手握銀槍,一合陰陽把,雙臂一震,撲稜稜將那軍士的屍體甩出去,撞翻了兩個軍卒。他一腳踩在車架子上,腳下一用力,騰空而起。丈二銀槍在細朦朦的雨絲中,猶如一道長虹貫日,呼嘯著就撲向幾名軍士。

  「啊!」

  馬玉正扭頭和鄧才說話,哪料到前方風雲突變。

  不過,他好歹在軍中也幹了些時日,還參加過夕陽聚的伏擊。這本能的警覺心,還是有的。

  反手一把抽出長刀,口中高喝:「敵襲,敵襲,攔住他!」

  說實話,馬玉還真不害怕。自己這邊五十多個人,而對方只不過兩個人而已,有什麼可怕?

  十幾名校刀手蜂擁而上,撲向那黑面大漢。

  這些校刀手,可都是從義陽武卒跟過來的人。魏延下落不明,唐吉戰死,魏平被殺,那些反叛的義陽武卒,就變成了沒人要的孤兒。陳就是看不上,其他人覺得這些人連自家主將都敢反叛,不值得信任。於是乎,就便宜了馬玉。不但當上了都伯,還接收了參與的義陽武卒。

  細雨之中,刀盾兵悍勇爭前。

  而黑面大漢,卻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土雞瓦狗,也敢前來送死?陳留典韋在此,正好送你們上路!」

  只見他反手一把掀開虎皮背包上的黑布,露出一對明晃晃的雙鐵戟。大戟抽出,迎著那些刀盾兵,兇猛劈落。只聽砰砰兩聲悶響,衝在最前面的兩個刀盾兵,手中鉤鑲被劈成碎片。巨大的勁力扭斷了他們的手臂,身體呼的騰空而起,飛出一兩米遠,撲通一聲便落在泥濘之中。

  口鼻中,湧出黑血。

  身體在泥水裡抽動兩下,便再也沒有動靜。

  馬玉手中的鋼刀才剛拔出來,正想要縱馬上前。可看到這幅景象,那到了嘴邊『殺』字,竟生生嚥了回去。

  這傢伙,好厲害……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3-23 11:12 AM

第063章 武卒已死

  如果換做張繡……不,哪怕是黃射、陳就在這裡,一定清楚典韋是什麼人!

  也許,張繡會上前和典韋一戰,而黃射陳就之流,則會調頭逃跑,而不是與典韋發生沖突!

  惡來之名,對於這些居於上層,或者說中上層的人來說,無疑有著巨大的威懾力。

  可馬玉和鄧才?

  一個本是棘陽的混混,另一個雖為胥吏,卻也沒聽說過典韋的名字。

  典韋雙鐵戟翻飛,戟雲重重,整個人好像都被包裹在一團烏光之中,水潑不進。義陽刀盾兵根本無法靠近,更沒有一個人,能抵擋住典韋一招。大戟快如疾風暴雨,罡風撕裂空氣,發出刺耳銳嘯。站在一旁,可以清楚的發現,典韋所過之處,竟逼得雨絲飄飛,無法靠近。

  沉甸甸的雙鐵戟,一擊必殺。

  那蘊含在其中的詭譎勁力,讓刀盾兵們,叫苦不迭。

  另一邊,三名軍士被夏侯蘭擋住。一桿丈二銀槍如同怪蟒出洞,槍槍致命。別看夏侯蘭在典韋和魏延跟前算不得什麼,但對於普通的武卒而言,那絕對是一員猛將。碗口大的槍花在雨水中不斷幻現,每一次槍花出現,必有一人喪命。轉眼間,三名武卒,倒在血泊之中……

  夏侯蘭擰槍,健步上前!

  一個典韋,已經讓那些武卒心驚肉跳,再加上一個夏侯蘭,刀盾兵頓時無心再戰。

  與此同時,從路旁的林中,又沖出一員大將。龍雀大刀舞動,刀雲偏偏,只殺得官軍措手不及。

  「馬玉小兒,還認得魏延否!」

  大漢一聲暴喝,震得馬玉耳根子嗡嗡直響。

  他忙扭頭看過去,一眼就認出那手持龍雀大刀,如同凶神惡煞般的男子,赫然正是義陽武卒的首領,魏延魏文長。

  「魏延,你沒死?」

  魏延朗聲大笑,身隨刀走,將一個軍卒砍翻在地。

  「你還沒死,老子又怎可能喪命?」

  事到如今,馬玉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一伙人的目的……

  鄧稷,或者曹朋,必有一人活著!

  「姐夫,看好犯人,弟兄們,隨我殺敵。」

  魏延徒步前行,大刀正劈在一個軍卒的鉤鑲上。只見他猛然頓足發力,大吼一聲,將那軍卒震翻在地,上前一腳,就落在對方的胸口上。胸骨碎裂的聲音,在細雨中清晰可聞。那軍卒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當時逼命。

  「魏大哥?」

  被典韋殺退下來的一名武卒,正攔住了魏延的去路。

  他忍不住一聲驚呼,聲音顫抖,似帶著無盡的恐懼之意,還夾雜著淡淡愧疚。

  魏延認出,這武卒正是當年義陽武卒的成員。面頰一抽搐,魏延橫刀旋身橫掃,厲聲喝道:「武卒已死,今日之魏延,已非昨日之魏文長。哪個敢阻我做事,就是魏延的敵人……殺!」

  鋒利的刀口,撕裂武卒衣甲,把那武卒,開膛破肚。

  看著昔日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如今卻死於自己的刀下,魏延心裡並不輕松,隱隱有一種刺痛。

  他仰天一聲吼叫,「魏延在此,誰敢攔我?」

  刀光迸裂,幻出無數星芒。

  魏延就被包裹在這星芒之中,如同瘋虎一樣撲出。所過之處,殺得官軍血肉橫飛。刀口撕裂肌肉,斬斷骨頭的聲音,在這蒙蒙細雨之中,更透出幾分詭譎之意……

  曹朋和鄧稷,慢慢走出樹林。

  兩人都是一副漠然表情,冷冷看著戰場。

  鄧才撥馬,沖向了曹汲一家。

  他也看清楚的狀況,這肯定是曹汲的兒子女婿,來劫人的。只要拿住曹汲三人,就有了依持的本錢。身後,典韋的咆哮聲震耳欲聾,身旁,魏延渾身浴血,殺得官軍抱頭鼠竄……

  不過沒關系,曹汲還在我手中。

  鄧才咬牙切齒的撲向曹汲,眼見著戰馬就要到了曹汲的身前,眼角余光突然閃過一抹寒光。

  有人要殺我?

  鄧才下意識的勒馬,一桿長矛,凶狠的貫入了胯下坐騎的脖子。

  那戰馬希聿聿悲嘶不停,噗通就摔倒在地上。鄧才慘叫一聲,一只腿被壓在馬身下,竟折成兩段。只疼的鄧才哀嚎不止,抬眼望去,就看到鄧范面色陰冷,從馬脖子上拔出了長矛。

  「鄧范,你要造反?」

  「蠢貨,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的上我造反二字?路見不平有人踩,老子就是踩你的人……」

  說著,鄧范上前一步,一腳踩在鄧才的另一條腿上。

  咔嚓一聲響,鄧才那條好腿,被鄧范生生踩斷。鄧才疼的直翻白眼,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險些昏死過去。

  「虎頭哥,給我拿下馬玉……我要活的!」

  路旁,曹朋突然厲聲高喝。

  站在他身邊的王買露出獰笑,鐵戟蛇矛一擰,縱身就撲入戰場。

  「馬玉,還認得你家老子嗎?」

  馬玉這時候已被嚇得是魂飛魄散。

  該死的,一個都沒死,還冒出來了兩個凶神惡煞似地殺神。自己的手下,被典韋和魏延兩人一沖,早已潰敗而逃。而馬玉自己,則被夏侯蘭纏住。雖說他騎著馬,可是在夏侯蘭的槍下,早已抵擋不住。夏侯蘭的功夫再不好,那也是受過名師指點。槍槍奔著馬玉的要害……

  夏侯蘭沒有坐騎,可他這丈二銀槍的長度,足以彌補戰馬的缺憾。

  馬玉被殺得是衣甲歪斜,披頭散發……

  王買一出現,就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夕陽聚一戰,王買獲益匪淺。加之在桃園養傷時,也沒有落下功夫,這一桿大槍,已登堂入室,邁入了易骨的階段。鐵戟蛇矛的份量,比夏侯蘭那桿丈二銀槍更重。如果說,夏侯蘭是槍法精妙的話,王買也就是勢大力沉。

  蛇矛挑飛兩個軍卒,就到了馬玉跟前,二話不說,分心就刺。

  馬玉剛躲過夏侯蘭的丈二銀槍,王買的鐵戟蛇矛,掛著一股罡風,就到了他的近前。

  匆忙間,他連忙擺刀想要磕擋。可他那功夫,又如何擋得住王買的鐵矛。只聽鐺的一聲,鋼刀就脫手飛出。馬玉見形勢不妙,撥馬就走。這時候,他也顧不上他親愛的姐夫,正哀嚎不止,也認不清楚方向,究竟該往何處逃竄。典韋殺得興起,雙鐵戟上已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性命。

  眼見馬玉要走,他猛然暴喝一聲,抬手將鐵戟騰出。

  大戟在空中打著旋,啪的就拍在了馬玉的背上。把馬玉身上的札甲,啪的粉碎……馬玉噴出一口鮮血,卻拼命的抱住馬脖子,才算是沒從馬上落下。逃出去,只要逃出去,老子還有報仇的機會。他心裡面嘀咕著,卻沒有看到,解脫了束縛的曹汲手裡拿著繩子,猛然朝他甩了過來。繩套正好落在馬脖子上,戰馬長嘶,正要發力,就聽曹汲大吼一聲,雙膀一用力,猛然往懷裡一帶。

  常年打鐵,曹汲的力氣,可是不小。

  戰馬吃力之後,噗通就翻到在地。曹汲快走兩步,沖到了馬玉跟前,手中繩索一抖,就套住了馬玉的脖子。那匹馬摔倒之後,旋即便又站了起來。剛才摔了那麼一下,把它也驚到了……希聿聿暴嘶不止,仰蹄狂奔。馬玉還沒來得及站起來,被狂奔的戰馬一帶,噗通又摔在地上。戰馬狂奔,拖著馬玉就走。馬玉不停的在地上哀嚎,慘叫,聲息卻越來越弱……

  「爹!」

  曹朋攙扶著鄧稷,來到曹汲跟前。

  兩人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之後,就再也說不出話。喉嚨裡,好像賭了什麼東西一樣,曹朋和鄧稷噗通就跪在了曹汲跟前。

  官軍,被殺得七零八落,早已潰不成軍。

  王買和鄧范自動靠攏過來,一邊攙扶著張氏和曹楠,一邊警惕的向四周查探。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官軍哪裡還有半點斗志,被典韋魏延和夏侯蘭三人,殺得抱頭鼠竄,亡命而逃。

  曹汲伸出手,把曹朋和鄧稷拉起來。

  他看了看曹朋,又看了一眼鄧稷,目光落在鄧稷那只空蕩蕩的衣袖上,鼻子一酸,淚水混合著雨水,奪眶而出。

  「苦了你們,苦了你們啊……」

  他不知道曹朋和鄧稷在過去的半個月裡,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情。

  但是他知道,兩個孩子肯定是經過千難萬險,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管自己受多少苦,都算不得什麼……曹汲張開手臂,用力的抱住曹朋和鄧稷,輕聲道:「沒事了,回來就好!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曹汲深吸一口氣,松開兩人。

  「去,看看你媳婦,還有你娘吧。這幾天,可把她們嚇壞了。」

  鄧稷向曹楠走去,張氏更跌跌撞撞走過來,一把抱住曹朋,「我的兒,你總算回來了!娘快擔心死了……」

  兩個女人,痛哭失聲。

  曹朋摟著張氏,鄧稷則伸出他的獨臂,用力抱住曹楠。

  戰場上,到處都是死屍。

  典韋三人閒庭散步般走上前來,曹汲緊走兩步,「三位壯士救命之恩,曹汲沒齒難忘。」

  「老哥,使不得,使不得。」

  曹汲上前行禮,典韋卻把他攔住。

  「阿福是我救命恩人,我幫他那是天經地義,可勞不得老哥這般大禮。」

  這時候,曹楠和張氏也止住了哭聲。

  張氏拉著鄧范的胳膊,「孩兒啊,你做了這般大事,可怎麼回去啊。還有你爹娘他們……」

  「娘,你放心吧,洪家嬸嬸和巨業叔已決定和我們一起走。他們如今就在鳳凰嶺下歇腳,咱們這就趕過去和他們匯合,然後一起去許都。」

  「去許都?」

  張氏不由得驚呼一聲。

  曹汲也奇道:「阿福,咱們去許都,可是什麼都沒有。」

  曹朋笑了,走到典韋身旁,拍了拍典韋的胳膊,「怕什麼,到了許都,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曹汲看了看典韋,頓時明白了。

  這位典壯士,怕不是普通人啊……

  「叔叔,嬸子,咱們快點走吧。這裡距離九女城不算遠,萬一被他們發現,那可就麻煩了!」

  王買從戰場上,牽來幾匹無主的戰馬。

  典韋也說:「是啊,咱們得盡快離開這裡,否則後患無窮。」

  曹朋,向曹汲看去。

  卻見曹汲一把扯掉身上的褐色囚衣,從一具屍體上扒下一件札甲,套在了身上。抄起一支鐵矛,他從王買手中接過一匹馬,「孩兒他娘,這裡不是說閒話的地方,咱們先離開再說。」

  「那這家伙呢?」

  夏侯蘭突然開口,丈二銀槍,指著躺在泥濘中,裝死的鄧才。

  鄧才快疼死了……先前強忍著斷腿之痛,不敢吭聲,想裝死混過去。

  哪曉得,卻被夏侯蘭看出了端倪。

  他睜開眼,顫聲哭喊道:「饒命,饒命啊……叔孫,咱們可是同父所出,是兄弟啊。我知道我從前對不起你,可我現在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看在咱死去的老爹面子上,饒我,饒我!」

  也許,這一輩子,鄧才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

  他也知道,自己早先得罪鄧稷,怕是得罪的狠了……可現在,能救他的人,似乎也只有鄧稷。

  至於其他人?

  包括那最瘦小的曹朋,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

  「姐夫,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曹朋把張氏攙扶上馬,而後坐在了張氏身後,縱馬到鄧稷身旁。

  而鄧稷,猶豫了一下後,好像沒有聽到鄧才的哭號聲。他先是默默的讓曹楠上馬,而後翻身跨坐馬背上。

  「哥哥……」鄧稷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我這是最後一次叫你哥哥,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我不殺你。」

  「啊,謝謝,謝謝……」

  鄧才趴在泥水裡,強撐起身子,帶著哭音。

  只是,他話音未落,卻見魏延縱馬從他身邊沖過去。龍雀大刀帶著一抹寒光,從鄧才頸間抹過。

  人頭骨碌碌落在泥水中,一腔子鮮血,噴出去老遠,把地面染成紅色。

  「叔孫不殺你,我殺你!」

  魏延說罷,收到一笑,「叔孫,我們快點走吧。這雨看樣子要下大了,弟妹的身子怕受不得!」

  鄧才的腦袋,孤零零落在泥水中,眼睛瞪得溜圓。

  雨越來越大,落在他的臉上,洗去了臉上的血污……他似乎仍在詢問:你說過不殺我,為何又說話不算數呢?

  鄧稷冷冷的看著那具扔在噴血的屍體,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哥哥,我真沒有殺你!」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3-23 11:14 AM

第064章 老君觀裡話前程

  雨,越下越大。

  大道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二三十具死屍,在大雨中,顯得格外淒然。瓢潑的雨水擊打在地上,發出噼啪不絕的聲響。飛濺的雨星四射,混著地上的血水,使得被鮮血浸透的地面,更加泥濘。

  一隊騎軍頂著大雨,飛馳而來。

  當先一匹馬上,端坐著一個大漢,身穿斜襟黑襦,外罩紅漆札甲。所有人都披著一個雨篷,遮掩了大半張面孔。大漢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走到屍體旁邊,掀掉了雨篷,眯著眼睛四處打量。他看到了一顆人頭!就在不遠處,孤零零的浸泡在雨水中。大漢上前,將那顆人頭拎起來,抹去上面的泥水,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精芒。緊抿著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抹笑意。

  「阿福,回來了!」

  他呢喃著,臉上的笑意更濃。

  「渠帥,這是哪路英雄所為?」一個虯髯大漢走上前,低聲的詢問。他好奇的打量著戰場上的屍體,從那幾具完整,但七竅流血的屍體上,他看出了一絲端倪,「這伙人可不簡單啊!」

  「是啊,不簡單!」

  大漢眼中,也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因為他同樣看出,出手劫人的這些人裡面,恐怕都不是等閒人。

  阿福,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多的好手呢?

  「渠帥,在前方林中還發現一具屍體,好像是個官軍。」

  「帶我去看看。」

  大漢立刻大步走過去,不多時就看到在路旁,有一匹戰馬正靜靜站立。馬身後有一具屍體,脖子上套著一根繩索,另一頭則系在馬脖子上。屍體顯然是被勒死的,不過在死之前,被戰馬拖著狂奔,以至於此刻已面目全非。屍體的許多部位,露出森森白骨,還有明顯的骨折跡象。

  大漢不認得這個人,但他身邊的虯髯大漢,卻認出了屍體的來歷。

  「這家伙好像就是昨天在縣城牢房外鬧事的那個人……渠帥,你這朋友找來的幫手,可真夠狠啊!這家伙雖然是被勒死,卻也受了不少苦。若沒有深仇大恨,恐怕一般人也不會這麼做。」

  大漢,點了點頭。

  阿福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當初在中陽鎮,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成紀,然後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如果不是自己抓了一個現形,估計那孩子不會露出半點破綻。

  他見過馬玉,但只是匆忙一瞥,哪裡會看清楚馬玉的長相?

  且不說馬玉被拖得面目全非,估計就算他完好無損的站在大漢面前,大漢也不見得會認識。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悶雷似的馬蹄聲。

  「渠帥,有官軍過來了!」

  虯髯大漢跑上前,在大漢耳邊低聲稟報。

  「撤!」

  大漢二話不說,立刻跑過去,翻身上馬。不過,跨坐馬上,他猶豫了一下,扭頭對虯髯大漢道:「老周,看著戰場的狀況,老曹他們應該沒走太遠。咱們想辦法領著官軍繞一圈,給他們一些逃命的時間吧。這樣,我和左丘帶幾個人往北,你帶幾個人往東,咱們把官軍分散開來……甩脫了官軍之後,咱們就在老君觀裡集合。如果天黑時我沒回來,你就趕回復陽。」

  「渠帥……」

  「休得贅言,咱們分頭行事。」

  大漢說完,帶著十幾個人,朝棘陽方向縱馬疾馳。

  虯髯大漢猶豫了一下,撥轉馬頭道:「弟兄們,咱們走!」

  一伙人在大雨中,兵分兩路,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大約一盞茶後,一隊騎軍出現在戰場外。

  為首之人,赫然正是陳就。

  他在九女城大營中得到了消息,便立刻點齊人馬,趕奔過來。

  從大營裡抽調出一曲騎軍,足足三百余人。按道理說,一曲當在五百人上下,可騎軍的性質,和步軍又不相同。且不說荊州治下本就缺少馬匹,就算是不缺,九女城大營也不可能承受太多騎軍。畢竟,這騎軍的花費實在是太過驚人,能湊足三百騎軍,對九女城大營而言,已算是極限。

  陳就的臉色陰沉,看著戰場裡的屍體,眼中閃過一抹怒焰。

  「絕不能放過這些賊人,忒張狂……如若傳揚出去,豈不讓他人笑我荊襄無人嗎?」

  說句心裡話,陳就並不想勞神追殺。可他知道,這曹汲一家是黃射勢在必得的人。雖然到現在,他也不清楚黃射為什麼會對這一家人懷有深仇大恨。可端人家的飯碗,他就必須為人家效力。曹汲一家,似乎也沒什麼出奇之處。只聽說那曹朋得鹿門山龐德公看重,有意收為弟子。但又能怎樣?他鹿門山難不成還會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曹朋,與江夏黃氏反目?

  陳就表示,沒有任何壓力!

  現在的情況是,黃射對曹家和鄧稷是必除之而後快。

  陳就如果連這個都無法做到,以後別想在江夏立足了……所以,他親自帶隊前來,誓要將曹家誅殺。

  「給我追,不殺掉這些賊子,難消我心頭之恨!」

  陳就咬牙切齒,在大雨中,厲聲咆哮。天邊,傳來一陣悶雷聲,雨似乎越來越大,厚重的雲層中,醞釀著雷電之氣。

  ————————————————————————————

  鳳凰嶺下的道觀,又名老君觀。

  它坐落在一處偏僻峪谷邊緣,地勢相對較高。站在道觀中,可以鳥瞰大路,視野非常清晰。

  但道觀的香火並不好。

  特別是在黃巾起義時,由於老君觀曾作為黃巾軍的一處落腳點,遭受了官軍的掃蕩。如今,道觀早已破敗,山牆倒塌,幾乎成了一座廢墟。不過,雖然破敗,遮風避雨還可以堪堪做到。

  曹朋一家在老君觀裡,和鄧巨業洪娘子匯合。

  洪娘子拉著張氏和曹楠的手,忍不住好一陣子的哭訴。

  「他嬸子,可苦了你!」

  洪娘子和鄧巨業,把老君觀的大雄寶殿打掃的很干淨,還找來了厚厚的枯草,作為床榻。

  有道是,三個女人一出戲。

  洪娘子、張氏和曹楠坐在一處,這話嘮子一打開,可就再也收不住了。特別是張氏和曹楠,這些日子來擔驚受怕,精神已處於一個極限。別看她們表面上看去很堅強,可實際上,快承受不住了。特別是親眼目睹了一場聲勢雖不算浩大,但卻極為慘烈的殺戮之後,兩個女人的神經,都快要崩潰了。如今坐在干爽的草垛子上,聽到熟悉的聲音,忍不住放聲大哭。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才算是逐漸穩定下來。

  鄧稷坐在曹楠身邊,緊緊的摟抱著妻子。曹楠哭罷,笑罷,竟倒在鄧稷的懷中,睡著了……

  另一邊,曹朋取出金創藥和止血散,為曹汲療傷。

  曹汲身上的傷勢,都是些皮外傷,並不是太嚴重。他自己也不在意,但卻不忍拒絕曹朋的這份孝心,老老實實的坐著,任由曹朋為他處置。

  「老哥,你可真有福氣啊!」

  典韋忍不住一聲感慨,讓曹汲心裡,陡然升騰起一股驕傲。

  「阿福,這些日子以來,你們怎麼過的?叔孫的手臂……」

  曹朋壓低聲音,把夕陽聚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曹汲。

  他有些羞愧的說:「都是孩兒招惹來的禍事,若非我和黃家小姐走的近,家裡也不會遭此劫難。」

  曹汲微微一蹙眉,許久後輕輕嘆了口氣道:「這也怪不得你。只是這麼一折騰,咱們現在可說是一窮二白,什麼都沒了。連帶著你巨業叔和你洪嬸子一家三口,也要隨著咱們顛簸流離。朋兒,你可想過,咱以後該怎麼辦呢?還有你猛伯,到現在也沒消息,不知怎生狀況。」

  典韋旁邊聽了,大笑一聲。

  「老哥,你這又有什麼好操心呢?你們隨我去許都,某家雖算不得什麼人物,卻也能保你們衣食無憂。再者說了,你一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叔孫遇事沉穩,小阿福也非池中之物。我家主公求賢若渴,曾私下裡與我說過許多次,只恨身邊無人可用。到時候某家願做那引薦之人,為老哥你一家,謀個前程。大富貴咱說不好,可總比呆在棘陽這小地方,強百倍。」

  許都雖說比不得洛陽、長安那種老牌帝都歷史悠久,可畢竟是漢帝遷都之地,遠非棘陽可以相提並論。而且,黃巾之亂時,南陽郡也算是重災區,匪禍不絕。而許都所地處的豫州地區,由於當時陳國王劉寵的強力抵抗,使汝南地區的黃巾軍最終未能北上與波才等部匯合。

  所以,豫州的重災區,也僅止於汝南和潁川郡南部。

  許都相對而言,沒有被波及太深,所以還算是保存完好。就這一點而言,許都比之屢遭戰亂的洛陽、長安,倒也差不了太多。

  曹汲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典韋的真實身份。

  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問道:「典兄弟,敢問你在許都,做什麼?」

  他一個升斗小民,當然不可能知道典韋的名號。

  曹朋一旁輕聲回答:「典大哥官拜武猛校尉,是曹司空的宿衛,甚得曹公寵信……」

  「啊?」

  曹汲這一次,被嚇了一大跳。

  武猛校尉?那又是多大的官職?

  「阿福,典兄弟這個什麼校尉,比蒯縣令如何?」

  曹汲這一句話,使得周圍眾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鄧范和曹汲的情況差不多,也不知道這武猛校尉究竟是多大的官兒。可看別人笑,他也跟著笑。反正,隨大流總歸是沒壞處。

  這時候,鄧稷把曹楠放到了張氏的懷裡,慢慢走過來。

  「爹,武猛校尉和棘陽縣令,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差別太大了!」他笑著坐下來,解釋道:「典大哥這個武猛校尉,其實算不得實職,而是一個爵位。他是宿衛曹公,負責保護曹公安全。臨戰時,他憑此爵位,可為將軍,能獨領一軍;棘陽是個下縣,蒯縣令不過秩比三百石,而典大哥這個爵位,秩真兩千石。二者性質不一樣,也不好做比較。不過單從俸祿上來說,典大哥這個武猛校尉,比南陽郡太守的俸祿還高一籌。南陽郡太守,秩比兩千石。」

  秩比和秩真,雖然一字之差,但區別還是不小。

  「比太守還大?」

  一旁側耳聆聽的張氏和洪娘子,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我的個老天,比太守還大,那又是什麼官兒?至於鄧稷前面解釋的那些,她二人一句也沒聽進去。

  「我就說,阿福洪福齊天,你看他這些朋友,都是有本事的人……他嬸子,你可真有福氣!」

  至於張氏,腦瓜子已經空白了!

  一個月之前,她還被一個中陽鎮的土豪欺辱,最後不得不背井離鄉。

  可現在,她居然和一個比太守還大的大人物同處一室?這聽上去,怎麼感覺是在做夢啊……

  兩個女人有點傻了!

  曹汲和鄧巨業父子,也有點發懵。

  好在,他們總算是沒有失態,不過很明顯,他們看上去有些不太自在了!

  「爹,你別緊張,典大哥……」

  不等曹朋說完,曹汲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這孩子,怎能如此沒有規矩。典兄弟……哦,不對,是典校尉是什麼人物,你怎能稱呼大哥?」

  典韋渾不在意,撓撓頭,「老哥,您這又何必呢?阿福怎麼說也是我救命恩人……」

  「不成的,不成的!」曹汲的腦袋搖得好像撥浪鼓一樣,正色道:「這孩子不懂事,不知道輕重。且不說別的,論輩分,他至少也得喚你一聲叔父才是,哪能大哥長大哥短的,讓人家笑話。」

  叔父?

  曹朋和鄧稷,同時咳嗽起來。

  是啊,典韋稱呼曹汲老哥,曹汲喚典韋兄弟,而曹朋又叫典韋大哥……聽上去,似乎有點亂。

  可是,好端端的叫典韋『叔父』?

  曹朋和鄧稷,還真就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爹,不用吧。」

  曹朋偷眼看了一下典韋,卻見典韋在愣了一下之後,咧著嘴嘿嘿直笑,一雙環眼,正看著他。

  操,不至於吧!

  「怎麼不用?難道你還要和老子平輩。」

  魏延正蹲在旁邊,津津有味的喝著雜面餅子湯。聽了這話,他忍不住被嗆得『噗』一口餅子湯,噴到了在他旁邊夏侯蘭的臉上。那一口雜面餅子掛在夏侯蘭英俊的臉上,夏侯蘭滿面通紅,一雙眼瞪著魏延,心裡面嘀咕著:錯非老子打不過你,今天定要把你揍成一個豬頭!

  「老魏,咱平輩論交,以後你也要對你典叔父,多有尊重。」

  鄧稷和魏延好歹也算是合作了一些日子,對他也有些了解。看魏延放下碗,想要說話,他便立刻開口,壞了魏延的小算盤。這時候,能拉一個墊背的,就拉一個墊背的。典韋這輩分提高,看起來是不可阻擋。鄧稷斷然不會允許再蹦出來一個『魏叔父』,否則可真要悲劇了。

  典韋,忍不住哈哈大笑……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3 11:39 AM

第065章 曹汲的憂慮

  雨一直下。

  雨水順著房簷低落下來,連成了一面水幕……水珠擊打在灰色石頭上,水花四濺。曹朋一個人靜靜坐在大雄寶殿的門檻上,看著外面模糊的世界,神魂卻早已經離體而出,不知道跑去何方。

  一隻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曹朋一激靈,抬頭看去,只見曹汲不知何時,坐在他身旁。

  「想什麼呢?」

  曹朋回過頭去,往大雄寶殿裡看了一眼。曹楠還在熟睡,張氏和洪娘子在一旁,竊竊私語。典韋、魏延和夏侯蘭三人,坐在神像下閉目養神。鄧巨業正在燒水,而鄧范和王買則坐在一起。鄧范羨慕的看著王買手中的那支鐵戟蛇矛,很是眼饞。王買呢,正默默擦拭槍傷血跡。

  鄧稷,也走了過來。

  三人並排坐在門檻上,看著雨中模糊的世界。

  「沒想什麼。」

  「可是覺得,我不該讓你們自降身份?」

  曹朋一怔,倒是沒有說話。其實,讓他稱呼典韋做『叔父』也沒什麼。畢竟典韋的年紀在那裡放著,叫一聲『叔父』,也不會死人。不過鄧稷卻點點頭,覺得這樣做,有些掉身份。

  「咱們到了許都,除了典兄弟,還認識別人嗎?」

  鄧稷搖搖頭,「不認得。」

  曹汲把聲音又降低了一些,「叔孫你是讀書人,我知道你們講求風骨。可這世事不由人啊……咱們到了許都以後,人生地不熟,除了典兄弟,再也不認得其他人。朋兒與典兄弟,有救命之恩。我不知道這恩義能維持多久,但我覺得,那不可能像你猛伯那般的長久……」

  鄧稷眉頭一蹙,雖不太願意承認,但也只有點頭。

  「這世上,沒有什麼恩義能維繫永遠。典兄弟可以幫咱們站住腳,可以給你們一個前程……可以後呢?當他把這份恩義都償還了,還會一如既往的幫助咱們,維護咱們嗎?阿福年紀小,叔孫你這身子……咱比不得那位魏兄弟。他一身好本事,只需引薦,總能夠出人頭地。

  朋兒,還有叔孫……你們要記住,這人情帳,很難持久。你若是存著挾恩求報的心思,再大的恩情,也抵不住咱們這一大家子使用啊。」

  細想一下,自家拖家帶口,好像人確實多了些。

  曹朋鄧稷這五口人不說,還要算上鄧巨業一家三口,再加上王猛父子,這可就是十個人。

  曹汲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

  這十口人吃喝拉撒,一開始還真的要靠典韋扶持。

  沒錯,曹朋對典韋有救命之恩。可人家典韋同樣,也有解救曹汲一家三口的恩情。再算上安置十個人,典韋未必欠曹朋的恩情。弄不好,曹朋還要反過來,欠下典韋的情義……這人情債欠的多了,人情也就沒了。老曹家上下這麼多人,一旦沒了典韋的人情,又如何生存?

  曹朋一下子,明白了曹汲的心意。

  這是一種底層社會,小人物的聰明。

  別小看曹朋那一聲『叔父』,有這麼一個稱呼在,將來曹朋鄧稷遇到事情,典韋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上,連曹朋也不清楚,典韋究竟是怎樣的性格。

  他對典韋的瞭解,更多還是源自於三國演義。而真實生活中的典韋,又是怎樣一個人呢?

  曹朋也說不準……

  是啊,別看自己這一家子人多,可真比不上魏延一個人來得輕鬆。

  他那一身好武藝,不說別的,典韋把他安排進近衛軍,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自己這些人,又該如何安置?鄧稷少了一隻手臂,曹朋年幼體弱。王買倒是能有好前程,問題是,自家能一直依靠著王買嗎?曹汲通過一個稱呼的變化,卻讓典韋和曹朋一家,有了長久的聯繫。

  誰說曹汲不懂得變通?

  誰說曹汲,只是一個莽漢?

  這個時候,曹朋覺得,老爹真聰明極了!

  「爹,你怕什麼?」雖然明白了曹汲的心意,可曹朋還是要安慰一下曹汲。否則的話,曹汲這心裡的壓力,會很大……他輕聲道:「爹,你也是有本事的人。只不過你的本事,和魏大哥他們不一樣。魏大哥他們可以上陣殺敵,可爹你卻可以打造出品質優良的兵器……說穿了,他們將來還得求你呢。咱們在許都安定下來,也不需要再去麻煩典……叔父。你有這手藝,害怕餓了站不住腳嗎?再者說了,孩兒這一路上,還想出了一些小玩意兒,一定可以讓咱們站穩腳跟。」

  「小玩意兒?」

  「什麼小玩意兒?」

  鄧稷和曹汲,忍不住露出好奇之色。

  「嘿嘿,一些說不定能讓爹飛黃騰達的小玩意兒。」

  曹汲對曹朋,還是比較信任的。

  只是聽了他這番話,忍不住笑了,「朋兒,爹這點本事,就不想什麼前程了!你要真能想出什麼好法子,倒不如幫幫你姐夫。他讀書多,有見識,總好過我一個不識字的打鐵漢吧。」

  鄧稷少了一臂,終究是一樁麻煩事。

  曹朋聞聽,卻搖了搖頭,扭頭看著鄧稷說:「姐夫,你要我幫忙嗎?」

  鄧稷呵呵笑了,「你顧好你自己就行,到了許都,別再招惹麻煩。我自己的事情,能自己解決。」

  經過這一連串的變故,鄧稷雖然少了一隻手臂,卻多了幾分自信和沉穩。

  曹朋一歪頭,「爹,你看,姐夫不要我幫。而且我相信,姐夫不需要我幫忙,也能搏出前程。再說了,我想的辦法,只對你有用,對姐夫嘛……呵呵,爹,你其實也不必妄自菲薄。打鐵漢又怎麼了?沒有打鐵漢,魏大哥也好,典……叔父也罷,還不是得赤手空拳上陣殺敵?而且,你打得刀確實很好。那支龍雀,雖說之前底子不錯,可沒有爹你的妙手回春,估計也就是一塊廢鐵。魏大哥也說了,你修理的那支龍雀,就算不是神兵,也追得上寶刀。」

  「可那還不是你……」

  「爹,我只是給你出了一個主意而已,卻沒有那種本事。

  別的不說,咱手裡有風箱,還有那雙液,憑這兩樣,爹就能當個少府監作……姐夫,你說呢?」

  鄧稷連連點頭,「阿福這話倒是不差。」

  曹汲一臉的迷濛,看著曹朋,結結巴巴的問道:「那啥,那個什麼府……作的,做啥的?」

  「是少府監作!」鄧稷笑著解釋說:「少府,是九卿之一,掌管宮中御衣、寶貨,珍膳以及山海地澤收入,還有手工製作等事務。其下轄五署三監。其中諸冶監,就是專門打造兵農之器。監作,就是諸冶監下的一個官職,一共設有四人,秩真百石。」

  曹汲,不由得嚥了口唾沫!

  「那不是和你之前當的佐史,一個樣子?」

  鄧稷笑道:「爹,那怎麼可能一樣?我是秩比一百石,監作卻是秩真一百石。而且一個是縣城裡的小吏,一個屬於朝廷九卿之下的屬官。爹,你的分清楚,監作是官,佐史是吏啊。」

  曹汲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朋兒,你讓我去做官?」

  「不可以嗎?」

  「我這本事……」

  「爹啊,誰敢說你沒本事,我就抽死他。猛伯也說過,你本事有,只是有時候太固執,太小心了些。做什麼都瞻前顧後,哪能搏出前程?爹,我希望你將來不僅僅是做監作,還要做監丞,監令,少監甚至於少府……這世上,只要你去想,有些事情,就可以做到……

  等那時候,爹貴為九卿,孩兒也能沾點光,至少也能搏一個好出身,你說是不是?」

  道理,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可曹汲卻感覺著有些發懵!

  少府,九卿?

  如今自己這些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孩子居然要我去做少府?

  連鄧稷也忍不住笑了……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曹朋為他謀劃了一個甜美的未來。想想曹楠肚子裡已經兩個多月的孩子,鄧稷覺得,自己有必要奮發努力一下。至少,要為他那還未出世的孩子,搏一個出身,搏一個未來!

  「孩兒啊,你沒生病吧。」

  曹朋聞聽頓時怒了,撥開曹汲的手,站起身來,「爹,有志不怕不計出身。你連這點志氣都沒有,將來如何能做的大事?」

  「不,我只是……」

  曹汲結結巴巴的想要辯解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曹朋的聲音,也驚醒了其他人。

  鄧稷見大家的目光都往這邊看,連忙說:「好了好了……爹,阿福也是一番好心意,你也別怪他。不過,我覺得阿福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有些事,若你連想都不敢想,又怎能成功?」

  曹汲搔了搔頭,沒有再去辯解。

  他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懦弱了……

  是啊,想想也不犯罪,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至少這也表明了朋兒對我的一番期望。我雖然只是一個打鐵漢,可有些事不試試,又如何知道結果?

  一粒小小的種子,就這樣在曹汲心中栽下。

  至於將來生根發芽,能結出什麼樣的果子來?甚至包括曹朋在內,也很難做出估計……

  典韋,驀地長身而起。

  抄起雙鐵戟,大步走出大雄寶殿。

  看他的臉色,似乎很凝重。魏延、夏侯蘭等人也紛紛起身,大踏步走到了殿外的臺階之上。

  「典……叔父,怎麼了?」

  曹朋緊隨起來,來到典韋的身邊。

  只見典韋站在臺階上,舉目眺望連天雨幕,眼中流露出一抹森冷殺意。

  「馬蹄聲……好像有人,正朝這邊過來。」

  一句話,所有人都露出緊張表情。王買夏侯蘭,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槍矛,而魏延則瞇起了雙眼!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3 03:08 PM

第066章 歷史,還是演義

  轟隆!

  醞釀了許久的驚雷,終於炸響。

  漆黑的蒼穹,烏雲密佈。銀蛇閃沒,唰的一下子把天地照映一片慘白,如同要將天空撕破。

  雨,更大了……

  山門外,來了一群人,大約在八九個左右。

  清一色騎著馬,一副荊州兵的裝束。紅襦紅甲,手持兵刃。當先一個大漢從馬上跳下來,邁步就走進了道觀。

  「什麼人!」

  黑面大漢走進道觀的一剎那,便覺察到了不正常。

  看得出,他很警惕,而且身手也不差。一隻腳剛落地,另一隻腳還在半空中,身體陡然間原地迴旋,唰的就拽出了七尺長刀。刀在手,橫於胸前,黑面大漢一副警覺之色,如臨大敵。

  他的這個反應,立刻感染了同行眾人。

  其他人紛紛拽出兵器,相互依持著,凝視著大雄寶殿。

  「荊州人,還真有不怕死的!」

  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典韋和魏延,大步走出大殿。兩人神色淡漠的看著山門口的那些荊州兵,典韋冷笑一聲,扭頭對魏延說:「文長,看起來這荊州,非你義陽一地出好漢嘛。」

  魏延倒拖龍雀,傲然道:「一群土雞瓦狗,當不得什麼。」

  黑面大漢勃然大怒,「你說誰是土雞瓦狗?」

  「除了你們這些將死之人,某家還能說誰?」魏延大笑著,邁步就走下臺階。雨水擊打在他的身上,可他卻好像全無感覺。依舊是一派傲然,冷聲道:「既然你們想死,那就讓某家,送爾等上路吧。」

  那副目中無人的表情,直接就激怒了黑面大漢。

  只見怒吼一聲,「也不知誰才是將死之人。」

  刀光一閃,黑面大漢話音未落,就健步衝上前來。典韋紋絲不動,而魏延依舊倒拖龍雀,站在原處。眼見黑面大漢衝上前來,魏延才嘿嘿一笑,龍雀在手中滴溜溜一轉,激起一蓬雨水飛濺。在雨水中,一道匹緞般的寒光唰的飛出,迎著黑面大漢手中長刀,鐺的一擊對斬。

  兩人的刀,都非常快!

  一刀交擊過後,叮噹連續數聲脆響,雨水在灑向兩人的時候,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阻擋,在空中一副詭異的景象,四散開來,嘩啦灑落旁邊。魏延和黑面大漢,噔噔噔同時後退。

  不過看得出,魏延略佔上風,因為他退出三四步後,便站穩身形。

  而黑面大漢足足退了十步還要多,站穩之後,拿捏大刀的手,微微顫抖著,眼中露出駭然之色。

  曹朋和鄧稷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魏延和對方交手。

  王買在他二人身旁,夏侯蘭則沒有出現,奉命留在大殿中,守候張氏等人。

  「這傢伙,不差啊!」

  曹朋忍不住輕聲讚道。

  他功夫不行,但眼光明顯高出王買等人。

  在王買的眼裡,黑面大漢明顯被魏延壓制,似乎不足為慮。

  然而曹朋卻看到,魏延背在身後,那只握刀的右手,也有些不太穩定的跡象。

  典韋扭頭看了一眼曹朋,咧嘴一笑,「阿福這眼力價不差……這傢伙和文長在伯仲之間,略遜色幾分而已。」

  易筋!

  這黑面大漢,也是個正處於易筋階段的好手。

  曹朋突然覺得,他對這個時代,似乎還少了很多認知。自以為已熟知這個時代的英雄豪傑,可沒想到……

  之前在張家桃園中遇到的茂伯,明顯是個高手。

  而這黑臉大漢,能和魏延不分伯仲,難道也是個牛人不成?

  正思忖間,卻聽魏延大喝一聲,「黑鬼,老子倒是小覷了你,沒想到這小小棘陽,還有這等人物。你是誰,可敢通報姓名?老子這口寶刀之下,不死無名之輩……某家,義陽魏延。」

  其實,魏延也覺得奇怪。

  看這些人的打扮,明顯是荊州兵。

  而在這附近出沒的荊州兵,似乎只有九女城大營……

  黑面大漢的裝束,明顯不是什麼高級將領,甚至可能只是一個什長之類的軍官。按道理說,九女城大營中的好手,就算是不認識,但至少也會有點印象。魏延在九女城大營,就是個喜歡爭強鬥狠的傢伙。大凡是厲害一點的人物,他都會有印象,哪會像現在,根本不認識?

  而且,這黑面大漢的同伴,一看就知道不是未上過戰場的菜鳥。

  無論是他們站列的隊形、間距以及他們做出戰鬥的姿態,都能夠看出,是身經百戰……至少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而且是經歷過苦戰的戰士。對於典韋和魏延這些人來說,那些人上過戰場,那些人是菜鳥,他們可以一眼看出。就這一點來說,曹朋還遠遠比不得。

  魏延詢問對方的名字,也是一種試探。

  黑面大漢愣了一下,顯然不太習慣這種先交手,後通報姓名的方式。

  不過不習慣歸不習慣,他心裡面對魏延,還是很敬佩的。畢竟,魏延的身手,比他要厲害。

  「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土復山周倉就是我。」

  「土復山?周倉?」

  從這極為奇特的通名方式,便可以知道,這周倉絕對不是什麼善茬子。

  山賊……

  這是劫徑山賊們,最常用的切口。

  不過,土復山不是在復陽嗎?怎麼回跑來棘陽?

  就在魏延疑惑的時候,大雄寶殿門口的曹朋,則陷入了一陣迷茫!

  周倉?

  這傢伙是周倉?

  對於這個名字,曹朋簡直在熟悉不過。

  關二爺馬前的扛刀將,相傳兩臂有千斤之力,堪稱三國時期的一員猛將。說是扛刀將,可實際上在當時,屬於關羽的裨將。這周倉應該是黃巾餘孽,和同伴落草臥牛山,後來歸順了關二爺。

  可是,在真實的三國中,並沒有周倉這個人物……

  怎麼出現了?

  關於三國演義中的古城會,後世有諸多說法。有的說是在汝南,有的說是靠近東郡。但更多的說法,則是認為古城會中的古城,就位於南陽郡中,葉縣西南。如果古城是在葉縣西南,那麼周倉落草的位置,最有可能是魯山,或者潁川郡境內。但這傢伙,怎跑到了棘陽?

  曹朋有些懵了!

  這究竟是歷史?還是演義?

  亦或者是因為我這隻小蝴蝶的到來,所產生的蝴蝶效應?

  此前曹朋知道王猛是渠帥,是黃巾軍。可是他卻沒有把周倉,和王猛聯繫到一起。

  土復山……

  「魏大哥,先別動手!」

  曹朋突然高聲叫喊,喝住了準備出手的魏延。

  他上前一步,大聲道:「周倉,可認得王猛嗎?」

  「你是……」

  周倉這一猶豫,曹朋立刻確定了他的來歷。他也不理睬那一臉疑惑之色的周倉,轉身招手,示意王買上前。

  「我爹就是王猛,你們是我爹找來的幫手嗎?」

  「你是……渠帥的公子?」周倉瞪大牛眼,張大嘴巴。

  「我叫王買,我爹在哪裡?」

  「你,真是少渠帥?」

  周倉在遲疑半晌後,突然間歡喜的把手中大刀往旁邊一扔,「我是周倉,是渠帥帶我們來的。」

  知道這時候,曹朋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典韋一把攫住了曹朋的胳膊,「阿福,這傢伙也是咱們的人?」

  「嗯,是我猛伯找來的救兵……當初我和姐夫去九女城大營的時候,就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拜託猛伯去找他當年的老部下。只不過,我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傢伙,呵呵,是自己人!」

  說著話,曹朋心裡突然浮現出一個疑問。

  如果我現在把周倉帶走的話,不曉得將來,又是哪個來為關二哥扛刀呢?

  每一個三國迷,都存有一個收集命人的惡趣味,曹朋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沒那個本事招攬對方。但他招攬不到,不代表別人不能招攬啊!要知道,此時的關羽,聲名並不太顯赫。

  虎牢關,沒有三英戰呂布;汜水關,也沒有溫酒斬華雄!

  沒有斬顏良,誅文丑!沒有千里走單騎……這樣的一個關羽,想必還不足以讓周倉去敬佩吧。

  說句不好聽的話,關羽現在還仰仗著曹操的鼻息,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可在曹朋身邊,卻有一個未必就比關羽遜色的大人物,典韋!

  在這個時候,曹操剛迎奉天子,正為天下人所稱頌。而典韋,身為曹操的武猛校尉,不僅僅是官位不凡,還與那天下第一猛將,有虓虎之稱的呂布交鋒,並且不分伯仲,聲名遠揚。

  曹朋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已生出一個主意。

  王買,則衝下臺階,跑到了周倉跟前,一把握住了周倉的胳膊,「我爹呢?我爹他,在哪裡?」

  周倉說:「少渠帥,你莫擔心。渠帥為了掩護你們,帶著一些弟兄,與我兵分兩路,引開追兵。你不知道,渠帥本來已做好準備,在龍潭下手,劫走曹家大哥。沒想到我們在龍潭等了半天,卻不見官軍的蹤影。後來我們抓到了一個逃兵,才知道你們竟然在前方動手了……

  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

  當時有官軍趕來,渠帥害怕被你們被追上,所以就帶人掩護你們。」

  「那他現在……阿福,我爹他,不會有事吧。」

  別看王買平時很穩重,可聽到這些話,也不禁急了眼,扭頭朝著曹朋喊道:「我爹去引官軍了,他,他不會被官軍追上吧。」

  周倉笑了,「少渠帥放心,那些官軍,又豈是渠帥的對手?想當年,我們隨渠帥縱橫南陽郡,幾萬官軍被我們生生拖垮,也奈何不得我們。渠帥的經驗比我都豐富,斷然不會有事……」

  「可萬一……」

  周倉說是這麼說,可王買哪能放下心來?

  他連忙走到曹朋跟前,急切說道:「阿福,要不然咱們去找我爹吧!」

  曹朋突然間,感覺非常愧疚。在聽到周倉的名字以後,他竟然忘記了王猛的事情……人家可是為了幫忙,才帶著人過來。可自己……曹朋覺得,自己重生以後,似乎改變了許多。要是在前世,他絕不會這樣子只為自己考慮。可現在……曹朋認為,他好像變得自私了……

  「虎頭哥,你別著急!」曹朋拉著王買的胳膊,沉吟片刻後說:「猛伯應該不會有事!咱們現在就算出去找,恐怕也無處下手。不如這樣,等雨停了,猛伯還沒有回來,咱們再去找他。那時候視線會清楚一些,找起人來,也方便一點,總好過咱們這樣子,好像沒頭蒼蠅。」

  曹汲也走出來,拉著王買輕聲安慰。

  「周頭領!」曹朋朝著周倉一拱手,「你和猛伯分手的時候,猛伯可留有什麼交代?」

  周倉說:「渠帥只說,若天黑時他沒有回來,讓我們別再等待。」

  「那豈不是說,我爹他……」王買又急了,焦急的叫喊道。

  曹汲眉頭緊蹙一起,沉聲道:「阿福,這樣等下去,恐怕也不是個辦法,咱們還是去找一下吧。」

  「不用了!」

  「啊?」

  典韋突然開口,「有人正往這邊來,人數不多,應該就是你們說的那些人。」

  話音未落,山門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4 12:39 AM

第067章 重逢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伴隨著一連串極為奇特的口哨聲傳來,周倉長出了一口氣。

  「老周,你們回來了!」

  山門外,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緊跟著一個魁梧壯漢走進道觀。雨很大,道觀裡的景像一目瞭然。乍見有陌生人的存在,王猛立刻停下腳步,下意識攥緊手中長矛,並且向後一退。

  「爹!」

  一個人影從臺階上衝下來,撲向王猛。

  那一聲呼喊,讓王猛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手中長矛鐺的一下子脫手,跌落在泥水中,水花飛濺。

  「虎頭!」

  王猛緊走兩步,一把抱住了撲上來的王買。

  在大雄寶殿門前,曹汲曹朋和鄧稷,靜靜的站立,看著眼前這父子重逢的一幕,都笑了……

  算算日子,今天是正月十五。

  父子分別整整十五日!可在這十五天當中,又發生了多少變故?

  心裡的牽掛,不足為外人道。王買也從沒有表露出過思念,然則在這一刻,隱藏在王買內心中的感情一下子爆發了。一直自以為瞭解王買的曹朋,也不禁微微動容。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個白髮蒼蒼老人的容貌。此生,也許再也無法父子團圓。

  一隻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曹朋扭頭看,卻見曹汲一臉慈祥笑容。

  心裡一暖,他緊緊握住了曹汲的手臂:上輩子,我沒能照顧好老爸,可這一輩子,絕不會再有閃失。

  王猛父子激動過後,王猛也看到了曹汲。

  兩個老兄弟,在大雄寶殿門口擁抱一處,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在鄧稷的提醒下,曹汲把大家都讓進了殿內。本來挺空曠的大雄寶殿,湧進來二十多個人,一下子顯得有些擁擠。

  周倉先把他的人安頓下來,鄧巨業則端來了煮好的雜麵餅子湯。

  這一夥平日裡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漢們,奔波了一整天,也都餓了。顧不得這麵餅子湯簡陋,一個個津津有味的吃起來。王猛和周倉也喝了一碗麵餅子湯,這才打開了話匣子。

  「渠帥……」周倉問道:「情況如何?」

  王猛笑呵呵的說:「一幫子蠢材,能奈我何?我帶著他們在棘陽附近兜了一圈之後,便撤了出來。這會兒,估計那些蠢材還在夾皮溝子裡打轉,一時半會兒的,恐怕是追不過來。你那邊情況怎樣?」

  「和渠帥的狀況一樣,那些蠢材根本就追不上我們。」

  說完,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伯父,這位周英雄……」曹朋忍不住開口詢問。

  周倉連連擺手,「小兄弟,這英雄二字,我可是當不得,當不得啊……當年若非渠帥救我性命,周倉早就成了塚中枯骨。只可惜渠帥後來隱姓埋名,否則那輪得到我在土復山做主呢?」

  聽得出,這周倉對王猛很敬服。

  王猛在一旁,露出赧然之色。

  「老王,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接下來……」

  不等王猛回答,就聽周倉說:「打算?當然是回土復山,過咱的快活日子去。曹大哥,依我說你們都過去,這幾位兄弟,一看都是有本事的人,咱們在土復山上,也樂得逍遙。」

  王猛說:「棘陽咱們呆不下去了,眼下也只有去土復山,暫且落足……老曹,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走吧,你那性子,到哪兒都被人欺負。老周那邊的情況不差,手下也有二三百個弟兄,周圍的官軍,也奈何不得他們。咱們現在土復山落腳,等將來時局好了,再做打算,如何?」

  王猛和周倉的言語,惹惱了一個人!

  典韋怒道:「大丈夫生於世上,當報效國家。爾等都是有本事的人,為何卻要做那偷雞摸狗之輩?」

  王猛和周倉頓時怒了!

  「你又是何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陳留典韋,就是某家。」

  兩邊言語中,都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兒。

  曹汲連忙想勸說,卻被曹朋一把拉住了胳膊,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哪知,典韋報名之後,王猛和周倉卻愣住了。

  「你,是典韋?」

  「正是!」

  「可是曹公帳下武猛校尉,典韋典君明?」

  典韋巍然不動,傲然頷首。

  只看那范兒,就足以令曹朋暗自點頭。恐怕也只有典韋,才敢在這種情況下,面無懼色,報出自己的名號。

  「久聞典君大名,未曾想今日才得以相見,周倉冒昧了!」

  周倉連忙上前行禮,而王猛也拱手,微微一欠身。同時,用疑惑的目光向曹朋等人看去,卻得到了曹朋等人肯定的點頭。

  「我等聽人說,典君在宛城……」

  典韋老臉一紅,但卻爽快的回答說:「沒錯,典某在宛城遭遇伏擊,險些丟了性命。若非阿福和文長相救,如今也早已成了死人。你們兩個,恁不痛快!我還是那句話,大丈夫練得一身本領,當憑三尺劍,建不世功勛才是。可你二人,怎能只想著去做山賊,毫無志氣呢?」

  王猛和周倉相視一眼,無奈苦笑。

  周倉說:「典君,非我等無大志,實在是……你也知道,我等原本效力黃巾。張曼成將軍死後,我們便被官軍打散,四處流浪。早年間,我們也動過依附朝廷的心思……可是後來……」

  王猛則更簡單,「我們是賊,一日為賊,一輩子是賊。不管我們怎麼做,朝廷總是提放著我們。

  老周他們當初也想歸附,可險些被官軍所害……那個人叫什麼來著?老周,你跟我說過的。」

  周倉苦澀道:「南郡司馬文聘。」

  魏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脫口道:「我想起來了,你們莫非是那綠林山盜?」

  周倉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一開始,我們是在綠林山討生活。劉表入主荊襄後,便開始清剿各路英雄。當時就是那個叫文聘的傢伙主持,先把我們騙下山,然後……我們那一戰,損失慘重,最後只好逃到了土復山。」

  「原來如此……」

  魏延恍然大悟。

  典韋一蹙眉,「劉景升乃自守之賊,當不得什麼大事。他不要你們,你們為何不去投曹公?」

  周倉說:「非是我等不想,實無引薦之人。再者說,曹公那時候還沒有奪取豫州,我們就算是有心投奔,只怕連豫州都無法通行過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汝南潁川世族,對我等恨之入骨。」

  想當初,黃巾之亂時,潁川汝南的確是重災區。

  特別是當地世族豪門,深受黃巾之饒。以至於長社之戰以後,黃巾式微,豫州門閥對黃巾餘孽的打擊,可謂兇殘。加之當時陳國王劉寵,同樣是對黃巾賊大肆打壓,使得當地黃巾賊,不得不遠離他鄉。周倉看似莽撞,卻也是個知道輕重的人。他這麼一說,典韋倒是理解了。

  「既然如此,何不隨我同行?某家不才,可在曹公面前為你們引介一番,他日也能搏個功名,總好過當一輩子山賊,連娃兒們也要受你們牽連,被他人恥笑。」典韋瞪大眼睛說道。

  周倉眼睛一亮,但猶豫了一下之後,向王猛看去。

  王猛則看向了曹朋……

  「老王,咱們去許都吧!」曹汲看出了王猛的擔憂,「典兄弟既然開口了,也是一條出路。咱這一輩子,估計也就是這樣子了,到哪兒都無所謂。可咱們得為孩子們想想,總不成一輩子做盜匪,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以前,咱們在許都沒人,怕受欺負。可現在,有兄弟在,也算是有了依靠……虎頭年紀也不小了,到了許都,在歷練一下,說不得將來也能做個將軍。」

  曹汲這一番話,說中了王猛的心事。

  當初,他為什麼離開黃巾軍?一方面是因為看出,黃巾軍已不成氣候;另一方面,也是為王買的將來考慮。

  「如此,可就要拜託典君了!」

  典韋咧開大嘴,哈哈大笑,「好說,好說。」

  他拍著胸膛打包票,也讓王猛等人,更加放心。

  「渠帥……」

  「老周,既然咱們決意投奔曹公,渠帥二字,以後切莫再提了。叫我一聲大哥,足矣!」

  周倉連忙點頭,道:「大哥,我山裡還有些弟兄……」

  「一起來,一起來。」典韋笑道:「曹公立志興復漢室,如今正需人手相助。待我回去之後,為你們引介就是。」

  周倉說:「我寨子裡還有些瑣事,恐怕一下子也不能過去。而且,我雖然想投奔曹公,可寨子裡的弟兄,未必都願意……不如這樣,大哥隨典君先去,我和左丘回寨子,把事情處理一下。待安排妥當之後,我帶著兄弟們前去投奔曹公……典君,你以為這樣子,如何?」

  典韋倒是無所謂,輕輕頷首。

  還是曹朋提醒說:「叔父,周倉他們到時候去了汝南,總需有個信物,來證明身份。不如你留下一件東西,到時候他們也省了麻煩,而且回去以後,也能讓寨子裡的人,安下心來。」

  「如此……你就持我大戟回去吧。」

  典韋想了想,把雙鐵戟取出一支,交給了周倉。

  大家圍坐一起,又詳細了商議一下細節……外面的雨,漸漸變小了!

  王猛說:「雨停了,咱們也盡快上路吧!這裡雖然隱蔽,但終究不太安全……老周,你給我留下十個人,你和左丘帶其他人趕回土復山。到時候,咱們兄弟在許都見,一起做番大事業。」

  周倉答應一聲,點了十個人留下,然後帶著其他人,便告辭離去。

  而曹朋等人則收拾了一下,讓鄧巨業趕車,張氏洪娘子和曹楠坐在馬車上,其餘人騎馬,踏著雨後的斜陽,離開了老君觀!

  ————————————————————————

  九女城大營裡,黃射有些木然的坐在正中央。

  陳就跪在案前道:「少將軍,末將無能,被那些賊人跑了!」

  黃射看了陳就一眼,擺了擺手說:「跑就跑了吧……反正那些賤民,也折騰不出什麼風浪。」

  「少將軍……」

  「咱們該回家了!」黃射起身,輕聲道:「龐老頭把咱們告了!沒想到那老東西居然為個賤民……家父派人說,江夏那邊有點不太平,讓咱們立刻回去。明天一早,鄧濟回過來交接。」

  他說著,繞過長案,走出了軍帳。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黃射深吸一口氣,突然嘴角一翹,自言自語道:「曹朋,算你好運氣!」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5 12:45 AM

第068章 郎陵

  涅陽,桃園。

  十五過後,天氣漸暖,放眼望去,滿山桃紅。

  張仲景正坐在滿園桃紅下,苦思冥想的撰寫著一部醫書。書名《傷寒論》,早在他還是長沙太守的時候,便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在經歷了南陽大瘟的災難之後,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編寫這部在後世醫學史上,有著巨大影響力的醫學巨著。但顯然,這並不是一樁易事。

  老管家茂伯佝僂著身子,走上前來。

  「老爺,黃射走了!」

  張仲景的筆一顫,抬起頭來。

  「如此說,曹家小兒果真劫走了他的父母?」

  茂伯說:「應該是成功了!昨日棘陽縣全城戒嚴,鄉勇四出,足以說明所有的問題。剛才大爺過來,說龐德公親上襄陽,當面責問劉荊州,使得劉荊州這個新年,也過得不太舒坦。」

  張仲景聞聽,卻笑了!

  他是一名醫者,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官員。

  政治上敏銳的嗅覺,讓他馬上捕捉到了這裡面的關鍵。

  此前,他之所以收留鄧稷,甚至不惜幫助曹朋,是出於醫家的本心,同時也是為了當初的一個承諾。黃月英離開涅陽的時候,曾拜託他去看護一下曹朋,還留下了一封書信。不成想黃月英前腳剛走,黃射就把他調去了襄陽。劉表的夫人並無什麼大礙,所以張仲景很爽利的便解決了問題。只是當他返回涅陽的時候,卻聽說曹朋隨他的姐夫,前往九女城應徵。

  隨後,便發生了夕陽聚之變……

  涅陽張氏,或許算不得什麼世族門閥,可也是當地的豪族。

  張仲景更做過秩比兩千石的長沙太守,這其中的奧妙,他焉能看不清楚?

  說穿了,無非是所謂的世家顏面。黃射算計曹朋,從世家的角度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他後來斬盡殺絕的手段,讓張仲景非常不滿。

  所以,張仲景出手襄助曹朋,但從始至終,也沒有和曹朋照過面。

  甚至連黃月英那封書信,張仲景也沒有送給曹朋。在他看來,這封書信還不如不送,免得將來再有糾葛。畢竟,曹朋不管怎樣,和黃月英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內心裡,張仲景還是有一些偏向黃射。醫家悲天憫人,但世族門閥的力量,絕非張仲景這樣的人,能夠抗拒。

  茂伯說:「聽說曹家這次劫人,可是調動了不少力量。」

  「哦?」

  「大爺那邊得來的消息是,九女城大營死傷近百……據說江夏黃氏部將陳就,曾率兵追趕,卻被對方耍了一個團團轉。折損了二十多名騎軍不說,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

  張仲景,放下了手中的筆。

  「看起來,曹家小兒的背後,有人幫忙?」

  「不太清楚,但據大爺打探來的消息,曹家小兒身邊的那個人,好像是曹公帳下武猛校尉,典韋。」

  張仲景的眼睛,頓時閃過一抹冷芒。

  「典韋?不是死了嗎?」

  「張繡那麼說,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許典韋沒有死呢?」

  茂伯輕聲一語,張仲景嘆了口氣,把筆拿起來,想了想問道:「你說,龐德公為何會為曹朋出頭?」

  「這個,我可就說不清楚了。」

  「你和那曹朋也有過接觸,對此人感官如何?」

  茂伯歪著頭,想了想說:「我和他並沒有說幾句話,只是他好像練過一些神仙術,也不知道師承哪位老神仙。他倒是有幾次想和我說話,卻又因其他緣故,一直沒能真正的接觸過。

  以我對他的觀察,這孩子平淡無奇,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平日裡更多的是他姐夫鄧稷出面……那鄧稷倒是個有本事的人,不過似乎對那孩子很重視,有時候甚至是以那孩子為主。之前我曾經去棘陽打聽過他的事情,但棘陽那邊也說不清楚狀況,只說蒯正對他很親熱……

  老爺,他姓曹,曹公也姓曹……你說二曹是否為一曹呢?」

  張仲景陷入了沉思。

  「老茂,可還能聯絡到當年道友?」

  茂伯說:「聯絡倒是可以聯絡到,只是五斗米僅限於西南,恐怕未必能打聽到其他的事情。」

  「試試看吧!」張仲景說:「如果曹家小兒身邊跟著的真是典韋,那他肯定會去許都。曹公此次宛城雖敗,卻未傷元氣。他奉天子以令諸侯,佔居了大義之名,早晚必再取宛城。我看曹公也是個做大事的人,值得關注一下。不如這樣,你想辦法聯繫馬真,讓他去許都。」

  「可馬真剛在河北站穩腳跟……」

  張仲景想了想,「倒也是,若這時候放棄了,確是有些可惜。只是張家子弟當中,似難有大作為者,否則……不如這樣,你去和大哥說一下,實在不行,就讓伯陽走一趟,去看看情況吧。」

  張仲景是一個醫者,但同時也代表了涅陽張家。

  他要考慮的事情,不僅僅是醫學上的,還包括了一些政治上的問題。不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不僅僅是世族門閥經常使用的手段,也是張仲景這樣的地方豪族,做出的選擇。

  張仲景說:「錯非我現在編撰醫術,走不開。否則我就親自去一趟許都……」

  茂伯笑了笑,並沒有接口。

  他見張仲景又低下頭,繼續埋首與醫術當中,便佝僂著身子,悄然退下。

  既然修得神仙術,說不定……

  他搔了搔灰白的頭髮,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看樣子,是時候和老兄弟們聯繫一下。

  ——————————————————————————

  阿嚏!

  曹朋坐在馬上,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阿福,可是不舒服?」

  曹朋揉了揉鼻子,笑呵呵道:「哪有不舒服?我估計啊,是什麼人在罵我呢。」

  王買頓時笑了,兩腳輕輕一磕馬腹,胯下坐騎緊走兩步,就到了曹朋的身邊,「阿福,許都什麼樣?」

  「呃,我又沒去過,哪裡會知道?」

  「不曉得是不是比宛城大呢?呵呵,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那麼大的地方呢。以前倒是和我爹去過兩次舞陰縣,人好多啊……不曉得許都是不是比舞陰的人還要多呢?」王買一臉的憧憬之色,話語中帶著一絲期待。也許,對於每一個從小城市走出來的孩子而言,帝都是一處充滿希望之所。

  曹朋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感覺……許都再繁華,能繁華過後世的城市嗎?

  只不過,他也不會去破壞王買的夢想。十四五歲,不正是一個造夢的年齡……

  「大熊,你到了許都,想做什麼?」

  王買突然回頭,大聲的問道。

  鄧范騎術不是太好,所以就陪著他老爹鄧巨業,坐在馬車上。

  鄧范說:「我就想有錢了,在許都買一個大宅子,讓我爹和我娘,能舒舒服服的住在裡面……恩,比叔爺的房子還大。」

  叔爺,就是鄧濟的老子,也就是鄧村的族長,一個老奸巨猾,卻又膽小怕事的老傢伙。

  聽了鄧范的話,鄧巨業忍不住笑了。

  因為從鄧范的回答中,他感受到了兒子那份濃濃的孝心。

  曹朋笑了笑,催馬追上典韋。

  「典叔父,咱們這要走到什麼時候啊。」

  典韋用手向前一指,「繞過前面那座山,就是郎陵治下。到了郎陵,基本上咱們就算到家了!」

  距離離開老君觀,已過去了五天。

  五天當中,眾人曉行夜宿,一路倒也還算順暢。

  黃射沒有繼續派兵追趕,所以大家漸漸的,也就放鬆下來。走在比水河畔,但見楊柳青青,春意盎然。

  從棘陽到確山,正好是從比陽和舞陰縣中間穿行。

  曹操退出南陽郡,張繡復得舞陰,為彌補和劉表之前的裂痕,雙方決意在兩縣之間,不設關卡。

  關係是否修復?

  天知道!

  不過這卻便宜了曹朋等人,一路下來,暢通無阻。

  郎陵的歷史,非常悠久。在後世,又叫做確山縣,屬河南省駐馬店市所轄。早在遠古時期,這裡便有人類的活動。西周時,郎陵北部為道國,東南則為江國。西漢高帝四年,置郎陵,屬汝南郡所轄。

  說起郎陵,最著名的莫過於郎陵罐酒。

  相傳,漢高祖劉邦抱病巡遊郎陵,飲當地美酒,心中喜悅,竟病癒而還。

  從那之後,郎陵罐酒就成了當地極為著名的產物,甚至還被作為貢酒,每年向朝廷貢奉……

  那是公元前,西漢初年流傳下來的事情。

  郎陵罐酒是貢酒,確有其事。只是在郎陵縣境內,這貢酒隨處可見,一進入郎陵,就能夠聞到瀰漫在空氣裡的那股濃濃酒香。

  「喝正宗的郎陵酒,得去獨山李家鋪子。」也許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典韋一路上都顯得很興奮。想想也是,死裡逃生一回,兜轉了大半個南陽郡,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安全了,輕鬆了,而且回到許都,就可以和家人團聚了!這心裡的喜悅之情,自然溢於言表。

  「你別看到處都掛著郎陵酒的幡子,都是假的!

  去年我隨主公攻佔郎陵後,和許老虎走遍了整個縣城。如果不是當地人告之,肯定會上當。」

  典韋笑呵呵說道:「等一會兒,我請你們去李家鋪子喝酒。」

  王猛曹汲和魏延,都笑著連連點頭。

  曹朋卻突然勒住馬,指著前方問道:「典叔父,怎地前面設有關卡?」

  一條通往縣城的筆直大道上,一個關卡設立在路中央。兩邊車馬行人,排成了長龍……

  典韋一蹙眉,自言自語道:「好端端,這裡怎多出這麼一個關卡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5 04:10 PM

第069章 仇人

  確山,是南陽郡和汝南郡的分界線。

  以一道山脈為阻隔,又以一條水相勾連,把南陽郡和汝南郡巧妙的融合為一體,同時又相互獨立。

  哪怕是兩邊交鋒,南陽郡和汝南郡之間的聯繫,始終沒有斷絕。

  不過,他們是以另一種方式聯繫,那就是經商。郎陵是汝南和南陽郡的中轉站,南來北往客商,通過郎陵將汝南的貨物輸送到南陽郡,又通過郎陵縣,把南陽郡的特產運送至汝南,而後行商天下。

  所以,無論是曹操還是劉表,都特意的維持著這條商路的暢通。

  典韋身為曹操的宿衛親隨,雖然並不負責什麼政務,可是卻時常從曹操口中得知外面的狀況。

  郎陵,不能封鎖!

  這是曹操在入主豫州之初,便訂下的規矩。

  可是看這路上的關卡,典韋就知道,曹操的規矩,被人給破壞了!

  「一個人就要十大錢,一車貨物就得五貫錢……這算下來,還有什麼賺頭?」

  一個商販嘀嘀咕咕的從旁邊走過去,典韋不由得眉頭一蹙。

  曹朋連忙催馬上前,攔住了那位商販,「這位長者,敢問你剛才說什麼一個人十大錢,一車貨物五貫錢,究竟是怎麼回事?」

  商販先是一怔,見曹朋一副尋常人打扮,於是看了看四周,見沒人留意,便輕聲道:「這位公子看起來是第一次來這裡,這是新任郎陵長定下的規矩,說是過路稅。從十天前,便設立了這個關卡,過往的行人車輛,必須要交納稅錢,才可以從這裡通行。一個人,要十大錢,一輛車,需五貫稅錢。如果不交這個錢,就不能從這裡通行,弄不好還會被扣押貨物。

  新來的郎陵長說,今戰事雖息,但盜匪肆虐。

  縣衙要剿匪,就必須要支付足夠的糧餉和錢帛。可縣衙現在沒錢,所以就把主意達到了我們的頭上……我不和你說了,若是被人聽到,少不得又是一番刁難。這位公子,你多保重。」

  商販行色匆匆的走了!

  曹朋卻忍不住笑了:這位郎陵長,也是穿越眾來得?居然知道設卡收錢,典型的路霸……而且還是官方支持。

  他扭頭,看了一眼典韋。

  卻見典韋的臉色,格外難看。

  「典叔父,不過是一些跳樑小丑,你又何必生氣?曹公運籌帷幄,卻無法事必親躬。此必為宵小所為,到時候回了許都,你把這裡的情況告訴曹公,想來曹公一定會妥善的處置。」

  典韋覺得非常丟臉,同時也非常惱火。

  這一路上,他把曹操誇得好像花兒一樣,似乎在曹公治下人人可以安居樂業,官吏們也盡心盡責。可眼前這一幕,卻是赤裸裸的打臉啊!這讓典韋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些話,變成了笑柄。

  「這郎陵長,該死!」

  「一顆老鼠屎,能壞了一鍋湯。叔父若為了這種事情生氣,那才是劃不來呢!」曹朋笑著道:「對了,你不是說要請我爹他們喝正宗的郎陵酒嗎?呵呵,小侄還等著叔父你來請客呢。」

  「嗯……」

  典韋重重的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繼續上路,隨著大路上的人潮,慢慢走向那路中央的關卡。

  關卡前,傳來一陣哭喊聲。

  只見兩個差役把一個商販模樣的男子推倒在地,把他的貨物強行拉到了旁邊。那商販苦苦哀求,可差役卻聽若罔聞。一個差役抬腳,把那商販踹翻在地,惡狠狠的罵道:「你這老兒,好不曉事。過路交稅,那是天經地義……我家老爺也不為難你,想通行,就交稅,如若不然,那貨抵稅。我告訴你,就算是你哭破了天,也無法改變,此乃曹公之命,哪個膽敢違抗?」

  「可是……我的錢都押在這貨物上,你們把貨物搶走了,我一家該怎麼活呢?」

  「老子管你怎麼活?」

  關卡裡,一個軍官模樣的男子大聲喊道:「怎麼還不把他趕走?這耽擱了事情,小心成老爺問罪。」

  那嗓門聽上去有點尖亢,曹朋一瞇眼睛,覺得這人有點面熟。

  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對方,只得皺著眉頭,和典韋一同往前走。

  「兀那黑廝,還不立刻下馬?」

  一個差役上前攔住了典韋,還想破口大罵,可是看典韋那副樣貌,到了嘴邊的臟話,生生嚥了回去。

  典韋虎目圓睜,厲聲吼道:「老子好端端的走路,你這傢伙,為何攔路?」

  差役被典韋的吼聲,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我,我……」他突然一挺胸膛,鼓足了勇氣說:「我家老爺有名,即日起,所有自郎陵通行者,都必須繳納過路稅。一個人十大錢,一匹馬五十錢,一輛車五貫錢。哪個膽敢不遵,就是造反,是抄家滅門的死罪……你們,一共十九個人,二十匹馬,一輛車……加起來一共是六貫又一百九十錢。另外,你們攜帶兵器,需繳納平安稅,湊個整數,一共七貫。」

  「平安稅?」

  那差役梗著脖子,大聲道:「就是平安稅!你看你們都帶著兵器,萬一在城裡和人起了衝突,我們還要負責維持……怎麼,爺們兒的命,難道就不值八百錢嗎?廢話少說,交錢!」

  典韋怒極而笑,「我交你個祖宗!」

  馬鞭掄起來,啪的一下子就抽在了那差役的臉上。

  典韋多大的力氣?

  這一鞭又是怒極出手,只一鞭下去,就把那差役打得是皮開肉綻。

  「打人了,造反了……」

  那差役捂著臉,一邊慘叫,一邊嚎叫。

  一群差役呼啦啦從關卡後面衝出來,為首的男子,生的瘦瘦高高,三角眼,山羊鬍,眼珠子略有些發黃。

  「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裡鬧事!」

  山羊鬍一襲黑衣,厲聲喝罵。

  曹朋這時候,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瞇了起來。

  「你可是姓程?」

  山羊鬍一整,瞪著三角眼,打量了一下曹朋,「沒錯,我是姓程,你又是哪個?」

  曹朋,突然笑了……

  只見他兩腳一磕馬肚子,胯下戰馬希聿聿一聲長嘶,倏地長身竄出,眨眼間就到了山羊鬍的跟前。

  「為虎作倀的小人,還記得你家小爺嗎?」

  山羊鬍有點糊塗了,「你個小雜種,唬老子嗎?」

  曹朋卻不怒反笑,「虎頭哥,還不過來見見咱們的三老大人?想當初,你在中陽鎮與成紀狼狽為奸,羞辱我娘,害得我一家人背井離鄉。我正想著去哪裡找你,沒想到你卻跑來這邊。」

  王買縱馬上前,一眼便認出了這三角眼,正是當初中陽鎮上的三老。

  想當初,曹朋的母親張氏,為去中陽山求取符水,想把自家祖傳的玉珮賣掉,換些錢財。哪知道卻被當地的土豪看上了手中的玉珮,強買不成之後,還勾結了這位三老,誣陷張氏。

  曹朋至今仍記得,這傢伙當時是如何助紂為虐。

  只不過因為不清楚他的住處,所以當晚曹朋只殺了成紀,而放過了這個傢伙。

  不過,欺辱母親的仇恨,他可是從未忘記過。瘦削清秀的面頰,陡然閃過一抹陰冷之色,曹朋二話不說,也不與那傢伙廢話,抬手摘下鋼刀,手起刀落……卡嚓,山羊鬍眼中猶自帶著難以置信的神采,便倒在了血泊之中。王買更不客氣,躍馬擰槍,狠狠紮在山羊鬍的胸口。

  他誣陷了曹朋的母親,還差一點害死了王買的父親。

  這二小突然出手,毫無半點預兆。

  以至於在旁邊的典韋,有心想要阻攔,還是慢了一步……

  「阿福,你幹什麼?」

  典韋對這些人惱火歸惱火,卻不代表他可以擅自處置對方。

  魏延笑道:「典校尉,都這個時候了,還問什麼『幹什麼』?這些人魚肉鄉里,死有餘辜。」

  說著話,他縱馬上前,龍雀大刀呼嘯著上下翻飛,戰馬所過之處,留下遍地的殘骸。

  在關卡前排隊,準備通關的那些人,見此情況,立刻一哄而散。

  鄧稷上前,對先前那個被扣留了貨物的商販道:「你這蠢貨,還不帶著你的貨物走?等著傾家蕩產嗎?」

  「啊……」

  商販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多謝幾位英雄,多謝幾位英雄。」

  他連忙招呼兩個夥計,推著車,快步離去。

  而此時,夏侯蘭、鄧范也都動手了!關卡裡總共不過十幾個差役,那架得住這麼一幫子人的砍殺?

  只片刻功夫,便被殺得幹幹凈凈。

  魏延猶自不過癮,在那關卡上點了一把火,哈哈大笑。

  「阿福,你們這是……這些人該死,可自有朝廷律法處置。你們怎麼可以擅自就動手殺人呢?」

  「害蒼生者,蒼生皆可殺之。」

  曹朋一臉平靜,看了一眼典韋,「典叔父,怎麼到了自己的地盤,你卻膽子變小了?想當初,你在宛城,在棘陽,殺人無數,可曾如此囉唆?這些傢伙,多留一日,就會對曹公,多一份危害。早一日殺死,早一日天下太平……你常說大丈夫當縱意,怎麼這會兒卻瞻前顧後。」

  典韋,被曹朋說了個滿面通紅。

  王猛和曹汲也趕上來,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屍,只淡淡一句:「殺得好!」

  典韋苦笑一聲,「小阿福,未想到你這殺性,比我還大……也罷,這些人,殺了就殺了,值不當什麼。不過咱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免得過一會兒,麻煩上身。」

  他自有他的考慮,實在不想耽擱下去。

  典韋雖然是曹操的親信,但在這種情況下,也不便繼續逗留。

  ——————————————————————

  一行人也不耽擱,再次啟程上路。

  只不過,他們想走,卻沒那麼容易了!

  走出不過十里地,只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並伴隨著一連串的叫喊聲:「休走了賊人,休走了賊人……」

  典韋勒馬,回頭看去。

  只見大路的盡頭,煙塵翻滾。

  典韋眉頭一蹙,輕聲道:「阿福,你們只管走,我留在這裡。」

  曹朋卻笑道:「人是我殺得,又豈能留下叔父一個人?我倒是想看一看,這郎陵長,究竟何許人也?」
作者: w55535    時間: 2011-3-26 02:42 AM

本帖最後由 w55535 於 2011-3-26 02:50 AM 編輯

第070章 霸王三甩

  曹朋不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但絕對也算不上心胸寬廣,宰相肚子裡能撐船的大度。

  特別是一些原則性的問題,曹朋看得很重。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則性,前世他也不會像個拚命三郎一樣的做事,到最後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重生一世,曹朋試圖將那些原則拋棄。可有些東西一旦刻入了骨子裡,融入了靈魂中,絕不是想要拋棄,就能夠拋棄掉……

  姓程的傢伙,在曹朋眼中,就是個該死的人!

  羞辱自己的母親,誣陷自己這一世的娘親,還得爹娘帶著他,背井離鄉,顛簸流離,不是死罪,又是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姓程的在路上設立關卡,當路霸,橫徵暴斂,最多也就是讓曹朋怒一下而已。可有了這個原因在,姓程的又正好撞到了曹朋的手裡,曹朋豈能對他有半點憐憫?

  王猛和曹汲,都認得姓程的傢伙。

  兩人略一交流,便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委。

  見典韋要獨自迎敵,曹汲正色道:「典兄弟,你這就不對了!是我家朋兒惹出來的禍事,怎能讓你獨自面對?這樣吧,我和老王都留下,其他人護著車輛先走,你看這樣安排,如何?」

  典韋一聽,頓時笑了!

  這一家人,都是有擔待的人……

  典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曹朋向曹汲看了一眼,心裡不由得暗自感慨:老爹,可一點都不傻!以前,他或許因生活的壓迫,而畏畏縮縮。但骨子裡,卻有著極其獨特的生存手段……甚至,比他做的更出色。

  這一路上,曹汲沒有去迎合典韋,有的時候甚至會和典韋爭吵。

  換一個人的話,也許會很不高興。但典韋卻不在意……他喜歡粗豪的漢子,認為這樣子才算的好漢。

  而現在,曹汲又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和典韋的關係,增強了典韋的好感。

  你說曹汲膽子小,也不算什麼錯誤;可若說他不懂得耍心眼,動心機,那可就是大錯特錯。

  老爹,也不簡單啊!

  ——————————————————————————

  就在曹朋在心中感慨的時候,遠方馬蹄聲越來越近。

  「休走了反賊,休走了反賊!」

  呼喝聲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就見一隊人馬從遠處飛快趕來。數十騎衝在最前面,隨後是一隊步卒。當先是一個小將,生的倒是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只是那眼睛有點細長,嘴唇略顯單薄,讓人能感覺到,這是個刻薄寡恩的傢伙。他衝在最前面,胯下馬,掌中一桿長矛。

  遠遠的,就看見典韋等人橫在道路中央,這小將頓時精神大振。

  「賊子休走,郎陵縣尉成莫言在此,爾等還不下馬就縛,更待何時!」

  一個小小的縣尉,口吻卻狂妄的驚人。

  典韋樂了,「小小縣尉,竟張狂若斯?」

  一句話,使得曹朋等人,哈哈大笑……

  成莫言一見典韋等人不把他放在眼裡,心中頓時怒火中燒。

  他從小習武,練得一手好矛。早先在舞陰縣的時候,便有中陽一條槍的綽號,小有名氣。

  後來,曹操兵發南陽郡,諫議大夫曹洪率部兵臨舞陰,與河南尹夏侯惇合兵一處。成莫言的老子,也就是舞陰縣縣令成堯,一見曹軍勢大,二話不說,舉城獻降。也許是想要安撫人心,也許是其他的原因,曹操對成堯很看重,雖把他調離舞陰縣,卻當上了郎陵縣縣長。

  成莫言隨著老子一同赴任,很輕鬆的便成為郎陵縣尉。

  如果郎陵是一個上縣,成莫言斷然做不到縣尉;偏偏郎陵是個下縣,也就沒有人什麼關注。

  按照曹操的想法:成堯是南陽郡人!

  讓他出任郎陵縣,一來可以保證汝南和南陽郡的商路暢通,另一方面也能吸引一些荊襄人才。

  你看,這麼一個人在我手下,都可以主政一縣。如果你真有本事,就只管過來吧,我絕對會重用你們。曹操存的是這麼一個心思,可是沒有想到,他前腳剛走,成堯後腳就開始亂來。

  這成莫言,也是個張狂慣了的人。

  見典韋等人對他毫不在意,又怎能不怒?

  他出來的時候,他那老子曾叮囑過:對方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下動手,必然有所依持。最好先弄清楚他們的來歷,再做打算。如果他們沒什麼背景,抓住後殺了就是;如果有背景,咱們還要細細商議。


  可惜,成莫言這時候,已經忘記了老爹的叮囑……

  「賊子找死!」

  成莫言其實心裡面也很清楚,他父子二人初來乍到,在郎陵毫無根基。能不能站穩腳跟,只看他們身後那人的心意。可要想拉近和那人的關係,就需要大量的錢帛。而這個,也正是他父子目前最缺乏的東西。成堯之所以橫徵暴斂,說穿了,就是想要和那個人拉近關係。

  同時,他們也需要展現出足夠的手段,否則就很難震懾下屬。

  眼前這些人,就是他父子立威的最佳對象!

  成莫言想到這裡,也懶得再和典韋廢話,躍馬擰槍,分心就刺。他對自己的槍矛,還是頗有信心,一槍刺出,銳風呼嘯。典韋冷笑一聲,剛要縱馬迎上,不想在他身後的王猛,已搶先衝出。

  掌中三十六斤中的鐵矛,掛著風聲呼的就砸向成莫言。

  「典兄弟,殺雞何用牛刀,且讓我練一練手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王猛也不例外……

  如今,他已確定自己的餘生,將會在曹營中渡過。雖說和典韋搭上了關係,可如果自家本領不夠,也難以有大成就。王猛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也知道這個時候,是他向典韋展現的最佳時機。

  所以,不等典韋開口,他搶先就衝了出去。

  二馬照面,王猛鐵槍力若千鈞,向成莫言兇狠砸落。

  論槍法,王猛未必比成莫言的槍法精妙。就如同一個科班出身,一個野路子,完全無法相比。不過,他生在身高力大,而且戰鬥搏殺的經驗,遠非成莫言可以比擬。想當年在張曼成手下,王猛就是以悍勇而不畏死著稱。所謂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成莫言槍法再精妙,面對王猛這種搏命殺法,也頓時慌了手腳。他那一槍刺出,固然能要了王猛的性命,可王猛一矛落下,也能砸碎他的腦袋。自己大好的前程,怎是一個賊子可以相提並論?

  於是成莫言連忙變招,舉矛相迎。

  可這一來,他就等於掉進了王猛的節奏當中……

  鐺,一聲巨響,戰馬狂嘶。

  二矛交擊,王猛明顯佔據了上風。成莫言胯下馬希聿聿暴嘶,連連後退。而成莫言更因為硬接了王猛這一矛,被震得手臂發麻。

  這傢伙,好大的力氣!

  成莫言這念頭剛起,王猛已到了跟前。

  剛才那一矛,雖說被崩開了,但實際上,依舊在王猛的掌控之中。

  鐵矛被盪開之後,王猛並沒有就此停下,反而催馬再次撲出。重達三十六斤的鐵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掛著一股罡風,再次落下。呼呼,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令成莫言無處躲閃。

  一個照面,王猛揮擊十數擊,壓迫的成莫言,連連後退。

  「霸王三甩?」

  典韋不由得低呼一聲。

  他認得王猛的打法,是一種以力取勝的妙招。

  所謂霸王三甩,相傳是楚霸王項羽所創。講的是力大,槍快,狠辣……據說當年楚霸王垓下被圍時,眼見漢軍重重包圍,卻毫無懼色。帶著部下殺出重圍,將漢軍殺得是血流成河。

  當時楚霸王用的,就是這霸王三甩。

  漢軍人數雖多,卻無一個人,能撐住一個照面。

  這傳說是否真實,已無從考究。但凡武將,大都知曉霸王三甩,可想要用的好,卻非易事。

  這裡面有太多先天條件的限制。

  比如,力氣必須要大;比如,殺法必須要強悍,不畏死……

  所以會霸王三甩的人很多,可能用好的人,卻很少。典韋也會這一招,而且比王猛用的更好。

  但此時見王猛施展出霸王三甩,典韋還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王猛已達到易骨巔峰,而且經驗豐富。這搏殺一旦進入了他所熟悉的節奏裡,勝負早已分出。

  說時遲,那時快!

  成莫言連擋十三槍,已是汗流浹背,手腳發軟。

  這膽魄,消失無蹤,哪裡還敢再打下去。在用力崩開王猛第十三槍之後,成莫言大叫一聲,撥馬就走。

  就在他撥馬的一瞬間,王猛躍馬上前,口中一聲暴喝。

  「小賊,哪裡走!」

  鐵矛輪圓了呼的落下,成莫言被他這一聲猶如悶雷般的怒吼,嚇的一失神。大槍落下,再想躲就來不及了。只聽啪的一聲,鐵矛就拍在了成莫言的頭頂。剎那間,成莫言腦漿迸裂……

  王猛取勝的一剎那,典韋也發出了一聲暴喝。

  「爾等不走,作死不成?」

  這一聲爆吼,可說的上是運足了丹田氣,聲如巨雷,在蒼穹迴蕩。

  隨成莫言追趕過來的鄉勇們,被吼得頭皮發麻,耳根子嗡嗡直響。更有那騎軍的胯下坐騎,希聿聿嘶吼,再也無法安靜下來。

  「縣尉死了!」

  也不知是誰大叫一聲,一干鄉勇掉頭就跑。

  前面的騎軍,還好一些,畢竟有戰馬代步。可後面的鄉勇剛追上來,就看到自家縣尉被打得腦漿迸裂,氣喘吁吁的掉頭就走。手裡的兵器也不要了,往路旁一扔,一個個撒丫子狂奔。

  典韋呼出一口氣,「老王兄弟,別追了!」

  他搖搖頭,苦笑道:「讓大家見笑了……也不知這郎陵長是什麼人。滿伯寧素來剛毅忠直,嫉惡如仇,怎容得這等人竊據高位?」
  曹朋問道:「滿伯寧?」

  典韋點頭道:「就是滿寵滿伯寧,汝南太守。」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看起來,咱們路過平輿時,我需拜訪一下滿寵,問清楚郎陵狀況。」

  平輿,是汝南郡治所所在。

  曹朋微微一笑,「只怕那位郎陵長,不會這麼善罷甘休吧。」
作者: w55535    時間: 2011-3-26 02:46 AM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1-3-28 10:42 PM 編輯

第071章 嫉惡如仇滿伯寧

  郎陵,縣衙。

  成堯好像發瘋了一樣,把桌案掀翻在地。

  整潔的書房,此時已變成狼藉。一卷卷竹簡散落在地上,家具擺設,更東倒西歪,傷痕纍纍。

  「我誓殺此賊,我誓殺此賊!」

  成堯憤怒的咆哮著,俊朗的面容,因扭曲而變得格外猙獰。

  成莫言的屍體,就在擺在縣衙裡的台階上。成堯的老婆在院子裡放聲哭嚎,又是跳腳咒罵,又是伏地痛哭。整座縣衙,充滿著一股子詭異的氣息,差役僕人們,更是一個個,噤若寒蟬。

  不過,成堯咆哮歸咆哮,卻是個冷靜的人!

  成莫言是他的愛子,卻非他獨子。失去了愛子,固然很痛苦,但若因此而失去冷靜,那就是滅頂之災。

  「成整!」成堯在發洩了一陣子之後,終於平復了心中的激動,邁步走出書房。耳邊迴響著女人的哭號聲,剛平復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混亂起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暴虐殺氣,成堯跑到女人身邊,抬腳把那女人踹翻在地,然後按著她,一頓拳打腳踢,口中猶自罵著:「哭,哭,就知道哭!老子被你哭得晦氣,再敢哭一聲,我就殺了你,讓你去陪兒子。」

  成莫言的老娘,頓時止住了哭聲,蹲在旁邊,駭然看著成堯。

  「都給我閉嘴……成整,給我過來。」

  成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整了整衣衫,抬手對一個老家奴說道。這老家奴就是成整,跟隨成堯已有多年。成整這一次,是陪著成莫言追殺典韋,不過當成莫言被殺之後,他是第一個跑路的人……心中不禁忐忑!看到成堯對老婆拳打腳踢,成整的臉都白了!

  不過,怕歸怕,成堯喚他,他也不能不去。

  留下滿院子心驚肉跳的家奴差役,成整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走進書房。

  他知道,老爺對衣裝非常講究。成堯不是世族子弟,也算不得什麼豪門出身。但也正因為這樣,他對世家子弟的規矩充滿了嚮往,甚至一舉一動,都可以要模仿世家豪門的風範……

  連帶著,對家奴下人,要求也格外嚴格。

  成整走進書房,就見成堯那座最為重要的鈕紋貔貅熏香爐,已變成了碎片。那一盒子從西域購買來的昂貴香料,更散落一地。心知此時此刻,成堯一定是無比憤怒,於是連忙上前跪下。

  「和我說說,那夥人的情況!」

  「啊?」

  成堯坐在床榻上,一臉平靜,「敢如此張狂,殺人之後還不急於逃亡,背後一定是有所依持……我已經犯下了一個錯誤,斷不能再犯錯誤。那些賊人,絕對不是什麼亡命之徒……」

  「老爺高明!」

  「別廢話,快說!」

  成整見成堯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這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想了想,便把他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成堯。末了,他小心翼翼的說:「老爺若不提醒,老奴還沒有感覺。您剛才那麼一說,老奴也覺得那些人的來路,恐怕不那麼簡單。

  那些人顯然是殺過人,見過血的兇殘之徒,而且看他們手中的兵器,也都不是普通賊人可以持有……而且其中一個黑大漢,顯然是他們的首領。從頭到尾,那傢伙就沒有出過手,但氣勢卻最盛。」

  「那黑漢,長的什麼模樣?」

  「很高,很壯,而且很兇殘,讓人不敢看……」

  成整說的是實話,可又等於什麼都沒說。

  成堯眉頭一蹙,沉吟半晌後說:「氣勢不俗,而且還持有兵器,非富則貴,難道是世家子弟?」

  成整想了想,突然輕呼一聲,「我想起來了!那黑漢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年。他和那黑漢幾乎是並立,而且其他賊人,好像都護著那少年……老爺,據說在關卡,就是這少年率先出手。」

  「驕狂,動輒殺人,倒是有些世家子弟的風範。」

  成整是順桿爬,卻把成堯帶進了一個死胡同。他越想,就越覺得典韋這一行人,是豫州某個世家門閥的子弟。在關卡時,可能是被那些差役惹怒了,所以出手就殺人,毫不留情……

  豫州,本就是一個世族林立的大地方。

  汝南世族原本眾多,但因為和袁家關係密切,在曹操奪取汝南時,一個個都採取了不配合的姿態。後來還是曹操派出了滿寵,一個個剿滅,攻破二十餘座塢堡,殺得汝南世族不得不低頭。

  而在汝南郡臨近的潁川,更是世族盤踞之地。

  這些世族,與曹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且不說荀彧荀攸叔侄出身的荀氏家族,還有鐘氏、陳氏……屈指一算,潁川林立大大小小門閥數十家,而且在曹操帳下,都佔據一席之地。

  如果是這些世家的子弟,那成堯想報仇,可就有點難了……

  「老爺,要不然派人去向曹將軍求助?」

  成堯想了想,「如若那些人是潁川子弟,恐怕曹將軍就算願意為你我出面,也難討回公道。」

  「那怎麼辦?難道小少爺就這麼白白死去?」

  「廢話!」成堯眼睛一瞪,而後冷笑道:「就算是潁川子弟,又能如何?曹將軍奈何不得他們,可不代表別人奈何不得。這樣,你立刻去拜會曹將軍,就說潁川子弟欺辱我等,請他為我做主。我會立刻上表平輿,將此事報與滿伯寧。嘿嘿,那可是個嫉惡如仇的強項之人。」

  「滿太守?」

  成堯一笑,「放心,滿伯寧……絕不會心慈手軟!」

  ————————————————————————

  滿寵,字伯寧,年三十有二,兗州山陽昌邑人。

  十八歲的時候,滿寵便坐上了山陽郡督郵。當時山陽郡豪族眾多,而且多有部曲。其中又以一個名叫李朔的人最為張狂,為害鄉里,肆無忌憚。時山陽郡太守便命滿寵前去糾察,李朔等人聞訊,立刻前來請罪,並表示再也不敢作惡……滿寵這剛烈強項,由此可見一斑。

  二十歲時,滿寵出任高平縣令。

  縣中督郵張苞貪污受賄,干亂吏政。滿寵聽說之後,立刻將其人抓捕,並嚴刑拷問,致使張苞受刑而死。滿寵也因為這個原因,而被免去了官職。但他剛硬之名,兗州治下無人不知。

  曹操到兗州之後,便征辟滿寵為從事。

  建安元年,曹操移漢帝於許縣,也就是現在的許都,滿寵出任許縣縣令。

  當時諫議大夫的親戚賓客,在許都治下多次犯法。滿寵將他們抓捕起來後,不理曹洪求情,敢在曹操赦令到來之前,將那些犯人提前處斬。強項之名,頓時在許都人所共知,提起滿寵,莫不感到畏懼。

  後名士養膘入獄,滿寵不顧荀彧孔融等人的求情,嚴刑拷問。

  但楊彪最終沒有認罪,曹操不得不將他釋放。可也因為這個原因,滿寵就得罪了潁川世族。

  楊彪是弘農楊氏子弟,為關中望族。

  對一個名士用刑,在當時看來,是極其不當的事情,而且還削了這些世家的臉面。曹操見此狀況,也知道滿寵不能繼續留在許縣。時曹操征伐楊奉,汝南卻始終不得太平。汝南,是袁紹的老家,其門生賓客分佈於諸縣,擁兵抗拒。而袁紹則雄霸河北,暗中資助這些人。

  曹操見此,便命滿寵為汝南太守。

  滿寵抵達汝南後,立刻招募五百人,旬日間強攻二十餘塢堡,設計誘殺為首者十餘人,汝南隨之平定。

  曹操說:「有滿伯寧,勇而有謀,我可以不必擔心,我的吏政會出現混亂……」

  典韋打算去找滿寵,說道一下郎陵縣的事情。

  沒想到,不等他去找滿寵,滿寵帶著五百親隨,竟找上門來。

  殺了成莫言之後,典韋反倒變得輕鬆了……

  「似這等貪官污吏,何該被殺。」

  鄧稷卻微微一蹙眉頭,輕聲道:「這郎陵長的確該殺,只是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叔孫,你這話怎麼說?」

  鄧稷笑了笑,揉了揉麵頰,「郎陵雖是下縣,卻是汝南郡西南屏障,意義及其重大。一個小小的郎陵長,不管他多大的膽子,居然敢私設關卡,這件事本來就有些古怪。我猜他背後,一定還有人。若非他背後有人,焉敢如此肆意妄為?曹公律法森嚴,他難道就不怕死嗎?」

  「你是說……」

  典韋立刻明白了鄧稷的意思。

  沒錯,一個小小的郎陵長,怎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一個讓他可以無視律法,肆意妄為的靠山,恐怕來路不小啊……

  不過,典韋又怕誰來哉?

  他大笑一聲,「不管是誰,若犯了律法,誰求情都沒用。我聽說,主公為洛陽北部尉的時候,設五色棒,連當時權閹蹇碩的叔叔都敢打。如今他執掌朝綱,更不會放過一個宵小。」

  曹操曾做過洛陽北部尉,打死蹇碩的叔叔,令洛陽治安為之一肅。

  鄧稷當然也聽說過這件事情,事實上,當時他還把曹操,以為偶像,極為敬重。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昔年曹操敢怒殺權閹,如今身份地位都不一樣了,他還能夠如當初剛正不阿嗎?

  只是這些話,鄧稷不可能說出口來,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大哥,前面有官軍攔路!」

  就在眾人邊走邊說話的時候,一個土復山的好漢,縱馬回來,在王猛身前停下。

  雖說王猛要追隨曹操,一行人中,典韋權勢最盛。可在這些土復山的好漢眼裡,王猛始終都是他們的渠帥。

  典韋一聽有人攔路,勃然大怒。

  原本以為,回到了自己的地盤會很輕鬆,哪想到會遇到一連串的變故?

  典韋怒道:「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夯貨,敢攔我的路!」

  說完,他縱馬衝了出去。

  大路上,一隊人馬橫在中央。

  正當中一匹戰馬,馬上端坐一名文士。說他是文士,卻又一副武將打扮。可偏偏,舉手投足莫不流露出儒雅之氣。

  在他身後,一隊悍卒列隊,陣勢森嚴。

  見典韋衝出來,那文士舉目凝神,忽然間臉色大變。

  眸中,閃過一抹狂喜之色。只見那文士縱馬衝出本陣,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可是典君明尚在?可是典君明尚在……山陽滿寵在此!」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7 12:08 A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27 12:17 PM 編輯

第072章 養成計劃第一彈(一)

  從事,也叫做從事掾,是刺史的佐吏,借由刺史自行辟任。

  滿寵不是最早跟隨曹操的人,但作為曹操的佐官幕僚,絕對是曹操最信任的人。而典韋是曹操的親隨宿衛,同樣甚得重視。所以早在兗州的時候,滿寵和典韋,便有極深厚的友誼。

  滿寵也算是兗州名士,但卻非世家子弟。

  典韋,更是庶民出身,靠著一身勇武,而獲得曹操的青睞。

  走的路雖然不同,但歷程卻很相似。滿寵因為執法嚴苛,性情剛直而被罷官,典韋因為膽氣過人,武力超群而被同僚所嫉妒,甚至差一點丟了性命。所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倒頗能說得來。曹操宛城戰敗以後,滿寵得知典韋戰死的消息,當時就昏過去,之後大病一場。

  直到三天前,才恢復過來,能下榻行走。

  不成想,剛一病好,就得到了郎陵縣的報告,說有一夥世家子弟在郎陵縣肆意殺人,目無法紀。

  滿寵一聽這些,頓時怒了!

  他性子剛烈,嫉惡如仇。而且從小修習律法,所以為人也格外嚴苛。

  倒也不是說所有的世家子弟都為非作歹,但的確是有那麼一幫子人,在敗壞世家子弟的名聲。

  漢末以來,朝綱混亂,律法崩壞。

  對於一個修習律法,以整肅法紀,懲惡揚善為理想的人來說,世家子弟觸犯律法,其害處遠勝於普通百姓。原因很簡單,世族是構成漢末高層建築的主體,世家子弟往往有著很大的影響力。如若他們敗壞法紀,那麼帶來的結果,必然是令更多人,無視漢律的威嚴,肆意妄為。

  所以,滿寵對世家子弟,更加嚴格。

  得到郎陵縣的報告後,滿寵二話不說,立刻帶上兵馬,就來攔截。

  可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典韋……

  典韋同樣驚喜,剛要縱馬,可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提韁繩,勒住戰馬:「伯寧,你是來抓我的嗎?」

  滿寵在經歷過剛開始的驚喜後,也冷靜下來。

  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去。滿寵一雙劍眉,扭在一起,嘆了一口氣道:「君明,莫非真是你所為?」

  他心裡很奇怪,典韋在宛城遇險,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可為什麼,又變成了世家子弟的隨從?是哪一家世家子弟?典韋又為什麼願意助紂為虐呢?

  目光,在不經意間,越過了典韋,向他身後望去。

  只見一輛三匹馬牽引的馬車,靜靜的立於典韋身後十多米處。馬車周圍,十餘名手持兵器的壯漢,拱衛一旁。滿寵的目光掃過那一排人,目光最終落在了曹朋和鄧稷的身上。不是因為曹朋和鄧稷有什麼王霸之氣,而是因為這兩個人的氣質,和其他人似乎有一些不一樣。

  鄧稷缺失一臂,面色蒼白。

  瘦削的面頰,猶如刀削斧劈一樣,稜角分明,線條粗獷。

  有時候,氣質這東西真的是很玄妙,說不清楚,道不明白。有的人,相貌俊朗,卻往往讓人感覺厭惡,而相同長相的人,卻又可能被人敬重,乃至於令人感覺親切。鄧稷的長相,算不得特別英俊,但也不算差。以前鄧稷總讓人感覺著有些柔弱,可在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之後,鄧稷的氣質,和從前大不一樣。身體似乎比之從前,有些羸弱。但氣質上,卻令人不由得為之敬重。

  這是個剛強的人!

  滿寵心裡暗自感慨。

  不過,當他目光落在曹朋身上的時候,不由得為之一愣。

  這同樣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傢伙,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但流露在外的,卻是一種與他年齡不相匹配的沉穩。世家子弟,滿寵也見過不少,可是卻沒有見過曹朋這種類型的少年。

  怎麼說呢?

  這孩子的眼中有一種看穿生死的淡漠。

  有點冷,卻又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一種讓人忍不住,會生出憐惜和關愛之情的冷。

  滿寵,愣住了!

  典韋臉上,閃過一抹怒色。

  「伯寧,可還記得當年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啊?」

  「你說,你要整肅吏政,令天下人恪守律法,不敢輕犯。」

  滿寵目光收回,正色道:「我到現在,也在為此而努力,又何時忘記過呢?君明這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要整肅吏政,為何你治下,卻又橫徵暴斂?」

  「橫徵暴斂?」

  典韋怒道:「我記得,主公曾言,務必保證汝南與南陽商路通暢。可是你治下卻有人,在郎陵私設關卡,強收賦稅。伯寧,一個人十錢,一匹馬五十錢,一輛車五千錢,攜帶兵器還要另收稅賦。這就是你的整肅吏政,這就是你的嚴肅律法之道嗎?你莫不是瞎了眼睛?」

  滿寵大吃一驚,「君明,你所言當真?」

  典韋哼了一聲說:「我這身後眾人,皆可證明。你若是不相信,自可派人前去詢問,看可否真實。」

  滿寵面頰抽搐了一下,轉而露出苦澀笑容。

  「此事,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如何?」

  這一大幫子人阻住了大路,有些話也著實不太好說。

  典韋還要發作,曹朋卻催馬上前,把典韋攔住:「典叔父,這裡人多嘴雜,不如到平輿後再與滿叔父詳細說明。」

  依著滿寵對典韋的瞭解,這時候肯定會爆發一下。

  典韋不喜歡有人打斷他,除了主公曹操之外,就算是夏侯惇曹仁,也不會輕易在他面前開口。

  哪知典韋卻絲毫不怒,想了想,點頭答應。

  滿寵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曹朋,然後一擺手,喝道:「回城!」

  在他身後的五百健卒,齊刷刷列隊轉身。

  滿寵是個文臣,可看那些健卒的動作,就知道他練兵也頗有一套。魏延不由得眼睛一亮,露出一抹古怪之色。其他人並沒有留意到魏延這幾乎是難以覺察到的微小反應,可是曹朋卻看在了眼中。

  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好像明白了什麼似地,看了看滿寵,又看了一眼魏延,輕輕點了點頭。

  ——————————————————————————————

  平輿縣,位於後世河南省東南部兩省(河南,安徽)三市(駐馬店、周口,阜陽)交界處。

  夏商時期,平輿縣叫做摯地,是一個諸侯國。

  周朝時,平輿縣並入沈子國。因文王之母太任歸省家書中有『平輿抵達』的字樣,而得名平輿。

  這裡地勢平坦,土地肥沃,是汝南郡的治所所在。

  滿寵把典韋等人帶回府衙之後,便打發人在外面警戒。他命家人擺設酒宴,為典韋一行人接風洗塵。在酒宴中,典韋把他在宛城死裡逃生的經歷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滿寵,並言明要帶曹朋等人一同前往許都安住。

  滿寵聽罷,向魏延和曹朋,深施一禮。

  「君明是我好友,賴得兩位仗義出手,解救其於危難,滿寵感激萬分。」

  言語中,已流露出親切之意。

  曹朋和魏延連忙起身還禮,曹朋問道:「滿太守,在路上的時候,你似乎有什麼話要告訴典叔父?」

  典韋立刻想起來了先前的一幕,也連忙探身詢問。

  滿寵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郎陵長在郎陵私設關卡,的確是罪該萬死。此人原本是南陽郡舞陰縣縣令,之前主公征伐宛城,成堯獻關投降,而得到了主公的賞識。但要說主公真有多看重他,倒也不見得。主公之所以用他,一是有千金買馬骨之意,想借此來招攬荊襄士子;這第二點……則是因為有人在主公面前推薦了他。君明,非是我放縱此人的作為,而是……」

  典韋聞聽,不由得臉色一沉。

  「誰?」

  滿寵苦笑道:「便是子廉!」

  典韋頓時沉默了,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

  曹朋忍不住低聲問道:「子廉是誰?」

  夏侯蘭在他身旁低聲道:「便是主公的族弟,當朝諫議大夫曹洪曹子廉……據說,這曹子廉是最早跟隨主公起事的一批人,當年諸侯征討董卓,迫使董卓遷都長安。主公率部追趕,險些被董卓所害。幸得曹洪將軍讓出坐騎,步戰護主公脫離危險,故而甚得主公的寵信。」

  若說曹子廉,曹朋還真不清楚是誰。

  但曹洪的名字,他可是再熟悉不過……

  成堯的背後,是曹洪嗎?

  歷史上對曹洪的評述,除了說他才能之外,還說他貪婪好財。

  成堯如此橫徵暴斂,其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什麼剿匪,不過是借口。恐怕是成堯想借此手段收斂錢帛,巴結曹洪。成堯也是個外來人,而且在曹營中,沒有半點根基。如果身後沒個靠山的話,憑成堯的本領,未必能站穩腳跟。他不是個有本事的人,但確實擅長鉆營。

  典韋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便是子廉撐腰,難不成就要坐視不理嗎?」

  滿寵,不由得露出尷尬之色,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向典韋說明此事……

  他的確是個強項,但也不是不知道輕重分寸。在許縣的時候,滿寵為整肅法紀,已經得罪了曹洪一次。曹洪雖然沒有計較,可若說心裡沒有芥蒂,顯然不太可能。如果再用強橫手段,只怕曹洪會顏面掃地。畢竟曹洪是曹操的族弟,到時候恐怕連曹操,也不好調停關係。

  滿寵,也是左右為難。

  見滿寵不說話,典韋更加惱怒。

  「你若是不敢除掉此人,那就讓我來動手。」

  「君明,你這是什麼話?」

  「什麼話?實在話!」典韋怒道:「主公能有今日基業,並非一樁易事。我可不想看主公的大好名聲,毀於這麼一個宵小的手中。你滿伯寧害怕曹洪,我典韋卻不怕去得罪曹子廉!」

  「誰說我害怕曹洪……」

  滿寵怒了!




第073章 養成計劃第一彈(二)

  「阿福,你怎麼看?」

  就在典韋和滿寵爭吵的時候,坐在曹朋另一邊的鄧稷,突然開口詢問。

  說實話,如果不是典韋的因素存在,曹朋也好,鄧稷也罷,都沒有資格坐在這客廳的席榻上。

  饒是這樣,如魏延曹汲等人,也只能坐在靠門口的位子。

  而曹朋鄧稷和夏侯蘭的位子相對靠前,則是別有緣由。夏侯蘭官職不高,但好歹也是曹軍陣營中的人,而且還是一個軍侯。軍侯這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地位卻擺放在那裡。

  曹朋鄧稷,看上去好像是讀書人,滿寵相對重視。

  若非是這個原因,他二人恐怕要和曹汲他們的情況一樣,坐在下首位置。

  曹朋正津津有味的吃菜。雖說這年月的飯菜滋味沒有後世那麼鮮美,卻別有一番滋味在裡面。後世發明了味精,以至於飯菜裡面似乎滋味很足。而東漢末年,富貴官宦人家多以高湯提味。大戶人家招收廚子,首先就問你是否會做高湯。如若不會,則沒有資格成為廚子。

  滿寵身為汝南郡太守,家裡自然不會缺少廚子。

  曹朋聽到鄧稷問話,放下刀筷,看了一眼好像鬥雞一樣,你盯著我,我盯著你的滿寵和典韋,不由得笑了……

  「法不外情與理,滿太守有滿太守的苦衷,典叔父有典叔父的主張,說不上誰對誰錯。」

  作為後世的一名執法者,曹朋說出這番話來,也是出於無奈。

  什麼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到頭來卻落得家破人亡,成了鏡花水月。

  這世上,需要法,但永遠也不可能完全依靠法。

  人是自私的動物,有慾望,有野心……哪怕是執法者,就真的能一碗水端平?曹朋不相信。

  熟讀三國,曹朋知道曹洪是何許人。

  同時,他還知道曹洪和曹操的關係,也清楚到後來,曹洪在曹魏集團中的地位。想要在曹魏集團站住腳,有些人是絕對不能夠招惹。就比如曹洪,那是曹操的族弟,而且還是救命恩人。

  曹朋還知道滿寵同樣不可小覷。

  在三國演義中,滿寵並不算特別出彩的人物。

  文比不得郭嘉荀彧這些人,領軍打仗也不如五子良將之流。可是每當曹魏戰事膠著,滿寵一定會被排出來。特別是在對東吳的對抗中,孫吳好像從未佔到過滿寵的便宜。後來滿寵還做到了太尉,被封為景侯。在曹魏集團當中,絕對是一個能排的上號,能文能武的牛人。

  所以,無論是曹洪還是滿寵,非但不能得罪,還要盡力和他們搞好關係。

  「姐夫,我記得你好像也是修律法,對嗎?」

  「嗯!」

  「如果換做你在滿太守的位子上,你又會怎麼做?」

  鄧稷斬釘截鐵道:「郎陵長橫徵暴斂,已觸犯律法,若不追究,則律令再無任何威懾力,於曹公大業有虧。」

  這時候,典韋和滿寵也留意到了曹朋和鄧稷的對話。

  典韋頓時笑逐顏開,看了滿寵一眼,似乎是在說:你這傢伙的膽子已經變小了,連個白身都比不得。

  哪知,鄧稷又道:「然則諫議大夫雖舉薦郎陵長,卻與郎陵長毫無關聯。於私,諫議大夫身為曹公族弟,代表著曹公的顏面。滿太守早先在許都就曾削過諫議大夫的顏面,若再有動作,勢必會遭受曹公族人不滿。若如此,滿太守就會陷入窘境,恐怕是很難在許都立足。

  於公,諫議大夫屯兵葉縣,責任重大。

  郎陵長的所作所為,與諫議大夫當沒有太大的關係。既然如此,又何苦讓諫議大夫也牽扯進來呢?畢竟曹公早晚會再次征伐張繡。如果這時候諫議大夫被牽扯進來,只怕會破壞了主公在南陽郡的安排。」

  還是那句話,法不外情與理。

  鄧稷這一番話,正說到了滿寵的心坎上,不由得輕輕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滿寵突然發問。

  鄧稷連忙站起來,態度卻顯得不卑不亢,正色道:「學生鄧稷,原本是棘陽縣佐史。因得罪了荊襄權貴,不得已隨家翁舉家逃離……幸得典叔父幫助,所以才會前往許都安置家業。」

  「得罪了豪門?哪家豪門?」

  「江夏黃氏……」

  滿寵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他對世族沒好感,對鄧稷這種寒門士子,更看重幾分。

  「鄧稷,我問你!」滿寵猶豫了一下,沉聲道:「若你來處置此事,又會從何處著手呢?」

  「只問犯官,何需追責?」

  「呃?」

  「郎陵長成堯原本是舞陰縣縣令,當年在舞陰時,就以貪鄙而著稱。他幾乎一手壟斷了中陽山的商路,令其族弟肆意妄為,百姓怨聲載道……如今到了郎陵,他所作所為皆為個人主意。成堯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所以做出什麼事,就必須要承擔什麼罪責,此天經地義。

  若學生處置此事,當取成堯首級……而後以守土不利之名,淡化其私設關卡的罪名。如此一來,即可以還百姓朗朗乾坤,嚴肅我大漢律法,又不至於將諫議大夫牽扯其中,使其可安心坐鎮葉縣,為主公效力。總之,成堯不可不罰,但卻未必一定要以私設關卡之名責罰。」

  人,要會變通。

  有本事,而不會變通的人,未必是真本事。

  沒本事卻懂得變通的人,卻能夠鵬程萬里,一帆風順。

  前世,曹朋就是個不會變通的人,所以對這變通之道,極為看重。

  典韋就是要殺成堯,未必是真想去得罪曹洪;而滿寵不是不想處罰成堯,卻擔心因此而牽連曹洪。

  「鄧稷,我若把此事交給你來處理,你是否能做的妥妥當當?」

  鄧稷一愣,剛想要拒絕,卻感覺身旁曹朋拉扯了他一下。低頭看去,見曹朋朝他,點了點頭。

  「取成堯首級,於學生而言,若探囊取物。

  如果太守要把此事交與學生來處理,不出三日,必獻上成堯首級。」

  「可需我出兵協助?」

  「滿太守,如若出兵,只怕會打草驚蛇。郎陵位置重要,如若成堯得到風聲,說不得會把事情鬧大。學生不需太守費一兵一卒,但望太守,於學生處置之權,必可以將此事辦妥當。」

  滿寵,笑了!

  「既然如此,我就許你這決斷之權!」

  典韋聞聽,卻一蹙眉頭。

  「伯寧,難不成你要我在這裡逗留三日嗎?」

  滿寵笑道:「我知你心繫主公,恐怕未必會願意留在這邊。你若要返回,只管走就是……我已命人快馬趕赴許都,估計用不了多久,主公就會得知你活著的消息,必然會非常高興。」

  典韋起身,看了看鄧稷,又看了看曹朋。

  「叔孫要留下來幫伯寧,我不阻攔……不過我要盡快返回許都,阿福你們又是如何打算呢?」

  曹朋看了一眼鄧稷,笑了笑說:「自然隨叔父前往許都。」

  「若如此,就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動身。」

  曹朋之所以把鄧稷推出來,並不是突然興起。鄧稷的落腳點,還是在許都。不過到了許都,單憑一個典韋,鄧稷未必能得到認可。所以,若想要讓鄧稷上位,還要一個更強力的人物。

  這個強力,不是說武力。

  鄧稷走的是文臣路線,修的也是漢律刑法。

  典韋雖然得曹操的喜愛,可他畢竟是個純粹的武將。若是論武力,曹操可能會相信典韋的眼光。可若是說治世吏政,曹操斷然不會聽從典韋的言語……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雖然滿寵並非曹魏集團中的頂級文臣,可是在曹魏集團中,卻有足夠的話語權。

  對曹朋而言,這足夠了!

  鄧稷留下來處理成堯的事情,只不過是向滿寵展露一下才華。

  當時機到來的時候,滿寵順理成章,可以向曹操推薦鄧稷……這個舉薦人,可是非常重要。

  滿寵也站起來,命人下去安排曹汲等人的住所。

  眼見著滿寵就要離開,曹朋卻搶先站出來,攔住了滿寵的去路。

  「滿太守!」

  滿寵一愣,疑惑的看著曹朋,「小友,可有什麼事情?」

  另一邊,典韋也好奇的向曹朋看去。

  曹朋說:「學生素聞滿太守剛直忠勇,且能文能武。汝南郡,乃豫州重地,於曹公的意義,不需言表。滿太守才能出眾,可畢竟這一個人的力量,非常有限。學生老家有古諺曰: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故學生斗膽,想要為滿太守推薦一個人。此人武藝出眾,且熟知兵法,治軍嚴謹。只可惜,他寒門出身,在荊襄一直不得重用……此次同樣是受江夏黃氏所迫害,隨學生一家投奔曹公。學生見滿太守即要整頓吏政,還要操演兵馬,實在是太過辛苦。太守乃曹公心腹重臣,更需保重身體……魏延若能得太守提攜,必能為太守分憂。」

  見過膽大的,卻沒見過曹朋這麼膽大,公然向滿寵推薦自己人,頗有些舉賢不避親的味道。

  換個人,滿寵可能老大的耳光子就抽過去了。

  但是對曹朋,滿寵還是很好奇。

  不僅僅因為曹朋是典韋的救命恩人,還因為鄧稷,以及曹朋自身那種與眾不同的獨特氣質。

  「魏延?」

  滿寵疑惑的向典韋看去,似乎是在問:此人如何?

  而典韋,卻蹙起了眉頭……看了看滿寵,又看了看曹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7 07:14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3-27 07:23 PM 編輯

第074章 養成計劃第一彈(三)

  「阿福,為何讓文長留在汝南?」

  典韋一肚子的鬱悶,扭頭詢問在他身旁,騎在馬上的曹朋。

  他的確很鬱悶,而且有足夠的理由去鬱悶。憋了一天,這終於等到離開了平輿之後,典韋終於忍不住了!

  在他看來,魏延武藝高強,如果隨他一同前往許都,必然能得到主公的信賴。

  而且此前大家也是這麼商議的,哪曉得一眨眼的功夫,曹朋就改變了主意。說起來,典韋和魏延的關係很好。畢竟在宛城的時候,是曹朋和魏延一起救下的典韋。難道說,是曹朋對魏延生出了忌憚之心?亦或者是嫉妒,所以特意打壓?典韋有點想不太明白這其中原因。

  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還是魏延的態度。

  當典韋把這件事告訴魏延的時候,言語中已清楚的表明了一個意思:如果你不想留下,我可以拒絕。

  哪知道,魏延居然興致勃勃的點頭,絲毫沒有不快的表現。

  這曹朋和魏延的喉嚨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曹朋笑了,輕聲道:「典叔父,你可是覺得我把文長大哥留下,是出於嫉妒,或者其他緣由?」

  「呃……」

  「呵呵,換任何人,都可能是這樣認為,也沒什麼了不得。」曹朋兩腳輕輕一磕馬肚子,戰馬小跑兩步,便追上了魏延。兩人並轡而行,曹朋這才正色道:「典叔父以為文長大哥,是何等人物?」

  典韋一怔,「是條好漢。」

  曹朋哈哈大笑,「文長大哥是好漢,小侄心裡也清楚。典叔父,可知這為將者,當如何區別?」

  「不知道。」

  「我認為,為將者,無非分為兩種。

  一種是搏殺疆場,斬將奪旗,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這種人,我會稱之為戰將!他們能打能殺,卻不曉得兵法,不懂得治軍,更無法領軍打仗。典叔父,你就是最出色的戰將……殺人打仗,你毫無問題。可是讓你揮百萬之兵,如韓信那種如使臂轉,兵鋒所指所向無敵,你恐怕就不行了。而這種人,也許不一定比典叔父你勇猛,可是卻能夠統帥大軍,征伐天下。

  這種人,我稱他們為帥才。

  他們不需要多麼勇猛,甚至有可能是手無縛雞之力,但卻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此二者相輔相成,再好的帥才,若無戰將,也難以成事;再好的戰將,如果沒有帥才指揮,同樣無法取得勝利。文長大哥的武藝高強,但他真正厲害之處,還是在於他治軍,統帥的才能。

  留在曹公身邊,固然能與曹公親近,甚至獲得很多好機會。但是如此一來,文長大哥就失去了歷練的機會。而留在汝南,有滿太守的看重,文長大哥可以得到足夠的歷練,對他而言,這才是最想要的結果。曹公身邊,猛將如雲。有典叔父你這樣忠心耿耿的大將護佑,足矣……」

  典韋聽罷,若有所思。

  「若非阿福你看的清楚,我險些壞了文長的前程。」

  良久,他長嘆一聲,伸手拍了拍曹朋的肩膀。

  「有些事情,你比我看的更長遠。」

  長遠嗎?

  曹朋自己倒是不覺得。

  如果他不是佔著穿越眾的優勢,知道魏延的才幹,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身邊有一個武力值超高的牛人,那該有多安全!但問題是,如果把魏延留下來,對於他的將來定然沒有好處。一個武力值超高的牛人固然是一個保障,可如果這個牛人還能統領一軍,豈不是更有保障嗎?

  曹朋心下,暗自爽了一把。

  「對了,叔孫留在汝南,能處理好此事嗎?」

  典韋突然想起來鄧稷的事情,不免心裡有些擔憂。

  曹朋說:「區區一個成堯,還難不住姐夫。如果他連這樣一個傢伙都收拾不得,日後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算了。再者說了,滿太守不是給了他決斷之權嗎?典叔父你只管放心好了。」

  典韋,這才不再詢問。

  鄧稷會如何對付成堯?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曹洪從事件中摘出來?

  曹朋並不清楚。

  但他相信,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情。

  如果不是因為曹洪摻和在裡面,估計滿寵會毫不猶豫的派人將其誅殺。現在讓鄧稷來解決,實際上也是對鄧稷的一次考驗。只要鄧稷能把這樁事情處理的妥當了,自然能得到滿寵的賞識。

  只要滿寵認可,也就算是達到了曹朋的目的。

  ————————————————————————-

  進入豫州之後,曹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曹操治下和劉表治下的不同。

  荊襄治下,外緊內鬆。

  看似守衛嚴密,實際上許多縣城,是控制在那些本地豪族的手裡。至少,在南陽郡是這種狀況。

  而豫州曹操治下,則是外鬆內嚴。

  表面上看去,一派祥和。可實際上,曹操在各地的守禦,相當嚴密。

  世族大家雖然聲名遠揚,但明顯處於依附的狀態。曹操得豫州時間並不久,但很明顯,他已經把豫州掌控在手心。

  相比之下,劉表的手段,還真比不得曹操……

  「朋兒,你說的那小玩意兒,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一天,眼見著就要到了汝南郡和潁川郡交界之地,曹汲把曹朋抓到了車上,有些緊張的詢問。

  曹朋信誓旦旦,說要為曹汲謀一場富貴。

  可這富貴,究竟是什麼?

  曹朋見老爹那副緊張的模樣,不由得笑了。

  他從車上探出頭,喊了一聲:「虎頭哥,把我馬背上的那個包裹拿來。」

  王買正在和王猛說話,聽到曹朋的呼喚聲,立刻縱馬過去。曹朋那匹馬,正被鄧范騎在胯下。

  夏侯蘭在旁邊輕聲的指點,鄧范則臉發白,小心翼翼的騎在馬上。

  「大熊,你可真笨!」

  王買從馬上取下包裹,見鄧范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舉起蛇矛,在馬臀上拍了一下。

  戰馬受驚,頓時發出希聿聿一聲暴嘶。

  鄧范的眼珠子瞪得溜圓,在馬上忍不住大吼一聲:「虎頭,你小子想害死我嗎?」

  話音未落,戰馬仰蹄狂奔。鄧范嚇得抱住馬脖子,不時的大聲叫喊。後面馬車上的鄧巨業和洪娘子聽到了動靜,連忙看過去。只見鄧范趴在馬上,口中哇哇大叫,模樣好生狼狽……

  夏侯蘭和兩個土復山的好漢,緊隨鄧范身旁。

  「大熊,直起身子,別趴著……對,慢慢直起腰……不是讓你挺直,含胸收腹,把力量集中在腰胯上……別太用力……不要放鬆,你太放鬆了!對,就是這樣,挽住韁繩,別緊張,按照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要領……別去控制,要想辦法安撫,讓馬匹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虎頭,你幹什麼!」

  王猛氣得大聲呵斥,鄧巨業和洪娘子雖然一臉擔心,卻只能在旁邊勸說。

  王買說:「當初阿福學騎馬,一天就學會了!可你看大熊……他太小心了。那馬不跑起來,他又能學得什麼?阿福說,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要是一直那麼小心下去,這輩子都別想學會騎馬。你看,至少現在比剛才強多了,他能控住馬匹……若不如此,他又要學到何年何月?」

  經過了最初的緊張之後,鄧范已漸漸的,拋卻了恐懼之心。

  相反,一種馳騁的快感油然而生,讓他逐漸的和戰馬,達成了某種契合。

  王猛氣得,想要抽王買。

  卻聽曹朋道:「伯父,你別怪虎頭哥。若不這樣,大熊就無法克服心中的恐懼。雖說有些兇險,但效果不錯。再者說了,有夏侯他們在,大熊不會有危險。巨業叔,洪家嬸子,你們放心好了。」

  王買把包裹遞給了曹朋,曹朋便縮回車裡。

  車廂外,傳來王猛的責罵聲,王買的辯解聲,鄧巨業夫婦的勸說聲,還有典韋那爽朗的笑聲。

  「你們這些孩子……大熊剛開始學騎馬,你們又何苦那麼心急呢?

  你巨業叔和洪家嬸子只有這麼一個孩子,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到時候看你怎麼向他們交代。」

  說著話,曹汲從曹朋手裡接過包裹,小心翼翼的打開。

  包裹裡面,有一個方寸大的匣子。把匣子打開,裡面則是一摞圖紙。

  「這是什麼東西?」

  「爹,你看,這個叫做馬鐙,這個叫做馬鞍……和我們現在用的平鞍不一樣,這**鞍,叫做高橋鞍。人坐在馬上,雙腳扣住馬鐙,不但能坐得更穩,交戰時,還能夠提高戰鬥力。

  你說,如果把這幾樣東西呈獻給曹公,會發生什麼事情?」

  曹汲聞聽,忍不住眼睛一亮。

  他雖說是個鐵匠,但也能看出這些『小玩意兒』的重要性。

  拿著圖紙,他看了許久,輕聲道:「這東西說實話,打造起來並不困難……朋兒,這都是你想出來的嗎?」

  曹朋笑道:「我哪有這本事!還不是那位老神仙傳授?」

  天曉得當年那個方士是誰,反正如今已成了曹朋最好的一塊擋箭牌。

  不知道名字,不清楚下落……如今這時局動盪,說不定早就死了。這,就叫做死無對證!

  曹汲,深信不疑。

  「那這個是……」

  曹汲拿起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疑惑的望向曹朋。

  曹朋猶豫了一下,指著上面的簡體文字,低聲說:「爹,這個是老神仙教給我的打刀之法。我害怕忘記,所以用老神仙傳授給我的天書記錄下來……你可一定要保存好,別被人看見。天書文字是神仙使用,如果被別人看到,孩兒恐怕就要……你是我爹,所以你看,無礙。」

  曹汲激靈靈打了個寒蟬,瞪大了眼睛。

  他連忙摀住了曹朋的嘴巴,探頭出車廂,見車伕正全神貫注的駕馭馬車,並沒有留意他們的對話。

  又縮了回去,輕聲道:「朋兒,這東西就放在我這裡。等有空了,你就教我這上面的內容。我學會以後,會立刻把它焚燬……這東西,不該是咱這等人所有,傳出去可是殺頭之禍。」

  曹朋,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阿福……」車外傳來典韋的呼喚聲:「咱們恐怕錯過了宿頭,看起來,今天要宿於野外。」

  宿於野外?

  曹朋從車廂裡走出來,「典叔父,全憑你安排就是。」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8 12:08 AM

第075章 賭

  自平輿出,溯意水而行,大約兩天時間,就抵達汝南和潁川交界。

  由於錯過了定穎縣縣城,所以典韋一行人只好夜宿黑閭澗。這黑閭澗,同時也是意水的源頭所在,故而被人稱之為意水河畔。雖說黑閭澗距離定穎縣並不遠,可典韋卻不願意繼續趕路。

  以前他隨同曹操,倒還不覺得什麼。

  可如今典韋獨行,就發現在縣城裡的紛擾實在太多。

  由於身份曝露,以至於從平輿出來後,所過之地,地方官員都會出縣城迎接。哪怕典韋不願意和那些人接觸,也只能耐著性子和對方寒暄。畢竟同朝為官,這場面上還要照顧得過去。可一兩次他還能耐得住性子,次數多了,典韋就有些不耐煩了……不說別的,就著迎來送往的寒暄,哪怕典韋是繞城不入,也要耽擱許多時間。典韋歸心似箭,實在不想再耽擱下去。

  錯過定穎的宿頭,對曹朋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披星戴月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露宿荒郊,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而且滿寵還派了一隊人馬隨行,專門負責照顧典韋的衣食住宿,典韋並不需要為此而操心。

  入夜後,一行人在黑閭澗旁邊安頓下來。

  典韋拉著王猛,在篝火旁說話。這兩個人,都類似於草莽人物,所以時常可以說到一起;鄧范則被王買拉著,在一旁練武。夏侯蘭笑呵呵的看著,不時還會過去,指點兩人一下……

  夏侯蘭的武藝不算出眾,但也算是經過名師指點,眼力價不俗。

  曹朋教給鄧范王買的東西,說實話有些太過於超前。以至於王買二人刻苦修煉,但有時候還是不太明白。同樣的問題,曹朋會讓他們去領悟,而夏侯蘭則會盡力把道理講解個清楚。

  都是練槍的人,在這方面,夏侯蘭絕對屬於權威。

  其他人則在旁邊,看著兩個毛頭小子在那裡練槍。鄧巨業忙碌不停,和洪娘子幫著生火燒飯。偶爾聽到旁邊的叫好聲,夫婦二人都會露出欣慰之色。在他們看來,他們的兒子,正走在一條康莊大路上!

  曹朋拉著曹汲,躲到了帳篷裡。

  他拿著那一摞所謂的『天書』,非常盡心盡責的與曹汲講解。

  以東漢末年的科技力量,特別高明的打刀之術,曹朋也沒法子講解出來。特別是在後世,隨著科技發展,大機械時代的到來,市面上的刀劍大都是用機器鑄造出來,而傳統的制刀鍛打技術,則漸漸不為人知。雖有一些人打著復興傳統工藝的幌子,說什麼按照古法鍛造,也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華而不實。曹朋講解的這些東西,大都是平時從書上學到的東西。

  他自己也不懂,只能說一個大概。

  可曹汲卻是這方面的專家,往往一個簡單的想法,就會在他腦海中生出詳細的操作過程……

  曹朋講解的,其實就是灌鋼法,宿鐵刀。

  在三國後二百年,炒鋼法逐漸被灌鋼法所取代。南北朝時,有鑄兵大家綦母懷文結合古傳秘法,造出極為著名的宿鐵刀。據說這宿鐵刀,可以斷三十札,其鋒利程度,在當時屬於翹楚。

  雙液淬火法,曹汲已經掌握。

  而風箱的提前出現,又使得爐溫得以大幅度的提高。

  將生鐵和熟鐵合練一處,數宿則成鋼。

  「以柔鐵為刀脊,浴以五牲尿液,淬以五牲油脂……」曹朋非常耐心的,把宿鐵刀鍛造的基本程序,向曹汲一一解釋。而曹汲則是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時候輕聲低呼,時而沉思不語。

  「朋兒,你說的這個法子,的確是大有可為。

  只不過想要完全掌握,沒一兩年的時間,恐怕很難成功。按照你的說法,這種打刀之術打造出來的兵器,可斷三十札。我不是很清楚,這斷三十札能否做到,不過十札當問題不大。」

  曹朋笑了,「爹,你不必著急……我想曹公一定能給你充足的時間。但是到許都之後,你務必要盡快打造出三十把同等水準的鋼刀。只要有這三十把鋼刀,孩兒可保你入主諸冶監。」

  「三十把……」

  曹汲露出為難之色。

  說實話,一把好刀沒有幾年的功夫,很難打造出來。

  一個月的時間,別說三十把宿鐵刀,恐怕三把都難成功。曹朋的要求,著實有些超出曹汲的能力範疇。

  「爹,孩兒不求你打出神兵利刃,能斷三札,即可!」

  「三札……倒是可以試一試。只是想要一個月打出三十把,還是比較麻煩。三個月,至少要三個月的時間,才有可能做到。朋兒,你手中既然有這馬鐙,馬鞍的神器,何故非要打造出三十把鋼刀呢?我是覺得,憑借這兩樣寶貝,曹公也不可能怠慢了咱們,你說呢……」

  「有這兩樣寶貝,的確是可以進入諸冶監。」曹朋正色道:「可問題是……諸冶監不可能只有爹你一個人,其中定然會有能工巧匠,以爹你現在的本事,有把握震懾住那些人嗎?」

  「恐怕不行!」

  曹朋點點頭,「那就是了……爹,你可別忘記了,曹公如今是什麼官職。大司空,直轄少府,諸冶監就是在曹公執掌之下。不管曹公是否真的紙張諸冶監,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曹公對此,非常重視。若爹能在一個月……不,三個月中打造出三十把同等水準的鋼刀,至少也能算得上一個宗師吧。是一無所有的進入諸冶監,還是頂著宗師之名進入諸冶監?

  爹,你應該能分辨出這二者的區別。」

  這是一個連傻子都能分辨出來的問題……

  就好像在後世,同樣的水準,一個什麼都沒有,另一個頂著無數名頭,帶著許多證書過來,領導們又會重視哪一個人?

  曹汲沉吟許久,而後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爹,你要去哪兒?」

  「要想在三個月裡打出三十口好刀,我一個人肯定做不到。此事還需要你典叔父從旁協助,借用他的名頭和人脈,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朋兒,我去找你典叔父商量一下,你去陪陪你娘還有你姐姐。叔孫不在,你姐姐有些不穩……你也知道,她懷著身子,在所難免。」

  曹朋答應了一聲,和曹汲一起走出了小帳。

  這時候,營地裡顯得非常熱鬧。一大群人圍坐在篝火旁,大聲的呼喊,氣氛是格外的熱烈。

  正中央,鄧范和王買正在角力。

  這兩人一個是天生神力,一個是技巧出色,以至於不分伯仲。

  曹汲徑直去找典韋商議事情,曹朋正準備去陪母親張氏和姐姐曹楠說話,就聽身後有人喊道:「阿福!」

  扭頭看去,卻是夏侯蘭。

  火光中,夏侯蘭俊面微紅,似乎喝了不少酒水。

  「聽虎頭和大熊說,他們的本事,是你教的?」

  曹朋對夏侯蘭還是挺有好感,於是點點頭,詫異問道:「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

  「我不信!」夏侯蘭大聲說:「你要真有這等本事,大王崗又何至於被我所敗?我不相信!」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侯蘭看上去,有些猙獰。

  他的確是有足夠的理由鬱悶!

  這輩子,他一直都不太順利。早年拜師學藝,跟著他最好的朋友找到了童淵,不成想卻因為資質不好,差一點被童淵拒絕。資質是什麼?夏侯蘭到今天也沒弄明白。為此他也曾刻苦練習,但明明是同樣的時間,他的兄弟進步神速,而他卻好像蝸牛一樣,進步非常緩慢。

  下山後,他陪著他的兄弟,投奔了公孫瓚。

  憑著一身武藝,夏侯蘭成為白馬義從,而且是先鋒營。

  當時,夏侯蘭認為這是他時來運轉的機會。哪知道初戰就遇到了袁紹軍最精銳的先登營!

  先登營的主將麴義,顯然不是夏侯蘭可以對付。

  一場惡戰,夏侯蘭殺出一條血路,卻得知公孫瓚準備拿他當替罪羊……

  沒辦法,夏侯蘭只好背井離鄉,投奔曹操。宛城之戰,本來和他狗屁關係都沒有。但隨著曹操戰敗,青州兵突然做反,以至於在慌亂中,夏侯蘭和大隊人馬失散。身為軍侯的他,和自己的部下失散了,也就等於是告訴別人,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殺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脫離危險,又遇到了曹朋……為此,夏侯蘭最心愛的戰馬,被典韋一拳轟殺!

  夏侯蘭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鬱悶了……

  可他能找誰訴說?

  典韋?

  夏侯蘭招惹不起。

  魏延?

  似乎也比他高明許多。

  從南陽郡脫險出來,緊繃的心弦總算放鬆下來。

  夏侯蘭喝了點酒,又聽說王買和鄧范的一身本領,都是曹朋教出來,這心裡就更加不舒服。

  大家同時庶民,憑什麼你曹朋走到哪裡,都被人看重?

  我十年學藝,到頭來卻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到處裝孫子,總是被人看輕?

  藉著酒勁,夏侯蘭把曹朋攔住。

  他倒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羞辱一下曹朋,發洩一下心中的鬱悶而已。因為他知道,曹朋的武藝並不是很強,和他根本就是兩個層次。他不相信王買和鄧范所言,認為王買鄧范,不過是抱曹朋的大腿。

  夏侯蘭覺得,曹朋斷然沒膽子,和自己交手。

  哪知曹朋一蹙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夏侯蘭一番之後,突然笑著問道:「夏侯,你若是輸給我呢?」

  「我會輸給你?」

  夏侯蘭忍不住放聲大笑。

  「阿福,不是我小看你,只需三招,我就能讓你趴下。」

  「好啊,那我們可以來試試……不過,如果你輸了,又該怎麼辦?」

  二人的爭執,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王買和鄧范也停下手,急匆匆的跑上前來。

  「夏侯,你幹什麼?」

  這原本只是一句極為普通的言語,卻讓夏侯蘭火冒三丈。

  憑什麼,憑什麼大家都向著你呢?

  「我幹什麼?」夏侯蘭厲聲吼道:「阿福,我若是輸給你的話,這輩子就給你為僕為奴,絕不後悔。」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8 01:18 PM

第076章 家臣

  「你要造刀?」

  在黑閭澗的另一邊,典韋疑惑的看著曹汲。

  當曹汲把典韋拉到旁邊,並鄭重其事的對典韋說,他想要造刀,需要典韋幫忙的時候,典韋並不感到意外。他已經聽說了,曹汲是個鐵匠。只不過他並不認為,曹汲是一名大匠。

  鐵匠和大匠,有著本質的區別。

  鐵匠到處都有,而大匠難尋。曹操手底下也算是人才濟濟,一個諸冶監幾乎包含了豫州、兗州、青州所有著名的匠人。可這麼多的匠人,也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是大匠。曹汲默默無聞,了不起就是個出色的鐵匠罷了。大匠固然要有出色的造刀技術,同時還需要有超乎常人的想像力,有不為人知的獨特手段。大匠打造出來的兵器,往往可以被稱之為神兵寶刃。

  典韋可不認為,曹汲能有這種本事……

  之所以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如果曹汲真有大匠的本領,早就被劉表拉攏,就算是江夏黃氏,也未必敢輕易動他們。

  曹汲期期艾艾,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不瞞典兄弟,我祖上三代造刀,有秘法傳承。但由於我一家無甚根底,所以不敢輕易告與人知。典兄弟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有家傳秘法的消息傳揚出去,定然會被人窺視,甚至會遭人嫉妒,乃至於被人搶走秘法……實非存身之道。」

  典韋眼睛不由得一瞇!

  自古以來,這造刀之術被宣揚的神神秘秘。

  什麼歐冶子,什麼干將莫邪,總體而言就是說,凡大匠宗師,借由秘法傳承。

  而這秘法究竟是什麼?

  並不為人所知……

  比如干將莫邪,有人就說是要以鮮血祭練。後來還傳出要用人童男童女生祭,才可能鑄造出神兵。

  如果這曹汲手中,真有祖傳秘法的話……

  典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沉吟許久後,輕輕點頭:「若憑你秘法,可得何等寶刃?」

  「斷三札,易如翻掌。」

  「才是斷三札啊……」

  「三十把!」

  「啊?」

  「我是說,三個月內,我會造出三十把斷三札的神兵。」

  曹汲是個行家,如果單純以鍛打技術而言,已經達到了巔峰。而今,他又得了曹朋的灌鋼法和雙液淬火法,配合以他曹家獨有的風箱技術,能夠令爐溫超出普通溶鐵爐三百度左右。

  就憑這些,曹汲就有把握,打造出斷三札的鋼刀。

  斷三札,其實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不過也屬於千金難求。

  漢軍所使用的繯首刀,斷一札就算得上一把好刀。更何況這斷三札……而且還能夠量產?

  典韋不由得暗自驚奇。

  「若兄弟真能打造出三十把斷三札的神兵,需要什麼,盡可與我知,我當鼎力相助。」

  曹汲點頭,「只有兄弟能為我準備一僻靜場所,並配備可靠之人協助。一應材料,我回頭會告知兄弟,煩勞兄弟為我備齊就是。其他的嘛……我自己可以解決,不知兄弟以為如何?」

  「一言為定!」

  東漢末年,煉鋼技術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從戰國時期的青銅器,逐漸發展出一套完善的鐵器鑄造技術。其中尤以炒鋼法和百煉鋼最為著名。

  然則炒鋼法也好,百煉鋼也罷,都屬於費時費力的煉鋼技術。

  一把好刀,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所以東漢時期繯首刀雖然推廣,但並算不得普及。軍隊中,多是以長矛大戟為主,刀盾兵因為造刀技術的限制,無法在軍中佔居主導地位。

  典韋也知道,好刀難求。

  如果曹汲真能三個月打造出三十支斷三札的好刀,絕對能在曹操帳下,站穩腳跟。

  有時候,典韋也覺得幸運。宛城一戰,他似乎因禍得福。不但結識了曹朋鄧稷和魏延這樣的人,還得了曹汲這麼一個造刀的大匠宗師。典韋憨直,卻並非說他沒有心計。事實上,他在曹營中能站穩腳跟,依靠的就是曹操的信賴。可如果有朝一日,曹操不再信賴他的時候……

  說到底,典韋沒有自己的力量。

  於是,他到處找人打架,四面樹敵,其目的就是要告訴曹操:我是個孤臣,我只忠於你一個人。

  內心深處,典韋還是希望,能形成一股自己的力量。

  也許,曹汲這一家子……

  典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典校尉,典校尉……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一個武卒神色匆匆的跑來。

  典韋不認識這人,但知道他是滿寵的手下。

  「何事驚慌?」

  「不知何故,夏侯軍侯與曹公子起了衝突,雙方在那邊鬥起來了!」

  「啊?」

  典韋和曹汲,頓時大驚失色,二話不說便跑了過去。

  「老王,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時,曹朋和夏侯蘭站在場中,周圍已被人圍住。甚至連鄧巨業,洪娘子,張氏和曹楠,也跑了出來。

  王猛一臉無奈,站在一旁。

  典韋上前一把攫住他的手臂,大聲詢問。

  「我也不清楚,就聽說是夏侯喝多了,拉著阿福吵了起來。然後兩個人不知道就怎麼頂上了,而且還下了賭約。夏侯說他要是三招之內不能制服阿福,就做阿福的家臣;阿福說,如果他收拾不得夏侯,那他就送夏侯一場大富貴……虎頭他們怎麼也勸不住。這不,快要開始了!」

  這涉及到了賭約,典韋就不好插手了。

  如果是公事,他還能站出來阻止;可現在,明顯是私人恩怨。

  夏侯蘭的賭注不可謂不重!想他也是堂堂軍侯,一曲之長。竟說出了輸了給曹朋為僕為奴的話語,已經是賭上了他的前程。這時候典韋如果站出來阻止,與夏侯蘭,與曹朋,都沒好處。

  當今亂世,人們重的是英雄氣。

  就算是典韋,也不能阻止這場賭鬥……

  只不過,這好端端的,夏侯怎麼會和阿福衝突起來?

  而在另一邊,張氏明顯亂了手腳,連聲呼喚,讓曹朋下來。

  曹朋慢慢脫下身上的衣衫,活動了一下手腳。這些日子以來,雖說奔波勞碌,可是曹朋並沒有落下功課。相反,在經歷了數次殺戈之後,曹朋的武藝,比之當初要進步很多。特別是他那套太極拳的功夫,更因為幾次殺戮,在圓潤中平添一分凌厲,似乎與當初相比,進步許多。

  隱隱約約,曹朋能猜出夏侯蘭的心事。

  想來,他也是因為被壓制的太久,以至於有些抑鬱的緣故吧……

  深吸一口氣,曹朋擺出了太極拳的起手式。

  內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緊張。要說起來,他和人交過手,但是似夏侯蘭這種正經的高手,卻沒有接觸過。不過他見過了典韋,看過了魏延,甚至早在去年末,也領教過文聘的功夫。

  這眼力價是夠了,可實戰尚未經歷。

  和王買,和鄧范的過招,搭手,那都是遊戲。

  第一次和一個已達到易骨水準的高手過招,心裡緊張,在所難免。

  但曹朋是不可能退卻,更不可能因為夏侯蘭的功夫好,就會低頭認輸。前世老武師說過,武者,剛猛,勇烈,心中存一口浩然氣,無懼鬼神。這口氣,絕不能洩掉,否則就算是功夫再好,也沒有用處。俗話不是說過:狹路相逢勇者勝!說的就是這口氣,武者的本性。

  所以太史公說,俠以武犯禁。

  其中自有一番道理……

  曹朋神色自如,笑呵呵道:「夏侯,機會給你了,若你真能勝了我,我保你一場大富貴,如何?」

  而夏侯蘭,這時候也清醒過來。

  心中陡然生出一絲後悔,可偏偏又騎虎難下。

  「阿福,幹掉他!」

  「沒錯,幹掉他……以後讓他給你牽馬。」

  王買和鄧范旗幟鮮明,為曹朋吶喊助威。

  夏侯蘭不禁暗自後悔起來,曹朋不過是個小孩子,而他,則是堂堂軍侯。就算是贏了,又能怎樣?

  估計也不可能有人為他喝彩!

  眼角餘光,在不經意間掃過人群,夏侯蘭虎軀一震。

  他看到了典韋,還有典韋那張陰沉沉的面龐。

  完了……

  夏侯蘭暗自叫苦,心裡也更加躊躇起來。

  他當然知道典韋對曹朋的喜愛,今天他主動挑事,等於是抽了典韋一記耳光。以典韋那種性子,焉能給他好臉色?

  患得患失的心裡,越發強烈起來。

  耳聽曹朋淡淡的言語,夏侯蘭的氣息,明顯出現了紊亂。

  拼了!

  他一咬牙,墊步呼的撲向曹朋,耳邊傳來張氏和曹楠的驚聲尖叫。

  而曹朋,卻不慌不忙,迎著夏侯蘭的拳腳斜行拗步,落腳旋掌,就讓過了夏侯蘭,出現在他身側,虛步雙手探出,輕輕落在了夏侯蘭的肩臂上,輕笑一聲道:「夏侯,你心有些亂了!」

  虛步跺腳,骨力勃發。

  六十天的樁功,所蓄養的骨力在這一剎那,顯示出不凡的威力。

  後世拳法,講究明暗勁。其中這暗勁,依靠的並不是肌肉的力量,而是依靠的骨力發威。曹朋並沒有達到易骨的水準,可是這骨力已蓄養出來。雖然算不上強橫,卻足以令夏侯蘭吃虧。

  在外人眼中,曹朋只是推了夏侯蘭一下。

  可實際上,曹朋借由這雙掌虛按,暗勁湧出。夏侯蘭的心神本來就有些亂,被曹朋一下子推出去,踉踉蹌蹌,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同時,曹朋用暗勁,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挫傷了夏侯蘭肩臂處的肌肉。夏侯蘭如今依靠的,主要就是肌肉的力量,而肩臂上的肌肉,也是他力量的主體。只不過,夏侯蘭並沒有覺察到,自己已經著了曹朋的道兒。站穩身子後,耳邊響起一陣哄笑聲,夏侯蘭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曹朋那句話,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頭,心神頓時更亂。

  「夏侯,我力量比不得你,但你不是我的對手。」

  「住嘴!」

  夏侯蘭怒吼一聲,猱身再次撲向曹朋。

  曹朋這一次,卻露出凝重之色,錯步擰身,腳踩陰陽。如秋猿閃掠,滴溜溜原地一個打旋兒,順著夏侯蘭的攻勢,抬手看似無意間的拂動,手掌虛合,啪的一聲,就拍在夏侯蘭的手臂上。

  「我說過,你未必是我對手!」

  曹朋笑呵呵的說道,一隻手在身後輕輕抖動,臉上浮現出一抹輕蔑笑容。

  夏侯蘭,更怒了!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8 09:52 PM

第077章 不簡單的一家人

  在許多看熱鬧的武卒眼中,曹朋那一推,一拍,似乎是平淡無奇。

  更多人覺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沒多大的力氣。但有看不懂的,就有那看出門道的人。

  典韋無疑是這些人中的翹楚,眼睛不由得為之一亮。

  「老王,阿福練得這是什麼功夫?」

  王猛苦笑一聲,「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他沒跟著曹朋去練過功,當然不清楚具體的狀況。

  「一直都是虎頭和他一起練功,後來大熊也加入進去。你要是想知道,不如把他們找來問。」

  說著,王猛招手示意王買和鄧范過來。

  典韋又問:「阿福的師父是誰?」

  曹汲回答說:「阿福沒有師父。早年間我們那裡曾有個雲遊方士,教阿福讀書認字。原本我們也不是很在意,後來聽阿福說,那個方士教給他許多本領,其中就包括這一身的武藝。」

  當謊話說了十遍二十遍,乃至於百遍,就會變成了真話。

  曹汲本來就沒有懷疑過曹朋,現在說起這些謊話,更顯得格外真實。

  典韋不禁嘆道:「阿福,果然好福氣!」

  練過太極拳的人大都知道,太極拳的基本功,就是盤架子。盤順了架子,練推手,推手揉順了,就去練站樁。站樁有東西了,開始連修養,修養練成了,就要去練神明……

  盤架子,推手,如果換做一個毫無基礎的人來練習,沒個一兩年的功夫,根本就不太可能。

  但曹朋不一樣,上輩子就把這架子盤順了,推手揉順了。

  如今換了一具身體,重新撿起來。一開始可能有點困難,可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到『順』的感覺。畢竟,前世也算是下過一番苦功。不過這站樁,才剛開始,曹朋還需慢慢修煉。

  夏侯蘭終於冷靜下來!

  先前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漸漸平復。

  腦海中,迴響起了老師在他下山時的那番話:你很努力,很勤奮,這原本可以彌補一些你天份的不足,可是你的心,卻總是浮躁。如果你這顆心無法安定下來,那麼你永遠不可能練出成就。

  當時,夏侯蘭並沒有在意。

  這一晃就是幾年,直到這個時候,夏侯蘭有點懂了。

  收回腳步,夏侯蘭深吸一口氣,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虎吼,雙臂舒展,做出虎撲的架子。

  擬獸拳!

  典韋眼中精光一閃,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另一邊,王買和鄧范正模擬著曹朋剛才的動作,體味其中奧妙。聽到典韋的嘆息聲,不禁抬頭看去。

  「夏侯如果一開始就這樣子,說不定一個回合,就能戰勝阿福。」

  「那現在呢?」

  曹汲緊張的詢問。

  典韋搖搖頭,「有點晚了……他筋骨已傷,根本不可能再戰。」

  說完,典韋扭頭就走。

  筋骨已傷?什麼時候的事情?

  王買和鄧范,不由得面面相覷。難道就是在剛才曹朋看似軟綿無力的一推,一拍之間嗎?

  夏侯蘭一聲虎吼,全身血氣勃發。

  一股逼人的氣勢直撲向曹朋,曹朋連忙後退,斜撩衣襟,腳踩陰陽,單手置於身前,手背向前,手心向內,另一隻手負於身後。一連串的動作,使得是如同行雲流水般的瀟灑空靈。

  曹楠忍不住讚道:「娘,阿福好帥!」

  就這麼一個動作,不曉得讓多少人暗自讚嘆。

  夏侯蘭一咬牙,頓足做勢撲出。可就在他收肩提臀的,準備撲出的一剎那,肩臂突然一陣刺痛。一開始他還沒感覺,但是當他準備發力的時候,這刺痛的力度,頓時提高了百倍。

  悶哼一聲,腳下就是一個趔趄。

  夏侯蘭臉色一變,另一隻手想要卻按住肩臂,卻發現手臂已經腫的好像發面饅頭一樣,令人觸目驚心。

  「你……」

  「夏侯,搏殺疆場,你一招就可以把我幹掉。可是從一開始,你就不該來找我挑戰。你心中雜念太多,交手時又患得患失。加之你看我不起,根本就沒想過,我能把你打敗,十分力,使出不過五成。我知道,你師從高人,可你師父沒有告訴過你,別小看任何一個對手嗎?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你不是獅子,我也不是柔弱的兔子。從一開始,你就已經輸了!」

  曹朋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收手時撩衣一甩,輕輕搖頭。

  這個動作,是他前世看《黃飛鴻》時學來的招式。當時只覺得帥氣,沒想到今天卻用上了。

  「你若再發力,我敢保證,你肩臂必毀,以後就是個廢人。」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

  夏侯蘭幾次想要振臂撲出,奈何肩臂上的刺痛,此時已變成了劇痛,根本無法抬起手臂來。

  我輸了?

  夏侯蘭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著了曹朋的道……

  ——————————————————————————

  當晚,夏侯蘭獨自坐在小帳裡,呆呆發愣。

  他原本是前途無量,二十歲出頭就坐到了軍侯的位子,手底下好歹統領五百人。這次他隨典韋回去,本應該能得到封賞。可天曉得,剛才他是哪根筋不對,當著那麼多人和曹朋賭鬥。

  而且,他輸了……

  夏侯蘭可以賴賬,但他日後,別想在曹營裡待下去。

  這年月,禮樂崩壞,所以人們對信義二字,也就看得更重。失去了信義,誰還能看得起他?

  但讓他給一個小娃娃當奴僕,夏侯蘭真抹不下這個臉。

  大凡習武的人,骨子裡都會有一種傲氣。有的時候,這傲氣能助一個人飛黃騰達,也能毀了一個人的前程。夏侯蘭此刻真實的感覺到,他的前途就是一個茶幾,上面擺放的都是悲劇。

  輕輕嘆了口氣,這悲劇,是他自找的!

  手臂已經消腫不少,還有些發紅。肩臂處的刺痛感,也減輕了許多,至少沒剛才那麼疼痛。

  帳簾一挑,一個雄壯如獅子般的巨漢,邁步走了進來。

  「典校尉!」

  典韋看了夏侯蘭一眼,示意他坐下,然後走過去看了看他的傷勢,這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算太重,阿福下手還算有分寸,否則你這肩臂的骨頭,會徹底廢掉。」

  「啊!」

  典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副藥膏,貼在夏侯蘭的傷處。

  「夏侯,你如何打算?如果你不想過去,我可以為你向阿福求情。」

  和典韋認識這麼久,典韋從沒有這麼和藹的說話。一時間,夏侯蘭竟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典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夏侯蘭心裡不由得一動。如果典韋說情,曹朋一定會取消之前的賭約,那麼他,就不需要為僕為奴……這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旋即消失。

  「典校尉,夏侯認賭服輸,沒什麼後悔。」

  典韋那張黑臉上,浮現出笑容。

  雖然,他笑的時候,比不笑更難看……

  「服,就好!」

  他輕輕拍了一下夏侯蘭的肩膀,「阿福那一家子,並不是你看上去那麼簡單。你野心太大,太多,去歷練一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倒是覺著,你過去以後,說不定成就會更大。」

  典韋說完,便站起身。

  夏侯蘭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典韋,有些不太明白,典韋話語中的意思。

  曹朋一家,不簡單嗎?

  如果是別人這麼說,夏侯蘭絕對是一口口水噴過去。

  可典韋這麼說,讓他不能不深思一番。曹朋那一家人真看不出什麼出奇之處。曹朋是個小娃娃,曹汲明顯就是個粗人,而張氏和曹楠,也無甚特別之處。至於鄧稷?他最特別的地方,恐怕是少了一隻臂膀。這一家人,能有什麼特別呢?夏侯蘭甚至覺得,王猛父子都比曹家有故事。

  典韋走到小帳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本不想來說這些,是阿福擔心你想不開,讓我過來看看你。」典韋轉過身,盯著夏侯蘭說:「如果你剛才不認,我會斷了你的胳膊,讓你一輩子做廢人……夏侯,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但絕不會看錯人。阿福一家將來,絕對不簡單。我覺得,你以後一定不會後悔。」

  夏侯蘭,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他不是因為典韋那殺氣騰騰的一句話,而是因為曹朋竟覺察到,他的心思已經亂了……

  抬起頭,夏侯蘭苦笑一聲:「以後的事情,末將沒有去想。不過請校尉放心,夏侯蘭不是賴賬之人。」

  典韋,笑了!

  ——————————————————————————

  第二天,曹朋攙扶著張氏登上馬車。

  扭頭卻看到一身灰衣打扮的夏侯蘭,就站在一旁。

  丈二銀槍不在手裡,那一身白袍衣甲,也沒有看到。灰布襜褕,斜襟短打扮,頭裹黑巾……

  儼然一副奴僕下人的裝束。

  不過看上去,夏侯蘭似乎非常平靜。

  看到曹朋的時候,他還拱了拱手,恭敬的喚了一聲,「小人夏侯蘭,見過少爺。」

  曹朋不由得愣了一下,突然間笑了。

  「夏侯,你就負責這輛馬車吧。」

  「謹遵少爺的吩咐。」

  曹朋點點頭,轉身離去,在不遠處翻身上馬。

  而夏侯蘭則神色自若,全然不理會週遭人對他的指指點點,坐在車架子上,馬鞭揚起,口中喝了一聲:「駕,出發嘍!」

  引車的馬,希聿聿一聲長嘶。

  馬鞭在空中挽出一個鞭花,啪的一聲炸響。

  阿福,典校尉說你非常特別,那我就好好盯著,看看你究竟是怎樣的特別?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9 01:02 AM

第078章 初會

  建安二年二月中,匪虐郎陵。

  有太守滿寵親自率部平定匪禍,令汝南平靖。然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汝南郡西部督郵曹掾行經郎陵,發現郎陵長成堯,竟暗中與匪勾結。西部督郵鄧稷斬郎陵長成堯,並從縣衙中搜出成堯與江夏太守黃祖書信數封。汝南太守滿寵得知消息,立刻命人快馬趕赴許都呈報。

  同時,由西部督郵鄧稷假郎陵長事,治理地方,等待許都回復!

  鄧稷是誰?

  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知曉。

  這個人好像是從石頭縫裡突然蹦出來的一樣,無從追考。反正汝南太守滿寵對此人,極為信賴。

  與此同時,遠在南陽郡葉縣的曹洪,收到了滿寵一封書信。

  在看罷了書信之後,曹洪竟忍不住放聲大笑,對左右言:「伯寧已明是非,此後再有郎陵派人,一概不見。」

  建安二年三月初,許都派遣使者,抵達平輿。

  曹操在信中稱讚了滿寵處事果決得當,並委派前汝南太守,尚書,軍師祭酒荀攸長子荀緝為郎陵長,負責接收郎陵事宜。隨後,當荀緝抵達郎陵時,卻發現郎陵一切運轉正常,井井有條。訊問後才知道,在荀緝沒有到來之前,郎陵一直是由汝南西部督郵鄧稷負責治理。

  於是,荀緝立刻前往平輿,想要拜會一下那位西部督郵曹掾。

  未曾想從滿寵那裡得到的答案卻是:西部督郵曹掾鄧稷,早在許都使者抵達之前,返回許都。

  「這位鄧督郵,莫非是許都人?」

  滿寵,笑而不答。

  荀緝有些失望,同時又有點疑惑。

  於是命人在汝南太守府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太守府中,竟沒有一個人,認識這個神秘的鄧稷。

  據說,自滿寵上任以後,就沒有委派過西部督郵曹掾。

  那麼這位名叫鄧稷的神秘人,究竟會是哪個?

  懷著一腔疑惑,荀緝返回郎陵,並立刻書信一封,派人送往許都,拜託父親荀攸打聽此人。

  不過,書信之後,荀緝就面臨一系列的變故。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查看卷宗,否則的話,荀緝也許會發現,郎陵縣的卷宗,缺失了整整十一日。

  而這十一日,也正是成堯私設關卡的十一天……

  建安二年六月,劉表命大將鄧濟,兵出南陽郡,兵臨郎陵。荀緝匆忙應戰,為鄧濟所害!

  那缺失的十一天卷宗,也隨之泯沒在浩瀚如煙的歷史長河。

  ————————————————————————————————

  郎陵長被殺的消息,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因為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位死而復生,不遠萬里歸家的武猛校尉典韋身上。

  距離宛城之敗,已過去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當中,曹操數次派人打探典韋的消息,試圖尋找到典韋的屍體,卻一直沒有線索。甚至包括宛城張繡,也不知道典韋是不是死了。反正曹操說典韋沒回來,他自然也樂得宣稱,典韋已死。為此,曹操悲慟無比!將典韋衣冠下葬,並親自前往,在靈前痛哭失聲。

  二月中,曹操更把典韋長子典滿拜為郎中,還安排典滿住在自己家裡。待頭七過後,命典滿扶典韋衣冠槨,返回陳留老家。這典滿剛走沒多久,估計還沒有出豫州治下,典韋竟然回來了!

  以至於當曹操得到滿寵的書信時,竟喜極而泣……

  「阿福,前面就是許都了!」

  典韋勒馬,遙指正前方,話語中帶著興奮之意。

  此時,正是黎明。天邊剛飄起魚肚白的光亮,朦朦重重,只見一座城市的輪廓,在遠處顯現。

  那,就是許都!

  從黑閭澗出來以後,一路順暢。

  潁川治下相對還算良好,這一路走下來,倒也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

  趕了一夜的路,終於抵達許都。曹朋可以理解典韋心中的興奮,對典韋來說,許都就是他的家。只是對於曹朋而言,看著遠方城市的輪廓,他卻高興不起來。心中有一絲迷茫,說不清楚,道不明白,恍若是在做夢一樣。許都,就在眼前,他苦苦期盼的,也就是這一天。

  可當他真的來到許都城下時,卻生出了莫名忐忑。

  「典叔父,我們走吧。」

  曹朋聲音怪怪的,典韋並沒有聽出來。

  「對,我們趕快過去!」

  車馬隆隆而行,眼見著距離許都,越來越近。

  晨光中,一座古老蒼雄的城市,出現在曹朋的眼簾中。高大巍峨,又蜿蜒起伏的古老城墻,在晨風中默默矗立。那是許都的外城城墻。據典韋介紹,許都分內外兩城,內城為皇城,外城宛若小丘,環抱內城……曹朋前世曾參觀過許都的遺址,不過看到的,只是殘垣廢墟。

  說實在話,若不是典韋在一旁,曹朋真的無法把那殘垣廢墟,和眼前這座巍峨雄壯的城市聯繫一起。

  穿越一千八百年,行走於古人的時代!

  這聽上去似乎很浪漫,卻總讓人感覺到,有些不太真實。

  深吸了一口氣,曹朋催馬,追上了典韋……

  嗚-嗚-嗚-

  嗚咽的長號聲,撕碎了黎明的寂靜。

  遠處,許都城門大開,就見一隊人馬,從城中衝出。

  那些人來的很快,如一股黑色洪流,眨眼間就到了曹朋的跟前。

  為首是一個雄壯魁梧的大漢,胯下一匹黑色烏騅馬,跳下馬身長八尺,腰大十圍。古銅色的面膛,額頭上還有一個醒目的痦子,看上去頗有些古怪。在古代,如果某些人長的怪異難看,一般並不會用『丑』字來形容。大多數時候,他們會用雄毅,果毅這等古怪的名詞,來解釋這個人的相貌,不同於尋常。這既是一種習俗,也是一種禮儀。比如在三國誌中形容典韋,只說他長的是相貌果毅。聽上去似乎很美好,可當你看到真人,就知道什麼叫做『果毅』。

  這個魁梧男子,長的也很『果毅』。

  「君明,真的是你嗎?」

  大漢勒住馬,身後黑色洪流立刻止住。

  他在馬上,凝神打量典韋,語氣顯得格外激動。

  而典韋,更是跳下馬,快走幾步,大笑道:「仲康,許老虎……哈哈哈,我典韋又回來了!」

  「我就說,小小張繡,焉能壞了你這禍害的性命。」

  魁梧大漢也下了馬,快走幾步,和典韋蓬的一下子,便擁抱在一起。

  他比典韋略低一些,身材比典韋壯碩,魁梧。

  曹朋早在典韋開口的一剎那,默默後退了幾步,讓出了一個位置。心裡面同時又悄悄嘀咕:這傢伙,莫非就是那虎癡許褚嗎?

  許褚的表字,曹朋有點記不太清楚了。

  好像是有個『仲』什麼的。不過他知道,許老虎是典韋對許褚獨有的稱呼,看著許褚和典韋摟在一起,曹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這麼兩個彪形大漢,光天化日下摟的這麼嚴實,若在後世,不曉得會噁心多少人呢……同時,曹朋又覺得,許褚表現出來的熱情,有點假!

  三國演義裡面,許褚是一個忠心耿耿,武力值超高的猛將兄。

  反正在當時,很多人都覺得,如果典韋還活著的話,就應該是許褚的模樣。以至於後來還有人說,三國演義裡的許褚,完全是裸神(即羅貫中)依照著典韋的性格勾勒出來的人物。

  這並不是說許褚是虛構,因為在歷史上,許褚最後貴為武衛將軍,牟鄉侯,謚號為壯候。

  所謂勾勒的說法,其實就是說,許褚在演義中的形象,和歷史並不相符。

  許褚,真的有那麼開心嗎?

  反正曹朋不會這麼認為……許褚是譙縣人,說起來和曹操還是同鄉。他和典韋不同,出身於一個豪強之家。史書中記載,許褚的宗族多達千人,放在東漢末年,絕對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大家族。他是在建安元年歸附曹操,被曹操稱讚為『吾之樊噲』,拜都尉,與典韋宿衛中軍。

  只是由於典韋的存在,許褚一直處於被壓制的狀態。

  典韋死了,他可就是宿衛中軍第一人,當之無愧的心腹。如今典韋回來了,他那宿衛第一人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反正,如果這種事情放在曹朋身上,就算是沒有芥蒂,也絕不會這麼熱情。這也是曹朋感覺許褚有點虛偽的原因……至於許褚究竟怎麼想?曹朋並不清楚。

  同樣的,曹朋也只能這麼想想,不會告訴典韋。

  依著典韋的性格,他如果說出這些話,說不定會被典韋責罵,甚至說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從而和曹朋疏遠。這可不是曹朋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他也只能,默默關注。

  「君明,主公也來了!」

  「啊?」

  許褚拉著典韋的胳膊,「昨日主公接到曼成的書信,得知你今日返回,高興得一晚上沒合眼。

  這不,一大早就命我前來相迎,還說會親自,在許都城外迎接你回來。」

  曼成,可不是黃巾賊的張曼成,而是穎陰令李典李曼成。昨日典韋一行人路過穎陰,李典也來迎接。不過當時典韋急著想要回許都,就拒絕了李典的好意,帶著人繞城而過,連夜趕路。想必是李典見迎接不到典韋,所以派人前來許都報信。說起來,李典也是三國的名人。

  按照三國演義的說法,李典是最早和樂進一起投奔的曹操。

  然則真實的歷史是,李典此時,還只是曹操治下的一個縣令。當然了,穎陰的地位不同於其他地方,也說明曹操對李典的看重。不過,最早投奔曹操的,是李典的叔父,名叫李乾。後死於呂布部將薛蘭之手,所部有李乾之子李整掌控。李典,不過是李氏宗族的一份子而已。

  李乾?李整?

  曹朋真的糊塗了!

  他也不清楚,在原有的歷史上,是否真如其事。反正在曹朋的記憶中,沒有李乾和李整的印象。

  典韋聽聞曹操就在許都城外,激動不已。

  他也顧不得招呼曹朋等人,拉著許褚的胳膊,就往許都城下走去。

  好在許褚那些部下,沒有把曹朋等人丟在一旁,而是上前領著一行車馬,朝著許都疾馳而去。

  黎明,曙光初現。

  一群人列隊在許都城門外,正靜靜等候。

  當先一個錦袍男子,身材不高,可能還不足170公分。他站在最前方,不停的搓著手,神情激動。

  膚色有些黑,身材略顯臃腫,使得四肢看上去,有些短小。

  頜下一部長髯,卻襯托出一種不凡的氣質……典韋看到那錦袍男子,連忙鬆開手,快走幾步,推金山倒玉柱般,噗通跪在錦袍男子身前,「末將典韋,有負主公重托,請主公責罰!」

  他,就是曹操……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29 01:06 PM

第079章 虎賁

  典韋的住宅,就坐落在車騎將軍府的旁邊。

  車騎將軍,自然就是曹操。而典韋的住所緊鄰將軍府,也說明了曹操對典韋的喜愛和信任。

  府邸中並沒有什麼人。

  典韋的家眷,並不在許都。

  曹操最初起事於東郡,典韋又是在濮陽之戰以後,才得到了曹操的重用。所以,他的妻兒還住在陳留己吾的老家。也就是典滿的年紀大了,所以才在曹操遷都後,隨典韋一起來到許縣。

  偌大的宅院,空空蕩蕩。

  宛之戰結束以後,由於典韋生死不知,所以典韋的兒子典滿,打算著讓出這座府邸。原因嘛,非常簡單。典韋生前宿衛中軍,負責的就是警衛,保護曹操的安全。把住所安排在車騎府旁邊,也有方便護衛車騎府的含義。典韋死了,那就必須要有人接替他原來的工作。

  所以從道理上來講,典滿讓出這座府邸,不過早晚的事情。

  更何況,曹操已封許褚為猛虎都尉,引入宿衛,其接替典韋的意圖,非常明顯。

  典滿在與家人商議之後,索性爽利的向曹操上書,說是準備返回老家,願意讓出這座府邸。

  曹操沒有答應,但是卻賞賜典滿一家良田三百頃,準許典家在許都城外建造塢堡。

  其實,這已經表明了曹操的態度。三百頃良田,等同於補償。同時準許典家設立塢堡,也就是說,同意你老典家在許都蓄養私兵。典韋是什麼人?發跡之前,不過是一個庶民而已。按照道理說,他是沒有資格蓄養私兵,更別說是在許都蓄養私兵。可曹操偏偏做出了這種安排。實際上也是一種補償,那意思分明就是說,你典韋不在了,我也會保典家一世富貴。

  典滿已經驅散了府邸中的下人,準備著返回許都後,和許褚交接。

  可誰也沒想到,典韋在這個時候,又回來了……

  一旁車騎府,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曹操為了歡迎典韋死裡逃生,在車騎府設宴,為典韋接風洗塵。

  曹朋等人自然沒有資格去車騎府飲宴,所以在典韋的安排下,就帶著人先行返回府邸休息。

  「好大的宅子!」

  當張氏曹楠等人走下馬車的時候,看著眼前這座府邸,不由得發出一陣驚嘆。

  直到這個時候,她們才算是安下心來。只看著府邸的規模,就知道典韋在許都,非同小可。

  府邸佔地五頃,約三十四萬平方米。

  兩人多高的灰色院墻,與車騎府的墻垣相連。

  一座朱漆大門,嵌青銅泡釘。狻猊門環,足有兒臂粗細,拍打在朱漆大門之上,發出砰砰聲響。

  不用進去,只站在門外,就讓人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威壓。

  曹楠喃喃自語:「這麼大的宅子,快趕上鄧叔公家的宅子十個大小。」

  曹朋一旁聽得真切,忍不住笑了。

  鄧叔公,就是鄧村的那個老族長,鄧延。

  一個土豪的府邸,焉能和眼前這座府邸相提並論?不過,看著旁邊的車騎府,曹朋又覺得有些頭疼。

  貌似,這裡距車騎府,太近了吧!

  「爹,咱們進去吧。」

  一群土包子走進了這座府邸,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不時發出驚嘆。

  整座府邸,九進九出,但只是第一進庭院,就佔地達三千多平方米。有三條軸線組成,中軸線有門廳中廳後廳三間,重簷樓房,兩側軸線,則各有廂房十一間,廳、廂溝通。

  門樓壁間,梁枋柱上,鉅細間飾無閑處。

  曹朋不由得笑了!

  看著這麼大的宅院,他突然聯想到了後世那高居不下的樓房。

  如果當年那些朋友知道自己居住在這麼大的一個地方,不曉得會有多羨慕呢……娘的,這麼大地盤如果放在後世開發出來,怎麼著也得有個幾億的收入吧。奢侈,古人真他娘的奢侈。

  這首進宅院,主要是用來安排接待客人,廂房連通,供家僕居住。

  進入二進,就能感受到非常明顯的典韋風格。

  兩萬平方米的宅院,居然被典韋弄成了一個簡易的兵營。有演武場,有馬場,直通三進庭院的碎石路兩邊,各擺放一溜兵器架子,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是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王買一看這演武場,頓時樂了。

  「阿福,以後咱們練武,可是有地方了!」

  曹朋笑了笑,「好啦,趕快把東西都放好,大家就現在前廳找地方休息。左手廂房,爹娘和姐姐,還有巨業叔,洪家嬸子居住。右手那一排廂房,就委屈伯父帶著大家先行住下吧。

  估計典叔父一時半會兒的也回不來,咱們先做飯,填飽肚子再說。

  具體怎麼居住,還是等典叔父回來以後,咱們再和他商議。」

  大夥兒一聽,立刻興奮的行動起來。

  就包括王猛這種見過世面的人,也沒住過這麼大的地方。更不要說那些土復山來的好漢們,走進這座宅院,一個個都有些遲鈍了。地方太大,也沒個人過來領路,弄不好就會找不著方向。

  還是在前廳和演武場轉轉吧,具體的安排,還要等典韋回來。

  攙扶著母親和姐姐找了一座房間休息,曹朋又取出三枚金餅子,差不多有一斤多重的樣子,遞給了鄧巨業夫婦。

  「巨業叔,看這樣子,典校尉就算是回來了,也顧不得這邊。

  煩勞你先把這些金餅子,在城裡找地方換成大錢……伯父,你帶兩個人和巨業叔一起去吧,到時候若遇到麻煩,就報上典校尉的名號。我估摸著在許都,還沒人敢招惹典校尉……換成大錢後,再買些糧食回來。對了,買點肉,咱們這一路奔波,也要好好慶祝一下才是。」

  土復山的好漢們聞聽,頓時大聲叫好。

  王猛呵呵點頭,叫上兩個好漢,趕著一輛車子,和鄧巨業就駛出府邸。

  「阿福,怎地,怎地娘好像在做夢一樣?」

  廂房裡,張氏、曹楠和洪娘子坐在床榻上,一個個顯得很拘謹。看到曹朋走進來,忍不住詢問。

  說起來,也真的如同做夢!

  不久之前,她母女還是階下之囚,終日擔驚受怕,不曉得前途會怎樣。

  可這一眨眼的功夫,她們就住進了華美的府邸。張氏三人都是小戶人家的女人,哪見過這等場面?曹楠好像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然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疼痛感讓她知道,自己並非做夢。

  「阿福,你姐夫他……不會有事吧。」

  曹朋笑道:「姐姐放心,姐夫他絕不會有事的。如今不比咱們在棘陽,現如今,咱們也算是有靠山的人。滿寵滿太守在背後支持姐夫,再加上典校尉這一層關係,姐夫說不定會功成名就。」

  曹楠鼻子一酸,也不知怎地,就流下了兩行清淚。

  「我不求你姐夫功成名就,但願他能平平安安的回來,我就心滿意足。」

  洪娘子在一旁,摟著曹楠。平時她挺愛說話的,可這時候,在這裡,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你們在這邊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叫我就好。」

  曹朋說罷,便走出了廂房。

  合上門,廂房裡很安靜……可是當曹朋走出幾步之後,就聽見身後的廂房裡,傳出一陣女人們驚喜的尖叫。

  對嘛,這種反應,才算正常。

  曹朋忍不住笑了,在廊簷下盤膝坐好。

  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看著王買鄧范奔跑,看著曹汲帶著夏侯蘭在庭院中走動,他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城門口的那一幕。

  曹操!

  他終於見到了曹操。

  隨著典韋等人一起跪下,曹朋偷眼打量了一下曹操。

  說實話,曹操的相貌長得挺『果毅』,身材不高,卻又給人一種難以言表的威壓。那一刻,曹朋突然想起了一句話:這個小個子,很有力量!

  這本是太祖對鄧公的評價,可用在曹操的身上,似乎毫不過分。

  只是因為當時隔著很多人,曹朋的個子又小,而曹操的注意力都在典韋身上,所以沒有什麼交集。

  可曹操那種氣度,那種威嚴,足以讓曹朋,記憶深刻。

  是時候了,差不多應該實施他的計劃了……曹朋撓撓頭,站起身來。

  「阿福,咱們去演武場耍耍?」

  王買和鄧范向他招手,曹朋想了想,微笑著點頭答應。

  ——————————————————————-

  掌燈時,典韋終於回來了!

  看樣子他喝了不少酒,黑臉有些發紫,不過眼睛卻很亮。

  曹朋驚異的發現,典韋這一頓酒的功夫,好像換了一身衣服。身穿虎紋單衣,外罩百花戰袍。

  頭頂一座虎面金冠,上插一支雉翎。

  「典叔父,你怎麼換打扮了?」

  王買驚奇的問道。

  典韋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悅。

  而曹朋眼珠子一轉,頓時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他也算讀了不少書,特別是鄧稷的那些拓本,曹朋基本上都翻閱過。

  鄧稷修的是漢律,所以對於朝廷的官職和服裝,曹朋也有些瞭解。

  他連忙上前,拱手道:「恭喜典叔父,賀喜典叔父!」

  「咦,小阿福莫非知道?」

  「看叔父這一身裝束,而且又這般高興,小侄多多少少,倒是猜出了一些。想必是得了封賞……

  呵呵,虎賁中郎將嗎?」

  典韋一怔,旋即大笑起來。

  「小阿福,你果然聰明……沒錯,主公意欲重設虎賁,故而封我為虎賁中郎將,宿衛車騎府。」

  虎賁中郎將,等同於後世中央警備團團長,專門負責護衛最高領導人。

  麾下設立虎賁一千五百人,皆豪勇之士,選拔極其嚴格。

  曹朋大體上明白,這是曹操給典韋的一個補償。畢竟此前曹操已任命許褚接任典韋的職務,如果只是因為典韋回來,便撤銷他的官職,一定會引起許褚不滿。所以,曹操用虎賁中郎將,為典韋正名。從品秩上來說,典韋依舊是中軍第一人,許褚雖接替了他的職務,可實際上,還要受典韋節制。這樣一來,大家都官升一級,雖保持原狀,但也算平息了尷尬。

  「老王,主公如今設立虎賁,我意欲讓你出任虎賁郎將一職,你意如何?」

  王猛一怔,旋即大喜。

  「全憑君明吩咐。」

  典韋笑了笑,扭頭向曹汲看去,「曹兄弟,你在路上說,準備造刀……我這裡恐怕不太方便,畢竟毗鄰車騎府,萬一出事,會驚擾了主公。不過主公在許都城外,賞賜了一座塢堡與我。不如這樣,你就在那塢堡內造刀。等周倉周兄弟他們過來,讓他們現在塢堡中落腳。」

  曹汲,躬身答應。

  虎目精光閃閃,典韋目光一轉,凝視曹朋。

  「阿福,我有一事想要拜託與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30 12:12 AM

第80章 疑竇叢生

  暮春時節,夜風輕柔。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桃杏芬芳,令人頓感心曠神怡。

  典韋和曹朋,漫步在第三進庭院之中,欣賞這滿園的春色。這是虎賁府的前花園,面積不算太大,約有六千平方米的面積。花園中,建有一座小亭。週遭栽種桃樹和杏樹,滿園花海。

  「阿福,我這次回來,有些不妙。」

  典韋在涼亭中坐下,拎起酒壺,飲了一口酒水,長長出了一口濁氣。

  林蔭下,花海中,一條小路勾連後宅。事實上,這座更名為虎賁府的府邸,只有進入第四進宅院,才算是真正進入中堂。

  不過由於典家人丁單薄,所以後面幾進宅院幾乎被空置起來。

  典韋有一個哥哥,名叫典偱,因不良於行,就住在老家,膝下無子。典韋有四個兒子,其中長子典滿,年十五歲,剛被曹操拜為郎中。次子典存,年僅六歲;三子典弗,四子典佑,都還在襁褓之中。此外,典韋還有個外甥,名叫牛剛,和典滿的年紀相差不多,據說力大無窮,有霸王之勇。除此之外,典韋家中再也沒有旁人,屈指計算,連妻家共十四口人。

  如果和許褚背後那上千人的宗族想必,典韋家裡還真算不得什麼。

  曹朋換上了一身單薄的襜褕,坐在亭子裡,靜靜聆聽。

  「叔父,怎麼不妙了?難道說,曹公懷疑你嗎?」

  典韋哈哈大笑,「那怎麼可能,主公對我還是很信任,只不過……還記得今天在城外迎接我們的那個人嗎?那傢伙名叫許褚,字仲康,是譙縣人。其人勇猛異常,驍勇善戰,故而被主公贊為虎癡,曾與人說,許褚是當今樊噲。之前,主公以為我死了,所以讓許褚接任宿衛……可現在我又回來了,許仲康的位子,就顯得很尷尬。主公無奈,封我為虎賁中郎將。」

  原以為典韋不清楚,可現在看來,這傢伙心裡明白的很。

  「這不是挺好嗎?」

  曹朋故作不解,疑惑的問道。

  「好嗎?」典韋苦笑搖搖頭,「許褚和我的狀況不一樣,背後有宗族支持,勢力強橫。你別看他五大三粗,可為人卻非常精細。以前他被我壓著,那是資歷不夠……如今,他未必會服我。哪怕許仲康服我,他身後的家族,也斷然不會就此罷休。許褚自投奔主公以來,素以豪爽而著稱,所以和很多人交情深厚……在這一點上,我的確是比不得許褚的精明。」

  曹朋沉默了!

  典韋這是要向自己問計?

  正疑惑間,就聽典韋開口道:「阿福,我求你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我那兒子的性子和我差不多,有時候很暴躁。他年少氣盛,我擔心有人會對他下手……我想請你,幫我照拂他。」

  「怎麼照拂?」

  「這幾日,許都定不會平靜,阿滿回來以後,我怕他受人挑唆,惹出禍事。」

  「不平靜?」

  典韋點點頭,仰頭把酒壺裡的酒水喝光。

  「你以為,許褚真的會心甘情願做我幫手嗎?主公命我重組虎賁軍,他或者他身後的族人,斷不會讓我放手施為。那傢伙明地裡也許不會動手,但暗地裡給我刷花招,卻輕而易舉。」

  「此話怎講?」

  典韋輕聲道:「許褚和潁川幾大世族,往來密切。

  荀氏、陳氏,乃至於鐘氏,皆和他交情深厚。而我在許都,除主公之外,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求助。」

  「重組虎賁,是曹公之意?」

  典韋一怔,點了點頭。

  曹朋笑道:「那你怕什麼?有主公支持,足夠了!許褚背後雖有潁川世族,可典叔父你也可以拉攏盟友嘛。」

  「我?」典韋連連搖頭,「那斷然不可。主公信我,就因為我從不朋黨。如果我變了,那一定會影響到主公對我的信任。阿福,你不用擔心我的事情。許仲康雖然厲害,我還不懼。」

  「我不是要你朋黨,而是讓你通過主公,徵召虎賁。」

  「通過主公徵召?」

  曹朋笑道:「曹公的族人,能征慣戰者眾多。且不說曹仁曹洪將軍麾下精兵眾多,就是夏侯惇夏侯淵兩位將軍的帳下,同樣有能人無數。許褚虎衛,皆以他族人為主;而典叔父你若想壓住他,就必須從曹公身邊的人下手。徵調豫州精兵,從中抽選虎賁,就算許褚背後有潁川世族支持,又能如何?而且,你還可以通過這次徵調兵馬,趁機拉近曹公族人的關係。

  我想,曹公也不會懷疑你有私心,說不定還會因此,感激你……」

  典韋聞聽,沉吟片刻後,輕輕點頭。

  「不過,我還是擔心典滿出事,他回來以後,我想讓你照拂他一下,怎麼樣?」

  曹朋瞪大眼睛,「我照拂他?」

  來許都時間不長,但曹朋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一些典大少爺的事情。

  那可是個脾氣暴躁,好爭強鬥狠的主兒。

  萬一自己惹怒了這傢伙,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可問題是,典韋提出來了,曹朋也不好拒絕。猶豫了一下,他輕聲道:「既然叔父看得起我,我一定盡力而為。」

  「那樣就好,那樣就好!」

  典韋見曹朋答應,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對了,我打算隨我爹一起去塢堡居住,不知可否?」

  典韋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阿福,你老實告訴我,你爹……曹兄弟他,真能造刀嗎?」

  曹朋一笑,「我爹有祖傳秘法,因懼人嫉妒,一直不敢暴露。

  典叔父只管放心,我爹不但能造刀,而且還能造出好刀……只不過,要造出好刀,還需典叔父,你多多配合。」

  「那沒問題!」典韋拍著胸脯保證。原先曹汲和他提起造刀的事情時,典韋還有些不太相信。可現在,聽曹朋也這麼說,他立刻放下心來。原因?典韋也說不上來。反正,他願意相信曹朋,「你要我怎麼做呢?其實,曹兄弟如果真的能造出好刀來,怎麼樣都沒有問題。」

  「不,造刀容易,可成名卻難啊!」

  「什麼意思?」

  「我是想讓我爹入諸冶監,但苦於沒有名氣,即便是進去了,也難得曹公看重……即便是典叔父你向曹公推薦,我估計這效果也不會太大。既然如此,我想借這造刀的機會,為我爹揚名。

  造刀的事情,自有我爹來解決。

  可一些場外的事情,我還想請叔父能幫忙,協作一把……若此事能成,叔父也可在曹公面前,立下大功。」

  典韋眼睛一亮,「怎麼做?」

  曹朋起身,伏在典韋耳邊低聲細語。

  「明日,你就如此這般……」

  典韋先是眉頭緊蹙,漸漸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瞇起眼睛,輕輕點頭。良久後,典韋突然大笑起來,「阿福,你這主意,可當真絕妙至極。」

  曹朋施施然坐回去,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不就是讓老爹揚名天下嘛……這又有何難。前世他雖不是學廣告的,可那鋪天蓋地的炒作,卻熟記於心。沒吃羊肉,還沒見過滿山羊跑嗎?這後世的炒作手法,在這個時代,一樣通行。

  ——————————————————————————————————

  與此同時,車騎府大堂內。

  曹操側臥榻上,一雙丹鳳眼半瞇著,聆聽下人們的匯報。

  「和典中郎一起來的那夥人,聽口音是南陽郡人,但並非宛城地方的口音。典中郎在府中飲宴時,他們去了典中郎的家裡。隨後有幾個人駕車出去,在城西門內的一家商戶裡,兌了兩錠金餅,共七百二十餘貫……那家商戶沒有問題,本是曹大夫家中的一處產業,主事的也是曹大夫家裡的賓客;六塊金餅,重約九斤,問題也不大,是市面上流通的金餅。」

  「那就是說,這一家人沒有問題?」

  「應當是沒什麼大礙……這些人一共是三家。其中以主公本家姓為主,家長名叫曹汲,據說是個鐵匠。有一個兒子,叫曹朋,很聰慧……此外,其女婿鄧稷,是棘陽鄧村人,原本是棘陽縣一個小吏,按照滿伯寧的說法,這個人很有才幹。此外,還有父子兩人,姓王,是曹家的鄰居。不過聽說,這王姓父子的本事似乎不差,手底下還有十幾個隨行扈從。」

  「隨行扈從?一個鐵匠的鄰居,哪裡來的隨行扈從?」

  「滿伯寧的人說,那王猛原本在南陽郡做山賊,後來不幹了。這次不知怎地,又和那些山賊匯合一處,跟隨典中郎,來到許都。」

  曹操手指輕捻鬍鬚,沉吟許久後,道:「立刻派人前往棘陽,打聽一下這些人的來歷。」

  「那是否還要給曹家封賞?」

  曹操想了想,笑道:「為什麼不給?明天派人過去,賜他們黃金百鎰,錦帛三十匹,粟三百斛。不管是真是假,他們總算是救下了君明。我有君明,此後可深夜熟寐,不復警醒了。」

  「那典中郎……」

  曹操擺手笑道:「君明那邊,就不必再查了。

  我知道君明這個人,斷然不會做那背主之事……不過他和仲康之間,終歸是要分出一個高下。」

  「喏!」

  曹操擺手,示意那人下去。

  他從床榻上坐起,拿起一卷書,就著燭光閱讀。

  片刻後,曹操又放下書,站起身來,慢慢踱步走到門口。

  夜色深沉,他手捻鬍鬚,彷彿自言自語道:「君明,你若不負我,我也斷然不會負你……」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30 02:39 PM

第081章 西域奇烏

  建安二年二月,袁術迷信方士張炯所獻符命,以為自己上應天命,於是在壽春稱帝,自稱『仲家』。

  以九江太守為淮南尹,設置公卿百官。

  三月初,袁術依天子之禮,郊祀天地,正式稱孤道寡。

  袁術,汝南袁氏子弟,是袁紹的弟弟。但因是嫡出,所以和袁紹一直不太服氣。

  兩兄弟雄霸南北,相互間並無太多聯絡。

  袁紹得知袁術稱帝之後,在第一時間便表示反對,並宣佈與袁術劃清楚界限,頗有大義滅親的意思。

  畢竟,割據一方,尚還可被人接受。

  可一旦稱帝,就如同造反。袁氏四世三公,等同於生生毀在了袁術的手中。袁紹若不表明立場的話,勢必為天下人所棄。如今雖說漢室衰頹,可漢室的氣運尚在。哪怕所有人都心懷叵測,可誰也不敢第一個站出來。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大家都清楚。袁術這個時候稱帝,頓時成為天下人眼中的逆賊。

  早年間,曹操和袁家兄弟關係不差。

  在得知袁術稱帝的消息之後,立刻派人前往壽春,試圖說服袁術,收回決定。

  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袁術形同造反,曹操自然可以出兵征伐。只不過,宛城之敗剛過去沒多久,曹操著實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兵。是否能說服袁術?曹操也不知道。這不過是他拖延時間的一個手段罷了。

  ——————————————————————-

  暮春三月,淫雨綿綿。

  一連十幾日不見天晴,這許都城外的桃花杏花,紛紛被風吹落,狼藉一片。

  曲折的大路,濕涔涔蔓延緋紅粉白。城門護城河外一派虯松,在朦朦雨水中,透出蒼雄之氣。

  一隊車仗,從大路盡頭行來,車轱轆碾壓著泥濘的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越來越近,當抵達許都城外的時候,門卒上前阻攔……

  「什麼人?」

  當先是一個獨臂青年,生的很清秀。

  他從馬上下來,微微欠身道:「我等是奉典中郎之命,採買而回。」

  說著話,獨臂青年取出一枚令牌,遞給門卒。令牌以青銅鑄造,上面雕鏤有猛虎紋路,整體顯得非常粗豪。

  正面一個『典』字,背面雕鏤『虎賁』兩字。

  門卒看清楚了令牌上的字樣,不由得嚇了一跳。

  對青年的態度,隨之恭歉許多,甚至有些諂媚,恭敬的說:「請先生稍等,小人去去就來。」

  他拿著令牌,走到門伯身邊,遞了過去。

  門伯看清楚以後,也連忙趕過來……

  這一次,他不是想要為難對方,而是清點車仗,準備放行。

  不過,當他看到幾乎沒入泥濘中的車轱轆後,不禁心裡奇怪。這車裡面,究竟拜訪有什麼東西?

  下意識的看過去,卻發現車仗上面,卻被覆蓋黑布。

  一共三十輛……

  典韋在許都,是出了名的清廉,家中也沒有什麼產業。除了許都城內的一座府邸之外,他也只有在許都外的三百頃土地和一座塢堡。一下子買這麼多東西?難道典中郎要在許都做生意不成?

  「先生,這車上都是些什麼?怎地看上去如此沉重?」

  獨臂青年微微一笑,「不過是些普通山貨罷了。」

  呸!

  你家山貨能把車仗壓成這個樣子?

  門伯心裡面暗自嘀咕,卻沒有勇氣過去查看。

  誰都知道,典韋甚得曹操信賴,新升任虎賁中郎將,是正經的曹操心腹。就連那些世家子弟,也沒有典韋得寵信。而且,典韋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動輒就會報以老拳,誰敢招惹?

  算了,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輪不到我這等小人物操心。

  門伯想到這裡,便擺擺手,準備放行。

  三十輛馬車吱紐吱紐的往城裡走,獨臂青年則取出一個錢袋子,扔進城門口的木箱中。

  這箱子,是收取城門稅所用。

  城門稅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增加稅收的一條途徑。曹操迎奉天子到許都以後,修繕都城,發放百官俸祿,以及供奉漢帝種種所需,花費頗大。單憑以往的稅收,很難達到收支平衡。

  於是曹操開設城門稅,其主要徵收的對象,就是大宗商貨。

  進出的貨物越多,徵收的稅金越大。而那些小商戶們,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獨臂青年交納稅金,差不多有二十貫。他這種行為也表明,這三十車貨物的用途,就是商業。

  不曉得,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人就是這樣,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

  門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青年閑聊,看著車隊往城裡走。

  嘎吱,嘎吱,車轱轆碾壓地面,發出刺耳聲響。鋪在路上的碎石,因承受不住車輛的重量,碎裂飛濺。

  突然間,一輛車子轟然倒塌。

  那車抽有點承受不住,突然折斷……

  車上的貨物,頓時散落一地。

  門伯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發現,這馬車上裝載的,居然全都是黑色的石頭。

  「這是……」

  獨臂青年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大聲喝罵。

  一干車伕忙不迭收拾殘局,並有人從城門外的車馬驛中粗來三輛馬車,重新裝載那些黑色石頭。

  「先生,這些是……」

  「這個……叫做玄鐵石,是典中郎命人搜集而來。」

  「玄鐵石?做什麼用?」

  「當然是用來造刀!」

  門伯的臉色,頓時又一變。

  造刀,這可是一個敏感的話題。

  如今天下大亂,曹操對鹽鐵控制的極為嚴格。

  典韋,要造刀嗎?

  「此事,你心裡清楚就是,切莫傳出去。」

  青年正色警告,門伯維維是諾。

  「典中郎,要造刀?」不過,門伯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青年神神秘秘的向四處打探一下,輕聲道:「典中郎從南陽找來了一位隱世大匠,準備為典中郎造刀……聽典中郎吩咐,好像是有大用處。這件事你嘴巴一定要嚴一些,否則典中郎唯你是問。」

  門伯嚇了一跳,連連點頭。

  心裡面卻暗自叫苦:你在城門口翻車,不需要我說,估計這會兒許都城裡,已經傳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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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韋買了許多黑石頭?」

  許都城西里許坊市中,幾名文士正臨窗而坐,竊竊私語。

  這西里許,在後世應該屬於商業區那種性質,商戶林立,酒樓相連。整個許都,分四里,東裡和南裡,緊鄰皇城,屬於官宦世族,皇親國戚居住之所。西里許,是商業區,北里許則是普通民眾所住之處。

  「文公,你說典君明買那麼多黑石,是何用途?」

  說話的是一名文士,一身青衫,手持團扇,一邊輕搖,一邊詢問。

  看年紀,大約在四十多歲,白面,黑鬚,劍眉朗目,風姿華美,儀表不凡。

  這個人,就是魯國名士孔融。

  而他詢問的那人,年紀看上去比孔融小一些,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模樣。身材很魁梧,膀闊腰圓的,在一群文士當中,顯得格外搶眼。濃眉大眼,膚色古銅,頜下一部短髯。

  「這個……我怎能知道?」文公搔搔頭,笑著回答道:「典君明也許是想要給家裡添幾分雅致?」

  「哈,你倒是說笑,典君明……幾塊黑石就能雅致嗎?」

  孔融不由得大笑,言語中,似乎對典韋頗為不屑。

  「文舉公這話倒是不差,典韋這個人從來不重這些東西,素以豪勇而聞名,要那雅致作甚?」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書生,年紀大約在二十六七。

  身材瘦削,略顯單薄。

  面孔有些蒼白,一雙若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極為有神。

  「奉孝,你以為呢?」孔融問道。

  相貌清秀的青年,聞聽一笑,「只怕這典君明,是要為七月間的二虎相爭做準備吧。」

  曹操任命典韋做虎賁中郎將,讓他組建虎賁軍。

  同時還發出一道命令,要虎賁軍和許褚的虎衛來一場比武。

  誰都知道,許褚的虎衛是以許氏宗族為主組成的一支精兵,而典韋則是上書曹操,決意從曹魏軍中抽調銳士,組建虎賁。但以戰鬥力而言,典韋組建的虎賁未必輸給許褚;但畢竟臨時組建,想要和那些陪喝已久的許氏虎衛相爭,時間上似乎有些不足。所以許都城中,許多人都開始討論,四個月後,虎賁和虎衛,誰能勝出。

  孔融笑道:「依我看,就算典君明組建起了虎賁,也勝不過許仲康。」

  「所以,典中郎才要做準備啊。」

  文公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手,「難道說,典君明想要造刀?」

  「造刀?」

  「我早年曾讀過一卷書,言西域有奇石,色烏……百煉可成神兵,能削鐵如泥。典韋買來的那些黑石,莫非就是西域奇烏?如果他能練出一批好刀來,許仲康可未必是他的對手……」

  孔融微微一怔,露出沉思之狀。

  「西域奇烏?」

  青年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可只有四個月的時間,君明能打出神兵嗎?」

  文公想了想,笑了!

  「那定然不可能……即便是有西域奇烏,想要造出好刀來,根本不可能。一口好刀,所需條件甚為嚴苛。不僅僅是材料的條件,還要求鑄師記憶超群。據我所知,就算是歐冶子重生,也未必能在三個月內,打造出一批好刀來。依我看,典君明是病急投醫,已亂了方寸。」

  青年說:「那如果典君明身邊,有高人在呢?」

  「不可能,當今幾大鑄師,我大都知曉名號。這些人或是被各地諸侯控制,或是歸附於高門大閥。就許都而言,最好的鑄師都集中在諸冶監裡。就算是典韋請那些人出手,也不可能在四個月中成功。」

  青年眼珠子一轉,解下腰間的白鹿皮兜子。

  「這裡面有黃金三鎰,銅錢二十貫……我與諸公做賭,賭那典君明,能造出好刀,如何?」

  孔融大笑道:「奉孝,你這是送錢與我們啊。」

  「文舉公,賭不賭?」

  「賭!」孔融立刻回應,「這必贏的錢財,我焉能不賭?」

  而文公,卻沒有說話。

  青年又喝了幾杯酒水,便起身告辭。

  待青年離開後,孔融拉住文公,「文公,你真確定,那典君明打不出好刀嗎?」

  文公想了想,「據我所知,一口好刀無年餘光景,難以造出。更別說在四個月內,造出一批好刀。只是我看奉孝篤定,也有些猶豫。文舉公,這年月奇人高士很多,如果典韋真的……」

  他沒有說完,但言下之意已表達的很清楚。

  孔融一蹙眉頭,自言自語道:「莫非,那典君明真的請來了高人嗎?」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3-31 01:14 PM

第082章 名,妙不可言(一)

  許都,虎賁府。

  鄧稷押送著三十輛馬車進入府中,直接吧那三十車的石頭,倒進了後院裡的一個塘子裡面。

  「阿福,你這是搞什麼花招?」

  典韋看著那滿滿騰騰一塘子的石頭,直皺眉。

  石頭落進池塘,立刻把池塘裡的水染成黑色。原來,所謂的黑色石頭,不過是把普通石頭,用墨汁染成黑色罷了。

  看著黑乎乎的池塘,鄧稷也是一頭霧水。

  他在郎陵等到周倉之後,就收到曹朋一的封書信。書信裡說,讓他帶三十車石頭回許都,並且要把石頭染成黑色。

  同時,曹朋還在信裡,教給鄧稷一個說法。

  說實話,鄧稷搞不清楚曹朋在想什麼,總覺得你造刀就造刀唄,玩兒這些花招做什麼?

  而曹朋,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

  「天黑之後,把這三十輛車裝滿,再送出城,運到塢堡裡面。」

  「啊?」

  「不用這些石頭了,只要看上去是滿的,就行了……總之,我們要製造出一種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為,典叔父要用這些玄鐵石造刀。只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可以了,其他你們不必費心。」

  典韋等著曹朋,搖搖頭,表示完全不明白。

  曹朋笑道:「我估計這個時候,外面都已經傳開了。接下來會有人問你們,請了誰來造刀。

  典叔父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不管是誰問你,你只需要說:沒這回事。」

  「啊?」

  「這叫做欲擒故縱。三十車玄鐵石擺在那裡,你就算是否認,也不會有人相信。」

  「那幹嘛還要否認?」

  「因為你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是不相信。越是不相信,就會越想知道……然後你可以在某次醉酒之後,裝做是無意中說漏了嘴。典叔父,做戲你會不會?你就說從南陽請來了一位隱世高人,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叔父什麼話都別說。如果曹公詢問,你也這麼回答就是。」

  「這豈不是要我欺瞞主公?」

  曹朋正色道:「典叔父,我爹是不是要造刀。」

  「呃,沒錯!」

  「他是不是和你說,要在三個月裡,造出三十支斷三札的好刀?」

  典韋想了想,「是。」

  「那三個月之後,我爹只要交出三十口好刀,不就可以了嗎?這是事實,那算得上欺瞞呢?」

  典韋搔搔頭,曹朋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鄧稷忍不住問道:「可你弄那什麼玄鐵石的把戲,又是什麼意思?」

  「呃,我只是覺得,玄鐵石聽上去比較威風而已。」看著鄧稷那一臉的鬱悶之色,曹朋笑得非常開心,「姐夫,做戲要做足。再者說了,我之所以這麼大張旗鼓,其實是為了四個月之後的演武。」

  「哦?」

  典韋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你打算怎麼做?」他好奇的看著曹朋,「就算你造出三十口好刀,也不夠我軍中分派啊?」

  「這個嘛……天機不可洩露!」

  曹朋神神秘秘的一笑,讓典韋更摸不著頭腦。

  ——————————————————

  當晚,曹朋隨鄧稷,壓著空車,自許都北里許離開,進駐塢堡之中。

  周倉帶著一百多名土復山的好漢,也隨行進入。此次他返回土復山,把情況和土復山的那些好漢們說了個清楚。大部分人都願意隨周倉投奔典韋,畢竟總掛著一個山賊的名號,也不太好聽。能有個正經的出身,是一樁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有些人故土難離,加之對曹操不太瞭解,所以在思忖良久之後,最終決定,留在土復山,繼續做山賊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為首者,名叫杜飛,汝南人。

  跟隨杜飛的,有八十多人。並且還有一部分家眷,也留在山裡。

  大家好聚好散,周倉也沒有勉強。

  「杜飛原本並不是渠帥的部曲,所以對渠帥,有點不太相信。」

  「呃?」

  周倉說:「此人原本是汝南道眾,是張丈八的手下。後來張丈八戰死,汝南道眾便散了……說起來,土復山還是此人先佔居。後來我帶著一幫兄弟過去,蒙此人收留,才算穩定下來。他不願意過來,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一場兄弟,我總不成為此就要對他下死手不是?」

  王猛讚賞不已,點頭讚道:「老周仗義!」

  他想了想,對周倉說:「典中郎如今榮升虎賁中郎將,正在招兵買馬。我得中郎將看重,如今在虎賁軍中忝為郎將,也算是有了前程。老周,你不如隨我一同去虎賁,搏他個功名,如何?」

  周倉沉吟片刻,「我還是在等等吧。

  朝廷裡的事情,我到現在也沒弄太明白,倒不如暫且留在這裡,看看狀況。而且虎賁軍責任重大,規矩肯定不少。我這性子也有些野慣了,恐怕受不得那拘束。倒是那些弟兄,若渠帥看著可用,不妨為他們尋個前程。我暫且等等看,若實在不行,就去汝南找魏兄弟。」

  周倉不願意做虎賁?

  曹朋愣了一下,偷偷打量周倉一眼,但並沒有開口。

  王猛倒是沒有強求,只笑了笑,「既然兄弟有打算,那我就不勉強了!」

  說完,就把這事情放到一邊。

  畢竟人各有志,周倉不願意留在許都受約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王猛覺得有些可惜,周倉那一身的好武藝。

  周倉,神色如常……

  「阿福,你爹已經鑄好鐵爐,一應材料也都備齊,準備明日開工。」

  王猛掉頭對曹朋說:「你呢,現在穩定下來了,有什麼打算?」

  曹朋笑了笑,「先幫我爹準備造刀,等這樁事情結束了,再說其他的事情。閑暇時,隨姐夫讀讀書。龐師贈我的幾部書,我還沒有讀完。此前諸事纏身,如今正好可以慢慢的品味。」

  「讀書好,讀書甚好!」

  鄧稷一臉欣慰之色。

  說實話,他挺擔心曹朋。

  在鄧稷眼中,曹朋有著非凡的大局觀,甚至連自己都比不上。

  比如,宛之戰時,當所有人都認為曹操必勝的時候,惟獨曹朋說出了曹操必敗的言語。

  而且對此後的種種把握,也非常得當。

  若好好讀書,將來必然能成就大器。鄧稷最害怕的就是曹朋生出自滿之心,以後不求上進。現在看來,這種擔心似乎沒有必要。曹朋既然願意繼續讀書,那說明他的頭腦非常清醒。

  ——————————————————

  典韋準備造刀,已應對四個月之後的演武!

  在短短一天的功夫,消息就傳遍了許都,甚至連曹操都聽說了。以至於第二天曹操笑著詢問典韋,卻從典韋口中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典韋要怎麼造刀?

  誰又為典韋造刀呢?

  一時間,眾說紛紜……

  那三十車西域奇烏,給許褚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別的不說,如果典韋的虎賁軍真的配備了上等好刀,那麼演武之時,必將面臨巨大的威脅。

  「仲康,聽說典君明請來南陽奇士造刀,你可聽說了?」

  許褚的哥哥,名叫許定,字孟康。

  得知了消息後,他便立刻趕到許褚家中,一進門便急急詢問。

  許褚沉著臉,點頭道:「今日主公也曾詢問,君明也沒有否認。只是,這距離演武不過四個月,他沒可能造出什麼好刀啊。我覺得這問題的關鍵,就出在為他造刀之人的身上。」

  「怎麼說?」

  「他這次在南陽死裡逃生,莫非真遇到了什麼高人?」

  許定撓撓頭,在許褚身前坐下。

  「你說,會不會是典韋耍的花招呢?」

  「那不可能!」許褚立刻搖頭,「君明這個人的脾氣,我也算有些瞭解。他是個直腸子人,不太會耍花樣。再者說了,他就算騙誰,也不可能去欺騙主公。所以我認為,他九成是要造刀。」

  也許,許多人不理解,不就是造刀嗎?何至於這麼大的陣仗?

  東漢末年,繯首刀的確已經開始普及,但大部分繯首刀,都是粗製濫造,質量算不得上乘。

  一口好刀,可以提升百分之二十的戰鬥力。

  可問題在於,這好刀是可遇而不可求……典韋弄來了那麼多的『玄鐵石』,看上去是要大批量造刀。要知道,玄鐵石,也就是別人口中的『西域奇烏』,是造刀的上等材料。這一點已經被人肯定,加之典韋有承認是要造刀,自然會被許多人關注。其實,他們關注的是,誰造刀?

  如果這世上真有這麼一個人,能在短時間內批量造出好刀,絕對會被各方人士拉攏。

  但,這個人究竟是誰?

  目前還沒有人知道……

  就在許褚和許定商議的時候,有家人前來回報。

  「大爺,二爺,小人已經打探清楚。

  典中郎昨夜命人將西域奇烏送進了城外塢堡……據小人打探,那塢堡原本是被空置,也就是在前不久,住進去了一批人。據說,是救典中郎的那些人。而且其中一個,好像就是個鐵匠。」

  「鐵匠?」

  許褚眼睛一亮。

  許定忙問道:「可打聽出,那鐵匠的名字?」

  「好像是姓曹,叫什麼一時間還沒有打探出來。塢堡那邊全都是典中郎派去的人,守衛森嚴。小人之所以能打聽出來,還是因為不久前有人進去塢堡,幫裡面的人修建鐵爐。據說那鐵爐的式樣非常奇怪,不過是用來溶鐵,絕對沒錯……小人準備過幾日,再設法打探消息。」

  「姓曹?」許定向許褚看去。

  許褚想了想,點點頭說:「好像救君明的人裡面,的確是有姓曹的。也怪我,當時沒有留意,這一下子也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哥哥,這麼說來,君明造刀的事情,絕不會有假。

  這傢伙運氣可真好,非但沒死,還找來了一個造刀的好手。

  哥哥,如果虎賁軍配備一批好刀的話,恐怕我的虎衛,還真未必是虎賁軍的對手!怎麼辦?」

  許定,沉思不語。

  「先弄清楚,這個姓曹的叫什麼。」

  許定輕聲道:「至於演武,還有些日子。咱們慢慢打聽,看典君明,究竟能否造出好刀來!」




第083章 名,妙不可言(二)

  曹汲?

  曹汲是誰?

  許都城裡,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流傳起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曹汲。

  「……說起來,我有幸見過這個曹汲。這傢伙身長八尺,腰闊十圍,端地是一條好漢,生的好相貌。」

  西里許的酒肆中,一個青皮正口沫橫飛的吹噓著。

  「這個人,是什麼來歷?」

  「說出來你們都不會相信。這個曹汲,據說是戰國鑄兵宗師歐冶子的後人,造刀之術極為了得。」

  「我呸!」一個酒客道:「一個姓歐,一個姓曹,怎麼可能?」

  「說你孤陋寡聞,你還不承認。戰國到現在有多少年了?說不準中間出了什麼事情,就改姓曹嘍。」

  「聽你胡說八道。」

  被反駁的酒客冷笑一聲,甩袖離去。

  他剛走,立刻有人過來坐在了他的位子上,「說說,說說,那曹汲真的能造出寶刀?」

  「廢話,曹宗師築爐的時候,我爹去幫過忙。回來以後對我說,曹宗師築的鐵爐,明顯和普通人的不一樣。而且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工具在那裡。我爹說,那鐵爐棚下,放著一溜木桶,蓋得嚴嚴實實,隱隱有奇香撲鼻。我爹說,那桶裡面裝的,就是曹宗師的獨門密法。」

  「有這種事?」

  「不信你去打聽嘛……築爐那幾天,又不只是我爹一個人?」

  「可我怎麼聽說,曹宗師不是歐冶子的後人?」一個酒客走過來,湊熱鬧的說著。

  「不是歐冶子的後人,那是哪個?」青皮三角眼一瞪,閃爍兇光。

  酒客卻絲毫不懼,冷笑一聲說:「我可是聽人說了,那曹宗師乃隱墨鉅子……否則焉能造出那許多的奇物。」

  酒肆一隅,兩個男子正默默飲酒。

  其中一個青年聽到這句話,噗的一聲,一口酒噴出。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大約三十出頭。被噴的滿頭酒水,但臉上卻有一種強抑的古怪笑容。

  「奉孝,咱們走吧。」

  青年連連咳嗽,笑道:「正好,我亦有此意。」

  兩人扔下銅錢,起身走出酒肆。

  「這幾天,曹汲這個名字,還真有些響亮啊!」

  年長男子笑了笑,搖搖頭說:「看起來,君明身邊來了高人。」

  「哦,文若你也看出來了?」

  「這我若看不出來,那豈不是白讀了聖賢書?只是,我覺著典君明這麼做,好像不是為以後的演武做準備,倒更像是為這個曹汲打名聲……君明估計是想不出這等主意,他身邊一定還有其他人。不如這樣,咱們一起去拜會一下君明,順便見一見,這個給他出主意的人?」

  青年立刻同意,非常贊同的說:「君明回來以後,咱們還沒有去拜訪過。我亦想找他,痛飲一番。」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朝著虎賁府走去。

  「文若,你以為惡來與虎癡,誰能為宿衛第一人?」

  「此前我還是看好虎癡,但現在……如果惡來身邊真有能人相助的話,估計虎癡未必能勝。」

  「可文舉他們……」

  「文舉好事,早晚必出災禍。主公已嚴令各家不得協助,可他還鼓動各家,阻止典韋招攬虎賁。

  只是他沒有想到,君明根本就沒打算在許都招兵,直接從各路人馬中抽調銳士,文舉得不償失啊。」

  青年深以為言,連連點頭。

  ——————————————————————————————

  距離許都北門二十里,有一座山,名龍山。

  穎水自此曲折繞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河灣。由於常年河水沖刷,帶來了上游大量淤土,將這河灣沖刷成近千頃的良田。其中有三百頃,是曹操賜予典韋名下。不過,典韋只享有這三百頃土地的收成,實際操作則是由曹操委派的典農校尉棗祗負責。建安元年,棗祗建議曹操進行民屯,以增加朝廷的收入。這項政令,於建安二年初正式施行,典韋那三百頃良田,同樣被並入民屯之中……看得出,曹操對世族兼併土地的行為很反感,所以直接收為國有。如此一來,即便是那些世族有心繼續兼併,也必須要考慮,是否會因此觸怒曹操。

  典韋倒是無所謂……

  三百頃良田的收入有多少?他並不清楚。

  依著他的性子,夠花就可以了!

  真正屬於他的產業,還是建在龍山腳下的那座塢堡。

  六丈高,五丈寬的塢堡高強,猶如一個小型的軍事要塞般。一俟發生兵禍,龍山周圍的百姓,可以躲入塢堡避難。換句話說,典韋得了這座可以容納千人的塢堡,同時也擔負起龍山週遭的安全。

  日當正午,塢堡的爐棚內,正熱火朝天。

  『隱墨鉅子』曹汲,正指揮人手忙碌。

  「夏侯,繼續鼓風,爐溫還不夠,還不夠……」

  夏侯蘭這時候也沒有了當初的文雅,光著膀子,握緊拉桿,不斷的推拉風箱,向鐵爐鼓風。

  呼呼呼……

  風箱拉扯,發出巨大的聲響。

  鐵爐中的火焰竄起老高,使得爐棚裡的溫度,驟然間提升許多。

  所有人都是汗流浹背,一個個光著膀子。

  「夏侯,你歇一下,讓我來。」

  周倉袒露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汗水滑過,使他那猶如鐵塊鑄成的身體,閃閃發光。

  一頭長髮披散著,他跑上前,讓夏侯蘭閃開。夏侯蘭經過剛才的一陣鼓風,也是累的氣喘吁吁。

  「朋兒,換錘!」

  曹汲從鐵爐中鉗出一塊刀胚,從曹朋手中接過了大錘。

  只見他輪圓了錘子,渾身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極有韻律的跳動。鐺的一聲,鐵錘落下,火星四濺。

  叮叮噹噹的聲響,如雨打芭蕉。

  曹汲足足打了一盞茶的時間,將一塊生鐵嵌進刀胚,重又投入鐵爐。

  「朋兒,你那邊打出幾塊刀胚了?」

  鐵爐旁邊,還有一個小爐,是專門用來打造刀胚所用。

  曹朋也光著膀子,把一塊通紅的胚子放在砧板上,手中握著一支大約十餘斤重的鐵錘,乒乒乓乓的鍛打。身為鐵匠的兒子,又怎可能不懂得打鐵。打胚其實並不算太難,只要掌握住火候,還有鍛打的節奏皆可。但這麼一項簡單的工作,需要充沛的體力,以及足夠的力量。

  這一點從曹朋、王買和鄧范三人手中鐵錘的重量,就可以看出端倪。

  鄧范的錘子,重四十餘斤;王買的錘子,重三十八斤;而曹朋手裡的那支鐵錘,不過十三斤而已。

  錘子的重量雖然不同,卻不會影響刀胚的質量。

  打胚,講的是力度。只要力度夠了,刀胚就沒有問題……用再重的錘,力度掌握不好,也等於白費。

  就這一點來說,曹朋的鐵錘雖然輕,可是力度的掌握,卻勝過鄧范和王買。

  他光著膀子,滿頭大汗。黑髮盤在頭頂,汗珠子順著臉頰,滑落……

  不知不覺,曹朋的身體與他剛重生時的狀況已大有不同。身體還是有些瘦小,但比從前結實許多。以前,曹朋身上幾乎沒肉,而今,已經隱隱約約,顯出了肌肉群的輪廓。

  曹朋的呼吸方式,有些特別,就是後世所謂的逆腹式呼吸法。

  與自然式呼吸法不同,逆腹式呼吸法,一改重視吸氣為主的常規呼吸操作中心,強調的是以呼氣操作為主。更重要的是,逆腹式呼吸法將呼氣的操作,與調動內在氣息的運行結合一處。通過呼氣的過程,推動和把握內在氣息運行的動力和技巧,是後世武術界常用的一種手段。

  所謂的內在氣息,就是內在的生命能量。

  能量,無形無色,既不能被看見,也不能被聽到。

  呼吸鍛煉過程中,內在的氣息也是如此。但身體的內部感官,卻能夠感受到這種氣息的運行。

  在中醫學裡,就是『內氣』。

  如果再解釋的簡單一些,也可以稱之為潛能。

  逆腹式呼吸法的作用,就是進一步激發出人體的潛能。

  曹朋與其說是在打刀胚,倒不如說,是借由打胚,來激發潛能,錘煉身體。

  口中默默念叨著擊打刀胚的次數,差不多到一百零八下,他停下來,把刀胚鉗起,丟進鐵爐。

  然後在庭院中慢慢行走,待氣機平和,體力回復後,再返回爐棚中繼續。

  每天大約兩個時辰的鍛煉,曹朋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五臟氣血的強壯。當然了,除了日常修行之外,還需要足夠的食物和營養來補充體力。不過這一點,對於曹朋來說,已不成問題。

  「朋兒,差不多了,你們幾個先去歇著,明天繼續鍛打。」

  曹汲看活兒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便擺手讓曹朋三人離開。

  接下來的淬火和繼續鍛打,曹汲自己就可以做成。不過,他們現在所做的,還都只是基礎工作,距離真正的造刀,還差著火候。

  曹朋把鐵錘扔下,叫上了王買和鄧范,離開爐棚。

  三人正準備去清洗一下,卻見鄧巨業從外面匆匆走來,「阿福,有人找你,說是典中郎公子。」

  典中郎公子?

  曹朋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典中郎公子,不就是典韋的兒子典滿嗎?

  他回來了?

  可這好端端的,找我……又有什麼事呢?
作者: domo0326    時間: 2011-4-1 04:54 PM

本帖最後由 domo0326 於 2011-4-1 05:13 PM 編輯

第084章 名,妙不可言(三)

    其實典滿現在回來,挺尷尬的。

    扶衣冠槨回家,快成了別人的笑柄。原以為老父戰死,沒想到隔一個月之後,又回來了!

    這讓典滿之前的行為,變得有些不倫不類。

    從人倫而言,典滿並沒有做錯什麼。可畢竟老爹還活著,當典滿得知消息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身邊的衣冠槨。難不成焚燬?似乎不合適!可如果運回許都,好像也不太妥當。最後沒辦法,典滿只好將棺槨中的衣冠取出後,把棺槨交給了東郡太守程昱來處理。

    典滿呢,帶著一干家臣,連夜返回許都。

    回家之後,典滿從典韋口中地址了曹汲一家的事情。

    說句心理話,典滿挺感激曹汲一家,同時又對曹汲造刀的事情,充滿了好奇。

    可典韋對他說:「以後你要多和阿福交往。那孩子很了不得,將來的成就,肯定是不可估量。」

    典滿年十五歲,正年少氣盛。

    聽了典韋這一番話後,登時有些不太服氣。

    不過,他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也不是那種紈褲子弟。心裡不服氣,卻不會影響他對曹家的感激之情。

    這不,今天一得閒,典滿就過來了。

    除了想要看看曹汲是如何造刀,同時也想見見,被典韋誇讚的曹朋,究竟是什麼樣子。

    典滿有點失望!

    曹朋,看上去根本就是個沒張開的小娃娃。

    雖然典滿和曹朋年紀相差不多,但個頭體型卻相差甚遠。

    他繼承了典韋的基因,個頭很高。十五歲的年紀,已經接近180的高度,而且身體粗壯,膀闊腰圓。古銅色的面龐,唇邊生者幽幽的絨毛,使得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往那裡一戰,就好像一座小山,令人登時生出一種難以言述的壓迫感。

    「你,就是阿福?」

    典滿低著頭,打量曹朋。

    論身高,曹朋這些日子的確是長了不少,大約有163左右。

    人也比從前壯實了,可從外表看去,似乎並沒有強壯多少,瘦小的身子骨,頗有些清秀的面龐,站在典滿跟前,頓時讓人生出巨大的視覺差異。不過看上去,曹朋似乎並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他走到台階上,差不多和典滿同樣的高度。

    「我是曹朋,你是典叔父家的阿滿嗎?」

    典滿聞聽,心裡有些不太高興。

    沒錯,典韋出生於貧寒之家,但自從他成為曹操的宿衛之後,家人的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

    典滿小時候吃了些苦,但後來基本上是在蜜罐子裡長大。

    印象裡除了典韋和伯父典循之外,就連他娘親,也沒有當著他的面,直呼他小名。

    這小子,恁不知禮數?

    典滿壓著火氣,「阿福,我今天來,是想謝謝你,救了我爹的性命,以後在許都,誰若尋你麻煩,你就來找我……這座塢堡是曹公剛封賞給我家,你只管住著,有什麼需要,不用客氣。」

    雖然他自以為說話得體,可語氣中卻帶著一種趾高氣揚的味道。

    曹朋不動聲色,笑道:「這個自然,以後還請阿滿哥哥,多照拂才是。」

    這小子倒是知道好歹!

    典滿心裡嘀咕著,態度上隨之變得親熱許多。

    爹讓我多聽他的話,還說什麼他前途不可限量……哼,以我看,也不過如此,沒什麼了不得。

    「聽說,你爹會造刀,能帶我去看看嗎?」

    曹朋搔搔頭,「鐵爐就在隔壁院子裡,你進去就能看見俺。」

    「你不帶我去?」

    典滿臉上,露出一絲不快。

    曹朋笑了笑,「我們還有功課要做,實在不好抽身。」

    「功課?」典滿楞了一下,打量一眼曹朋,又看了看王買和鄧范,撇了撇嘴,「既然如此,我就先去拜訪曹叔父。」

    至少從禮數上,典滿做的還算周全。

    曹朋拱手,與典滿告辭,然後帶著王買和鄧范,往校場走去。

    塢堡中有一個小校場,是平時曹朋帶著王買鄧范練功的地方。每天打鐵結束,他們休息一下後,便會在這裡練功。王買已達到了易骨的水準,而鄧范一開始了百日築基的功夫修行。

    曹朋呢,最近一段時間隱隱感覺到,自己快要突破築基的階段。

    近四個多月的練功,曹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氣血已達到了某種瓶頸。架子已經能夠盤順了,揉手也到了純熟的境地。這些天來,曹朋主要的功夫,就是在琢磨著怎麼突破這個瓶頸。

    校場裡有一塊圓形空地,懸吊著數十個沙袋。

    曹朋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後,腳踩陰陽,閃身便沒入其中。依照著太極拳的步伐,在沙袋之間穿梭。用掌、肘、肩、背、胯,推揉撞擊沙袋。一開始,沙袋搖擺的幅度很小,可隨著曹朋的動作力度加大,那些沙袋晃動的幅度,也隨之越來越大。沙袋的搖擺晃動,沒有任何規律,使得曹朋閃躲騰挪的空間,隨之變得越來越小。即便如此,曹朋行走其間,不時會傳來蓬蓬的擊打聲,以加大沙袋的力度。

    王買和鄧范站在旁邊觀看,見曹朋如花蝴蝶般在沙袋間行走,忍不住大聲叫好。

    「虎頭哥,大熊哥,記住我的步伐,一會兒我打完了,你們也要走一趟。」

    「不是吧,又練這個?」

    王買不由得垮下了臉!

    他可是清楚記得,前些天曹朋教他的時候,他被沙袋撞得鼻青臉腫。

    步法不是一天就能練得純熟,而且他和鄧范都屬於人高馬大的那一種,一不小心就會被沙袋撞擊。

    說實話,他二人還真沒感覺到,這有什麼用處。

    曹朋在沙袋間走了一盞茶的時間,閃身從裡面退出來。

    氣息明顯有些混亂,額頭上的汗珠子,在陽光照映下,光閃閃,晶晶亮。

    「虎頭哥,該你了!」

    「阿福,我一練八級的,練這個有什麼用?」

    曹朋也不回答,只是笑呵呵的看著王買。

    「好吧,好吧,我走一遭便是。」

    王買說著話,便閃身進入沙袋陣。和曹朋剛才的練法不同,王買進去之後,拳拳生風,轟擊在沙袋上,發出沉悶聲響。沙袋的搖擺幅度隨之增大,而王買漸漸的,便有些顧不過來。

    曹朋練習的時候,很少是用剛猛力道,更多時候是借力打力,閃躲騰挪。

    而王買則是大開大闔,剛猛有餘,而巧勁不足。這樣依賴,沙袋的撞擊力也隨之在那個大,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撞的鼻青臉腫。這些沙袋,大都是四五十天,使一分力,這彙集的力道便增加一分。反正是,王買用的力量越大,沙袋還擊的力量也就越大。只半盞茶時間,王買一個躲閃不及,被一個飛回來的沙袋砸中,一下子摔倒在地,半天也沒能再爬起來。

    鄧范在一旁,用一根兩米長,直徑十公分,裡面灌滿沙石的竹筒練習。

    他蹲馬步,將竹筒在雙臂之上來回翻滾抖動。雙臂與肩相齊,依靠手臂上的肌肉的力量,來推動竹筒。這種功夫,最練力氣。鄧范把竹筒往地上一放,指著狼狽不堪的王買,哈哈大笑。

    「這就是你們說的功課?」

    曹朋扭頭看去,就見典滿跟著夏厚蘭,站在小校場門口,一臉不屑的笑容。

    「怎麼,你看不起嗎?」

    「你這等練法,又有什麼用處?」

    「有沒有用處,你試試就知道了……」

    「試試就試試!」

    典滿大笑著,一邊走,一邊脫下身上的錦袍,露出虎紋單衣襜褕。

    「這等練法,殺不得人!」

    曹朋道:「連這個都練不出,還奢談什麼殺人?」

    「哼!」

    典滿一副「老子不信邪」的表情,邁步走上前去。

    王買齜牙咧嘴的跑到鄧范旁邊,還沒等他站穩就被夏厚蘭一把摟住了脖子,「賭一把,他能堅持多久?」

    「百息!」鄧范脫口而出。

    王買一撇嘴巴,「難,那殺陣的確不好過。阿福好像又添加了份量,我估計他堅持不到八十息。」

    夏侯蘭耳朵直稜著,眼睛卻盯著典滿的動作。

    他現在也沒什麼抑鬱了!

    認賭服輸,這天經地義……而且從目前的形式來看,老曹家好像真的和很有前途。夏厚蘭和典韋不一樣,典韋是大事不糊塗,小時不聰明。而夏侯蘭卻不同,在細節處,他比典韋做的好。

    鄧稷在汝南,神不知鬼不覺幹掉了成堯,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雖然他現在是心繫曹楠肚子裡的孩子,拒絕了滿寵的邀請,返回許都。可畢竟是得了滿寵的器重,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飛黃騰達;曹汲呢?看上去是全心全意的造刀。但你造刀,又何必耍出那麼多的花頭來?很明顯,老曹家的讓你,正和典韋一起聯手,為曹汲製造聲勢。

    這聲勢一旦造出,誰又敢說,曹汲將來會是什麼成就?

    此外,王猛隨典韋加入虎賁軍,如今也是六百石俸祿的虎賁郎將。

    鄧巨業夫婦雖然還沒有展露過什麼才華,可誰又能保證,這一家人將來沒有出頭之日呢?

    雖然做了曹家的家臣,可曹家對夏侯蘭,表現的卻非常客套。

    日後這些人發達了,夏侯蘭自然也會水漲船高。而且,有這些人在,夏侯蘭也不會在孤軍奮戰。

    心態擺正後,夏侯蘭很快便調整過來。

    前些天曹朋吊沙袋的時候,夏侯蘭也試了一下,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難度。

    典滿在場外,活動了一下腿腳,口中一聲暴喝,身形驟然撲出,呼的一下子便衝進沙陣中……

    「五十息!」夏侯蘭果斷吐口,「賭注一貫。」

    「成交!」

    曹朋一旁突然開口,「一介莽夫,五十息恐怕支撐不到,我就賭三十息。」

    三十息?

    夏侯蘭三人向曹朋看去:你好歹給典公子留點面子啊!三十息是多久?呼吸三十次的時間而已。

    雖然不看好典滿,可夏侯蘭三人,卻不相信典滿撐不過三十息。

    蓬!

    一聲巨響,典滿擬虎拳,凶狠的轟擊在面前的一個沙袋上。而後他錯步閃身,手肘抬起,撞飛了身旁的一個沙袋,剛準備從沙袋的縫隙間穿過,就見迎面一個黑影,掛著風聲就砸過來。

    典滿二話不說,揮拳而上。

    不得不說,他的拳法不差。

    典韋的擬虎拳是在山野中跨澗逐虎領悟的拳法,講的就是勢大力沉,兇猛狂暴。只見典滿拳打腳踢,殺陣中聲響不絕於耳。就連一旁觀戰的曹朋和夏侯蘭,都忍不住連連點頭,表示稱讚。

    「他打得越猛,輸得越快。」

    曹朋搖搖頭,「三十息,我賭兩貫。」

    說完,他扭頭就走,在校場的另一邊站定,施展出八段錦樁功,配合八字真言,開始練習。

    至於典滿……他不再關心。

    沙陣之中,典滿大發神威。頭二十息他尚能不亂陣腳,可隨著他擊打的沙袋越來越多,漸漸就有些抵擋不住。口中不斷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拳腳卻顯得越發散亂,到最後,幾乎是沒有任何章法。一個不留神,典滿拍飛一個沙袋,卻被從旁邊飛過來的沙袋撞中身子。

    腳下一個趔趄,迎面一個沙袋飛過來,蓬的就拍在他的胸口。

    典滿大叫一聲,連退三步,卻被身後一個沙袋撞在後背,撲通一聲就趴在了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二十八息!」王買氣急敗壞的吼道:「你這傢伙剛才那麼大口氣,連三十息都撐不住,害的老子輸錢。」

    典滿被撞得有些發懵,可是卻聽清楚了王買的咆哮。

    強忍著全身酸痛的感覺,他爬起來,手指著王買道:「你這黑廝,居然敢拿我來打賭?」

    鄧范一臉不屑,「還典公子呢,我都能堅持八十息……呸。」

    「你們……」

    典滿氣的哇哇大叫,偏偏又說不出道理。

    夏侯蘭拿著一條濕巾走過去,遞給典滿,同樣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典公子,你可太讓我失望了。我好歹還認為你能堅持五十息,哪曉得二十八息你就……唉,擦擦臉吧。」

    典滿,臉通紅!

    「我就不信,不久是幾個破沙袋,休想難住我。」

    他轉過身,虎目圓睜,凝視那幾十個沙袋半晌,大吼一聲之後,再次衝了進去。

    不過這一次,王買鄧范和夏侯蘭,明顯沒有再觀看的興趣。一個個轉過身,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許都,虎賁府大廳。

    鄧稷看著眼前兩個男子,彬彬有禮道:「兩位先生,典中郎現在不在府中,你們若要找他,可往車騎府一行。如果沒什麼急事的話,也可以在這裡等候。估計天黑之前,它必然返回。」

    年長男子微微一笑,「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鄧稷,本逃難之人。蒙典中郎收留,暫居此地。」

    「鄧稷?」青年男子一蹙眉,「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敢問二位先生……」

    年長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荀彧,字文若。」

    鄧稷問聽,激靈打了個寒蟬,連忙站起身來,「可是穎川八龍,荀文若荀侍中?」

    年長男子點頭,欠身還禮。

    穎川荀氏,是豫州一大世祖,實力極其雄厚。

    兩代子弟,名揚天下者多大十數人。其中又以八人為最,故而號荀氏八龍。這荀彧,就是八龍之一。

    荀彧很小,荀彧很小,便被人認為有王佐之才。

    董卓入京之後,他便辭官回鄉,帶領族人遷往冀州。然則隨時間推移,荀彧認為袁紹不能成大事。諸侯討伐董卓之後,曹操落足東郡。荀彧便前往東郡,投奔了曹操。而曹操對他也是格外欣賞,將他比作張良,任為司馬。那一年荀彧年僅二十九歲,是曹操帳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名士。此後,荀彧屢立功勳,並為曹操推薦了許多人。建安元年,曹操迎奉天子,意思荀彧出謀劃策。遷都許都之後,曹操便封荀彧為侍中,兼任尚書令之職。

    這也算鄧稷長這麼大,接觸的人當中,真正意義上的名士。

    荀彧旁邊的青年則笑道:「不才郭嘉,忝為司空軍師祭酒。」

    「可是鬼才郭奉孝?」

    「鬼才?」

    郭嘉一怔,愕然向鄧稷看去。

    這鬼才之名,還是曹朋對鄧稷提起。

    兩人有一次曾談及曹操帳下謀士,曹朋推出四人,便是荀彧,郭嘉,程昱和荀攸。這也是後人做出的評論,說曹操帳下五大謀士,除了這四人之外,還有一個就是未曾歸附的賈詡。

    也就是在那次討論中,曹朋道出了鬼才之名。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鄧先生這一句鬼才,端地是妙不可言。奉孝有遠量,才策謀略,世之奇才。

    不過,這奇才,卻不如先生一句鬼才更妥帖……主公言,奉孝若生楚漢,未必輸於陳平。」

    一句話,只說得郭嘉訕訕然,俊面羞紅。

    鄧稷心裡奇怪:沒聽說,典君和這二人有交情,怎地……

    正疑惑間,卻聽荀彧道:「我聞君明得奇人相助,故而與奉孝前來拜會。先生勿怪,我二人並非是找君明,實為先生而來。」

    「為我而來?」鄧稷連忙擺手,「兩位先生客氣了,鄧稷不過無名小卒,焉能擔得二位看重。」

    荀彧說:「先生莫客套,其實我來見先生,是有一事相詢。」

    鄧稷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2:43 PM

第085章 名,妙不可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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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不登三寶殿,荀彧和郭嘉突然上門來,讓鄧稷不免感到忐忑。

他不清楚這兩人究竟是什麼目的,但隱隱間感覺到,他們是存著試探之心。可試探什麼?為什麼試探?鄧稷卻猜不透。他原本就不是個急智的人,面對這種突*況,自然有些慌亂。

“先生大才,鄧稷何德何能,擔不得侍中大人如此厚待。”

鄧稷出身貧寒,雖是南陽鄧村族人,卻只是一個旁支。而荀彧則出身潁川大族,從小身份顯赫,才華卓絕,有王佐之才,是當今名士。如果按照魏晉時期的九品中正制論出身,鄧稷絕對是四品以下,甚至可能五品、六品;而荀彧呢,實打實一品出身,二人有天壤之別。

荀彧笑道:“鄧先生不用客氣,敢問先生,學得什麼書?”

這就是要盤底子,問師承了

鄧稷不敢怠慢,連忙回答說:“在下學得是小杜律。”

“哦?“

荀彧和郭嘉相視一眼,暗自頷。

小杜律,就是西漢年間,著名的麒麟閣十一功臣之一,杜延年所解釋的漢律。杜延年是武帝時御史大夫杜周的小兒子。而杜周也是當時有名的酷吏,也曾編撰過漢律。為區分這父子兩人,於是便將杜周所編撰的漢律稱之為大杜律,而杜延年編撰的漢律,也就是小杜律。

自東漢以來,多以小杜律為准,並且延續至今。

郭嘉問道:“那先生學得是哪一房小杜律?”

小杜律延續二百年,自然衍生出許多變化。比如順帝時的廷尉吳平,三世研習小杜律;永平年間,郭躬同樣也是以傳習小杜律而著稱,其父三十年斷獄,門徒有數百人之多……

這研習的人多了,自然就會產生分歧。

有吳門杜律,郭氏杜律等說法,相互間一直存有爭執。

鄧稷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在下學得是仲孫漢律。”

郭嘉聞聽,不由得笑了。

所謂的仲孫漢律,就是郭躬所修的小杜律。郭躬,字仲孫,潁川人。

荀彧不由得向郭嘉看去,笑道:“奉孝,未曾想你這個郭氏子弟棄小杜律不,卻被他人所重。”

鄧稷一怔,“郭祭酒,莫非東海公子弟?”

東海公,是指郭躬的父親郭弘。據說郭弘斷獄三十年,未出現過一件冤假錯案,被借東海之名而喻之,所以便有了東海公的尊號。郭躬所習小杜律,皆以父親郭弘斷案卷宗為基礎,曾在元和三年時,修改律令四十一條,改重刑為輕刑,主張定案應該是從寬從輕,為世人所稱讚。

郭嘉臉一紅,訕訕然道:“嘉雖為郭氏子弟,但于刑律,卻無深究。”

鄧稷聞聽,不禁有些失望。

郭弘郭躬父子門徒數百人,鄧稷所學的,不過是這數百人之中的一支而已。可以說,與原來的仲孫漢律,已有很大區別,所以一直想再認真研習一番。但鄧稷也知道,郭嘉不學刑律,也情有可原。畢竟是大族出身,加之東漢末年律法敗壞,世家子弟很少有人去接觸這個。

鄧稷學刑律,也是不得已。

他接觸不到什麼高深的學問,為謀生只得學習律法。

荀彧笑道:“如此說來,先生與奉孝,還有同門之誼啊。“

“當不得,當不得……”

鄧稷,連連客套。

“侍中大人莫要再稱我先生。鄧稷表字叔孫,大人喚我字即可。”

“即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荀彧沉吟一下,看了一眼郭嘉。而郭嘉則點點頭,開口道:“叔孫賢弟,我與文若今日前來,實有一事請教。想必叔孫賢弟也知道,今袁紹領河朔之地,天下畏之強橫。司空大人雖據豫、兗之地,然則東有呂布,南有張繡,不免有些為難。這些天,司空大人出入動靜失常,大家都以為,是因為失利於張繡的緣故。我昨日詢問,才知道是因為袁紹的一封書信……司空大人欲討伐袁本初,又擔心不能力敵,故而……”

“賢弟,有何高見?”

荀彧目光灼灼,凝視鄧稷。

鄧稷知道,這也許是他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個機會。

此前,雖有滿寵看重,可滿寵畢竟是外臣。從份量上,遠遠比不得眼前這兩個男人一言九鼎。

雖然不清楚,荀彧和郭嘉為何來考較他,可心裡面卻多了絲興奮。

鄧稷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思忖半晌後說:“古時候成敗最終看其才幹,故有才能者,最終能以弱勝強,而無才者則由強變弱。此高祖與西楚霸王之例,便足以說明問題……

袁紹此人,外寬內忌,多謀少決,法令不立。

其勢雖強,卻難以持久。君不見磐石矗立湍流,任激流充當,而巍然不動。滴水雖弱,水滴石穿……今曹公若滴水,袁紹似湍流。湍流不可久,而滴水卻能擊穿頑石。曹公欲征伐袁紹,還需徐徐而行。虓虎不除,張繡不定,與袁紹相爭,不免後方不靖,非穩妥之策。”

荀彧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笑容。

他與郭嘉相視一眼,同時起身拱手:“今聞叔孫一言,茅塞頓開啊。”

鄧稷連忙起身還禮,微微有些臉紅……

說實話,他還真不清楚這袁曹之間的狀況。而且以他的能力,也很難看出其中端倪。好在當初曹朋投奔他的時候,鄧稷聽王猛說,曹朋曾與司馬徽和龐季談論天下大勢,所以也詢問過一番。

曹朋當時重複了一遍‘十勝十敗’說。

鄧稷印象頗為深刻。

只是荀彧剛才問他的時候,他還真想不起那十勝十敗的具體內容。

好在鄧稷對十勝十敗也有自己的理解,於是在經過片刻琢磨後,便有了方才的那一番言語。

荀彧道:“今關中不穩,羌胡與劉季玉時時威脅。

司空大人占居豫、兗,但卻難以平穩關中。敢問叔孫賢弟,對此有什麼高見?”

如果說,先前郭嘉的詢問,是大勢;那麼荀彧現在所問的,便是細節。

鄧稷沉吟半晌,“關中諸將無數,只是互不相統。其實想要穩定關中,倒也不難。其一,李傕郭汜務必儘快剷除;其二,以遣人懷柔與強者連和。如此,雖不能久安,但已能令其相互制衡,保持中立。不過,行此法,需有一合適人選,恕在下見聞淺薄,難以說出合適之人。”

荀彧眼睛一眯,不動聲色。

他和郭嘉相視一眼後,點點頭,突然站起身來,拱手道:“今日冒昧打攪,耽擱叔孫不少事情。我與奉孝先行告辭,有閒暇時,叔孫不妨也到我們那邊走動一番,彼此多親近才是。”

郭嘉也說:“是啊,我雖未學刑律,但家祖卻留有卷宗。

叔孫若是有興趣的話,我回頭把那些卷宗送過來……呵呵,咱們也算同門,以後當多走動。”

鄧稷喜出望外,拱手道謝。

荀彧和郭嘉並肩走出虎賁府,卻沒有往車騎府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

“文若,鄧稷如何?”

“見識是有的,而且有才具。”荀彧回答道:“其所言,與你我意見相符,倒值得引薦一下。不過,他畢竟是從南陽郡過來,最好還是再觀察一下。不如這樣,我請人去棘陽打聽一下?”

“如此甚好,此人雖非王佐之才,卻有機變之能……我剛才想起來,前些時候郎陵之亂,滿伯甯曾派出一個西部督郵曹掾,輕而易舉的將事情解決。那個西部督郵曹掾,好像就叫鄧稷。”

“哦?”

“為此事,荀緝還專門派人過來詢問,公達還問過我一次,只是我當時未曾在意。”

荀彧輕輕搓*揉面頰,“如此說,這鄧叔孫,確是有真本事。”

“恩,不過如你所言,再看一看吧。”

荀彧和郭嘉的突然造訪,著實讓鄧稷緊張了好一陣子。

他也不知道,他應對的究竟如何,是否合荀彧郭嘉二人的心思。懷著忐忑的心思,他等了兩天,可這兩天裡,荀彧卻沒有再出現。倒是郭嘉說到做到,派人送來了不少當年郭躬留下來的卷宗和文檔。鄧稷心裡略略有些失落,但很快的,便被那些卷宗文檔所吸引,將此事拋在腦後。

至於曹朋,對這件事情,卻不是太清楚。

鄧稷是個很小心的人,荀彧和郭嘉的到來,在沒有弄清楚他們意圖之前,他也不想告訴別人。

曹朋自己呢,則陷入了一個**煩。

典滿在闖陣失敗以後,好像來了牛脾氣。

每天一大早就跑來塢堡,先是看曹汲造刀,然後又拉著曹朋闖陣。

一開始,典滿基本上是硬橋硬馬的硬闖,往往堅持不了多久,便被砸的鼻青臉腫的出來……

但隨著典滿對沙陣的熟悉,以及他暗中觀察曹朋等人的闖陣之法後,琢磨出來一些門道。

在闖陣三天后,典滿便能堅持到一盞茶的時間。

畢竟是有家學傳承的底子擺在那裡,加上他也上心,闖陣的度,很快就追上了王買和鄧范。雖然達不到曹朋那種舉重若輕的水準,但的確是進步不小。他功夫本來就不差,練了一陣子沙袋後,身形步法較之先前,也靈活許多。這效果一出來,典滿自然興致越高漲。

與此同時,曹汲的名字,在許都城裡是越來越響亮。

在曹朋這只幕後黑手的暗中操作下,市面上流傳了許多關於曹汲的版本。有的說,他是墨家钜子,有的說,他是名匠宗師之後……甚至還有傳言,說曹汲會神仙術,得了神仙秘法,所以造刀易如反掌。各種謠傳愈演愈烈,以至於到後來,變得不可收拾,從許都向外傳播去。

連曹操,也開始關注這件事情。

不過他沒有去詢問典韋,只是想看一看,這件事最終會是什麼結果……

就這樣,不知不覺,時間已進入仲夏。

春去夏來,天氣逐漸變得炎熱起來。火辣辣的太陽,照的人渾身不自在。哪怕是坐在蔭涼中,也讓人感覺,如同置身火爐一般。

建安二年五月,劉表派部將鄧濟,攻入郎陵。

郎陵長荀緝倉促應戰,不慎中鄧濟埋伏,戰死于確山腳下。

消息傳來許都,曹操無比震怒。他原本打算要征伐呂布,卻因為這件事情,不得不改變計畫。

五月中,曹操下令汝南郡太守滿寵,屯兵確山。

隨後他親自督軍,以滿寵為先鋒,強入南陽郡,旬日間攻破複陽。鄧濟在郎陵大勝之後,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但旋即,他便被滿寵所敗,狼狽而回,最後退守湖陽縣,嚴防死守……

曹操突入南陽,形同與劉表宣戰

劉表震怒,但礙于曹操這次出兵強勢,也不得不小心謹慎……

“阿福”

一大早,典滿就來到塢堡,找上了曹朋。

這一個多月的接觸,讓典滿對曹朋倒是多出了幾分親熱。一開始,他有些看不起曹朋,覺得曹朋沒有他老爹典韋說的那麼厲害。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和曹朋接觸的時間長了,漸漸改變了態度。別看曹朋年紀小,而且比他瘦弱。可知道的東西,卻比典滿多出許多。

加之鄧稷和郭嘉走動了幾次,使得典韋更加看重這一家人。

典滿,對曹朋,開始有那麼一點佩服了……

曹朋剛結束了晨練,正準備去鐵爐中幫忙。

“阿滿,什麼事?”

“你能不能幫幫我?”

典滿如今也不再介意曹朋喚他的小名,有些哀求的看著他。

曹朋奇道:“幫你?你怎麼了?”

“唉……還是我爹”典滿歎了口氣,“你也知道,這次主公出兵南陽,居然不帶我爹,而選擇許褚。我爹這兩日不太開心,總說主公不信任他了,出兵都不帶他一起去。在家裡喝得酩酊大醉……我看他心情燥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你比我聰明,幫我想個辦法?”

曹朋聞聽,頓時恍然

這次曹操出征湖陽縣,沒有帶典韋一起去,而是選擇了許褚。

所以典韋就有些彆扭了,這牛脾氣一上來,鑽進了牛角尖,有點拐不過彎兒。

曹朋想了想,便點頭答應:“我也打算進城一趟。有日子沒拜見叔父了,正好可以探望一下。”

“同去,同去”

王買一聽曹朋要出門,頓時來了興致。

“滾……回去練功”曹朋沒好氣的說:“你若是不能再沙陣裡堅持一炷香,休想走出去。”

“啊?”

王買頓時苦了臉。

“阿福,我已經快四十天沒出去過了,讓我出去一趟嘛。”

“想都別想”曹朋說著,沖夏侯蘭喊道:“夏侯,盯著他,要是敢溜出去,小心我收拾你”

王買苦著臉,只好甘休。

曹朋換了一件白色長衫,和典滿一起走出塢堡。

兩人上馬,直奔許都而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抵達許都城外……

典滿在許都也算是名人,故而門伯並未阻攔。兩人很快來到虎賁府門外,卻見鄧稷一襲青衫,邁步走出府門。

“姐夫,你要出去?”

鄧稷笑了笑,“阿福你怎麼來了?我約了個朋友,正要出門。”

“典叔父在家嗎?”

鄧稷揉揉鼻子,“在校場練武。今兒情況不錯,大早上起來也沒喝酒……你來的正好,去看看他吧。”

曹朋也沒有問鄧稷要去哪裡,拱拱手,和典滿走進府內。

與一個多月前,虎賁府冷冷清清的情況不同,如今這府中,倒是多了幾分生趣,僕人婢女增加了不少。

典滿帶著曹朋,一路來到校場。

剛走到校場門口,就聽見校場中罡風呼嘯,不時傳來虎吼之聲。

典韋光著膀子,露出黑黝黝,似鋼澆鐵鑄一樣的腱子肉。一對雙鐵戟在他手裡上下翻飛,左右開弓。

曹朋和典滿站在校場門口,也不往裡走。

似典韋這種人,練起武來,還是離遠一些比較安全。

典韋的雙鐵戟使得的確漂亮,經年搏殺,使得他招數中蘊含濃濃的殺氣,令人不敢靠近。

就算是典滿,見慣了典韋練武,也被那殺氣迫的臉青。

反倒是曹朋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全然不受那殺氣的影響。看到這裡,典滿又多了幾分敬佩

“好”

典韋收戟而立,曹朋立刻鼓掌叫好。

“阿福,你怎麼來了?”

曹朋笑道:“久不見叔父,心裡想念。今天正好要進城裡辦事,所以特來探望。”

“哈哈哈,你這話。”典韋爽朗一笑,看典滿那青的臉色,旋即又陰沉下來。

典滿的武藝的確是不差,已達到了易骨巔峰,隨時都有可能突破瓶頸。

可終究是溫室裡生長,比不得典韋當年,跨澗逐虎,漂流四方。沒上過戰場,沒領略過疆場搏殺,武藝再好也沒有用處。

“阿滿,怎麼這麼久了,還是這副沒長進的模樣。”

典滿低著頭,也不說話。

對於典韋,他始終是有些畏懼……

曹朋笑道:“叔父,你可別怪阿滿哥。他現在長進可不小,能在沙陣裡支援一炷香的時間,只是少些歷練而已。”

“哼”

典韋臉色緩和下來,“阿福,進城要買什麼?”

“呵呵,買些草藥。”

“草藥?莫不成生病了?”

曹朋連忙搖頭,“不是生病,而是為練功準備……叔父,我聽阿滿哥說,你最近可是天天飲酒,莫非心情不好?”

典韋一怔,旋即惡狠狠瞪了典滿一眼。

“叔父,你別怪阿滿哥,他可是關心你……換做旁人,你看他管不管?”

這句話出口,讓典韋心裡一暖,看典滿的目光,旋即柔和了許多。

他擦乾了身上的汗水,在校場內一座小亭子裡坐下,輕輕歎了口氣。

“阿福,你評評理,自從我跟隨主公以來,征伐徐州,攻打濮陽,大大小小近百戰,主公都會帶著我。偏偏這一次,他只帶了許褚過去。我就想不明白,為什麼不帶我,帶那傻老虎?”

曹朋也在涼亭裡坐下,想了想,突然露出笑容。

“叔父,你現在是什麼官職?”

典韋愕然看了曹朋一眼,“你這小子,明知故問嘛。虎賁中郎將。”

“那曹公交給你的事情,你可做成了?”

“什麼事?”

曹朋很無奈的一拍腦袋,“叔父,你是虎賁中郎將,當然是組建虎賁軍啊想必你人手已經找齊,可曾訓練過?可能上陣搏殺?”

典韋一瞪眼,大聲道:“我虎賁軍中盡是好男兒,哪個不是提刀殺人?”

“殺人歸殺人,可訓練歸訓練……難不成,上了疆場,你要你的部曲一窩蜂的沖上去亂戰嗎?”

“這個……”

“叔父,這治軍可沒那麼簡單。不僅僅是要士卒悍勇,還需要懂得令行禁止,進退之道。進攻時,勇往直前;撤退時,陣腳不亂。守禦時,固若金湯……這些,你可曾留意過嗎?”

“這個……”

“叔父,主公不帶你去,是希望你能好好操演虎賁軍。他不是冷落你,而是比以前,更看重你啊”

典韋聞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突然抬起頭,輕聲問道:“阿福,那你給我出個主意,我該如何練兵呢?”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2:48 PM

曹賊 正文 第086章 名,妙不可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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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懵了

練兵,治軍?

這東西未免太高深了點吧。沒錯,曹朋是穿越眾,可前世不過是個刑警,哪懂得這些玩意兒?

典韋瞪著眼睛,滿臉期盼。

而典滿則眼睛眨啊眨的,讓曹朋毛骨悚然。

早知道,應該把魏延帶過來的。至少在治兵方面,魏延絕對比曹朋高明百倍。可惜,魏延現在汝南,據說混的很不錯,深得滿寵信任。估計用不了多久,一個郡司馬的職務少不了……

“阿福,有沒有辦法?”

“有”

曹朋硬著頭皮,咬著牙關,強笑一聲回答。

看起來,這個是必須有啊……

“不過典叔父,練兵治軍之法,可不是一下子能想出來,容我回去仔細考慮考慮,如何?”

典韋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那可要快點,時間不多了”

這夯貨,也知道時間不多了?

曹朋不禁苦笑,早知如此,你當初幹嘛去了?

原本是打算過來開解一下典韋,可沒想到把自己給繞了進去。曹朋滿腹心事,告辭離開虎賁府。

典韋也算夠意思,直接讓典滿跟著,到許都最大的藥房。曹朋需要什麼草藥,直接掛在虎賁府的賬上。曹朋買藥,並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他近來感覺到氣血已達到了瓶頸,想要有所突破,必須要借外力幫忙。前世的老武師曾給過他一些方子,可以淬煉筋骨,強壯氣血。

曹朋也不客氣,直接買齊了草藥,便返回塢堡。

練兵,治軍……

這玩意兒該如何著手?

曹朋回到塢堡後,苦思冥想,也找不出一個頭緒來。

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書房裡,翻看著桌上的書卷。這是從鄧稷房間裡翻出來的,也是兩漢時期非常流行的一部兵法。《孫武十三篇》?在後世的確是隨處可見,但在這個時代,並非人人都能擁有。典韋倒是有這種條件,可惜對書卷無愛,家裡根本沒什麼藏書。

曹朋能找到這部司馬法,已經是很不容易。

看著上面生僻艱澀的文字和語句,曹朋有點懵……

要是手裡有一部《孟德新書》該有多好?對了,也不知道曹操現在有沒有開始編寫孟德新書呢?

歷史上,曹操曾著有一部兵書,可惜後來被張鬆氣到,一怒之下給毀掉了。

而今自己重生,要不要保護這部兵書呢?

曹朋猛然甩了甩頭,不想著怎麼練兵治軍,怎麼想起孟德新書了呢?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就在曹朋犯難的時候,忽聽屋外傳來一陣歡呼聲。

“成了,成了”

曹朋一怔,起身走出房間。

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見王買風一樣的從爐棚那邊跑來,遠遠的就喊道:“阿福,叔父成了”

“什麼成了?”

“刀,刀,刀……”

王買激動的說不出話,結結巴巴半晌,也沒能說個清楚。

好在曹朋聽明白了,一把攫住王買的胳膊,“你是說,我爹造刀成功了?”

王買興奮的連連點頭,不等他開口,曹朋已經風一般從他身邊掠過,向爐棚的方向沖過去。

爐棚裡,歡聲雷動。

夏侯蘭和周倉光著膀子,興奮的又喊又叫。

曹汲神情激動,面龐呈現出扭曲之狀。在他的手裡,握著一柄四尺長的繯刀,眼中淚光閃閃。

繯刀,是採用刀莖一體的鑄造方法。

長四尺三寸,也就是九十九公分,不足一米。刀柄約2o公分長,二指粗的刀莖,渾圓堅挺。套上黑漆桃木刀柄,看上去非常美觀。于普通的繯刀不同,這柄繯刀增加了一個護手木瓜,可以有效的阻擋鮮血流淌到刀柄上。木瓜弧線圓潤,八十公分長的刀身修長挺拔。

刀口呈現出一個微微的圓弧,可以適度增強劈砍力道。

寬約有三指,刀身呈現一種妖異的暗紅色。刀口,在火光照映下,流轉一抹血色,可震懾人心。

刀兩邊可有一道血槽,可以加快放血的度。

整體而言,這支繯刀一看就知道,是上乘之作……

在爐棚外的檯子上,疊摞在二十劄劄甲,不過最上面的十劄,變成了兩半。

“朋兒,十劄,十劄啊”

曹汲見到曹朋,激動的沖過來,失心瘋似地又喊又跳。

十劄?

曹朋一怔,伸手接過曹汲手中的繯刀。

這支繯刀,可說是凝聚了曹汲曹朋父子的心血。從外形,鑄造,淬煉,曹朋全程參與其中。

在原有的繯刀基礎上,增加了木瓜護手和血槽的設計,已經基本上和後世鋼刀的特徵吻合。同時,曹汲經過反復試驗,在頭一道淬火工序中,增加了五牲之血,已完善刀中之靈。

古人鑄兵,講求血祭。

從歐冶子,到幹將莫邪,莫不有類似的神話傳說。

所以,這血祭之法,已經深入到這個時代的匠人骨髓。即便是得了五牲之溺淬火之法,曹汲還是忍不住,想要保持血祭的規矩。所以,在五牲之溺中,增添了五牲之血,而且是五牲之心血。這也使得打造出來的繯刀,從光澤上好像有些不夠,但卻平添了幾分血腥之氣。

“此刀,可斷十劄?”

周倉大聲道:“沒錯,剛才曹大哥試過了,可斷十劄。”

三劄和十劄,聽上去好像差距不大,可實際上,卻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曹朋握住鋼刀,走到木台旁邊,運足力氣,一刀揮出。哢嚓一連串的聲響,劄甲紛紛斷裂。

“好刀,果然是一支好刀”

曹朋忍不住,大聲讚歎。

“爹,這次出了幾支刀?”

曹汲擺擺手,就見夏侯蘭幾人從爐棚裡,捧出十二支同等式樣的繯刀來。

“如果加緊一些,到六月時,能出多少?”

曹汲說:“目前共四十支刀胚,如果加緊的話,估計到六月,能再出二十支左右……”

二十支?

曹朋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三十六支。”

“啊?”

“爹,咱們得造出三十六支好刀,以應天罡之數。”

曹汲眉頭一蹙,臉上的興奮之色漸漸消失。他沉吟片刻,輕聲道:“朋兒,剛才我說二十支,差不多已是極限。若再多的話……我擔心無法保證住這刀的水準。你湊這天罡之數作甚?”

曹朋哈哈大笑,“爹,我這樣要求,自有奧妙。

對了,這十二支刀脊,需鏤刻刀銘。我過一會兒把銘文寫出來,然後以後每把刀上,都需有這種文字……夏侯,天一亮,你立刻進城,找典中郎過來。記得要傳揚出去,請典中郎試刀。”

夏侯蘭立刻答應,興沖沖捧著刀,回到爐棚內。

周倉站在一旁,目光灼灼,流露出羨慕嚮往之色……

這些天,通過和周倉的接觸,曹朋大致上對他也有了些瞭解。這同樣是個實在人,實心腸,沒什麼彎彎繞。他之前說不願意去虎賁軍,也是肺腑之言。按照周倉的理解,虎賁軍是宿衛中央的人馬,雖然能經常接觸曹操,卻少有戰鬥的機會。而周倉,卻是一個典型的好戰分子。

不僅是周倉,土複山過來的這些人裡,大部分如此。

所以典韋徵召虎賁,土複山的人只過去了三十幾人而已。剩下的人,有的年紀大了,乾脆在塢堡裡尋個差事。有的則願意跟隨周倉,掐指算算,大約也有二三十人,和周倉一起,等待機會。

“曹大哥……”

“嗯?”

周倉搔搔頭,吞吞吐吐的說:“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如果有閒暇,幫我打一支大刀如何……我,我,我要求不高,能斷三劄,我就心滿意足。”

之所以說的這麼扭捏,是因為周倉很清楚,這一口好刀的價值。

莫說他買不起,就算買的起,也沒地方買……可以預見,曹汲如果這能造出這三十六口刀來,那他的名聲……想想都覺得驚人。那時候,想找曹汲造刀的人,恐怕得從許都,排到洛陽。

哪知道曹家大笑一聲,上前一把摟住了周倉的肩膀。

“老周,你這是什麼話?自家兄弟,我要麼不造,造就要造出比這更好的刀來。”

言語中,透出強烈的自信。

人就是這樣,一事無成時,越失敗,越退縮,越沒有自信;可一旦成功,這自信心建立起來,整個人的面貌都會煥然一新。看此時的曹汲,哪裡還有當初在中陽鎮時的畏畏縮縮呢?

曹朋手持鋼刀,也不由得笑了

“曹大哥……”

“好了,咱自家兄弟不說外話。”曹汲拍了拍周倉的肩膀,扭頭對喊道:“先把裡面整理一下,別到了明天,亂得不成樣子。朋兒,你既然要三十六支,那我拼了命,也會造出來。”

曹朋嘿嘿一笑,看了看鋼刀,腦海中突然間,閃過了一個念頭。

“聽說了沒有,曹宗師真的造出寶刀了”

“是啊,我聽說擺放了一溜,清一色全都能斬斷三劄……據說連侍中大人都知道了,一大早跑到虎賁府裡,要求試刀呢。”

“何止是試刀,侍中大人還專門請求曹宗師,為他造刀。”

曹汲造刀的消息,好像長了翅膀一樣,一日間傳遍了許都的大街小巷。

一時間,曹宗師之名,路人皆知。你若是問‘曹宗師’是誰?估計周圍的人,都會用不屑的目光看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口沫橫飛的說較一番後,臨了還要給你一個大白眼球子。

曹汲,真的出名了

雖然他造出的刀,還沒有在世人面前出現,可市面上已經開始熱炒起來。

也不知是誰開了個頭,宣稱誰如果能為他弄到一支曹汲打造出來的寶刀,願以千鎰黃金交換。

“千鎰黃金?這傢伙瘋了吧”

“瘋了?”一旁立刻有人道:“你要是能用千鎰黃金換來一支天罡刀來,我給你兩千鎰。”

“天罡刀?”

“不懂了吧……嘿嘿,據說曹宗師這次造刀,與天罡地煞相對應。三十六支天罡刀,每一口都對應天罡三十六星之一。這種刀,不但削鐵如泥,而且還帶有星辰之力,威力無窮。

若非天罡三十六星君降世,誰能使用?”

“有這等事?”

問話的人剛一出口,旁邊立刻就有一個皓老者站出來說話:“說你孤陋寡聞,你還真是……侍中大人本也看中了其中之一,結果想要試一下,險些傷了自己。那刀,可是有靈性呢。”

“是啊是啊,聽說侍中大人還專門請曹宗師的女婿喝酒,願以萬金,求取一刀。”

問話的人,頓時咧嘴,傻眼了……

“叔孫啊,我何時向你求過刀呢?”

在前往塢堡的路上,荀彧忍不住打趣鄧稷。

這些時日的交往,讓荀彧對鄧稷好感陡增……這一路上,他忍不住打趣道:“我只是喝了你一頓酒而已,卻成了這副狀況。叔孫,你可要好好的賠我才是,不如就讓令丈人為我造一口刀?”

“文若,你想都別想。”

不等鄧稷回答,就聽典韋搶先開口。

“要造刀,也是先給我造。”

荀彧奇道:“曹宗師所造三十六支天罡刀,不就是你的嗎?”

典韋苦笑搖頭,“我一開始也這麼認為,可是……那些刀,我一把都得不到,還白白搭上了許多材料。”

“話說回來,你那些刀,真是用西域奇烏所鑄?”

“當然”

荀彧盯著典韋,突然間哈哈大笑,“君明,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有一個很明顯的破綻?”

“啊?”

“每次你一說謊,就不敢抬頭與人對視。”

典韋連忙抬起頭,虎目圓睜,“文若,我哪裡不敢對視了?”

鄧稷忍不住也笑了,指著典韋說:“典中郎,你又上了文若的當了……”

典韋看了看鄧稷,又看了看荀彧,半晌也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那副憨頭憨腦的樣子,引得荀彧鄧稷又是一陣大笑。

三人來到塢堡門口時,卻看到張氏和曹楠,正準備出門。

算算日子,曹楠已懷有六個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整個人看上去,比在棘陽時胖了兩圈。

曹朋典滿,王買鄧范各騎著一匹馬,而鄧巨業坐在車上,已套好了車仗。

“叔孫,你怎麼回來了?”

張氏看到鄧稷,忍不住喚了一聲。

隨後,他向典韋欠身行禮,又看了一眼荀彧,微微一福。

“娘,你們這是要……”

由於典韋組建虎賁,鄧稷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許都城內,協助典韋。

畢竟有了九女城的經驗,對於軍中的事務,鄧稷也都很清楚。反正他主要負責的,就是文書之類的工作,所以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

張氏責備道:“你整日呆在城中,也不見回家。阿楠也不見你操半點的心……她身子有點不舒服,我帶她去城裡看醫生。這眼見著就快要生了,你這當爹的,居然一點都不著急……”

一句話,說的鄧稷滿面通紅,愧疚的向曹楠看去。

而曹楠則溫婉一笑,“娘,叔孫這不是忙於公務嘛,你就別怪他了再者說了,家裡有人照看著,洪家嬸子也很盡心。娘,你是不是煩女兒了?要如此的話,女兒以後再也不敢麻煩母親。”

張氏急了,連忙說:“休得胡說,休得胡說。”

“要不,我陪你們一起去吧。”

鄧稷上前,輕聲對曹楠道。

曹楠臉一紅,“不過是婦道人家的毛病,你跟去作甚?這裡有貴客,你陪著典中郎和客人說話吧。

有娘和阿福他們跟著,不會出什麼事情。

倒是你,又瘦了許多……晚上若沒什麼事情,就在家裡吃飯吧。想吃什麼,和洪家嬸子說一聲便是。”

鄧稷,輕輕點頭。

“阿福,你也要出去嗎?”

典韋大聲問道。

曹朋搔搔頭,“我正好進城有點事情,陪母親和姐姐一同過去。”

“那我拜託你的那件事……”

“呃,已經弄好了,就在我書房的案子上。姐夫,你到時候帶典中郎過去就是,我們先走了”

說著話,曹朋看了荀彧一眼。

這個人的氣度,可真的很足啊……

曹朋不認識荀彧,主要是因為他不怎麼出門,而荀彧呢,也從沒有來過塢堡,所以兩人都沒有見過。

殊不知,曹朋看荀彧的時候,荀彧也在打量曹朋。

曾不止一次聽鄧稷說過,他有一個妻弟,極為聰慧,才華也很出眾。想必這少年,就是叔孫的妻弟?看其樣貌,倒是不俗。嗯,氣度聽沉穩,沒有寒門少年的畏縮,也沒有世家子弟的浮誇。叔孫這一家人,果然不差。丈人是宗師,妻子也體貼溫婉,就連這妻弟也不一般。

如此一家人,將來必有大前程。

曹朋在馬上朝荀彧微微欠身,而後拱手告辭。

荀彧呢,也出人意料的朝著曹朋一笑,拱了拱手……

“阿福,你可真不簡單”典滿忍不住低聲道。

曹朋愣了一下,“什麼不簡單?”

“文若公可是很少與人這般親善。平時我見他,都不苟言笑,今天居然會因你一禮而笑,更拱手還禮。”

“文若?”曹朋覺得這名字聽上去,挺耳熟。

“他很厲害嗎?”

“侍中,尚書令……主公不在許都時,內外事務,皆由他一手主持。連我爹都要敬重他幾分。”

曹朋聞聽,不由得回頭張望。

這時候,荀彧已隨著典韋鄧稷走進了塢堡。

“侍中?他叫什麼名字?”

典滿驚訝問道:“阿福,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廢話,我來許都,大部分時間都在塢堡,哪認得許多人?”

典滿說:“他就是尚書令荀彧荀文若……你若是沒聽過他的名字,總該聽說過潁川荀氏八龍的名號吧。

他就是八龍之一”

那個人,就是荀彧?

饒是曹朋內心極為堅強,聽聞典滿的話,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2:51 PM

曹賊 正文 第87章 家事國事天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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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的書房很整潔,乍看不像是個男孩子的房間。

哪怕是有家奴跟在後面收拾,男孩子的房間,總難免會有些雜亂。但曹朋的書房,卻非如此。

書房坐落在塢堡的一隅,地勢較高,背靠龍山。

兩排廂房依山而建,形成一個半圓的獨特形狀。靠山異變,青山綠水;另一邊,則有一排籬笆。

正對著籬笆的青山綠水間,是一個獨立的房舍,這就是曹朋的書房所在。

據說,這座塢堡原本是許縣一個大豪所有。後來這位大豪站錯了隊伍,得罪了當時的權貴,被誣陷與太平道有勾連,滿門抄斬。此後,塢堡便被空置下來,知道曹操遷都許縣之後,才算重新啟用。

整體而言,塢堡的構造很合理,並帶有極為明顯的書卷之氣。

而這座書房,無疑是整個塢堡中最具特色的建築。曹朋把這裡選為書房,一邊方面是由於地勢好,視野寬廣;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其獨特的雅致,非常符合曹朋個人的審美觀點

兩排廂房,是王買、鄧范和夏侯蘭居住之所。

此時夏侯蘭正在爐棚裡幫曹汲掌火,所以這小院子裡,也就變得格外安靜。典韋拉著鄧稷帶路,荀彧跟在兩人身後。他原本是想去看曹汲造刀的狀況,不過見典韋那火急火燎的樣子,也不再催促。反正都是在塢堡,先去哪兒不是一個樣子?況且,荀彧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典韋這幅模樣。

“叔孫,這是你妻弟的住所?”

荀彧走進小院,立刻感受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氛。

書房很大,大門兩旁寫著一副楹聯。上聯是:風聲雨聲書聲,聲聲入耳;下聯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原本是明代東林黨魁顧憲成所書的一副楹聯,如今卻被曹朋無恥的剽竊過來。

說實話,那字倒也普通,算不得什麼出奇。可這內容,卻蘊意深刻。以至於荀彧看到這幅對聯時,不由得駐足凝視,久久不語楹聯相傳,起源于五代後蜀時期。距東漢末年,尚有七百餘年時間。荀彧卻意外的現,這小小楹聯中,似有無窮奧妙,一時間卻又說不清楚。

楹聯,對仗之學。

這種語言文字,講求平行對稱,在某種程度上,與中國的陰陽二元觀念,又悄然吻合一處。

易傳謂:一陰一陽之謂道。

而《荀子禮論》中也有:天地合而萬物生,陰陽合而變化起的說法。

黃老帛,有左有右,有陰有陽

楹聯這種文學形式,如果放在後世,也只是作為一種傳統文化的傳承。但究竟有多少人能理解其中的含義,未嘗可知。楹聯,一左一右,上聯與下聯,陰陽相合。如果但舉半聯,似乎沒什麼蘊意。可二聯合在一處,頓時產生出無窮奧妙,就猶如那陰陽輪轉一起的乾坤。

荀彧是大家,對這陰陽之說,自然極為熟悉。

初看那楹聯內容的時候,他倒不在意。兩聯若不合在一處,單一而論,看不出什麼特別用詞很直白,很俗氣,好像上不得檯面。但如果把兩聯連在一起,荀彧也不由得為之稱讚。

“叔孫,這是誰寫的?”

鄧稷撓撓頭,有些尷尬。

他來許都這麼久,一直幫典韋忙虎賁軍的事情,對這邊塢堡裡生的事情,還真不太瞭解。

於是在楹聯前駐足,片刻後低聲道:“若以字跡而論,似乎是阿福所書。”

他也是個有學問的人,一眼看出,這楹聯的不俗。

特別是楹聯的對仗,一看就知道與眾不同。風對雨,家對國,耳對心特別是連用疊字,如聞書聲琅琅,令人為之拍案叫絕。

這,真是阿福所做嗎?

如果不是楹聯的字跡的確是出自曹朋之手,鄧稷斷然不敢相信,這是曹朋所為。原因很簡單,鄧稷對曹朋,也算了解。當初在鄧村的時候,曹朋似乎並不認得太多字,很多還是鄧稷教授。可現在,只看楹聯用字的巧妙,鄧稷自認,無法做到這種令人拍案叫絕的地步

“風聲雨聲書聲,聲聲入耳!”

荀彧站在楹聯前,呢喃自語。而後他目光一轉,又落在旁邊的楹聯上:“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好氣魄,好志向!”

荀彧撫掌稱讚。

典韋是看不出這其中奧妙來的,他這會兒,正急著想要看曹朋留給他的東西。

“都到了,咱們進屋再說。”

說罷,他邁步就走進了書屋,荀彧連忙跟進。

這個時候,荀彧已不把曹朋視作簡單的少年,而是一個才華卓絕,天資聰慧的天才。

他很怕典韋進屋後,破壞了什麼。所以跟著典韋走進書屋,卻見空蕩蕩的書房中,正對著窗戶,擺放一張書案。書案上,放著一摞竹筒,還有一疊麻紙,上面似乎寫寫畫畫著什麼。

除此之外,書房裡再也沒什麼擺設。

荀彧扭頭向鄧稷看去,那意思是在問:為何你妻弟這邊,沒有書籍?

鄧稷苦笑一聲,走過去,拿起書卷。

“我們這才來的匆忙,加之原先就沒什麼藏書。就連阿福這兩卷平時誦的書籍,也是別人所贈。我那裡倒是有些藏書,可惜阿福對刑名律法沒興趣,所以對我那些書,也很少留意。”

荀彧接過來,展開掃了一卷,一卷,還有一卷。

真正讓荀彧感到吃驚的,還是那書卷一角的字跡:“鹿門山?”

他抬起頭,向鄧稷看過去,“叔孫,你這妻弟,難不成是鹿門山弟子嗎?”

鄧稷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阿福本有機會成為鹿門山弟子可因為得罪了江夏黃氏,最終只得逃離南陽,此生恐難有機會了。”

能被鹿門山看重,這小子果然不一般!

穎川,是一個學術氣氛很濃的地方,雖世家林立,但同樣有著極好的學術氛圍。潁川書院,在東漢末年,那是為天下士子所仰慕的地方。早年間黨錮之爭的李膺,陳蕃等人,皆出自潁川書院。包括荀彧、郭嘉,也是潁川學院的學子。相比之下。鹿門山私學的性質更重一些,二龐之名,也極為響亮。荀彧當然也知道鹿門山的名氣,不由得對曹朋,又高看一眼。

“這都是什麼東西!”

典韋突然大聲咆哮。

他手裡拿著一摞麻黃紙,上面也不知是用什麼工具畫出許多奇怪的圖形。

“讓我看看?”

荀彧突然有些好奇,他認為,曹朋這個被鹿門山看重的少年,書寫出來的東西,理應不同凡響。

圖畫,是用炭筆所書,畫了一排排小人。

小人兒們做出各種佇列,有的似乎是在行進,有的似乎是在站立,還有的荀彧說不清楚。

把這些圖紙…看完,荀彧也不太明白。

不過,最後一頁圖紙上,卻寫著密密麻麻的炭筆小字。

曹朋說:虎賁軍既然是從各軍招攬的豪勇銳士,那麼其勇武自然無需擔心。關鍵在於,如何能在最短暫的時間裡,讓他們形成戰鬥力。秦風無意中曾說,執子之手,修我戈矛

戰場上,戰士們最應該注重的,不是個人的勇武,而是整體的戰鬥力。

彼此間的相互配合,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還有團體的榮譽感。這些東西聽上去很空泛,但卻又很重要。如果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袍澤,上戰場後,誰又敢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別人?

虎賁軍最大的問題就是,來自各支人馬,彼此不熟悉,沒有信任,沒有榮譽感。

那麼,典韋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人揉捏在一起,彼此相信,成為一個真正的團隊。

其次,令行禁止前進不亂,後退不慌。在這裡,曹朋用到了孫子兵法裡的一句話。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按照曹朋的解釋,如果典韋能把虎賁軍按照這種標準訓練,面對十倍虎衛,亦可以輕易擊潰

荀彧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典韋。

“文若,你這是在笑話我嗎?”

“我笑你什麼?”

典韋氣呼呼道:“病急亂投醫,找個小娃娃出謀劃策。”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君明啊,我可不是笑你這個,我是笑你,有眼無珠啊。”

“此話怎講?”

荀彧也不解釋,把那一摞文稿遞給了鄧稷。

“叔孫,你來給他解釋。”

鄧稷接過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把曹朋的原話,又詳詳細細,深入淺出的講解一遍。

典韋眼睛漸漸眯起來,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這麼說,這東西可行?”

“你大可試試看,如果你不願意,就把它給我,回頭找人嘗試。”

“屁”

典韋一聽,立刻急了。

他二話不說從鄧稷手中搶過文稿,往懷裡一踹,虎目圓睜,凝視荀彧道:“這是我的!”

那一副小孩子的模樣,逗得荀彧哈哈大笑。

“君明,沒人和你搶不過你若真能照此練出一支精兵來,估計主公早晚會找你討要。”

“嘿嘿,反正現在,它是我的。”

荀彧搖搖頭,邁步往屋外走,“阿福說的這些,頗有道理。不過,你訓練的時候,最好還是多向阿福請教一下。這孩子看起來有很多主意,的確非同一般。還有,帶上叔孫,我覺得他練兵比你強,至少給你當個司馬,綽綽有餘。”

典韋如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

“走,看過了小曹的本事,再去領教一下,大曹的手段。”

不知不覺,荀彧對曹朋一家的稱呼,已經生了巨大的變化。

大曹,小曹

鄧稷在一旁聽清,忍不住呵呵笑了!

走出書院,三人一路往爐棚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候,就見從塢堡外急匆匆跑來一個人,“叔孫,叔孫不好了,阿福他們,和別人打起來了。”

“啊?”

鄧稷不由得大吃一驚,仔細看去,一眼認出,來人正是鄧巨業。

鄧巨業此時看上去,很有些狼狽。衣衫襤褸不說,臉上還帶著一塊烏青。

典韋一見,不由得勃然大怒。

“哪個混蛋,竟敢生事?”

這個混蛋,很了不得。

曹朋典滿四人,陪著張氏和曹楠進了許都之後,直往西裡許而去。

古時的醫生,大體上分為兩種。

一種是游方醫生,很多時候,這種醫生都是招搖撞騙,沒有什麼真本事。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大名鼎鼎的華佗,就屬於游方醫生。似華佗那種人,游方的目的是為了增進醫術,增強閱歷還有一種可能,則是皆游方的機會,結識權貴,以求飛黃騰達,這都不一定。

還有一種,是坐堂醫。

大都是居於一地,開設醫館。

這種人,往往有一定名氣,在當地也有些社會地位。

許都作為帝都,自然不缺名醫。許多洛陽、長安的名醫,紛紛前來許都落戶,以求取更大聲名。

曹朋陪著張氏和曹楠,來到西裡許一家名叫回春堂的醫館。

這館中的坐堂醫,名叫肖坤,個頭不高,矮矮胖胖。五旬左右的年紀,頭半黑半白,說起話來,也慢條斯理,帶著一股很濃郁的關中口音。此人原本是長安的坐堂醫,隨漢帝一同逃往許都,並很快安頓下來。整個西裡許,無人不知道這位肖坤肖先生的名頭,專治婦科。

“母親、姐姐,你們在這裡看先生,我和阿滿哥哥,去買些東西。”

張氏於是點點頭,陪著曹楠在醫館中等候。

而典滿則拉著曹朋,逕自往外走。

“阿福,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估計你一定會喜歡。”

“什麼地方?”

“嘿嘿,你到了就知道了。”

曹朋本想著買一些生活用品,卻被典滿拉著,逕自來到一個大院子裡。

走進院子,曹朋才知道這裡竟然是一個鬥獸場恩,也不能說是鬥獸場,換成鬥犬場,可能更妥帖。

鬥犬場裡的鬥犬,大都是以一種廣東南海特產的沙皮犬為主。

在東漢末年,這種沙皮犬又叫做大瀝犬,或者打犬,從南海引進,逐漸成為中原達官貴族們所喜歡的一種運動。由於沙皮犬皮膚鬆弛,不容易被咬傷,所以很適合做鬥犬來馴養。當然了,在後世鬥犬這種活動,或明或暗一直存在,而鬥犬的種類,也有很多種,沙皮甚至排列不進前十。曹朋前世為破案,也見過很多次場面血腥的鬥犬比賽,遠非眼前這種鬥犬可比。

不過看得出來,典滿興致勃勃。

兩頭沙皮正在場地裡撕咬、打鬥,渾身鮮血淋漓。

一干權貴子弟,大呼小叫個不停,看上去都非常的興奮

“怎麼樣?”

“很普通嘛”

典滿很來勁兒,可曹朋說句心裡話,對此還真沒有興致。

“阿滿哥,我對這玩意兒真沒太大興趣。要不然你在這裡玩兒,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醫館見?”

“買什麼東西,回頭給我個單子,我找人就是。阿福,我跟你說,今天這種場面可不多見,有好多打犬參戰。怎樣,有沒有興趣,賭一把?”

曹朋搖搖頭,看了看周圍大呼小叫的人們,不僅微微曬然。

這些人,還真是好賭啊不過想想也是,東漢末年的娛樂生活,的確不怎麼樣。除了那幾樣之外,人們的娛樂活動,好像就剩下打*炮生孩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聽上去的確是一種美好而又健康的生活方式,可若仔細一想,又何嘗不是因為物質生活的匱乏所致?

賭,是人之天性啊!

慢著,如果我

曹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如果我這麼做的話,未嘗不是一種生財之道?單憑典韋的照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時間長了的話即便是自己把老爹炒作起來,同樣也需要錢帛上下打點。

誰敢說,曹操麾下,沒有不貪財的人?

至少,曹朋就知道有那麼一個人,似乎是非常貪財。

恩,如果做這種事情的話,似乎還真就需要與此人合作。憑藉他的身份和背景,應該不會太難。

不過,想要說動這個人,恐怕也不太容易。

曹朋還要擔心,一旦生意做開了,保不住會被對方侵吞資產。後世的法治社會裡,這種事情還層出不窮,更不要說是在東漢末年的混亂時代。至於市場?曹朋還真不太擔心只看這鬥犬場中,一個個紅著眼睛,大呼小叫的紈絝子弟,權貴達人們,就能看出個端倪。

這件事,還需要仔細籌謀一番

曹朋這邊想著,就想的入神了。

“咦?”

就在這時,曹朋聽到身邊典滿,出一聲輕呼。

他回過神來,就見典滿歪著頭向旁邊看,嘴巴里還自言自語的說:“真晦氣,他怎麼也在這裡?”

“誰?”

曹朋順著典滿的視看去,就見不遠處,鬥犬場圍欄旁邊,一個年紀不大,看上去好像和典滿差不多的少年,正大呼小叫,興奮異常。這少年生的肩寬背厚,腰肢粗大,乍看有點像頭猛虎。個頭比典滿低一些,不過手臂很長,好像秋猿長臂一般,使得整體非常不協調。

似乎覺察到了典滿的曹朋的目光,少年扭頭看過來。

一雙細長眼眸,乍看猶如毒蛇。

他見到典滿,不由得微微一怔,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古怪笑容,轉身向典滿曹朋走過來

典滿輕聲道:“這傢伙就是許老虎家的虎崽子!”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2:56 PM

曹賊 正文 第088章 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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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虎,許褚?

這少年是許褚的兒子?

曹朋正疑惑間,少年已經走過來,“阿滿,最近可是很少見,聽說你在忙著幫你爹造刀嗎?”

“許儀,你怎麼在這裡。”

“廢話,我為什麼不能來?”少年說著話,拉著典滿就往前面擠,一邊走還一邊說:“我爹給我弄來了一頭好打犬,已經連勝十三場了……嘿嘿,快點快點,接下來就該它登場了。”

看樣子,許儀和典滿還挺熟悉。

其實,在宛城之戰前,典韋和許褚之間關係挺好。

那時候許褚剛投奔曹操,論資歷比不得典韋,論官職也是典韋的下屬,所以相處起來也很融洽。

只是由於宛城之戰後,典韋最初生死不明,許褚就取而代之。

哪知典韋又回來了,這就在兩人的心裡,紮了一根刺。畢竟許褚是取代典韋的位子,典韋回來了,隨然沒有爭奪,卻突然坐上了虎賁中郎將,再一次成為許褚的上司,壓了許褚一頭。

而且,這裡面還參雜了許多其他的因素。

比如典滿出讓虎賁府,雖然並不是許褚逼迫,可在許多人眼裡,那就是許褚逼著典滿出讓。

典韋和許褚表面上都不說什麼,但心裡面也都不太舒服。

許儀是許褚的獨子,力大無窮,也是個好勇鬥狠的人。此前,他和典滿關係挺不錯,兩個人年齡相差不多,又都是武人出身。許儀的出身好,可典韋的官職卻比許褚高,兩下扯平,所以也沒有什麼高下之分。說句心裡話,典韋和許褚之所以鬧到現在這種尷尬的地步,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人為的推波助瀾,也有曹操在私下裡的預設。曹操對典韋、許褚都很喜愛,但相對的,喜愛典韋的程度更多一些。可這並不代表,曹操能容忍典韋在近衛軍中一家獨大。

曹操需要有一個人能制約典韋,而許褚,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不管許褚是否願意,曹操都會把他推到前面來,和典韋唱對臺戲。這件事,不是他能改變。

兩人的對立,也造成了下一代人的疏遠。

許儀本來和典滿走的很近,但也因為典、許的矛盾,使得典滿不自覺的,與許儀產生了距離。

這並不是說,典滿比許儀聰明多少。

只不過經歷了那一場‘喪父之痛’以後,典滿比從前成熟了許多,並且已經開始學會思考。

許儀呢?

許褚風頭正盛,許氏宗族同樣實力龐大。

所以,他不可能體會到典滿的那一份心思……

鬥犬場中,一頭傷痕累累的沙皮鬥犬,驕傲的昂退下。

場中的沙土地上,一頭瀕死鬥犬,正輕輕抽搐,口中出低沉的嗚咽。鮮血浸紅了它身下的沙土地,看上去格外刺眼。而鬥犬場周圍,則有人歡呼,有人咒駡,氣氛越的熾烈起來。

曹朋蹙了蹙眉毛,在心裡歎息一聲。

人,天生就是一種嗜血腥的動物,再柔弱文雅的人,骨子裡也隱藏著一種暴虐的因數……

只為了自己的愉悅,而無視其他生靈的痛苦。

曹朋看著那頭沙皮鬥犬,陡然間生出了無盡的感慨。

“阿滿,我跟你說,我那頭鬥犬名叫黑鼬,厲害的很呢。十三場連勝……哈,今天一定可以大獲全勝。怎樣,要不要賭一把?這裡的鬥犬,任你挑選,只要能勝過我家黑鼬,我就送你一匹好馬。不過你要是輸了,得送我一把好刀……嘿嘿,我可聽說了,你爹造出不少好刀。”

記得當初李肅為董卓說降呂布的時候,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呂布,當時豪傑,所愛者無非高官厚祿,美女金銀。除此之外,能令其心動的,也只有寶馬良駒,和神兵利器了……

寶馬,寶刀

聽上去好像沒什麼吃虧佔便宜。

典滿不由得有些心動,眼珠子滴溜溜打轉,目光向曹朋看去。

“這位是……”許儀一開始,還以為曹朋是典滿的隨從。因為曹朋的衣著,實在是太普通了。可是看典滿的樣子,他立刻明白過來。這個看上去略顯瘦弱的少年,恐怕也非普通人。

“在下曹朋”

“曹朋?”

“許兄剛才所說的好刀,就是由家父所造。”

“啊?”許儀眼睛登時一亮,“你是曹大家的公子?”

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曹汲從‘宗師’,已被人尊為‘大家’。其實二者之間區別並不大,只不過‘大家’從稱呼上,聽上去更親切一些。同時,也代表著一種獨特的身份地位。

比如東漢末年名士蔡邕,書樂絕倫,學問高深,所以就被稱之為蔡大家。

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得上‘大家’這個詞。那必須是當中的翹楚,才能配得上‘大家’之名。

許儀這一個簡單的稱呼,也反映了許都城中,大多數人對曹汲的態度。

這才多長時間?就打造出那麼多寶刀……據說每一把都能削鐵如泥,還對應了天上的星宿。

雖然還沒有人見過那三十六口天罡刀,但天罡刀之名,已傳遍許都。

曹朋欠身還禮,“許兄,非是阿滿哥小氣,而是這次打造出的天罡刀,實有重要用途,就連阿滿哥,都難得一口。若許兄不介意的話,等將來我爹再造刀時,一定會留一把給許兄。”

“真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許儀頓時樂得咧開了嘴,連連點頭。

典韋和許褚是有矛盾,而曹朋又是典韋這邊的人。

可曹朋卻看的清楚,這裡面的矛盾,人為操作因素很大。實在沒必要和許褚搞得關係太僵,畢竟這也是曹魏日後的一員大將。哪怕典韋還活著,但許褚的本事在那裡,誰也無法改變。

見面留一線,又何苦為他人鬥個你死我活?

長輩間的事情,有時候迫不得已,可沒必要牽連下一代。

看得出,這許儀也是個爽利的人……曹朋並不想刻意去結交,但也不想為小事,惡了對方。

“開始了,開始了”

一頭黑色沙皮,走進鬥犬場。

許儀頓時大聲叫喊,興奮的手舞足蹈。

曹朋拍了拍典滿的手臂,在他耳邊輕聲道:“阿滿哥,大人間的事情,你我不要參與。該怎樣就怎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典叔父心裡,也未必真想要和許老虎鬧翻,咱們走著瞧。”

典滿,輕輕點頭。

不得不說,許儀這頭沙皮鬥犬,的確是非常兇悍。

很明顯是經過高人訓練,一舉一動都透著章法。它的對手,是一頭強壯的棕黃色沙皮,外表兇悍,身上傷痕累累,顯然是經歷過無數次慘烈的搏鬥。兩頭鬥犬打得極為精彩,一個狂猛剽悍,一個是靈活詭詐。

“阿福,你看誰能贏?”

曹朋一直暗中觀瞧,通過前世對鬥犬的瞭解,曹朋倒也看出了端倪。

許儀的黑黝似占居上風,一直壓著那頭棕色沙皮撕咬。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現棕色沙皮雖然狼狽,卻沒有露出絲毫亂象。反倒是有意無意的,消耗著黑鼬的力量,或騰挪躲閃,或退讓翻滾……總之,它一直留著力氣,好像身經百戰的高手,默默蓄力,等待致命一擊。

“許兄,黑鼬危險”

曹朋突然大聲叫喊,許儀一怔,旋即笑道:“不可能,我的黑鼬,一定能贏。”

話音未落,棕色鬥犬突然無聲撲出,巨大的身體,在此時卻顯得格外靈動。黑鼬剛撲擊失誤,還沒來得及穩住,被棕色鬥犬一下子撞翻在地。黑鼬哀嚎一聲,在沙地上打了個滾想要站起來,那棕色鬥犬卻不給它機會,前爪猛然扣住了黑鼬的腰胯,利爪直沒入黑鼬粗糙皮肉,黑色的皮毛頓時變成暗紫色……黑鼬淒厲嚎叫,棕色鬥犬前爪用力,後肢一蹬,唰的往前一竄,張開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中了黑鼬的脖頸。黑鼬嘶吼一聲,旋即匍匐血泊中。

“該死的……”

黑鼬剛才還佔據上風,這一眨眼就,就變成了死狗。

變化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許儀連叫喊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那是誰家的鬥犬?”

典滿疑惑的問道。

許儀伸手,遙指鬥犬場的另一端。

順著許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華服少年,正一臉笑容的朝這邊看。

在他身後,有不少隨從,看上去氣概頗為不凡。少年年紀應該在十六七左右,劍眉朗目,鼻樑高挺,齒白唇紅。

“那個人,是誰?”

典滿看清楚了華服少年,濃眉一蹙,扭在眉心。

“許儀,你怎麼和他鬥犬?”

說完,典滿扭頭對曹朋解釋道:“他叫劉光,是琅琊孝王劉京之後,如今忝為衛將軍,臨沂侯。”

琅琊孝王,什麼人?

說實話,曹朋也就是對三國有點瞭解,可要說對東漢歷史,還真是兩眼一抹黑。

琅琊孝王是正經的東漢宗室,和西漢劉邦那一支,完全沒有關系。他是東漢光武帝劉秀的小兒子,被封為琅琊孝王。其子嗣眾多,傳至今日,卻似乎只剩下了那華服少年劉光一支。

劉光家住洛陽。

漢帝被董卓裹挾,從洛陽遷都長安的時候,劉光的父母在亂軍中被殺,當時劉光年僅九歲。漢帝劉協見他可憐,就把劉光留在身邊。董卓也不可能去關心一個九歲的孩子,故而也沒去理睬。後漢帝逃離長安,劉光一路隨行,為漢帝做了不少事情,還幫他解決了許多麻煩。

所以漢帝定都許縣之後,劉光就被封為衛將軍。

說是衛將軍,但劉光手裡卻沒有半點兵權,只是一個空架子而已……

許儀說:“不是我要和他鬥,是他主動找上門來。沒想到這小崽子,居然有這麼一條好犬。”

曹朋不說話了

這似乎已經牽扯到皇權之爭,一個不小心,就會頭破血流,乃至家破人亡。

雖然許儀沒說出來,可曹朋大致上,也能猜出一個端倪。漢帝遷都許縣之後,名義上是有所好轉,其實和在長安,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曹操不是董卓,但大權獨攬,漢帝只不過是個傀儡而已。在朝堂上,根本就沒有漢帝劉協的聲音,所謂迎奉天子,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君弱臣強,大體上就是這麼一回事。

曹操所需要的,只是漢帝的名義,當然不希望漢帝劉協插手朝政。

於是乎,便有了所謂的保皇派。那些追隨漢帝來許縣的漢臣們,未必都真的是想要忠於漢帝。但在曹操獨大的狀況下,他們也別無選擇。為了各自的利益,於是就團結在漢帝周圍。

漢帝定都許縣之後,沒多久便生了太尉楊彪的案子。

對外說,是楊彪圖謀罷黜皇帝,但實際上,還是因為楊彪試圖以漢帝的名義,從曹操手中分出權柄。再加上楊彪與袁術有姻親關係,也使得曹操對楊彪極為厭惡。二者合在一處,就有了滿寵刑訊楊彪之事……最終,楊彪無罪開釋,滿寵也因此被趕出許縣,出任汝南太守。

保皇黨似乎贏了

可同時,漢帝和曹操之間的爭鬥,也在無聲中拉開了序幕……

這種事情,可不是曹朋一介鬥升小民能參與其中。許儀也好,典滿也罷,無疑是曹操的支援者,而劉光身為漢室宗親,又是漢帝最信賴的兄弟,在無形之中,就成為保皇黨的代表。

這同樣不是能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事情。

“許儀,你和他賭了?”

“嗯”

“賭多大?”

“就是,就是我爹送我的那匹黑龍”

典滿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儀和他之間的矛盾。有敵兮,就要一致對外……這些傢伙平日裡遊手好閒,爭強鬥狠。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倒是能守住陣腳,分清楚敵我狀況,聯起手來。

黑龍,是一匹馬的名字。

建安元年,許褚舉家投奔曹操。曹操愛其勇猛,於是將自己最心愛的一匹馬,贈給了許褚。

當時正逢許儀十五歲生日,於是許褚又把那匹馬,送給了許儀。

據說,那黑龍是西域汗血寶馬,絲毫不輸于呂布的那匹赤兔嘶風獸。個頭高大,修長挺拔,強健的四肢,如匹緞般閃亮的黑色皮毛。黑龍全身烏黑,唯有四蹄長有棕黃色的毛……

那匹馬,不曉得讓多少人,為之羨慕嫉妒恨

“你居然拿黑龍做賭注?”

“我以為,我以為能贏得嘛……”

許儀明顯是急了,惡狠狠道:“那小子陰我。”

“什麼陰不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子玉老爹生前就擅教犬,這傢伙在長安,訓練出來的鬥犬據說是無人能敵,連董卓老賊的愛犬,也被他的鬥犬咬死……你居然和他賭黑龍。”

“我……”

許儀有點心慌。

當初,劉光養犬,咬死了董卓的愛犬,於是便得了‘漢家犬’的名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光不管和誰鬥犬,都代表著皇室。許褚是曹操的近衛,而黑龍又是曹操曾經的愛馬。就連漢帝劉協,對那匹馬也是讚不絕口。如果輸給了劉光,豈不是說,曹操帳下無人?可偏偏,這願賭服輸,天經地義。許儀記得不知所措,典滿把目光,轉向了曹朋。

“阿福……”

這時候,劉光已走了過來。

只見他一身華服,舉止優雅,臉上帶著和煦笑容。

“許儀,你輸了”

許儀一咬牙,“我輸了認輸,你想怎地?”

“呵呵,我還能怎地?只是想提醒你一聲,既然輸了,可別忘記我們之前的賭約,我回去等著。”

“你……”

“你不是想要賴帳吧。”

“王八羔子才賴帳……”許儀破口大駡。

劉光臉上的笑容,卻更濃。

曹朋歎了口氣,在典滿期盼的目光中,邁步走出來。

“臨沂侯留步。”

劉光一怔,轉身向曹朋看去。

“小兄弟,又是那家子弟?”

曹朋猶豫了一下,“我是阿滿的兄弟,名叫曹朋……你和許儀大哥之間做賭,我本不該阻攔。但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

曹朋?

劉光沒聽過這個名字。

但本能的,他以為曹朋是曹氏子弟,臉色微微一沉,“敢問有何見教?”

此時,鬥犬場周圍的人們,都在朝這邊留意。曹操與皇室的這一次碰撞,究竟會是怎樣的結果?

曹朋走上前,“請臨沂侯命人警備。”

劉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曹朋的意思,擺擺手,示意身邊的人退到一旁,拉開了一個空間。

“臨沂侯,你想害陛下嗎?”

劉光眼睛一眯,“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不清楚臨沂侯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不管臨沂侯是不是想,在外人眼中,您代表的是陛下。陛下得天之幸,自長安脫離虎口,千里迢迢,終於穩定下來……你今天如果真牽走了許儀的黑龍,勢必會加劇許都城裡的矛盾。今曹司空正為興複漢室而奔波忙碌,您這樣做,等同于攪亂許都的平靜。到時候,會生什麼狀況,誰都不敢說……你敢擔這個責任?”

劉光臉色一變,“你威脅我?”

曹朋搖搖頭,“我實話實說而已,至於是否危言聳聽,以臨沂侯之才智,想必能看的透徹。”

劉光,陷入了沉默。

曹朋伸手,從腰間解下佩刀。

“我這支繯龍雀,可能比不得許儀的黑龍,但確是家父親手所造。

臨沂侯,得饒人處且饒人,退一步大家才有商量的餘地……若臨沂侯喜歡,就贈與臨沂侯,如何?”

曹朋這支佩刀,是曹汲親手所造。

採用和其他繯刀相同式樣,配合曹朋的特點,專門設計。

刀長四尺八寸,極為鋒利,可斷十二劄。

劉光拔出刀,臉色微微一動,“令尊是……曹大家?”

曹朋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劉光凝視曹朋,沉吟片刻後,突然笑道:“既如此,我就收下此刀。曹兄弟,若有機會,咱們在把酒言歡。”

說罷,他一拱手,帶著人就走了。

曹朋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只覺得後背冷颼颼,除了一身冷汗。

這傢伙,卻是個分得清楚輕重的人……

“阿福,你怎麼把刀給他了?”

典滿一把攫住曹朋的胳膊,“那支刀,可是曹叔父專門為你打造出來的防身之物,你怎麼……”

“輸了,總得付出點什麼。”曹朋微微一笑,“難不成,要把曹公臉面丟盡?”

“曹兄弟……”

許儀不由得一陣激動。

他雖然不清楚曹朋那支刀的來歷,可是看典滿的樣子,就曉得那刀,定然價值不菲。許儀不曉得該怎麼感謝,聽了曹朋那一句話,他上前一步,拱手一揖,“日後若用得著許儀,絕不推辭。”

曹朋,笑了……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3:04 PM

曹賊 正文 第89章 曹二代vs皇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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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刀,換一個人情。

這種事很難說清楚是賠還是賺,見仁見智而已。典韋和許褚的暗鬥還會繼續,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之間黑保持著一條底線,誰也不會逾越過去。如果有一天,真到了不可調和的時候,曹操肯定會站出來為他二人說解。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典滿和許儀還是一個陣營。

既然是一個陣營,自然應該相互説明。

曹朋與許儀客氣一番,對典滿說:“阿滿哥,咱們回去吧,估計我娘和姐姐,也看得差不多了。”

許儀輸了一場,還賠上了一條鬥犬,也沒心情繼續呆在這裡。

於是三人一起走出了鬥犬館。曹朋和典滿正要與許儀告辭,忽間鄧范跑過來,遠遠的就喊道:“阿福,我總算找到你了····快去,嬸子在醫館外面被撞傷,虎頭和他們理論,打起來了。”

他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讓曹朋一怔。搿

“你說什麼?”

“嬸子被撞傷了,虎頭和他們打起來了。”

“誰撞傷了我娘?”

“不知道,那些人很蠻橫。”

曹朋沒有再問,二話不說,撒腿就往醫館方向跑去。搿

典滿大聲道:“阿福,等等我····”

他左右看了一下,從鬥犬館的大門旁邊拔起一支幌子。

把布幔一抹,扔到旁邊,就剩下一根長12o公分,粗有兒臂一般的棍子。

“大熊,咱們走。”

說完兩人就追著曹朋離去。

許儀被這場面給弄得有點懵,呆愣愣站在鬥犬館的門口。

“少爺,咱們怎麼辦?”

幾個家將上來,低聲詢問許儀。

許儀這才反應過來,臉一沉,怒聲道:“他娘的能怎麼辦?人家剛幫了我,老子豈能袖手旁觀。”

“可是老爺和典中郎····”

“那是他們的事,和我無關。給我抄家夥,一起上。”

許儀怒斥一聲,抬手吧鬥犬館門旁的另一根幌子拔下來,學著典滿扔掉布幔,撒丫子追過去,幾個家將相視一眼,也連忙跟過去。許儀都沖上去了,他們這些家將,又豈能置之不理呢?


醫館門前,混亂不堪。

張氏倒在曹楠懷裡,昏迷不醒。

曹楠這時候哭的是梨花帶雨,不停的呼喚張氏的名字。王買好像一頭瘋虎一樣,和一群人打成一片。只見他拳打腳踢,在人群中騰挪躲閃。沙陣中苦練出來的步伐,在這一刻有了用處。

但是對方人數明顯佔據優勢。

幾十個人圍著王買,有的手裡還拎著傢伙。

幾個少年騎著馬,站在人群外,大呼小叫:“給我打,打死他們····差點驚了我家花兒,不能放過他們。”

“打,往死裡打!”

王買的身手雖強,可畢竟身單力孤。

而且,對方一群膀大腰圓的家奴,明顯是沒有任何顧忌,有的人手中,甚至還拎著明晃晃的鋼刀。一眨眼功夫,王買身上就多出了好幾處傷口,鮮血染紅了衣裳。可如此一來,卻又更激了對方的凶性。雖則王買打傷了好幾個人,其餘的人卻朝著他,起更兇猛的攻勢。

“哥哥,那小娘子倒也俊俏。”

“你他娘的真實不忌口,懷著身子你也看得上?”

“嘿嘿,我長這麼大,還沒搞過有身子的女人····給我吧那小娘子抓起來,帶回府中盤問。”

幾個少年嘻嘻哈哈,其中一個明顯是酒色過度,指揮者家奴去抓曹楠。

“姐姐,快走!”

王買見此狀況,不禁大聲叫喊。

一個失神,被對方一刀砍在肩膀上。好在王買這些日子一直刻苦習武,身體各處已有了自我保護機能。當鋼刀落下,他肩膀本能的向下一沉。噗,刀入肩膀,鮮血濺在他的臉上。

劇痛,令王買頓時暴走,抬手一把扯住那家奴的胳膊,用力一轉,只聽哢嚓一聲,將那家奴的手臂,生生扭斷。旋即猛然後退,八極拳鐵山靠的功夫施展出來,蓬的撞飛了一個人····

可他再能打,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曹楠這時候嚇傻了,眼看對方向他逼來,竟不知所措。

“我操你祖宗!”

就在家奴伸出手,想要抓住曹楠的時候,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緊跟著一根木棍呼嘯著飛來。狠狠拍在那家奴的頭上。巨大的力道,砸的那家奴慘叫一聲,登時頭破血流,昏倒在地。

鮮血噴濺在曹楠的臉上,這才讓她清醒過來,出一身刺耳的尖叫。

“救命啊····阿福!”

“姐姐,別擔心····我來了!那個敢碰我姐姐,我掘他祖宗十八輩兒的墳!”

隨著一聲暴怒的咆哮,圍觀人群頓時亂成一團。

曹朋風似的從人群中沖出來,見母親昏迷,曹楠驚恐,而王買渾身浴血的摸樣,頓時火冒三丈。

什麼冷靜,這時候都是狗屎。

他踏步閃身沖進戰團,身形原地一旋,躲過一個家奴手中的長刀,然手啪的一巴掌,拍在那家奴的手臂上。這一掌,比之早兩個月和夏侯蘭教授那一巴掌,不曉得重了多少倍····

曹朋如今隱隱就要突破了那個瓶頸,手上的力量也比以前增強許多。

暗勁混合著巨大的力量,一掌下去,那家奴的臂骨就被他拍斷。疼的家奴慘叫一聲,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鋼刀,曹朋則趁機順著那家奴的力量往前一帶,而後踏步搶進中宮,腰胯一甩,肩膀暗含盡力,蓬的一下自就把對方撞飛出去。

這一招連消帶打可謂行雲流水一般。

那股子暗勁只一下子就震斷了對方的肋骨。

旋即,他彎腰抄起鋼刀,“虎頭哥,堅持住,我來了····”

你別看曹朋個頭不高,身子又單薄,好像不堪一擊的樣子。可他出售卻比王買更狠辣。

一刀下去,就砍斷了對方的半截胳膊。

任由對方哭喊哀嚎,曹朋面不改色····搿

王買打翻一人後,見曹朋過來,頓時興奮不已。

“阿福,別放過他們,嬸子就是被他們打傷的。”

這時候,典滿已經沖了進來,拳打腳踢,如同一頭下山猛虎。

只是和曹朋那種手段相比,典滿就顯得很仁慈。曹朋雖說只傷人,不殺人,可他卻是專砍人手腳。只要被他傷到,就別想在爬起來。一路殺過去,路上倒著四五個家奴,全都是缺胳膊斷腿,而曹朋則渾身浴血,猶如一頭凶獸。

“典滿?”

幾個公子哥顯然認得典滿,不由得有些躊躇。

“伏均,怎麼辦?”

幾雙眼睛向為的少年看去,那少年臉上閃過一抹陰狠之色,“都到了這個地步,咋麼要是跑了,日後休想在許多抬頭。給我上····反正他們也就四個人而已,咱們這麼多人,怕什麼?給我打,生死不計····出了人命,我頂著。全都給我上,把他們給我殺了····把那老乞婆和那個女人拿下,看他們還敢不敢動手。如果還敢動手,先殺了那兩個女人。”

幾個少年,顯然都是權貴子弟,身後都跟著家將奴僕。

聽為的少年這麼說,其他幾人一咬牙,大聲道:“都給我上!”

呼啦啦,從他們身後又重出二十余人。不過這些人的打扮,明顯和那些家奴不一樣,哥哥都透著剽悍之氣。

鄧范搶過一把鋼刀,護著曹楠和張氏。

長街另一邊,許儀帶著人也沖過來了····雙方基本上沒有任何廢話,二話不說,就動起手來。

“娘的,許家人這麼也上了?”

有認識許儀的少年,心裡暗自慌張起來。

如果只是一個典滿的話,他們還不擔心。畢竟典家在許都,屬於那種根基不深,沒什麼大背景的主兒。而且典韋和許褚鬥的正兇,估計也抽不出手來。可現在,許儀加入了,意義可就有些變了。典韋也好,許褚也罷,都屬於那種蠻橫的人。而許褚背後,還有個千人宗族。

“伏均,別再打了。”

一個少年策馬到伏均跟前,低聲說道:“這事情鬧得有點大了,如果真傷了典滿和許儀,到時候可難收拾。”

“楊修,少在這裡動搖軍心。

這麼小的膽子,以偶這麼做大事?就算是典滿和許儀又怎麼樣,我姐姐是皇后,我才不怕他們。”

楊修聞聽,閉上了嘴巴。

沒錯,你姐姐是皇后,可問題是,這裡是許都啊!

楊修不禁有些害怕,趁人不注意,退到了一旁。楊修的父親,就是前太尉楊彪。剛被曹操收拾了一通,如今正夾著尾巴做人。楊修年十二歲,但是很聰明。他知道父親的處境,所以特意去結交朝中權貴子弟,以期能緩解楊彪的困境。但這個時候,他很清楚····決不能上前。

許儀的加入,頓時緩解了曹朋等人的困境。

曹朋雖說砍傷了幾個人,但等對方的高手加入之後,便離開捉襟見肘,有些吃力。若非他身法靈活,招式巧妙,說不定就被打傷了。而典滿王買,卻有些抵擋不住,兩人都傷痕累累。

“許儀,幫我護著我娘。”

他們吃力,鄧范的狀況更慘。搿

如果不是這傢伙拼了命,否則曹楠和張氏,必然被對方抓住。

許儀二話不說,厲聲道:“許方,許平····過去幫忙。”

手中木棍呼呼作響,罡風陣陣。

兩個家將從許儀身後撲出,一左一右,聯手攔住了對方。

這時候從斜對面的酒樓裡走出三個少年。全都是一身戎裝,器宇軒昂。為一個少年,聽到這邊的嘈亂,下意識探頭看了一眼。這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二話不說就抽出長刀。

“是典滿和許儀····曹遵,朱贊,咱們過去幫忙。

另外兩個少年聞聽,也不猶豫,隨著那少年就沖了過去。

“阿滿,許儀,休要驚慌,我來助你!”

典滿玄之又玄的躲過一刀,抬頭看去,蠢事喜出望外,“娘地,曹真,曹遵,朱贊,快來幫忙!”

伏均一件這三人加入,臉色也變了。

那三個人,可不比典滿和許儀的來頭小。

曹真,那是曹操的族子,視若己出。曹遵和朱贊,於是曹真的好友,三人平時常在一處,猶如親兄弟。

楊修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左顧右盼。

著事情越來越大,曹真三人加入,恐怕有點收不住了!

那老乞婆是什麼人?

看上去普普通通,居然一下子牽扯出這麼多傢伙?楊修這時候真覺得自己不該湊著熱鬧。

很明顯,這件事的性質,已經從普通鬥毆,變了性質····

雙方混戰一處,曹真三人的加入,再一次分擔了曹朋身上的壓力。出手也就越狠辣,雖然自己也被打的傷痕累累,可折在他手裡的對手,至少有七八個,而且全都失去了戰鬥力。

不過曹朋一方,還是處於人數劣勢。

眼見曹真三人加入以後,雖緩解了危局,可畢竟人手不夠,漸漸地又一次被對方包圍起來。

曹朋砍斷了一個家將的手指,趁著那家將吃痛躲閃時候,偷眼向四周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坐在馬背上觀戰的伏均。本來,他是在戰場的另一邊,可隨著戰局推移,漸漸地轉移到了這邊。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距離伏均,大概也就二十多步····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頓時計上心來。搿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雖然不曉得伏均是什麼來頭,可是看老娘昏迷不醒,曹朋哪裡還能顧及許多?掌中長刀一振,一招野戰八方,將兩個家將逼退。而後猛然一個旋身,手中長刀一下子就脫手,朝著不遠處正觀戰的伏均,呼嘯著飛了過去。先把這個傢伙解決了再說!

“公子,小心!”

一個家將察覺到了不妙,嘶聲大吼。

他上前一步將曹朋踹翻在地,可沒等他拿住曹朋,一旁虎頭大叫一聲,就把它給纏住。

伏均正看的心驚肉跳,忽見一把長刀飛來。

嚇得他大叫一聲,連忙躲閃。可他卻忘記了,他不是站在地上,二十坐在馬上。就聽撲通一聲,伏均從馬上摔在地面。他摔下來了,可他那匹馬,卻不安分了!伏均的阿滿,也是一匹好馬,即便是比不得汗血寶馬,但也擁有者極為高貴的西域龍馬血統。只是,這匹馬從小就被圈養,野性在就失去。而且從未上過戰場,以至於那長刀從它身邊掠過,他卻驚了!

希律律一聲暴嘶之後揚蹄而起。

伏均正掙扎著要爬起來,就見馬兒前蹄落下,好死不死,正揣在伏均腿上。

這一蹄子,可真夠勁兒!

只聽得伏均啊呀一身慘叫,躺在地上打滾。

馬兒一蹄子,生生踩斷了伏均的大腿,整條腿有一個極為明顯的曲折,看上去格外恐怖。

身邊的幾個少年,都傻了····

見沒人留意,從馬上溜下來,一眨眼便混入人群。

開玩笑,這都快要出人命了!如果再留在這裡,估計自己就會跟著倒楣,說不定還會連累老爹。

就在楊修剛溜走,長街盡頭,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

有人厲聲吼道:“虎賁奔走,仙人閃避。”

如雷聲般的馬蹄聲,轟隆而響,與此同時,長街的另一邊,也有一支人馬正迅速逼近。

“侍中大人到,全部住手,全部住手!”

“那個敢傷我阿滿,我要他全家陪葬····”

“立刻住手,膽敢在動,格殺勿論。”

一連串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曹朋躺在地上,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尼瑪,典韋你終於來了····你在不來,老子就得死在這裡。

一個家將看曹朋沒有防備,一咬牙,掄刀就撲了過去。衙門裡的人來了,估計向東倒楣這些人,很可能。可殺了這小子,至少也能在老爺跟前露一小臉。畢竟,伏均公子可是斷了腿。

“阿福,小心!”

典滿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大口的喘氣。

眼看曹朋危險,他不由得大吼一聲。有心過去阻攔,可距離太遠····沒等典滿喊完,就見一條人影從旁邊呼的撲過去,隨機只聽一聲大叫,曹朋只覺得一股熱血,噴在了他臉上。

“大熊!”

“鄧范兄弟····”

王買和曹楠,同時呼喊出聲。

就見鄧范擋在曹朋身前,哪家將的刀,正砍在他胸口。

鄧范怒吼一聲,抬手抓住了刀背,猛然沖過去,一圈轟在家將的臉上。

剛平靜下來的局勢又起了波瀾。幾個伏均的家將做事就要衝上去,卻聽得一聲巨吼,好像沉雷在長街上空炸響,“老子說過,都給我住手!”

三道寒光呼嘯而來,蓬蓬蓬,正劈在三個家將身上。

那寒光,是三支手戟。

典韋一臉殺氣,虎目之中,閃爍一抹冷酷之意。他眼珠子本就有一種渾濁的黃色,此時更顯駭人。

“君明,你也住手!”

荀彧催馬上前,森冷的目光,掃過長街眾人。

他看了一眼遍地哀嚎的家將和伏均,日後又打量了一眼曹朋鄧范等人,修長的劍眉不禁一蹙。

“先生呢,這裡不是回春堂麼?先生都死了不成?”

“沒死,小人還活著。”

“小人肖坤,叩見侍中大人。”

“即是先生,沒看到這邊許多傷者,還不過來救治?”

“這個····”肖坤撓撓頭,頗有些為難的說:“小人專治婦人病,可這刀劍傷,卻非所長。”

“止血會不會?”

“啊,這個小人很擅長。”

“那就過去幫忙止血····”

荀彧被這坐堂醫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婦人病,皮肉傷?

肖坤聞聽,臉面答應,他本想先去救治伏均等人,那支刀典韋縱馬到他跟前,虎目森寒,“先給我侄兒止血。”

“是,是·····”

肖坤暗自叫苦,不過在典韋的注視下,還是老老實實過去,幫鄧范止血,同時呼喚醫館的夥計們,出來幫忙。

荀彧看著這長街上的一篇狼藉,也不禁心裡苦。

“來人,吧能站起來的人,都給我抓起來,關進大牢。著些傷者····先救治,在做處置。”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3:08 PM

曹賊 正文 第090章 誰是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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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皇城,規模遠比不上洛陽和長安的皇城。

面積小,而且宮城也相對簡陋。雖然一應皆依照著洛陽皇城的結構,但看上去還是很小氣。

安樂宮中,大漢帝國的皇后,正靜靜的捧書。

她年方二九,生的花容月貌,溫婉端莊。一身緋紅色宮衣,掩住她婀娜曼妙體態,卻平添幾分莊重華貴之氣。秀烏黑,如匹緞一般,盤髻環繞,梳成一個墮馬髻,更添成熟風韻。

宮中很安靜,皇后手捧一卷,目光迷離。

她叫伏壽,是東漢大司徒伏湛八世孫,表字歸妹。伏壽的父親,就是不其侯,輔國將軍伏完。不過,她之所以能成為大漢帝國的皇帝,卻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大漢帝國陽安長公主劉華。劉華是桓帝之女,靈帝的妹妹。所以論輩分,伏壽和漢帝相當。初平元年,董卓遷都長安後,為漢帝選秀。伏完就是在那時候入宮,拜為貴人,時年僅十二歲。興平二年,成為皇后。

放下了手中詩卷,伏壽輕輕歎了口氣。

在外人眼中,她是一國之後,風光無限……然則,誰又能知道,她心中的苦悶和憂愁呢?

整日裡呆在皇宮,如籠中之鳥。

漢帝名為漢帝,卻沒有半點的實權。

相比之下,許都和長安並無區別。如果硬要說有的話,可能就是曹操比董卓,多了份臣子之禮。

對漢帝,伏壽並無太多愛意。

一開始是覺得漢帝可憐,但後來……

司徒王允獻連環計,誅殺董卓。不成想李傕郭汜率兵殺到長安,王允最終落得個自殺身亡。

當時漢帝表現的太懦弱,而且也太冷靜。

以至於讓伏壽對漢帝,生出強烈不滿。不管王允是為爭權奪利,還是其他目的,至少他忠於漢室。可是在王允死後,漢帝把一起過錯都推給了司徒,表現出一種令伏壽難以置信的冷漠。

刻薄寡恩

也就是從那時起,伏壽開始對漢帝劉協,多出幾分不滿。

只可惜,她是皇后,而且是伏完的女兒。

從出生之後,她就無法再把握住她的人生軌跡,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要聽從父親的安排……

“皇后,皇后”

有宮女匆匆跑進來,神色慌張。

伏壽秀眉一蹙,輕聲道:“本宮不是吩咐過,書的時候,不要來打攪?”

“皇后,是國丈,國丈求見。”

伏壽聞聽,苦笑一聲。

“那讓他進來吧。”

她是個孝順的女兒,不知道該怎麼去拒絕父親。

來到許都後,伏完似乎變了很多。在長安時,伏完戰戰兢兢;可現在,似乎平添了許多**。

丈夫是個有野心的,父親也是個有**的。

伏完在中間,有時候真的感覺疲憊,卻又不知道怎樣才算是解脫。

不一會兒,宮女帶著伏完,走進了安樂宮。

伏完年過四旬,相貌堂堂,絲毫不顯老態。想想也是,如果伏完是個醜八怪的話,估計陽安長公主也看不上他。他走上宮殿,依著君臣之禮,拜見之後,伏完道:“父親,有事嗎?”

“皇后,為老臣做主。”

伏完說罷,放聲大哭。

“父親,究竟怎麼了?”

伏完說:“皇后啊,伏均,伏均被人打了”

“啊?”

伏壽聞聽,大驚失色。

伏完一共有六個孩子,五男一女。長子伏德,是漢帝宮中僕人,董卓死後,隨漢帝逃亡洛陽,後為楊奉所殺。次子付雅,在西涼諸將爭鬥之時,為掩護漢帝,慘死于長安宮中,屍骨無存。而下便是伏壽,伏均是伏壽的大弟弟,也是伏完的三兒子。雖然伏完還有兩個兒子,伏尊和伏朗。但相比之下,伏均卻是伏壽最寵愛的兄弟,遠非伏尊伏朗可以相比擬。

原因嘛,很簡單

伏均出生的時候,伏壽還未出嫁,可以說,姐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

而伏尊和伏朗,出生後不久,伏壽便嫁到宮中,幾乎沒有任何的交流和接觸……

伏壽忙問道:“阿均為何人所害,傷勢如何?”

“腿,他的腿……斷了”

伏完說罷,涕淚橫流。

而伏壽只覺得心中絞痛,呼的站起來,厲聲問道:“是何人所為?”

“典滿和許儀,還有曹真等人助紂為虐。”

“哦?”

伏壽鳳目微合,複又坐下來。

“那又是因為何故,生了衝突?”

“這個……是那典滿許儀,橫行西裡許長街,撞傷了路人。伏均上前阻攔,所以被他們打傷。”

伏壽凝視著伏完,許久後歎息一聲,“父親,你可知道,若欺瞞本宮,同樣是犯上之罪啊。”

“啊?”

“阿均是什麼性子,本宮不是不清楚。若說他橫行長街,我或許相信。但若說他見義勇為,本宮實難相信。再者說了,阿均身邊素來有人保護,怎可能輕易的,就被典滿許儀所傷呢?”

知弟莫如姐

伏壽疼愛伏均不假,卻不代表著,她不了解伏均。

“父親,你還是實話實說吧,否則本宮可不會過問此事。你也知道,陛下如今能得安身之所,全賴曹司空。你若是想借由此事挑動是非,弄不好可是會招惹禍事,到時候本宮也不好說話。”

伏完止住了哭聲。

他也知道,女兒不是個容易上當的人。

能在後宮中存活,並成為後宮之主,自有其不凡的眼光。

伏完猶豫了一下後,淒聲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伏均在路上行走,撞了一個老乞婆,那典滿許儀一向對皇家不滿,所以就借機出手。最可恨的是,後來典韋也跑來了,還殺了我三名家將。歸妹,你應該還記得伏逑吧,祖上三代為咱家效力。陛下離開長安的時候,他也出了不少力……也被典韋所殺。荀文若非但沒有處置兇手,還把伏均也關入了大牢。”

伏壽,沉默了

她相信,事情絕不會是像伏完說的那麼簡單。

可伏均畢竟是她的兄弟,她也實不忍心,看著伏均受罪。

“父親”伏壽突然喚了一聲,起身走下來,把伏完攙扶坐下,“這件事,本宮已經知道了……本宮只想說,天家如今並不如意,許都……也非咱長久安身之所。今時局不穩,咱們卻手無寸兵,只能依靠曹司空復興天下,重整漢室江山。所以,請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那伏均……”

“伏均的事情,本宮會過問。

荀侍中是個中正之人,斷然不會枉法妄為。這樣吧,本宮派人去說項,但父親莫再生事,如何?”

“這個……”

“父親,難道你想要把荀侍中,也要逼急嗎?”

伏壽口吻陡然間嚴厲起來,那單薄的身子,登時有一種無形的威壓。

能執掌後宮,又豈是易與之輩?哪怕是一個女人,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威嚴自非同小可。

伏完雖然不甘心,也只能咬著牙,輕聲道:“臣,遵旨”

安樂宮中的悲情戲,還在上演。

同樣,荀彧這邊的情況,也不太好過。

曹朋典滿等人,共打傷家奴三十余人,其中有六人喪命,十七人殘廢,余者或多或少,都有傷勢。

四五十人,圍攻幾個少年,卻被打成了這幅模樣。

不到一天的時間,事情就傳遍了許都,一時間侍中府門外,往來人不絕,紛紛來詢問緣由。

有的直接就是讓荀彧重責曹朋等人,有的則婉轉遊說,想讓荀彧把伏均等人放走。

不僅僅是伏均,尚有前車騎將軍,漢帝前皇后之父董承之子董越,越騎校尉種緝之子種平等一干漢臣子弟,均被荀彧抓回大牢。伏均最慘,大腿骨被馬兒踩踏粉碎,根本無法救治。

肖坤醫術雖然高明,可就像他說的,他專的是婦人病,對外傷還真就是沒有辦法。

荀彧有些頭疼了

事情已經問的清楚,是伏均等人在鬧市縱馬橫行,撞傷了當時剛好出醫館的張氏。王買和鄧范看到之後,自然不肯答應,就攔住了伏均等人。那伏均也是驕橫慣了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就命人動手。王買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於是雙方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引了這場鬥毆。

典滿曹朋當時都不在現場,趕過來的時候,事態已不可收拾。

說起來,曹朋等人都沒有什麼錯,甚至還是受害者。可這幫傢伙,也著實心狠手辣,居然一下子傷了三十多人。這也就罷了,還鬧出了人命……更可恨的是,曹朋更令八人致殘,殘肢斷臂,散落長街,令許多人都為之膽戰心驚。這那裡是個小孩子,分明就是個暴徒

現在的情況是,曹真等人也被捲入其中。

而曹真,不但是曹操的族子,而且從小隨曹操征戰,如今在軍中官拜牙門將,是裨將軍徐晃的部下……這不,徐晃已派人過來,要求荀彧放了曹真朱贊和曹遵三人,否則就要翻臉。

荀彧當然不懼怕徐晃翻臉

但……

這些傢伙,還真是能惹事啊

“老爺,宮裡來人,在門外求見,說是有要事商議。”

宮裡來人了?

荀彧聞聽,腦袋都大了

從扣押伏均的那一刻起,他就估計到了這個結果。

只是沒有想到,宮裡會反映這麼快。這才半天的功夫,就登門上來,讓荀彧感覺很頭疼……

“是誰?”

“中常侍,冷飛。”

荀彧立刻站起來,瞪大了眼睛。

“冷飛,親自來的?”

“正是。”

“有請”

荀彧歎了口氣,該來的,終歸要來。

他雙手輕輕搓*揉了一下麵龐,端起一碗下人們煮好的綠豆湯,喝了兩口,精神為之一振。

冷飛,是荀彧的好友。

其父曾在潁川書院做過教習,也是荀彧的老師。

只不過後來,冷飛的父親亡故,冷飛便到了洛陽。不知怎地,後來成了宮裡人,而且還是當時的陳留王,如今的漢帝劉協的伴當。劉協登基之後,冷飛水漲船高。隨著劉協從洛陽到長安,從長安到許都,從未背離過。昔日好友登門造訪,其所為何來,荀彧也心知肚明。

他和冷飛多年不見,一直心懷牽掛。

可現在,荀彧真不太想見到冷飛……

冷飛在下人的帶領下,走進客廳。

他年紀和荀彧差不多……恩,大概大個三四歲,個頭挺高,但有點胖,所以顯得很壯實。

白面,頜下無須。

濃眉大眼,鼻樑挺拔,一表人才。

荀彧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冷飛為什麼會成為宮裡人。

不過這無所謂,關鍵是看他,究竟有什麼說辭。

“雪子兄,別來無恙。”

冷飛朝著荀彧拱手還禮,“文若,你看上去,也大好啊……”

兩人客套一番後坐下,荀彧卻現,未見冷飛前,他存了一肚子的話;可見到冷飛後,卻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冷飛笑了笑,“文若,明人不說暗話,我的來意,想必你也清楚。”

荀彧點點頭,沒有介面。

“許都乃天子之都,生這樣的事情,連陛下也為之震驚。不過陛下也說了,相信侍中大人能秉公處置,對不對?”

“這是自然。”

“今曹公征伐在外,許都實不宜生混亂。

陛下的意思是,最好能儘快處理,以免落人口實。想必以文若之能,已經辨清楚是非緣由。”

這話裡話外,暗藏機鋒。

荀彧是個聰明人,怎可能聽不出冷飛話語中的含義?

他眼睛一眯,靜靜看著冷飛。不知為何,昔日好友,如今坐在他面前,他感到非常的陌生。

想當年,冷飛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對那種權臣子弟所為,恨之入骨。

哪知道……

“已經辨清楚了。”荀彧咬咬牙,下定了決心,“輔國將軍伏完之子伏均,鬧事縱馬,撞傷他人之後,更縱奴行兇,意圖傷人。典滿許儀,皆抱打不平,因而也被牽扯其中……”

冷飛目光,陡然森冷。

荀彧毫不畏懼,看著冷飛說:“雪子兄,荀彧胸懷坦蕩,可鑒天地。你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是非曲直,公道人心。如若陛下對荀彧判決不滿,大可待曹公返回,請他重判。但若讓我裁決,那就是伏均罪有應得。依照漢律,鬧事行兇,杖二十,輸作邊戎。”

冷飛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凝視荀彧。

“文若,確是如此嗎?”

“絕無差錯。”

許久之後,冷飛歎了口氣。

“文若,你還是如此倔強。”

“荀彧還是荀彧,可冷飛,卻已不是潁川書院的冷飛。”

荀彧站起身來,直視冷飛道:“若是我當年的雪子兄,今日即便是坐在這裡,也絕不會說出剛才的那番話。”

“你……”

冷飛面頰劇烈抽搐,瞪著荀彧。

突然,他笑了,“冷雪子不是當年的冷雪子,但冷飛卻很高興,荀文若還是當年那個荀文若。”

他朝著荀彧拱手,深施一禮。

“不過,冷雪子今日來,是奉了聖命。

文若也不必急於做出判罰,年輕人嘛……受點磨練,也是一樁好事。只是伏均……你也知道,他是皇后的兄弟。皇后對他,素來疼愛,聽聞伏均受傷,心痛無比。他身上有傷,牢中條件又差。能否請文若你網開一面,先讓伏均出來治傷。至於他犯下什麼罪,待他傷勢好轉,再處罰如何?”

荀彧,陷入了沉默

骨子裡,他忠於漢室,忠於漢帝。

但同時他也清楚,能扶立漢室者,非曹操莫屬。

自己能在曹營站穩腳跟,甚得曹操器重,所憑藉的,就是‘居中’二字。處事不偏不倚,務求公正。如果放走了伏均,那典滿等人,又該如何處置?明知道這件事的由頭,是因伏均而起,可荀彧又不得不顧慮,漢家顏面,還有那些漢臣的心思。他們,會同意自己的做法嗎?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這句話,出自《史記商君列傳》。

可商君最終,落得一個什麼下場?荀彧聖賢書,當然不可能不清楚。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單只是這人情世故,就讓人頭痛無比……如果放了伏均,漢臣們不說話了,漢家顏面保住了,那典韋他們,又該怎麼安撫?荀彧太瞭解典韋了,惹怒了他,絕不是一件輕鬆事。那傢伙可不會聽荀彧解釋,也不太可能顧忌什麼顏面,到時候事情會越來越麻煩。

不行,不能放伏均……

荀彧主意拿定,沉聲道:“請中常侍大人回稟陛下,就說荀彧無能,難以斷絕此事,還是請曹公回還,再做論處。至於伏均……恕荀彧不能徇私。如果皇后擔心伏均身體,荀彧可安排人特殊照拂,甚至可以放太醫到獄中為伏均診治。然則,此案一日不斷,伏均一日不還。”

冷飛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他冷冷看著荀彧,半晌後一拱手,“既然文若已有決斷,那恕冷飛冒昧,告辭。”

“不送”

荀彧甩袖,轉過身去。

昔日的好友,如今卻為不同的政見,而成為陌路。

荀彧看著懸掛在名堂上那副‘九德’牌匾,耳聽冷飛腳步聲漸漸遠去,心中陡然間,升起無盡的悲傷。

雪子兄,若設身處地,你站在我今日的位子上,恐怕也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眼睛,不覺有些濕潤,嘴角的笑容,有些淒然。

九德……

可記得兩個字,還是你當年臨別時,贈與我留念?

兩行熱淚,無聲的滑落……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3:12 PM

曹賊 正文 第091章 做一輩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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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洗,透過四四方方的囚窗,撒進囚牢。

沁人肺腑的桃花芬芳,隨著一縷清風吹進大牢,驅散了囚室中潮濕腐臭的氣息,感覺很舒服。

兩根二十公分長,兒臂粗細,有些扭曲的木棍豎在窗戶上。那木頭上生著嫩綠的小芽兒,讓人看著,就覺得很舒服。囚室的面積不小,大約有六七十平方的樣子。本來,這應該是一個大囚牢,可由於典滿等人的到來,獄卒們匆忙把囚牢裡的犯人轉到了其他的囚室當中,並打掃乾淨,迎接一干衙內們的入住。裡面擺放著八張床榻,原本鋪在地上的草垛子,也都扔了出去。

時值仲夏,天氣正炎熱。

坐在這囚室裡,卻讓人感覺著,非常涼爽。

“典中郎,什麼時候放我們出去啊。”

許儀黑著一張臉,看著典韋。

長這麼大,他還沒有進過這種地方……

典韋搔搔頭,環視牢室裡七張稚嫩的面孔,不禁苦笑起來。

“娃兒們,估計你們要在這裡,住些日子了。”

“啊?”

典韋歎了口氣,“我剛從侍中府出來,你們荀叔父說,這樁事如今變得有些複雜了……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街頭鬥毆。伏均的腿廢了,估計這輩子都別想妥當。還有,你們打傷了三十多人,其中有十幾人重傷,還有六條人命。皇上已經聽說此事,並且派人來過問。”

典滿怒道:“分明是那伏均的錯,憑什麼關押我等?”

“就是,若非他縱馬鬧事,撞傷了人,還不講道理,我們又怎麼可能會動手?典中郎,我等這叫路見不平。”

許儀大聲叫嚷,牢室裡頓時熱鬧起來。

獄卒們躲得遠遠的,沒有人敢靠近……

這群少爺,沒一個好惹。且不說典韋許儀脾氣暴躁,就連曹真曹遵朱贊三人,也都不好惹。

好惹的那三個,似乎很沉默。

而且聽人說,這些人下手很毒辣,弄出了好幾條人命。

獄卒們聽到這個,那裡還敢過來生事?恨不得把這些人,當成祖宗一樣供奉,不敢有半點怠慢。

“吵什麼吵?”

典韋怒吼,聲如雷動。

刹那間,囚室裡鴉雀無聲,再也沒人叫嚷。

誰不知道,典韋那爆脾氣,惹急了也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看得出,他心情也不是很好,這會兒要招惹他,說不定會翻臉。哪怕是曹真幾人,也閉上了嘴巴,怯生生看著典韋一言不。

“典叔父,這裡挺好”

曹朋一直在照顧鄧范,所以沒有參與。

鄧范幫他擋了一刀,不過傷勢也不是非常嚴重。

當時那狀況,伏均的家將雖有心殺人,但也有些害怕。所以那一刀,力道不大,沒傷到筋骨。

東漢非著名婦科大夫肖坤對外傷的確不擅長,但包紮卻很仔細。

鄧范進了牢室後,就昏沉沉的睡了……

見他呼吸均勻,沒有生命危險,曹朋這才顧得上說話。

“呵呵,這裡雖然小了點,可是還算乾淨。待兩天避避風頭也好,估計外面現在,一定很亂吧。”

典韋笑了,“何止亂,簡直要炸鍋了。”

“那就炸吧,有些東西不炸一下,看不出端倪……”

曹真不認識曹朋,不過看典韋和許儀對他很親熱,所以還以為曹朋是哪家的公子哥。雖然他衣著不甚華麗,可氣度卻不同尋常。見典韋對曹朋態度和藹,甚至比對典滿還要親切,心中更加疑惑。但聽曹朋這一句話,曹真不由得微微一怔,露出了一副有所了悟的表情……

“你這娃兒,還真是機靈。”

典韋一開始沒聽明白,但旋即一想,便清楚了其中的關鍵。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這一場鬥毆,已不是單純的街頭鬥毆,而是一場對權力的爭奪戰。

漢帝想要借此機會,來試探一下曹操的底線。

而那些漢臣們,則希望能打壓曹操的威望,從而獲得一些權柄。

其實,這場爭鬥早已存在。從去年曹操收拾楊彪的那一刻開始,便沒有停止過。在此之前,大家都保持幾分克制,誰也沒有去把事情挑開。如今曹黨二代,與漢二代,或者說保皇黨二代的鬥毆,就好像一根導火索,把許多從前大家都不肯說清楚的東西,全都擺到了檯面上。

荀彧忠於漢室,可同樣的也忠於曹操。

在這種情況之下,荀彧不好,也無法做出決斷,只有等曹操收兵返還許都之後,由曹操落。

畢竟,這件事的最終決定權,在曹操手中。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典韋突然變得輕鬆下來。

“阿福,那你就在這裡待幾天,有什麼需要,就讓人給我遞個話。嫂夫人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已經蘇醒。我命人把她送回塢堡裡,並派人駐守堡內,絕不會再出什麼差池。”

“如此,煩勞叔父。”

“哈哈哈,這算得什麼?”典韋眼珠子一轉,走到曹朋邊上,蹲下身子低聲問道:“阿福,你給我的那個練兵紀要,我已經看到了……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交代?一次都告訴我吧。”

那親熱的動作,看得曹真等人目瞪口呆,典滿一臉羨慕嫉妒恨。

曹朋呵呵笑了起來,“煩勞叔父回去告訴我父親,就說務必要他將天罡刀在曹公返回之前打造出來……還有,我之前和他說的那些小玩意兒,也可以著手打造和製作,其他就沒什麼了。”

“就這麼簡單?”

曹朋點頭,“就這麼簡單”

“好吧,我會告訴老曹,讓他不用擔心。”

典韋站起來,沖著典滿吼道:“好好照顧阿福,別讓人欺負他。”

說著,他瞪著一雙獰戾的眸子,掃了曹真等人一眼。

曹真心裡一哆嗦,連忙露出笑臉,“典中郎放下,我等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位……哦,小兄弟”

他還不知道曹朋的名字,只好用小兄弟來代替。

典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典叔父”

“還有什麼事?”

曹朋看了一眼牢室中的眾人,“估計我們得在這裡住些日子,煩勞典叔父在外面幫忙做一些小玩意兒,我們也好在這裡戲耍解悶兒。”

“什麼小玩意兒?”

“呃……可有紙筆?”

典韋立刻沖遠處的獄卒吼道:“還有沒有活著的,取紙筆來。”

兩個獄卒慌慌張張得去找紙筆,還有兩個獄卒,則抬著一張黑楠實木案子,走進了牢室中。

曹朋想了想,取了畫了幾張圖,然後做出詳細的注解。

“典叔父,你把這個交給我姐夫,讓他按圖製作就好……造好以後,儘快送來,否則會很悶。”

“我知道,我知道”

典韋翻了一下圖紙,見上面又是方塊,又是紅心,又是條子的,有些看不太明白。

他聳了聳肩膀,把圖紙收好,“那我先走了……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好好伺候他們,休得怠慢。”

“下官謹遵典中郎之命。”

那獄吏是個不入流的小官,自然不敢拂逆典韋。

典韋罵罵咧咧的走了,牢室裡頓時顯得非常清靜……

曹真疑惑的看著曹朋,不等他開口,就見曹朋朝他和曹遵朱贊三人一拱手,“在下曹朋,還未請教三位高姓大名。”

咦?

曹真有點糊塗了

難不成,這人也是曹氏子弟?為何我沒有見過……

“在下曹真”

曹真心裡雖然迷惑,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做出了回答。

他是曹真?

曹朋心裡頓時一驚

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傢伙……不過他真正崛起,是在三國中後期。三國演義第八十四回,曹真登場,攻伐南郡,被陸遜和諸葛瑾所敗。後來伐蜀,又被趙雲所阻,最終無功而返。

曹丕死後,曹真受遺詔輔佐曹睿,為大將軍。

被諸葛亮連續擊敗後,司馬懿出山,才算是防守成功……

總體而言,在三國演義裡,曹真是個愚蠢傲慢,自負無能的傢伙,最後被諸葛亮致信羞辱,氣憤而死。

以上,是三國演義中的說法。

但真實情況呢?

曹朋前世初三國,也覺得曹真無能。

但後來,隨著他長大,閱歷加深,對三國演義裡的一些事情,開始感到懷疑。曹丕,那也是個很厲害的角色能被曹丕遺詔輔政,說明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怎可能是個無能之輩呢?

於是,曹朋就認真的百度了一下。

結果得到的答案,和三國演義完全不同。

曹真,似乎是羅爺為捧諸葛亮,而被刻意醜化貶低的悲劇人物。此人是曹操族子,甚得曹操所喜,曾經統領過曹魏精兵虎豹騎,戰功顯赫。後來以偏將軍的身份參與漢中之戰,遷中領軍,整蜀護軍。曹丕繼位後,曹真升任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雍州,涼州軍事……

這樣一個人,怎可能是無能之輩?

曹真的確是和諸葛亮交過手,但並沒有失敗。

他與當時五子良將碩果僅存的張郃成功抵禦了諸葛亮第一次北伐,平定了三郡之亂。而後又命郝昭在陳倉提前修繕城池,抵禦了諸葛亮第二次北伐。後升任大司馬,督魏國兵分數路大舉攻伐蜀漢,卻因天降大雨,被迫撤換。此次出兵後,曹真便返回洛陽,不久就病逝了。

和諸葛亮,又有毛的關係?

此時的曹真,還沒有後來魏國大將軍,大司馬的氣概,甚至略顯得有些稚嫩。

曹朋還不清楚曹真現在的官職,但知道,他還沒有去統領虎豹騎……因為虎豹騎如今,尚未組建。

“原來是曹公子。”

曹真連連擺手,“大家住在一個牢室,又一起打過架,也算得上是袍澤,何必效仿外人客套?對了,你是哪家子弟?為何我沒有見過你呢?”

“呃……我不是曹公子弟,只姓曹罷了。”

曹朋一聽,就知道曹真誤會了

曹真頓時有些尷尬,“啊……竟然同姓。”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打了個哈哈……

典滿大笑,“子丹,你這傢伙真是有趣,難道姓曹,便是曹公同宗?”

見曹真有些尷尬,曹朋連忙為他開解,“阿滿哥,話不能這麼說,我與曹公子同姓,說不定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

“沒錯沒錯……五百年前是一家,說的好。”曹真瞪了典滿一眼,笑嘻嘻說道:“阿滿,平日叫你書,你偏不好書……嘿嘿,這裡面的學問很大,跟你解釋,你也聽不明白的。曹公子……”

“叫我阿福就好,大家都這麼叫我,這是我的小名。”

“那好,我就叫你阿福”曹真也不矯情,很爽快的說:“對了,你籍貫何處?”

“呃……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我生在南陽郡,才隨典叔父一同過來……若問祖籍,恐怕得問我爹才行。”

“南陽郡?”曹真愣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大聲道:“那敢問隱墨钜子曹汲曹大家,是你何人?”

咦?

看起來,老爹真的出名了

隱墨钜子……這可不是曹朋編造出來的故事,純粹是坊間流傳,不知道被什麼人給誇大,以至於竟讓人誤以為真。曹朋也沒有刻意去辯解,這種事情,傳言越多,越混亂,效果越好。

“曹汲,正是家父”

“哈哈……”曹真興奮大叫,一把攫住曹朋手筆,“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

“聽聞曹大家造的一手好刀,真實嚮往之,苦於不知如何相識……阿福,你得幫我,我想要一口好刀。”

曹朋被這傢伙逗樂了

這傢伙,還真是不認生,順桿兒就爬啊。

曹汲現在的身價,可不一樣。想要他造的刀,相當困難。

不等曹朋開口,典滿立刻不答應了,“子丹,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阿福和我先認識,就算造刀,也該先為我造刀。”

“嗯嗯嗯,我第二個”

許儀也過來湊熱鬧。

王買一邊照顧著鄧范,一邊呵呵的笑。

被關進大牢的那種緊張情緒,一下子消散無蹤。

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加入其中……

心裡暗自有些羨慕:阿福真是好人緣,走到那裡,都能交到朋友……這一點,我可學不來。

王買沒有嫉妒,反而為曹朋感到高興。

在他心裡,曹朋是他的兄弟,一輩子的兄弟。曹朋能認識這麼多人,將來一定能飛黃騰達……

“虎頭,咱們這是在哪兒?”

鄧范這個時候,蘇醒過來。

乍看這光線幽暗的牢室,他多少感覺不太適應,而且還有點眼熟。

在棘陽遊手好閒時,他可沒少因為打架,而被關進牢中。只是,以前的牢房沒有這麼舒服。

“大熊哥,你醒了”

曹朋連忙走過來,和王買攙扶著鄧范坐起。

“大熊,謝謝你……”

“咳咳咳,自家兄弟,謝什麼?”鄧范輕聲道,疑惑的打量四周。

曹朋道:“這裡是許都大牢,估計咱們得在這裡住些日子……不過你別擔心,家裡一切都好。”

“大牢?”

鄧范總算是醒悟過來。

身上的傷口,一陣鑽心的痛,讓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典滿也跑過來,在旁邊坐下,“大熊,是個好漢。”

對於鄧范為曹朋擋刀的行為,典滿等人非常敬重。在他眼中,只有真正的好兄弟,才會做出這種事,不顧生死。曹真幾人,也都正年少氣盛,處在崇拜英雄的年紀,所以對鄧范,也非常親切。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換做自己,可會為兄弟擋刀?

曹真下意識的向曹遵朱贊看過去,三人目光相觸,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各自心中的答案。

“鄧范兄弟,你別擔心。這裡沒人敢為難咱們……南陽郡的戰事進行的很順利,估計下月初,主公一定能班師回朝。到時候,咱們就會出去。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我們陪你一起去。”

典滿聞聽,連連點頭,“***伏均不經打……不過阿福,你下手可真夠狠。”

曹真是沒有看到曹朋赤手空拳打人,但卻看到了他用刀砍人;許儀呢,則是親眼見到,曹朋赤手空拳,將一個比他壯實許多的大漢,打得骨斷筋折,而且非常輕鬆,自然也暗自心驚。

在這些人中,王買和鄧范明顯有些拘束。

曹朋看出了他們心裡的想法,也不禁感到頭疼。

前世,他敢單槍匹馬的和一個龐大的集團抗爭,什麼人沒見過?曹真這些人,的確是出身高貴,可是在曹朋的眼中,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有前世那碗老酒墊底兒,自然從容不迫……可王買和鄧范卻不一樣。他們生活在這個時代,耳濡目染的,都是世家大族的驕橫跋扈。

說實話,王買和鄧范來許都幾個月,雖然不怎麼出門,可見過的大人物,過了前十五年的總和。

典滿還好些,畢竟和典韋有過那麼一段時間的接觸。

可曹真……

那可是大司空曹公的族子

大司空是什麼官?他們如今也有些瞭解。

和曹操一比,以前見過的那些官員……蒯正啊,成堯啊,包括黃射之流……神馬都是浮雲了

這讓王買鄧范,怎能不感到緊張呢?

“虎頭哥,大熊哥……”

曹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他笑呵呵說道:“我們結拜吧。”

“結拜?”

“是啊,虎頭哥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大熊哥是在棘陽認識,也算不打不相識。從前教我的那個老道人曾跟我說過:五百世的友誼,換得今生的兄弟。我娘受欺負時,虎頭哥不懼對方人多勢眾,拼死護衛;我被人用刀砍的時候,大熊哥義無反顧,為我擋了一刀……這不是兄弟,還是什麼?”

王買和鄧范,頓時都呆住了

而典滿許儀曹真五人,則在一旁默默無語……

若這不算是兄弟,那世間,還有兄弟嗎?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9:02 PM

曹賊 正文 第092章 小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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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典滿蹦起來,張牙舞爪似地大聲喊叫。

曹朋愕然看著他,搞不懂這傢伙究竟又是在哪門子的瘋。不僅他不明白,許儀曹真等人,也很糊塗。

“我決定了,我也要和你做兄弟”

“啊?”

“你要是不答應,咱們立刻連朋友都不是。”

先說不做朋友要做兄弟,如今又做不成兄弟連朋友都沒得做……

當真是好古怪的邏輯...

曹真反應過來,靈機一動,點頭道:“阿福,咱們好歹一起打過架,還住在一個牢室裡,也算是前世的緣分。不如這樣,我們八個就在這裡結拜吧。嘿嘿,將來定然會成就一番佳話。”

八個一起結拜?

曹朋有點懵了

他和王買鄧范結拜,沒有一點思想壓力。

他這樣做,只是想讓王買和鄧范,能融入進他的生活圈子。

可沒想到的是,這幫傢伙居然也來湊熱鬧。曹朋頓時感覺著,壓力很大……

“我本一介小民,諸位皆……”

“誒,咱們結拜為兄弟,無論出身,只論兄弟情誼。”曹真看起來,和典滿差不多,都屬於那種惟恐天下不亂的主兒。說完,曹真扭頭瞪著許儀,“許大頭,你怎麼說,給個痛快話。”

許儀其實也有些心動,只是還想矜持一下。

畢竟,典韋和許褚正鼓搗著禁軍第一人之爭,他這邊和典滿結拜?聽上去好像有點可笑。他和典滿關係不差,也可以不介意雙方老子之間的矛盾。可若是結拜,性質似乎有些變了。

可曹真開口了,許儀似乎也沒有了退路。

“許大頭,你如果害怕你老子,那就一邊去。”

“誰說我害怕,我也有此意,只是被你們搶了先……阿福,我們結拜,誰不答應,誰是孫子。”

曹朋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的天,這幾位把結拜,當成了什麼?

不過,和這些日後曹魏的權臣衙內們結拜,對曹朋似乎沒有任何壞處。

“如此,卻之不恭。”

“牢頭,牢頭……他娘的還有喘氣的沒有?給我出來”

曹真大聲吼叫,兩個獄吏連滾帶爬的就跑了過來,“小將軍,您有什麼吩咐?”

“我們要結拜,給我們……呃,阿福,結拜需要什麼?”

拜把子,在東漢末年,並不盛行。

這種行為,雅稱結義金蘭。金蘭是什麼?這個說法還出自于《世說新語賢媛》中的一句話:山公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

說: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人們大都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朋友的交情深厚。可拜把子,結義手足……曹朋覺得,自己好像又上了羅大忽悠的當了。

貌似劉關張,並未桃園結義,只是說他三人‘恩若兄弟’。

曹朋還以為這年頭已經有了拜把子的說法,沒想到……心裡不免暗自偷笑:我好像又改變了一樁事情。

好在,曹朋對結拜的禮儀程式,還算了解。

按照後世的習俗,結拜需要在雙方同意之後,選擇良辰吉日,在一個大家認為適宜的地方舉行。可現在的情況是,他們沒得選擇。這種事就是在那一刹那間的衝動,若過去了,就沒了意思。反正也沒有人結拜過,他們也算是開創先河,所以不會有人說他們做錯了什麼。

“需一副孔聖人像。”

“幹嘛要他的像?”

“孔聖人說:兄友弟恭……你我既然結義金蘭,那自當在孔聖人面前誓。”

“嗯嗯嗯,阿福說的很有道理。”曹真連連點頭,然後沖著典滿吼道:“阿滿,你什麼都不懂,別在這裡搗亂。阿福,你接著說……你們幾個,記清楚了,若錯了一樣,小心爾等狗頭。”

獄吏們哭笑不得,只得連連稱是。

這大半夜的,去哪兒弄來孔聖人像呢?

“香案一張……哦,這裡有桌案可以代替,就不需要了。然後要備下三牲祭品,豕頭一隻,魚一條,卵……八枚,還有活公雞一隻。記住一定要活公雞,婦人們結拜才用母雞,懂嗎?”

“懂了,懂了”

獄吏們一開始覺得,這幫少爺在胡鬧。

可聽著聽著,現還真有那麼一點味道。也不知道這位小公子是從哪兒知道的這些,聽都沒聽說過。

曹朋接著說:“一大碗酒,還有八張紙……恩,最後還有八炷香,和一把刀。”

“這麼麻煩啊”

曹真也有些目瞪口呆。

“我等結拜,天地為證。所以自然有些麻煩,不如此,怎能天人合一,感動天地呢?”

“沒錯,沒錯”

一幫子沒知識,沒文化的傢伙,被曹朋忽悠的暈頭轉向。

曹真說:“都記清楚了沒有?”

“記是記清楚了,可這大半夜的……”

曹真一蹙眉,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東西是有些麻煩,不過也容易,你拿著我的腰牌,到車騎府見管家,把我們需要的東西列個單子給他,他自會給你備齊。半個時辰,一定要備好,否則打斷你的狗腿。”

“喏”

獄吏們齊動員,一溜煙的跑了。

可能連荀彧都不會想到,這大牢中,會發生這種事情。

把這幫子喜歡折騰的小子們聚在一起,那如果不弄出點事情來做的話,才是真的奇怪了……

“阿福,你跟誰學的武藝?”

趁著獄吏們忙活,許儀好奇的問道。

“早年間我家鄉有個游方術士,教給我很多東西。不信,你問虎頭哥,他是最清楚這件事。”

“哦,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可惜當時我沒眼力,不曾向那師父請教。不過後來,阿福教了我許多,否則我也不會有今日這般身手。”

“你的功夫,是阿福教的?”

除了典滿和鄧范,曹真許儀四人,都很驚奇。

他們見過王買的身手,知道這傢伙,也非等閒人。

這些人當中,身手最好的恐怕要屬典滿和許儀兩人,差不多也都到了易骨的巔峰。如果和王買交手的話,他二人就算能取勝,也要付出慘重代價。而曹朋的身手,在所有人當中,明顯最弱。最弱的人,居然教出了這麼王買這麼厲害的傢伙……如果王買當年隨那老術士學習,又會是什麼狀況?典滿跟著曹朋練了一段時間,是深有體會。可許儀,卻有些懷疑……

但各家都有各家的規矩,再追問的話,就是打探私密。

許儀也就不再追問,於是岔開話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比如,曹朋是怎麼遇到的典韋,又是怎麼回來的。對此,曹朋也沒什麼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明白。

“江夏黃氏,欺人太甚”

許儀大怒,拍案而起,“阿福,你放心,將來咱們隨主公馬踏江夏時,我定縛了黃射,任你處置。”

獄吏們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同來的,還有車騎府的一干奴僕家將。

依照著曹朋所列的清單,把物品…抬進牢房中。最讓人哭笑不得的,還是一尊孔聖人雕像。

也不知他們從哪裡找來了一座孔聖人的石頭雕像,擺在桌案上面。

而後,家將奴僕,還有獄吏們,紛紛退到一旁,好奇的看著這牢裡的八個人,想弄清楚,他們究竟是要做什麼。

“接下來該怎麼辦?”

“寫金蘭譜。”

“啊?”

“我先寫,你們照著我寫的做就行了。”

金蘭譜有金蘭譜的固定格式,曹朋當刑警,對黑道上的一些規矩,還算清楚。金蘭譜是每人一份,先寫序詞,而後按年齡大小,寫上名字,並按下手印。如此又折騰了好一陣子,終於把前戲都完成了,隨即便開始進行儀式。

“皇天在上,蓋聞室滿琴書,樂知心之交集;床聯風雨,常把臂以言歡。是以席地班荊,衷腸宜吐。他山攻玉,聲氣相通。每觀有序之雁行,時切附光于驥尾。今有南陽曹朋……”

由於之前曹朋已經交代清楚,所以曹真等人也都明瞭。

曹朋在這裡一頓,曹真立刻道:“沛國曹真。”

“譙國許儀。”

“陳留典滿。”

“沛國朱贊。”

“南陽鄧范。”

“沛國曹遵。”

“南陽王買。”

“八人編開硯北,燭剪窗西,或筆下縱橫,或理窺堂奧。青年握手,雷陳之高義共欽;白水旌心,管鮑之芳塵宜步。停雲落月,隔山河而不爽斯盟;舊雨春風,曆歲月而各堅其志。毋以名利相傾軋,毋以才德而驕矜。結義金蘭,在今日即對神明而誓,輝生竹林,願他年當休戚相關。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為證,聖人為證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隨著曹朋琅琅誦金蘭譜,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收起了那份玩笑之心。

而後,八人在孔夫子雕像前叩。

曹朋起身,一把抓住那公雞,橫刀在脖子上一拉,一蓬雞血滴入酒水。

他深吸一口氣,又用刀割破手指,扭頭向其他人看去。王買一笑,上前一步接過刀,割破手指後,學著曹朋將血滴進了雞血酒裡。而後典滿、曹真、鄧范、朱贊、曹遵、許儀依次而行。

滿滿一碗血酒成了

曹朋攪拌均勻,用手指沾了一下血酒,先滴三滴在地上,遞給了曹真。

這裡面,曹真年紀最大。

接過血酒,曹真喝了一大口,旋即遞給許儀、典滿、朱贊、鄧范、曹遵、王買……最後才是曹朋。

這也是八個人的順序,曹真最大,曹朋最小。

最後,曹朋把喝剩下的酒,放在了孔夫子神像前,算是完成了整套儀式。

在後世,這又叫做歃血為盟

“小弟曹朋,見過大哥”

曹朋先向曹真行禮,而後依次行禮。這又是一套過程,每個人都必須重複一遍。八個人最後,跪在地上,環成了一個圓圈,彼此相視。如果說之前他們還存著一份好奇,一份戲謔。

那麼現在,八個人的心中,只剩下濃濃的兄弟之情。

“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壯豪情。”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八個人同時高呼,響徹牢獄。

觀禮之人,莫不為之動容……

曹朋現,這結義金蘭,是一樁非常耗費精神的事情。

不禁是他,其他七人也都如此。家將擺上酒水,兄弟八人又一番痛飲,這才算一個個心滿意足,倒在榻上。

曹朋熏熏然,但腦子很清醒。

他躺在最靠裡面的床榻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日間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耳邊似乎還迴響著,許儀剛才喝酒時的一句話:“阿福,我x間見你出手傷人,似已到了我等的水準。以當時的狀況,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做的如你那般順暢……可我現在看你,似乎使不出那等拳腳。你氣血極強,可是力量卻好像未曾貫通。”

貫通

這是一個困擾了曹朋很長時間的一個問題。

他的氣血之強盛,的確已經達到了瓶頸。可由於他身體之前的限制,以至於全身未能貫通。

何為易骨?

若按照前世老武師的說法,無非是培元固體,開關展竅,導氣入骨。

此前曹朋練太極,連八段錦,其目的就是為了生元氣,鍛煉肺氣,強化腎氣,使之充盈五臟六腑,外潤皮毛。這一層,曹朋自認已經做到;而後體內氣血通暢,百脈流行,關不開而自開,竅不展而自展……當骨頭開始出現大脹的感覺,基本上就達到了導氣入骨的水準。

曹朋前世易骨,是在老武師的説明下練成。

可現在……

他似乎沒有這樣的條件。

這也是他和王買等人的區別所在,太過於重視循序漸進,而失去了自然之道。王買等人的底子好,氣血本就強盛。在練習了功法之後,促進氣脈流通,關竅自開,骨節自順。而曹朋的問題就在於,他雖練習骨力,但元力不強。以至於氣血雖壯,骨節卻不是自然的通暢。

如何自然通暢?

這似乎已經成了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

月光從小窗照進囚室,曹朋突然間,從床榻上起身。

只見他在床邊站穩,左腳左拳在前,右腳在後,右拳置於右肋旁,虎口向右。

猛然間,他左腳向前蹚出半步,右腳隨之跟步。右拳內擰,向前打出,虎口也隨之向上……左拳在兩拳相交時收回,置於左肋。如此一蹚一蹬,總是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兩拳一出一入,變幻不斷。

這是一路極為簡單的跟步沖拳。

在最狹小的範圍中,爆出全身的潛能。

在後世拳法中,也叫做‘半步崩拳’。後世形意拳大師郭雲深因犯了人命官司,被關進監牢。由於脖子上帶枷,腳上有鐵鐐的緣故,於是練出了智慧邁出半步的絕技,半步崩拳打天下。

曹朋後來學得,是尚雲詳所練的半步崩拳。

尚氏半步崩拳有明瞭三星多一力的說法。所謂的三星,就是肩窩、肘窩和腕窩。形意重三星,是因為人體的關節之間,骨骼的銜接都是有一定的規律。只有三星朝天,才能節節恰到好處的相連接。兒童多如此,但成年人在生活中,由於種種習慣,三星漸漸偏離了位置。

曹朋現在,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試圖糾正三星的位置。

同時依靠著半步崩拳驚人的爆力,催體內的氣血,使之流暢貫通,來‘催三節’的目的。

催三節,是根據人體骨骼的規律,磨礪拳勁。

三節,是指人體的上中下三盤。以丹田為主,上盤肩為根節,肘為中節,手為梢節;下盤胯為根節,膝蓋為中節,腳為梢節。借由丹田勁,把勁力由丹田催向四肢,催向身體需要勁的地方和部位。曹朋用催三節的方式,並不是為了勁,而是向借由這種力量,貫通全身骨節,導氣入骨,真正邁入易骨的水準。

這是一個非常緩慢而又痛苦的過程。

曹朋剛開始,動作並不快,力度也不大。

可隨著骨節開始貫通,骨頭出現大脹的感覺之後,他便不斷勁。一股股勁力自丹田出,推動全身骨節嘎吱吱響聲不斷。到後來,骨節之間似有內氣流轉,每一次力,都會產生出一種極為詭異的空爆聲響。

蓬蓬蓬……

一開始,空爆聲並不是很響。

可漸漸的,動靜越來越大。

距離曹朋最近的,是許儀。喝了點酒,本有些昏沉沉,可是突然間,他被一陣奇異的聲響驚醒,於是翻身坐起。

抬頭看,就看曹朋雙腳反復,雙拳交錯。

動作的幅度並不大,卻能令許儀產生出一種強烈的力感……

他在幹什麼?

許儀不禁有些迷惑。

隨著曹朋的勁力越來越強,許儀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在狹小空間中錯步揮拳時所產生的巨大力量。

漸漸的,許儀的臉色有些變了

他隱隱感覺到,曹朋的身體在生變化,在增強。

但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又說不太清楚……難道說,這就是那個所謂的術士,傳授給他的秘法?

“阿福,你在幹嘛?”

朱贊也被驚醒,迷迷糊糊的,見曹朋在那裡瘋似的揮拳,不由得感到奇怪。

於是他下床,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走過去,伸手去拍打曹朋的肩膀。許儀一開始沒有現朱贊,等他現時的時候,已經晚了

“老朱,小心”

許儀大吼一聲。

完全沉浸在骨節貫通的舒暢感中的曹朋,感覺到有人拍打他的肩膀,本能的一個陰陽身,也就是半側身,拳頭帶著一股罡烈勁氣,蓬的打在朱贊的胸口…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9:05 PM

曹賊 正文 第093章 風起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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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此刻,正沉浸在一個很奇妙的世界裡。

外界發生的事情,他並不是很清楚,所有一切,全自本能。也正因為自本能,所以拳腳更是不留情。

朱贊猝不及防下,被曹朋一拳轟個正著,頓時倒飛著出去,蓬的砸在牆上,滑落地面。

一口鮮血噴出,胸腹間頓覺絞痛。

曹朋這一拳,直接轟斷了他兩根肋骨,疼得朱贊一聲慘叫。

許儀在一旁卻看得清楚,曹朋出手的間距很短,從正常的認知來說,根本不可能產生多大的力量。可就在那一蹚一蹬之間,產生出巨大的爆力。出拳時看似無力,中拳時猶如被巨錘轟擊。

這功夫,當真可怕……

許儀這一愣的功夫,曹真等人全都醒了。

“老朱,老朱……你這是怎麼了,誰打的?”

曹遵和朱贊也是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格外的關心,從床上翻身坐起,便沖到了朱贊的身邊。

“阿福,瘋魔了”

朱贊劇烈咳嗽,嘴角溢出一抹殷紅血跡。

“二弟,怎麼回事?”

曹真大聲喝問,目光卻盯著那在床榻前方寸之地,一進一退,交替反復一個動作的曹朋。

曹朋根本不清楚外界生了什麼,仍在不斷以半步崩拳的勁力,催三節,正三星……氣血不斷增強,骨節越通暢。他渾然不知生了什麼事,仍一次又一次的反復練習。每一次沖拳,都會產生出劇烈的空爆聲響。拳頭在方寸間爆出驚人力道,與空氣摩擦,產生出猶如拉動風箱似地聲音。

“大家都別靠近”

許儀連忙大聲叫喊,攔住了試圖上前叫醒曹朋的曹真。

“他在練功……老朱的事情,估計是他無意所為,到現在他恐怕還不清楚,究竟生了什麼。”

“這,他娘的什麼功?”

許儀典滿相視,齊刷刷搖頭,“不知道”

“不像是八極,也不是太極”王買突然開口。

“阿福說,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他平時練得是太極,交給我們的是八極……但他現在使用的拳法,我沒有見過,也沒見他用過。以前阿福練拳,都是軟綿綿的,今天怎麼如此剛猛?大家別靠近過去,估計他這時候根本就沒有意識,誰靠過去,誰倒楣。”

話一出口,曹真等人呼啦啦往後退。

“牢頭”

曹遵扶著朱贊,大聲呼喊。

那外面已經睡著了的獄吏聽到喊聲,心裡暗自叫苦:這幾位爺怎麼還沒折騰夠,又要做什麼?

可當他跑過來,看清楚狀況後,也嚇了一跳。

朱贊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裡,看上去好像受了重傷……難道說,有刺客不成?這可出了大事

“愣著幹什麼?”曹真破口大駡,“瞎了狗眼,還不快去找先生救人。”

“啊……”

獄吏心中叫苦,這大半夜的,醫館都關了門,去哪兒找先生呢?可曹真開口了,他也不敢違抗。只好連聲呼喚,命人前去找醫生。心裡面還有點奇怪:這又是怎麼回事?剛還好好的,這一眨眼的功夫,便反目成仇了?果然是一幫少爺,說什麼結義金蘭,不過是遊戲罷了。

空爆聲越來越密集,曹朋的臉色越來越紅潤。

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子順著臉頰流淌,薄薄單衣,已經濕透。

曹真幾人躲在旁邊,看曹朋瘋似的不斷沖拳。

“為何他只在方寸間出拳?”

朱贊這會兒緩過氣,不由得好奇問道。

王買搖搖頭,“這個不太清楚……阿福以前練太極的時候,活動範圍也不是很大。其實他教給我們的拳法,大都是會局限在一個範圍裡。這裡面有什麼奧妙,我也說不明白……不過感覺著練了以後,身法手眼都能提高。這一點三哥應該清楚,他在塢堡時,闖過沙陣。”

幾雙眼睛,刷的一下子轉移到了典滿身上。

典滿揉了揉鼻子,“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但我也不太明白。”

“什麼沙陣?”

許儀頓感好奇。

典滿搖搖頭,“阿福好像說過,那玩意兒叫天罡混元樁……就是在這麼大一小塊的地方,設三十六隻沙袋,人在其中穿行奔走,同時擊打沙袋。如此反復進行,倒是能提高機敏反應……許大頭,回頭你也可以去試試看。我一開始不信邪,結果是鼻青臉腫,險些出不來。”

“那一定要試一試。”

空爆聲突然急劇,好像爆米花一樣,連響不絕。

曹朋突然間停下來,仰天一聲長嘯……

四肢百骸中的氣血充盈感,如玉珠滾盤般的舒暢。就見他雙手相抱,頭往上頂,開步進左腿,雙手徐徐分開,左手前推,右手往後拉,如撕面一般,動作舒緩,卻給人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奇異感受。

“咦,你們這是怎麼了?”

曹朋以三體式收功,卻現一群人縮在角落中,看他的目光,顯得極為詭異。

“四哥,你這是……誰打的?”

目光落在朱贊身上,曹朋頓時一驚,連忙邁步向前,想要過去查探朱贊的傷勢。

哪知道他剛一邁步,就聽曹真一聲大吼:“阿福,慢著”

“怎麼了?”

“你……練完了?”

曹朋訕訕然一笑,點頭道:“驚擾了幾位哥哥,還請恕罪。”

“不瘋了?”

“瘋?我何時瘋了?”

“你這混蛋,害我們躲在這邊不敢動……兄弟們,動手,教訓他居然連兄長都敢打,若不好好教訓一番,日後還有何顏面。”

一幫子半大,沖過去就要教訓曹朋。

典滿和許儀一左一右的抓住曹朋,曹朋一怔,本能的錯步甩胯,雙臂隨之一抖,晃肩力,想要掙脫。

“咦?力氣長了不少啊”

許儀大叫一聲,連忙用力想要按住曹朋。哪知道曹朋踩陰陽步,在他兩腳間頓足,肩肘同時甩出,手臂曲折,從許儀的手中脫出之後,蓬的一下子,就撞在許儀的身體上。把個許儀撞得一個趔趄,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也不是曹朋故意想這樣,只是剛導氣入骨,進入易骨階段以後,身體還無法控制住這種骨力勃,氣血充盈的力量,本能做出了反擊。

好在,這一次他並沒有勁。

曹真連忙上前,一下子抓住了曹朋。

“你們幹什麼”

曹朋也看出,這幫傢伙並沒有惡意,於是大聲叫喊。

“幹什麼?連哥哥都敢打,無法無天了……嘿嘿,正要好生教訓你一頓。”

看著朱贊蒼白的臉色,聯想剛才眾人的古怪表情。曹朋一下子明白過來,頓時不在反抗。

其實,曹真他們也不是真要教訓曹朋,只是想洩一下,被他驚嚇的惡氣。

許儀爬起來,伸出蒲扇大手,把曹朋的頭揉的散亂,典滿更是不停用拳頭,輕輕捶打他的腦袋。

“四哥,你沒事吧。”曹遵輕聲問道。

朱贊忍不住笑了,“哪有什麼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沒弄清楚狀況,才會被阿福打傷,也怪不得他……好了好了,都別鬧了。阿福練了半天,估計也乏了,讓他休息一會吧。”

八個人當中,曹真是老大。

可在大部分時間裡,朱贊給人的感覺更沉穩一些。

“饒了你小子”

曹真放開了曹朋。

可憐小曹朋,此時全無先前那副瀟灑的欺騙,頭披散,衣衫淩亂,活脫脫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朱贊笑得很開心,只是他這一開心,卻又牽動了傷勢,頓時呲牙咧嘴。

肋骨斷了

曹朋走過去,為朱贊查探傷勢。

眉頭微微一皺,他輕聲道:“四哥,我幫你把骨頭重定……剛才不小心,傷了骨頭,如果不趕緊扶正的話,很可能會落下毛病。會有點痛,不過我相信四哥是硬漢,沒問題,是吧。”

這小子太狡猾了

朱贊在心裡暗自罵道。

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算是疼死,老子也不能吭聲啊……否則,會被人看扁。

“來吧”

朱贊一副‘我信你’的表情,心裡面是一點底兒都沒有。雖說結義金蘭,拜了把子,但要說對曹朋很瞭解,還真就說不上。不過既然曹朋開了口,朱贊也只好認了,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讓朱贊平躺好,曹朋找到斷骨處,一邊然後笑著對曹真說:“四哥的身子骨不差,只要把骨頭扶正,將養些日子,就能生龍活虎。對了,我前些日子聽說,大哥在外面找了個女人?”

“誰在胡說八道。”曹真愣住了。

朱贊聞聽頓時來了興趣,“大哥,你又找女人了?”

“什麼叫又,我根本就沒有……”

曹真話未說完,就聽朱贊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驟然響起。

就在朱贊和曹真對話的時候,曹朋手上猛然用力,嘎巴將斷骨對好。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朱贊一點沒有準備。那叫聲……怎一個慘字了得?好在典滿和許儀都得了曹朋的提示,死死按住朱贊,讓他動彈不得。可即便如此,朱贊疼的一頭冷汗,看著曹朋,一個勁兒翻白眼。

大約過去了兩柱香的時間,獄吏帶著一個青年,走進牢室。

也端地是為難了獄吏,這大半夜的,還真不太容易找到醫生。回春堂婦科專家肖坤今天非常忙碌,白天攤上了那一堆事,原本疲乏不堪,準備早早休息。不想家中來了客人,肖坤也只能強打精神接待。此人名叫董曉,是前長沙太守張機的關門弟子。而肖坤早年間,曾師從張機叔父張伯祖,算起來和張機也是故交。晚輩登門,他當然少不得要宴請一番……

這一頓酒,吃到了現在。

本來兩人打算回去休息,不想獄吏卻找上了門。

一聽說還是日間那些人,肖坤就感到頭痛。而且,他一婦科大夫,對這外傷還真不太瞭解。

好在董曉站出來,表示願意替肖坤出診。

查看了朱贊是傷勢,董曉非常驚奇。他給朱贊診治了一翻後,又固定住傷處,還開了一副藥方。

曹真連忙上前感謝,哪知董曉卻向曹朋,拱手一揖。

“在下董曉,奉家師之命,送書信一封與曹公子。”

曹朋一怔,“令師是……”

“家師涅陽張機。”

“啊,是仲景先生弟子?”

曹朋連忙起身,拱手還禮。

這邊,董曉從隨身兜囊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曹朋,“正不知如何與公子聯絡,沒想到卻在這裡相見。”

曹朋接過書信,並沒有急於觀看。

他問道:“董先生如今在何處落足?”

“哦,在下尚未確定。估計會在回春堂暫居些時日,而後再做計較。”

曹朋說:“即如此,何不至典家塢暫住呢?小弟恐怕要在這裡待上一些日子,待事情了結,還望能與先生言歡。”

雖然不清楚那信上寫了什麼,但曹朋隱隱約約,猜出了張機的心思。

似涅陽張家這種宗族,肯定要未雨綢繆。別看曹操在宛城失敗了,可保不住什麼時候就會再打過去。到時候,如果涅陽張家沒什麼靠山的話,很快便會衰敗。張機肯定不好出面,明言投奔什麼人。但他可以派他的學生……和世家大族一樣,張機也不會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

董曉,就是張機投向許都的一顆問路石。

而董曉之所以找到自己,則是因為他沒有什麼門路,或者說是張機不願讓他頂著自己的名號。

所以,董曉來到許都,也只好找自己。畢竟當初張機曾收留過王買鄧稷,和曹朋也算有交情。通過曹朋,可以和典韋扯上關係。這樣一來,董曉自然有機會,在許都站穩住腳跟……

這幫老大人,沒一個是糊塗的。

對於曹朋來說,董曉住在典家塢,也沒什麼壞處。

後世那些大人物們,誰家裡不請個家庭醫生?再者說了,母親張氏剛受了驚嚇,姐姐又懷著身子。有個醫生在那邊照拂,也比較放心不是?所以,曹朋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出邀請。

董曉一笑,便答應下來。

穩住了朱贊的傷勢以後,董曉又說了些注意事項,便拿著曹朋給他的典家腰牌,告辭離去。

許都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晚上自然會守衛森嚴。

沒有典韋的腰牌,董曉想要獨自行走于街市中,難度不小……

送走董曉,曹朋這才松了一口氣。

“六哥,咱們換個位子。你睡裡面,我睡四哥旁邊。我對這筋骨之傷也算有些瞭解,四哥有什麼不舒服,我也能照顧他……折騰了一整天了,大家都早點睡吧。呵呵,待明日,說不得有好東西,供咱們消遣。”

曹朋和曹遵打商量。

曹遵想了想,雖有些不太放心,但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阿福,什麼好玩意兒?”

許儀眼睛放光,有些好奇的打聽。

“嘿嘿,待東西到了,再與你們說明。”

許儀雖然不甘心,可身體也真的是疲乏了。畢竟折騰這一整天,剛才又被曹朋那麼一驚嚇,這會兒感覺著,眼皮子直打架。又逼問了曹朋一會兒,見曹朋死活不吐口,許儀也只好甘休。

曹朋躺在位於朱贊和鄧范之間的床榻上,就著牢室外走廊上的光亮,打開書信。

咦?不是張仲景的信

字跡很娟秀,整齊的漢小隸,辨認起來有些困難。

信,是黃月英所書,時間是去年年底。黃月英說,因母親的身體不好,所以要回家探望,以免母親牽掛。並邀請曹朋有機會,去白水找她,到時候再一起探討,之前沒有弄明白的事情……

白水,就是湖北省仙桃市。

位於江夏郡,是黃家的老宅

不過,估計曹朋一時半會兒的,是過不去了。

信中沒有什麼**女愛的浪漫言語,很平淡,就如同黃月英這個人一樣,字裡行間充斥著一種平和。

曹朋雖然兩世為人,但在感情上,卻是個十足的菜鳥。

這一封信,在他心中掀起了波瀾……這算是什麼,情書嗎?可裡面卻沒有一句話,涉及到男女之情。曹朋也不知道,自己在黃月英心裡,究竟是怎樣一個位置。躺在床榻上,一時間竟有些患得患失,不知該如何決斷才好。難道說,真的要等到馬踏江夏,才能說清楚嗎?

這一夜,曹朋失眠了……

皇城,長樂宮。

冷飛和劉光靜靜的站立在玉階下,垂手肅立。

丹陛上,漢帝劉協負手而立,略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烏雲密佈……

“如此說來,荀文若最終也未放人,對嗎?”

冷飛回道:“侍中大人不同意,說是要等曹司空還都之後,才能決斷。不過他倒是放了太醫進去,為伏均療傷。據太醫回稟,伏均……腿是保不住了。但在牢中,並沒有受到苛待”

“混帳,腿都斷了,還不算苛待?”

劉協憤怒的低聲咆哮,龍袍下,單薄的身體輕輕顫抖。

他個頭不高,長的倒是眉目清秀。不過嘴唇顯得有些單薄,唇角略長,以至於看上去,並不是特別舒服。

“陛下”

“子玉,你說。”

劉光上前一步,輕聲道:“陛下方來許都,根基尚不穩。

滿朝之中,皆司空所派,那些從長安來的人,其實並不可靠。至於孔文舉之流,道德文章也許還行,書生意氣太重,恐怕難當大任。陛下實不宜和司空起芥蒂,當徐徐圖之,招攬心腹……今天下戰亂四起,正是豪傑輩出之時。陛下不應將目光拘于許都,而當著眼天下。”

“你是說……”

“望族高門,不足以為依持,皆朝秦暮楚之輩,實難信任。且這些豪門望族,手無兵權,似孔文舉之流,也只能居於席間,清談高論。陛下若欲奪權,還需找些有實力,且忠於陛下之人。”

“可這樣的人,何處尋找?”

“陛下,這種事萬萬急不得。時機到了,自會出現。”

劉協頹然坐下,許久後,低聲問道:“子玉,難道這件事,算了不成?”

劉光一笑,“陛下又何必憂慮呢?正好借此事,也可以試探一下曹司空的心意。”

“試探什麼?”

“看他究竟是霍光,還是王莽”

劉協,輕輕點頭……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9:14 PM

曹賊 正文 第094章 拉幫結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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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金蘭譜,生死相與之。

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如此隆重的搞出來這麼一樁是非出來。包括荀彧在內,也禁不住愕然。

曹朋八人在獄中結為異姓手足,使得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議。

原本,大家關係好,也就是在心裡面訴說。可是卻沒有人把這麼一檔子事情,擺到了檯面上。而且是當著孔夫子結拜,使得許多文人士子倍感親切。毋以名利相傾軋,毋以才德而驕矜……這一句話,似乎道盡了真諦。自古以來,父子反目,夫妻成仇,手足相殘,不外是名利二字。似金蘭譜中如此赤裸得把話說的如此明白,讓許多人都不由得為之而感慨。

這些小傢伙們,看得夠真切

荀彧手裡拿著一份金蘭譜,不禁暗自苦笑。

原本想借此機會,輕輕打壓一下曹氏的力量。不成想這一份金蘭譜,讓曹朋等人走到風口浪尖上。

荀彧,忠於漢室。

同時他也清楚,能令漢室中興者,唯有曹操。

他希望曹操能夠掌控朝綱,但也不想曹操大權獨攬。本準備借此機會,來個敲山震虎,哪知曹朋等人走到了台前,使得荀彧已準備好的諸多手段,不得不暫時擱置……如果主公可以表明立場的話,那該有多好?可現在,失去了這個機會,恐怕會讓主公和陛下最終走到敵對。

而這些,並不是荀彧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建安二年六月,曹操攻伐湖陽縣,活捉了劉表麾下部將鄧濟。

旋即,他下令撤出南陽,命滿寵屯兵于確山,以防止劉表的蠢蠢欲動。此次出兵,與其說是為了給荀緝報仇,倒不如說是為了震懾劉表。因為接下來,曹操要對付的敵人,就是袁術。劉表如果在一旁襟肘,勢必會讓曹操征伐袁術的戰事,變得複雜多變,難以掌控手中……

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而袁術公然稱帝,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漢賊。

他如果不打袁術,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但說句實在話,曹操征伐袁術,也著實擔憂劉表和張繡,在後面搗亂。

攻打湖陽縣,就是為了告訴劉表和張繡:老實點,我要打你們,分分鐘的事情而已

事實上,曹操的這個目的,也達到了。

在這次戰事中,滿寵帳下牙將魏延,戰功顯赫。

自出兵以來,魏延奮勇殺敵,現在宜秋聚斬鄧濟部將鄧龍,而後有率三百壯士,臨陣先登,攻破了平氏縣,立下頭功……不過,在攻破平氏縣的戰事中,魏延身受三處箭傷。所以他沒有參與湖陽之戰,但滿寵還是把他記為頭功,呈報給曹操。曹操素愛猛將,自然分外高興。在退兵後,封魏延為汝南司馬,拜都尉,屯駐汝陰縣,以防止袁術出兵攻打汝南郡。

汝南,畢竟是袁術的老家。

雖然曹操佔領了汝南,可袁術對汝南之野心,未有一日斷絕。

都尉,其實就是一個虛職,類似于爵位的一種,沒有任何實權,配享都尉俸祿而已。魏延的實際職務,是汝南郡司馬,位在汝南郡太守,郡丞和郡尉之下,排名第四,也是個實權官職。

從一個小小的屯將(其實就是個都伯),到如今一郡之中的第四號實權人物,魏延一步登天。

而其間過程,甚至不足半年。

想想,魏延就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心下著實感激曹朋,當初如果不是曹朋鼓動他投奔曹操,並且在宛城救下典韋,估計他現在,還亡命天涯吧。

一身嶄新的衣甲,跨坐馬上,魏延眺望許都。

阿福,快了

當年我說過,會和你馬踏江夏。而今,我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但不知你在許都,還好嗎?

“慢著”

許都大牢囚室中,曹真眼睛通紅,佈滿了血色,一臉猙獰之色。

只見他把袖子一擼,伸出手,摸起來一張牌,皺著眉,咬著牙,兇狠的環視案旁的三個人。

“他娘的,老子背了一整天,這一回可算是開胡了,四餅,自摸”

說著,他啪的把手裡那張牌拍在案子上,咧開大嘴,仰天狂笑,“自摸,給錢,快給錢”

桌案上,擺著一副國粹,麻將。

曹朋知道曹真這些人如果待在牢房裡,遲早會生出事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放出去,總得找點事情才行。於是,他想到了麻將。這玩意兒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只要找個匠人,便能做出來。而且通俗易懂,老少鹹宜……典韋命人打好麻將之後,便命人送到牢內。曹朋只需要略一解說,曹真等人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開始,曹真還說:“這有什麼意思?”

他太小看這麻將的威力了

曹朋往裡面加了點彩頭,曹真等人,立刻便來了興致。

好賭,人之天性。

這無分出身貴賤,也沒有男女老幼之別,只要迷上了,就休想在逃脫出去。

曹朋沒有講解的太複雜,也沒有搞什麼臺灣麻將、四川麻將、廣州麻將的玩法,甚至也沒有計算胡牌的番數,普普通通的玩兒,就足以讓曹真等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最初,是曹朋帶著他們玩兒。沒多久,曹朋就被趕到了一邊……這傢伙太能打了,可謂狂虐曹真。

不一天的時間,一群人就被他贏了個遍。

賭神啊

曹朋這種老鳥,和曹真這幫子菜鳥玩兒麻將,那分明就是搶錢。

一來二去,誰還想和他玩兒下去?

也怪曹朋太狠了,不懂得收斂。一天打下來,就是他在贏,曹真典滿許儀,都有些受不了了。

這不,曹真趕走了曹朋之後,其餘眾人輪流開戰。

只是今天曹真的運氣太背,從早上到大中午頭,四五個小時裡,他居然一把牌都沒有胡過。

人若是背得和曹真一樣,也真是不容易。

“小將軍贏了”

幾個獄吏在外面看著亂糟糟的囚室,非但不管,反而賭上了。

“我就說,小將軍鴻運齊天,這把穩贏。”

一個獄吏馬上送上馬屁,拍的曹真哈哈大笑。

“大哥,好像不對吧。”

就在曹真準備收錢的時候,一隻大手攔住了他。

同樣是滿眼血絲,滿臉疲憊的許儀,露出古怪的笑容,“你這把牌,分明是單吊三餅,你拿個四餅,胡什麼胡?”

“怎麼可能,明明是胡一四餅的。”曹真怒吼一聲,“許大頭,你可別亂講。”

“你自己看。”

曹真低頭看去,現手中的牌,居然是兩個三餅和一個四餅。

“……不可能,我剛才明明拿的是二三餅。”

“大哥,你拿什麼二三餅,二餅全在我這裡,已經開了暗槓,你從哪兒又弄出來一個二餅?”

曹遵無奈的搖頭,翻開了扣在桌面上的牌。

“我……”

“你詐唬,每家賠一貫。老六一個暗槓,加一貫,一共四貫”典滿沙啞著嗓子,虎視眈眈。

“老子自摸的牌,愣是讓你給詐胡了。”

牢獄外面的獄吏們,立刻閉上了嘴巴。

“這小將軍也太慘了吧,三十把,居然一把都沒胡?”

“對了,他肯定是出恭沒有洗手,否則不會這麼臭。”

一干獄吏,齊刷刷點頭。

曹朋走過來,摟著曹真的脖子,“大哥,歇歇吧……風水輪流轉,歇一會兒說不定能轉運。”

“呃,那我歇會兒。”

曹真也真是累了

要知道,這幾天他幾乎就天天呆在牌桌上,精神和身體,都快要到了極限。

而且輸得也夠慘如果計算一下,他這些天加起來,已經輸了快五百貫。這可是他快一年的例錢。

曹真有軍職,領取俸祿。

同時每個月還會從曹府中得到五十貫左右的例錢。

別看曹操是大司空,總攬朝綱。可實際上,他對自家的子弟,要求非常嚴格。每個月的例錢,都有限制。說起來,曹真的月例算是最高的那種,曹昂在世的時候,一個月也不過三十貫而已。

曹真在一旁坐下,腦袋一個勁兒的犯迷糊。

曹朋遞給他一杯水,曹真接過來,一口氣喝光,總算是清醒了一些。

“阿福,你鼓搗的這個玩意兒,實在是太害人了”

“好堵人之天性,無所謂害不害。我只知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玩玩兒還好,如果當了真,禍害不淺。其實,沒有這麻將,外面人不照樣賭嗎?比如西裡許的鬥犬館,也是一種賭博。一個是殘害生靈娛樂自己,一個是殘害自己,娛樂自己,區別也只不過這麼多罷了。

大哥,你覺得這東西,可有意思?”

“當然有意思。”

“我還有幾種小遊戲,甚至比這個,更有意思。”

曹真驀地抬起頭,凝視曹朋。

“阿福,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覺得,你這話裡有話……你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呢?”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麼輕鬆。

曹朋笑了,點了點頭。

“大哥,這天下有錢人多不多?”

“多”

“似你們拼死拼活,可最終卻平白便宜了一群蠢貨。”

曹真沉默了,眼睛眯成一條縫,沒有介面。

“這些錢,應該是咱們的……何苦咱們賣命,便宜了那些蠢貨,還要讓他們翻過來騎在咱們頭上?”

“你是說……”

“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曹真道:“說來聽聽?”

曹朋深吸一口氣,附在曹真耳邊低聲耳語一陣。曹真先是一陣眉飛色舞,旋即又露出凝重之色。

“這麼做,能成嗎?”

聽得出,曹真有些心動,但又有很多顧慮。

曹朋笑了,一把勾住曹真的脖子,“大哥,如今你沒成家,衣食無憂。可人總要看得長遠,難不成你要一輩子靠著曹公?將來你成了親,納了妾,肯定要出來住。這宅子得要花錢吧,衣食住行也要花錢吧……還有,你性子豪爽,有古孟嘗君之風。憑你那點俸祿,能撐得住?

還有,將來有子孫了,也要為他們籌謀。

人若無三世之謀,到頭來子孫遭殃。曹公能護佑你一時,未必能護佑一世。好吧,就算曹公護佑你一世,以後呢?赤1uo裸的來,咱不能赤1uo裸的走,總歸是要為子孫留下一些東西。”

曹真的確是心動了

沒錯,他現在是不愁吃喝。

一年下來,也有六百石俸祿,細算到每個月,也有七十斛,折合七千升糧食(一斛等於十鬥,一鬥等於十升。秦漢時,斛與鬥的換算是一比十,但是到後來,一斛變為五鬥)。這個數位聽上去很驚人,但實際上,根本不經用。再加上五十貫的例錢,每個月下來,曹真其實也沒有積攢出什麼家產。而且,曹真的身世也很特殊,他不是曹操的親生子,而是假子。

他本姓秦,生父名叫秦邵。

後秦邵因救曹操而死,曹真當時年幼,便被曹操收養,改姓為曹。沒錯,曹操的確是待曹真若親生,可終究他不是真正的曹姓子弟。也正因為這樣,曹真比同齡人,更多了些籌謀。

曹朋的話,打動了曹真。

可心裡還是有些嘀咕,低聲道:“阿福,你可能不知道,曹公對這種事,不是非常贊同啊。在許都……”

“誰說要在許都開設?”

“不在許都,那在何處?”

曹朋微微一笑,“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打算,只是一直苦於找不到機會與合適之人。許都雖為帝都,可這屁大的地方,又能有多少富庶之家?洛陽,咱們要開設的話,就必須選洛陽。”

“洛陽?”

“沒錯,就是洛陽。”曹朋信心滿滿道:“哥哥,你別看洛陽曆經董賊之亂,如今殘破不堪。但洛陽的位置,還有他的底蘊,註定了早晚會達。那是八方通衢之地,勾連關東關中樞紐。其財貨流通,隨著曹公壯大,必然會日益繁榮……而且,曹公欲謀關中,必先定洛陽。一個繁華富庶的洛陽,才符合曹公的利益。到時候,那裡必然是富商雲集,遍地黃金。”

曹朋為曹真勾勒出了一個美好的藍圖。

曹真不由得連連點頭,並露出了嚮往之色……

“大哥,我覺得阿福這番話,說的沒錯。”

曹朋和曹真都沒有覺察到,朱贊不知在什麼時候,走到了旁邊。他身子骨好了許多,雖然行動還有些不方便,可下地走路已經不成問題。也正因為身子骨不好,朱贊沒有參與牌局。

他看到曹朋和曹真竊竊私語,便走了過來,正好聽到曹朋對洛陽的看法。

“洛陽古之便為都城,關東豪族在洛陽多有根基。一俟主公平定中原局勢,洛陽勢必會重獲新生。到時候,那些關東豪族絕不會放棄在洛陽的利益,而洛陽恢復舊貌,也不過早晚之間。”

如果說,曹朋剛才那一番分心,只是讓曹真心動。

那朱贊這一席話,卻令曹真陷入沉思……

扭頭看了一眼朱贊,曹朋暗自心喜。不過他面色平靜,接著道:“若等主公重建洛陽,你我再想插足其中,恐怕就難了……”

“老四,你怎麼說。”

朱贊不清楚曹真和曹朋,究竟是在說什麼,只是聽到了曹朋對洛陽的展觀點。

他想了想,沉聲道:“子丹,如果咱們想要在洛陽站穩,那就必須搶在所有人之前動手。

洛陽如今殘破,無人願往。也正因此,咱們現在去,才是最好的時機……不過,你們要做什麼?”

曹真哈哈大笑,“自為了子孫籌謀。”

這一句話,說的雲山霧罩,讓朱贊不知其所以然。

曹朋絞盡了腦汁,也沒有想起來,三國演義中有朱贊這麼一個人。按道理說,朱贊身為曹真的好友,理應留有名號。可為什麼,這麼一個人卻默默無聞呢?而他搶佔先機的觀念,也讓曹朋心中稱讚……還有曹遵,平日裡沉默寡言。曹朋能感覺得到,這同樣是個有想法的傢伙。

這歷史的長河裡,究竟埋沒了多少人?

“如果現在去洛陽,倒是不難。”曹真想了想,對曹朋道:“夏侯叔父忝為河南尹,洛陽就在他治下。而且,他對老四也很看重,幾次想把他要過去。老四,你可願去洛陽赴任呢?”

洛陽原本為東漢帝都,與河南尹屬於平級。

但由於董卓遷都,焚燒洛陽,遷走了洛陽豪族,使得洛陽破敗不堪。也正因此,曹操沒有選擇洛陽做都城,而到了許縣。洛陽也就隨之降格,被劃入河南尹治下。而今的河南尹,正是夏侯惇。曹氏和夏侯氏同屬譙縣大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曹真和夏侯惇也很熟悉。

“若哥哥需我前往,去又何妨?”

朱贊倒是無所謂,笑呵呵回答道。

曹朋說:“哥哥,單憑四哥一人,恐怕還不足以支撐咱們的事業。”

“哦?”

“你想,咱們那事業若做的大了,勢必會招惹他人窺視。四哥最多是在官面上給予一些支援,但如果那些大豪們出手,四哥能否頂得住呢?單憑咱們這些人,還有些單薄……最好能有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站出來……這個人,必須得曹公信任,並且有一定威望,手中要有足夠權柄。同時,他與大哥的關係也必須緊密,否則的話,難保他不會設計來吞併咱們。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個人不能是當地世族,而且對財貨頗為看重……哥哥,可有這樣的人選?”

曹朋瞪大了眼睛,滿臉期盼的看著曹真。

說出那個名字說出那個名字

他心裡早就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但卻不能吐口。

這個名字,也只有曹真說出來,才最為合適……曹真蹙眉沉思,手指輕輕敲擊床榻的圍欄。

“若完全按照阿福你的要求,倒還真有這麼一個人。”

“誰?”

“你覺得,諫議大夫如何?”

“諫議大夫?”

“就是我那族叔,曹洪”

曹朋一聽這個名字,頓時心花怒放…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9:23 PM

曹賊 正文 第95章 綿裡藏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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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洪,魏驃騎將軍。

曹洪的祖父曹鼎,曾為尚書令,命曹洪出任薪春長。曹操起兵討伐董卓,在滎陽為徐榮所敗。當時曹操失馬,而追兵甚急,眼見命懸一線。曹洪下馬,扶曹操上馬,並說: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

步戰隨行,一直殺到汴水。

時水深而難渡,曹洪循水得船,保護曹操脫離險境。

後曹操征伐徐州,遇到了大饑荒。曹洪領兵在前,搶佔東平范陽,聚集當地糧草,供給曹操。

天子遷都許縣,曹洪官拜諫議大夫。

年初時征伐劉表,破舞陰,葉縣,堵陽,博望,而被封為厲鋒將軍,國明亭侯。

曹朋心裡最中意的那個人,莫過於就是曹洪。原因無他,只因為曹洪這個人,對錢財極為看重。

史書上說他家富而吝嗇。

也就是說,這位爺屬於葛朗台那種人。

對錢財的嫉妒癡迷,令曹操對他也非常放心。雖然在許多人眼裡,曹洪算不得什麼大人物,可是在曹操心中,曹洪無疑最讓他信任。

不怕你有毛病,就怕你太出色。一個沒有缺點的人,往往有著不同尋常的野心。最明顯的,莫過於那位篡漢室江山的大新朝皇帝,王莽。

所以,曹洪越貪,曹操對他就越放心。

史記記載,曹洪晚年也沒有改掉這毛病。

曹丕登基,曹丕的老婆郭皇后對曹洪非常不滿,甚至生出了殺心。滿朝文武對此,素手無策。曹丕的生母卞太后直接就告訴了郭皇后:如果你敢殺曹洪,我明天就去祖廟祭拜,敕帝廢后。

最終,曹洪得以倖免,被罷免了官職。

但曹丕死後,魏明帝登基,立刻就拜曹洪為後將軍,樂成侯。後來又封為驃騎將軍,死後諡恭侯。

可以說,曹洪歷經三朝而不倒,足以見其再曹魏的重要性。

就目前情況來說,由曹洪出面解決一切問題,是最好不過的人選。而且曹朋沒打算在許都做事業,他瞄準的是洛陽。以曹氏和夏後氏之間的關係,曹朋相信,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關鍵在於,誰去遊說曹洪?

曹真主動提出來,自然就落到了曹真的頭上。

曹朋也不貪心,對曹真道:“著賭坊就以子廉叔父的名義操辦,所得收益,子廉叔父得五成。你我各兩成五,怎樣?”

曹真搖頭,“那怎麼成?你出的主意,子廉叔父出力,你我對半,有些不公平。你三成,我兩成足以。子廉叔父的五成,就不要在打主意了。若無五成利益,他斷然不會出手相助。”

“什麼兩成,什麼三成?”

許儀疑惑的問道。

“沒你的事兒,打你牌去!”

曹真一巴掌拍在許儀的頭上。

這種事,還真不能參與太多人,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曹朋也知道曹真的心思。其實按照他的想法,何嘗不希望能朵拉攏一些人呢?能把許儀、典滿都拉攏過來,再加上曹氏族人,就可以組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可問題是,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曹操能偶容忍嗎?就算曹操能容得下曹洪,但未必能容的下曹朋這個始謀者。

所以,曹朋沒有在贅言。

利益集團大了,有大的好處;小了,又有小的便利。

人太多未必好辦事,這人情可以慢慢聚攏,若為此而觸犯了曹操的忌諱,那可就是得不償失。

“還有,建賭坊,需要有三教九流。”

曹真想了想,“那你有什麼主意?”

“咋麼得找一個熟悉洛陽狀況的人,而這個人最好是別在朝廷裡擔任職務。有手段,有本事·····對賭坊也有些瞭解。最好呢,方方面面都可以說上話,可以減少我們很多麻煩。”

經營一個賭坊,沒有那麼容易。

曹朋可以吧後世那些賭博的手段都用出來,可還需要一個平時能鎮得住場子的人。

曹真沉吟片刻,輕聲道:“我還真認識這麼一個人,但如果要他加入,阿福你恐怕得犧牲一成利益。”

“誰:”

“就是主公次子曹丕的劍術教習。”

“那是什麼人?”

“史阿!”

朱贊此時,也大致上聽懂了曹真曹朋商議的事情。從心裡面,他對此倒也不太反感。說實話,他家世也不太好,手裡也不寬裕,才學是有的,同時也不固執,是一個最好的人選·····

“史阿的話,的確合適。”朱贊說:“他師從劍絕王越,也是當代劍術宗師,人面非常廣。上到王公世族,下到販夫走卒,他都能說的上話。而且當年他曾在洛陽開過英雄樓,對洛陽的情況也非常熟悉·····阿福,子丹說的沒錯。要請史阿出馬的話,估計要分出一成利益。”

“怎麼聽上去,好像黑社會頭子?”

曹朋沉吟片刻,點頭道:“咱們做這種事情,若沒有史阿這樣的人在前面頂著,也確實麻煩。

恩····一成利益,就一成利益,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著這威世賭坊一旦開設,肯定日進鬥金。區區已成立一,換的長久安定,怎麼算都是劃算。哥哥,這個很合適,一定要把它拉進來。有他在洛陽幫咱們經營者,咱們也不需要花費什麼心思,到時候安心謀咱們前程就是。”

雖然不曉得這一天下來,會有多少利潤出現。

但曹真從曹朋勾勒的藍圖中,已經看到了大筆的財富。

對於曹朋這種大氣,曹真也很滿意。

若無此氣度,焉能做得了大事業·····

“如此,待我們出去後,就與史阿聯絡。”

曹朋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從抵達許都,他便開始絞盡腦汁的去考慮未來·····替父親曹汲造勢,為姐夫謀劃!但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建築在沙灘上的城堡,隨時有可能轟然倒塌。

現如今,有了曹真,再加上曹洪·····

雖然不了解史阿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可他作為曹丕的劍術教習,之這層關係,就已經足夠。

一個小小的利益集團,此時在許都的大佬中,已謀劃成型。

不知不覺間,時已暮夏。

建安二年六月時,曹操班師返回許都。

眼見著炎炎酷暑即將遠去,秋高氣爽的時節,就要到來。許都附近的龍山裡,已天涼好個秋,可許都城裡,秋老虎徘徊在外面,令氣溫始終居高不下。坐在屋子裡,也是酷熱難耐。

房間裡,一次擺放著五個巨大的青銅鼎。

上面分別雕鏤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和麒麟,代表著五方神獸。鼎需四五人才能合抱過來,裡面卻盛放著巨大的冰塊。一縷縷寒氣從青銅鼎蓋上鏤空的縫隙飄出,彌散整個房間。

坐在屋子裡,非但不會感到炎熱,反而有一種涼爽感受。

曹操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錦緞子斜襟詹諭,端坐在床榻上,一手捧著書卷,一手輕撚長須·····

“奉孝,房間這件事,你怎麼看?”

郭嘉一襲白色長衫,神色輕鬆的坐在下。

聽聞曹操問話,他笑了,“今主公遷都許縣,奉天子以令諸侯,討伐不臣。表面上,主公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暗藏兇險。”

“哦?”

“主公聲名雖響,但終究比不得袁本初四世三公。

雖說主公扶立天子,可是卻不能服眾。特別是那些從長安過來的人,恐怕更是如此·····今下大亂,主公雖然坐擁青、兗,豫三州之地,卻是四面環敵。以至於朝中文武,多有2心,即便是今上也未必能放心主公。昔五霸桓公,尊王攘夷,而後有葵丘會盟,成就霸業。

晁錯攘外先安內,削落集權,方有武帝赫赫武功·····

主公若欲扶立漢室,以目下而言,許都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主公的聲音。

若聲音太過雜亂,則百姓不知所依然。人言霍光霸道,可若無霍光,焉有漢室中興?主公如今所面臨之局面,尤勝當年霍光。故而唯有以強橫手段壓制一切移動,則漢室中興有望。”

郭嘉雖然沒有說出什麼意見,可卻吧他的態度表明。

曹操放下書卷,撚須而笑:“奉孝所言,甚得吾心。”

郭嘉旋即不在贅言。

“不過,伏均斷腿是實,也需有所交代才是。”

“主公只需依律行事,何需向任何人交代?”郭嘉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天經地義。

況乎伏均斷腿,也是事實。誰斷了他的腿,就找誰的麻煩。如果那個不服氣,就讓他先回去好好看看主公在洛陽為北部校尉時,曾嚴令鬧市之中,不得縱馬疾馳?”

曹操一怔,旋即點頭。

“確有此律。”

“西裡街,乃許都鬧事所在,伏均等人縱馬而行,還撞傷路人,以律也要有所交代才是。”

“這個·····”

曹操撓撓頭,輕聲道:“此斷頭之罪啊!”

“還是那句話,依律而行。”

曹操怔怔看著郭嘉,突然間啞然失笑。

“奉孝,你這是在敲山震虎嗎?”

郭嘉聞聽,莞爾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細細品嘗。

而曹操,已有了決斷·····

回到許都第二日,曹操就召集了朝會。

在商議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荀彧起身道:“主公,之前不其侯,輔國將軍伏完之子被傷一案,已積壓甚久。如今陛下與朝中諸位大人,對此都極為關注,但不知主公準備如何決斷?”

“哦?”曹操一笑,“文若可將案情由來,纖細敘說。”

其實,這件事的緣由,曹操在就心知肚明。之所以這麼說,也希望看一看荀彧的態度。從荀彧處置這件事的手法來看,他似乎陷入兩難。忠於曹操,亦或忠於漢帝,只看他如何陳述。

荀彧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事情緣由非常簡單。事當日,不其侯輔國將軍伏完之子伏均,與將軍董承之子董越等人,與酒樓中用酒之後,在西裡許縱馬而行。至回春堂門外,不甚將在回春堂就醫的張氏撞到。當時隨張氏一同去回春堂的,還有張氏的子侄及虎賁中郎將典韋之子典滿。張氏子侄見伏均等人撞傷張氏,於是上前阻攔。兩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伏均命家將奴僕,工五十余人圍攻張氏子侄,不想被路過的猛虎校尉許褚之子許儀,越騎校尉帳下牙將曹真、朱贊、曹遵死人看見,於是上前相助,雙方當街生鬥毆。

張氏子侄之一鄧范,被伏均家將砍傷。

而伏均一方,則被張氏子侄及典滿許儀等人聯手打傷三十余人。其中重傷者十六人,並有七人喪命、伏均在亂戰之中,不慎掉落馬下,被坐起踩斷了大腿。卑職當時正在典家塢中做客,聽聞消息之後,樂可命虎賁中郎將典韋點起虎賁軍,封鎖西裡許長街,將鬥毆之人,盡數抓獲·····

此事牽連甚廣,卑職有感案情複雜,於是將雙方皆羈押牢中,距今已有月余·····此案不可再拖,故而請主公早日決斷,以免許都城中,人心恐慌。”

人常言,荀彧處事居中,不偏不倚。

就這個暗自來說,他既沒有偏向伏均等人,也米有可以想著曹真等人說話。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完之後躬身退下,等候曹操的落·····

許褚回到許都,才聽說了許儀的事情。

但由於他身份敏感,所以一直沒有過去探望。只不過,他聽荀彧說完,下意識的向典韋看去。

卻見典韋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靜默不語。

“那雙方在牢獄中,可有吵鬧?”

“回稟主公,伏均等人入獄之後,一直不太滿意,並口出狂言,說是出去後要取張氏等人性命。”

荀攸站出來,恭聲回答。

荀攸看了荀攸一眼,心裡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荀攸和自己一直有政見分歧。荀攸以為,當世能定天下者,唯曹操一人,漢室衰退,已難以複起;而荀彧卻是,一日為漢臣,終生為漢臣。荀彧比荀攸小,但輩分卻比荀攸打。為此兩人爭吵不斷,後來甚至反目成仇。荀攸這一句話,等於表明了立場·····

“那子丹呢?”

“子丹倒是很正常,也未有吵鬧。”

郭嘉突然站出來,笑呵呵的說:“不過子丹他們沒吵鬧,卻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他入獄之後,與張氏子侄等一共八人,同居一室。後不知怎地,居然請出孔聖人像,八個人在牢獄中互換金蘭譜,歃血為盟,結拜為異性兄弟·····許都人將此事化為美談,並稱他們八人為:小八義。”

“異性兄弟?”

曹操不由得哈哈大笑,“我聽人說,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子丹何幸,一日間竟得七位知己,幸甚,幸甚。”

說罷,曹操長歎一聲,申請似是落寞。

其實他何嘗不是在說自己:

想當年,曹操仗劍任俠,滿腔抱負。

與袁紹,劉表袁術等人相知,也算的是朋友。可誰又能想到,結果卻是反目成仇。

人生難得一知己,得之,吾幸;不得,吾命·····

時至今日,曹操再想去求一知己,似乎已變得不再容易。

每每想到這些,曹操總會是萬般的感慨。不錯,她是一代梟雄,但同時也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詩人,才子。

才子,總會多感慨。

不過曹操的優點就在於,他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在片刻感慨之後,曹操收拾心情,對荀彧道:“文若,此事只需依漢律而斷,無需困擾。”

說罷,他向荀攸看去。

依漢律而斷?

聽上去,曹操已經給出了一個依據。

可荀攸卻沒有那麼糊塗,曹操這句話模稜兩可,要推敲的意思,似乎很多。

目光不由得掃向了一旁的郭嘉,郭嘉笑了笑,朝他點點頭,而後眼皮子一聳拉,就不再看他。

只這一笑,一點頭,已經給出了荀攸很多答案。

“依小杜律而斷,伏均等人當街鬥毆,當拘押一月,沒人杖二十。”

荀攸說罷,再次看了郭嘉一眼,見郭嘉輕輕點頭。

深吸一口氣,荀攸接著說:“曹真等人,以拘滿足月,只需沒人補二十杖,即刻釋放。張氏子侄雖參與毆鬥,但身為苦主,情有可原,故免去二十杖,即刻放出;伏均在鬧市縱馬,商人後反毆打苦主,此大罪也·····”

突然間,荀攸看到郭嘉輕輕搖頭,坐在榻上,身體卻好像騎馬一樣,微微起伏。

不由得一怔,但旋即醒悟過來。

“傷人者,為伏均坐騎,故與伏均無關。

依律,鬧市商人,杖八十;伏均馴馬無方,罰三十金,命其閉門思過。所參與毆鬥之家將奴僕,當罰作一年,充軍苦役。伏均腿斷,與曹真無關,故其坐騎,有傷人之罪,杖八十。”

你就直說這件事沒有人出錯,出錯的就是那匹馬。

打一百六十杖·····估計那匹馬也可以拿去做燒烤了!荀攸表明上並沒有責罰伏均,可這一記耳光,卻狠狠的抽在了伏完的臉上。老子扣了你的家將去做苦役,而且你兒子的腿也是白斷,並且你伏完還得賠上一匹馬,再搭上三十金。

但是呢,我抱住了你兒子的顏面,沒有真正處罰。

如此判決,百姓們自然拍手稱讚,而士人們也無話可說。

漢帝的臉面也可以保住·····你說要我不去處罰伏均,你看,我真的沒有處罰,把他給放了!

什麼叫做綿裡藏針?

荀攸這一,就叫綿裡藏針。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可是荀彧卻滿足了!

至少從表面上來看,主公還顧及著陛下的顏面。也就是說,主公至少現在,沒有大逆不道之心。

荀彧不由得,輕輕點頭。

“既然沒有異議,就這麼決定!”

曹操說罷,擺手示意眾人散去,站起來就準備回內室休息。

就在這時候,卻見典韋上前一步,拱手抱拳,大聲道:“請主公留步,典韋有話要說·····”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9:40 PM

曹賊 正文 第96章 榮耀既吾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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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楮很詫異.扭頭向典韋看去。

在他的印象中,似這種曹操內部的會議,典韋從來不會主動說話。

每次商議開始,典韋和許褚一左一右,往曹操兩邊一站,好像哼哈二將一樣的不出聲。

會議結束,典韋和許褚一左一右就跟著曹操離開,從不和參與會議的人做過多交流。似他們這種禁衛,說實話也不適合于朝臣接觸。

可今天

曹操也很驚奇,停下腳步,饒有興趣的盯著典韋

圓胖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問道:“君明,有什麼事嗎?”

一雙雙眼睛都停留在典韋的身上一樣,讓典韋有點不好意思。黑黝黝的面皮,變成了醬紫色,他扭捏著說:“主公征伐湖陽,典韋卻未能隨行,一直有些愧疚。主公當知道,典韋認識了一個鑄兵大匠。主公出征的這段時間,典韋與曹大家廢寢忘食的琢磨,終於造出了好刀。”

許褚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也聽說了“曹大家”的事情,暗道一聲:莫非典韋要把那批刀放到虎賁軍中?

曹操一怔,臉上笑含更濃。

“曹大家?”

“就是在南陽郡,救下典韋性命的一家人。

“哦,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這次西裡許毆鬥,那張氏子侄似乎就是曹家的人”

這句話說出口,有些彆扭。

怎麼感覺著,好像是在說自己?

曹操複又坐下來,笑呵呵的看著典韋。郭嘉、荀彧、荀攸等人^,

也紛紛回到原來的位子。

見過不要臉的,可沒有見過似典韋這麼不要臉的。

廢寢忘食,是自己誇白己的話嗎?那應該是誇獎別人的話語。

不過.典韋這一句廢寢忘食,倒是恰到好處的體現出他那副憨厚的性子

雖可笑,卻無人指責。

和一個大老粗爭論造詞用句,那才是自找沒趣。、

典韋用力點頭,“回稟主公,西裡許毆鬥,張家子侄雖參與,但錯不在他們。張氏就是曹大家的媳婦,、所以曹大家的兒子和侄子,當然不會甘休。其實這樁事很簡單,偏文若把他複雜了。”

所有的目光,又向荀彧看去。

荀彧心中苦笑:這典君明,可真是什麼都說啊。

曹操哈哈大笑,“此時已經有了決斷,君明就不必再追究了。好吧,說正事,你打出了什麼好刀

典韋拱手道:“主公,此次曹大家造刀,暗合天罡地煞之數,三月間造出三十六支天罡刀此刀乃應天數而造,故典韋不敢私藏,今已命人,將三十六支天罡刀置放與府外,,欲獻于主公。此刀經曹大家特殊鍛造,與尋常寶刀不同。每把刀重十一斤,意欲一元複始之意……且削鐵如泥,典韋曾在家中試過,每把刀皆可輕易斷十四劄,多一分力,就會增一分威力。”

曹操聞聽,動容了“百日之工,竟能造三十六支寶刀嗎?.,

說實話,典韋那些什麼暗合天數,什麼天罡地煞之類的話語,曹操也就是聽聽,不會放在心上。

真正讓他在意的,確實典韋那一句:三月間

而許褚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才三十六支。。。也就是說,這種刀不可能裝備軍中,成為制式武器

苟彧站起來說:“啟稟主公,荀彧可保證,君明所言皆真。

當日曹大家造出天罡刀時,荀彧登門造訪,親眼看到寶刀成型。。。但也就是那日,發生了西裡許毆鬥之事,此後荀就一直忙於處理事情,所以未能再去拜訪。否則,荀也心動,想邀請曹大家造刀呢

如果說,典韋的話,曹操還有些懷疑。

那荀則讓他徹底相信。世人皆知,荀是個至誠之人,斷然不會謊言欺騙。處事居中,不偏不倚,皆出於公心。

君明,把刀拿來。“

“喏!”

典韋拱手,轉身離開。

曹操手指輕擊圍欄,心裡面卻思考著另一樁事情。

一口好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對於曹操來說,如果好刀可以批量製造,就可以大幅度提升曹軍的戰鬥力。在南陽郡的時候,曹操不是沒有得到典韋造刀的消息。相反,他一直關注此事,甚至於許都每天發生的事情,他都會以最快的方式瞭解詳細。雖說曹汲造刀的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對於曹汲的身世,也是眾說紛紜。但曹操並不相信,認為只是謠傳。

也許,曹汲的確能造出好刀,但絕不會是什麼隱墨钜子。

他曾命人暗地打聽過曹汲一家的身世。說實話,以曹操的能量,想要打聽一個人的事情,很容易。

曹汲呢,也沒有隱瞞過他的經歷,於是曹操輕而易舉的便打聽清楚。

不是因為他懷疑什麼,而是出於小心。畢竟典韋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愛將,宿衛中軍。而典韋又被曹汲一家救下來,萬一。。。曹操不得不防。打聽出來的消息,讓曹操很放心。曹汲的經歷,被他打聽的一清二楚。一個中陽山的匠人,因得罪了當地豪強,所以被迫背井離鄉。

在這個時代,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生。

包括成紀被殺的事情,曹操也聽說了。。。只不過曹操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也沒有和曹汲聯繫在一起。

原因嘛,很簡單!成紀被殺之後,第二天便被成紀的保鏢現。

由於害怕成堯責罰,於是兩個保鏢就跑了。。。再加上成紀身邊的錢被拿走,更坐實了謀財害命的事實。

這種變故,連曹朋都沒有想到。

“仲康,聽說那小八義中,你家大頭和阿滿也在其中?”

許褚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小孩子不懂事,褚回去之後,定嚴厲責罰。”

“責罰什麼!”曹操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其實,我倒是覺得,娃娃們做得好,至少比你們這些大人們,來得更爽快。

我記得,你與君明之前關係不錯,當初在許家寨的時候,都相互欽佩。這怎地都變得氣度狹窄起來?仲康,你自己說,從昨天到現在,你和君明說過幾句話?”

“這個。。。”

許褚的臉更紅了,低著頭,不知如何回答。

曹操希望典韋和許褚,能相互競爭,但並不希望二人反目成仇。

套用一句俗話,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許褚的虎衛軍,還是典韋的虎賁軍,那都是他的中軍親隨

。兩個親隨鬧翻了,對曹操而言,絕非什麼好事。讓他們相互合作,又相互競爭,這才是曹操的用意。典韋牽制著許褚許褚牽制著典韋,兩只人馬必須保持平衡,才是正道。

“聽說,君明最近練兵,可是很用心啊”

苟彧突然笑著,開口說道。

“是嗎?”

此次君明組建虎賁,征辟了不少幫手,連伯權也被他征辟為節從虎賁,升勢端的不小。”

伯權,名夏侯衡,是陳留太守夏侯淵長子。夏侯淵.字妙才,少與曹操相知,層為曹操頂罪入獄。

而且,夏侯淵與曹操的關係非常親密,他的老婆,就是曹操丁夫人的妹妹,所以夏侯淵和曹操,還是連襟。

有這層關係,曹操對夏侯淵自然格外器重和信賴

夏侯衡出生不久,夏侯淵和曹操,就給他定了一門娃娃親。曹操弟弟名叫曹德

當年隨曹嵩,被陶謙部將張闓所殺,留下一支一女,長子曹安民,年初時隨曹操征伐宛城時戰死身亡,女兒曹會,就是夏侯衡的妻子。去年年末,曹會和夏侯衡才完婚,所以一直呆在許都。

“伯權,被君明征辟了?”

這樁事,曹操還是頭一回聽說,不免有些驚奇。

荀彧點頭道:“還有文烈,君明將他征辟為僕射。

文烈,名曹休,是曹操的族子。

十幾歲時,因家鄉戰亂,隨母親遷移荊州。後輾轉千里,回到曹操身邊

被曹操贊為:吾家千里駒

這也走一個曹操極為信賴的子弟,年二十四歲,正風華正茂。

曹操不禁萬分驚奇,心裡面對典韋,又多了一分喜愛。

君明果然對我忠心耿耿,我賦予他那麼大的權力,他卻把這權利,又還回來,毫無半點專擅之心。

夏候衡也好,曹休也罷,那都是曹操的自己人。

按道理說,好不容易得了領軍的機會,一般人是不會把不屬於自己的人,擺放在重要位置。

節從虎賁,等同于軍司馬,掌控軍機。

僕射,更是直接領軍,是虎貢中郎將的左膀右臂。中郎將以下,有陛長和僕射之職,其中僕射掌兵,直接參與作戰,虎賁郎將皆歸屬陛長之下。王猛甚為虎賁郎將,就是聽從曹休指揮。
陛長呢,嘖是負責警衛工作。

比如朝會的時候,就是有陛長擔任警戒。

計褚的臉色非常難看,心裡暗自咒駡典韋,同時又不停責備自己o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去征辟伯權和文烈呢?他的虎衛軍,是以許氏宗族為主,軍中的高級將領,大都是許姓子弟。和虎賁軍一比,孰親孰遠,一目了然。換做許褚自己,是會相信典韋多一些,還走相信自己多一些呢?可以想像,即便這次虎衛取勝,典韋的地位斷不會動搖。

高明,真他娘的高明

郭嘉忍不住說:“君明身邊,有能人相助啊!”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清瘦的面龐,一襲白衣,獨臂卓然!

叔孫,你這一招,典氏一門,三代無憂矣。。。

他向荀彧看去,卻見荀面色如常,絲毫不露波瀾。

“君明請了能人?”曹操不禁好奇。

郭嘉連忙說:“便是那曹汲曹大家之婿,名為鄧稷。本是棘陽縣佐史,因得罪了黃射而舉家隨君明來到許都,不過,若非君明心中無私,怕也不會接受鄧稷的注意。。此人修的是起來與嘉有同門之誼。此前我與文若,和此人有過幾次交道,的確是一個人才。”

曹操下意識向荀彧看去。

荀彧點頭,“此人若好生磨練,他日當能獨鎮一方。”

這個評價可是不差。獨鎮一方...那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說,這個人將來至少能做到太守。

荀彧是個謹慎的人,能如此評價,足見鄧稷不凡。

而荀攸嘖皺眉陷入沉思:鄧稷這個名字。。。怎地如此耳熟呢?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正說著,典韋一行人走進來。

足足三十六人之多,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個長方形的錦盒,外觀極其美觀。

“這就是天罡刀嗎?”

典韋躬身道:“正是!”,

他轉身打開一個匣子,從裡面取出一支刀來。

暗紅色的刀身,長不過七+釐米,比正常的寰刀,短小許多。

刀口和刀脊,都經過特殊設計,呈現出一個小小的弧形,使得這短刀更顯出幾分雄渾之氣。

“取劄甲來。”

典韋一聲大喝。

幾名衛士捧來二+副劄甲,還有一張簡陋長案

“請主公試刀。”

曹操只看那刀型,便有些心動。

連忙起身,走過去從典韋手中接過天罡刀。在手裡略一掂量,正合適

劄甲疊摞起來,他上前一步,揮刀劈斬。曹操少年時,也是學過劍術的人,所以這一刀劈出,頗有幾分氣勢。只聽哢喀一聲,那天罡刀劈在劄甲上,如刀切豆腐般,直接往下咬去。

一層,兩層,三層...

十六件劄甲,被曹操一分為二。

旁邊觀看的眾人,不由得連聲驚呼。

就連許褚,也忍不住大叫一聲:‘好刀,好刀!”

“請諸公試刀。

冉韋說著話,命人將三十五個錦匣打開。郭嘉、荀攸、許褚等人紛紛上前,從裡面挑選出一支天罡刀。自有衛士不斷送上劄甲,眾人紛紛試刀,一個勁兒的出感慨和稱讚

郭嘉斷八幅劄甲,與他力氣有關。

而許褚,直接一刀劈斷二十副劄甲,眼晴光芒閃閃。

試刀之後,眾人又檢查了一下刀.,卻現這刀口,依舊是鋒利無比,毫無損傷。

“這是西域奇烏所造?”

典韋直笑,就是不肯回答。

許褚說:“刀是好刀,不過短小了些。

曹操手捧一支天罡刀,翻身坐回床榻,有些愛不釋手。

不得不說,這刀造的確是精美。可以看出,造刀人對每一個細節都很重視,甚至包括刀本身的設計,也別具匠心。比如這木瓜,比如這弧度

“君明,這兩條凹槽,作何用途?”

曹操說的,是天罡刀上的血槽。

典韋咧開嘴笑道:“回主公,此名血槽,若刀入體內,可加放血..也是曹大家獨門設計。

“好,好,好!”

曹操忍不住連升稱讚。

許褚在一旁,也不由得苦笑搖頭。

“君明,你可真是好福氣”

到這個時候,許褚也沒什麼話說了。心裡還得要感謝典韋如果演武之時,虎賁軍配上這種天罡刀的話,只怕自家子弟,死傷會非常慘重

他娘的,這曹汲還是人嗎?怎能設計出,如此好刀?

就是短了些!

典韋說:“主公,此刀並非為搏殺所造,乃護身刀,儀刀。

“哦?”

“典韋覺得,主公麾下豪勇之士甚多。

有時候,封賞官職,卻不若贈與儀刀…就比如元讓和妙才,還有仲康,哪個不是身徑百戰?隨戰功顯赫,卻少了分榮耀。

典韋就想著,他日誰若立下大功,主公可將此刀贈與。這每把刀,暗合天上星宿之名,能獲此刀,既是一份榮耀。您看,這刀脊上,都刻有刀銘。”

曹操心裡一動,拿起刀,仔細觀瞧。

剛才只注意了刀的品質,卻沒有留意還縷刻刀銘。

榮耀即吾命

五個暗紅色的大篆,若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現。而大篆之下,則有星宿之名。曹操手中這文刀,名為天魁。

“好,好,好!”曹操撫掌大笑,眼角的魚尾紋扭在一起,猶如一朵
的菊花。

“真鉅子,真榮耀!”

這種造刀技藝,這等奇思妙想如果說此前曹操對曹汲還是半信半疑的話,那麼此刻,他真有些相信,曹汲就是隱墨钜子!

殊不知,這天罡刀的設計,正是曹朋從後世的勳章設計得來。

不過在東漢末年,勳章之類的物品未必能被接受。於是曹朋就想到了民國時的中正劍!

那同樣也是一種榮耀,同時賜予刀劍,又能夠被世人所接受。

之看郭嘉荀攸許豬等人那灼熱的目光,就能夠感受到,他麼對這天罡刀的榮耀,是何等嚮往。

不過在這個時候,曹操是不會贈予出去的。

“來人啊,把天罡刀都收起來,傳令下去,命。。。伯權妥善保管,每日都要細心護養,

不得有誤。”

也就是這一刻,虎賁虎衛之爭,勝負已分。

演武尚未開始,典韋在曹操的心中,已經得了一個滿分……

“君明,十五日之後,虎、衛演武。聽說你最近做的不錯.還需再多努力

這天孤刀,我為你保留。”

為什麼走天孤刀?

曹操就是個告訴典韋:我需要你做一個孤臣,一個之需要忠於我的孤臣

他不知道典韋能否理解他的心思,但他相信,那個設計出天罡刀,說出榮耀即吾命的人,一定可以猜出來。

許褚等人,無不羨慕的看著典韋。

而郭嘉,荀彧,荀攸幾個人,嘖若有所思,輕輕點頭。

典韋,這是要發達了。。。

“對了,十五日後西苑演武,亦請曹大家同往!”曹操站起身,而後小咪咪看著許褚
“仲康,爾亦當奮勇。”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09:52 PM

曹賊 正文 第97章 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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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裡許長街毆鬥,最終在一片沉默中落下帷幕。

如所有人猜想的那樣,曹操以極其強硬的手段,將一切異聲鎮壓無蹤。而且,沒有人能站出來反駁,因為曹操的判決,盡依小杜律,沒有任何問題。此事原本就是伏均等人的錯誤,如果再有人鬧市,那伏均就算不死,也會掉一層皮。

漢帝的面子保住了,於是滿意的息聲;曹操的顏面也保住了,所有人都清楚了曹操的態度;而世族們得顏面,同樣沒有受損。

君不見,曹真等人被拘押足月,而後杖二十嗎?

如果這件事情裡,唯一倒楣的人,那就是伏完。

兒子被打了不說,家將們被打入軍中充作苦囦役,還平白損失了一匹馬,外加三十金的罰金。

可即便如此,伏完也只能忍氣吞聲。

至少他看清楚了一件事,在這種時候,曹操斷然不會令朝堂上出現與他相左的聲音。誰敢跳出來,誰就要倒楣·····好在曹操也沒有為難他,只是用一個碩大的馬頭,權作對他的警告。

曹操不想節外生枝!

即便他有心殺雞儆猴,伏完並不是一個好物件。

畢竟是皇親國戚,而且董承等人也牽連其中,背後有個漢帝杵在那裡。伏完,不是那只雞。

再者說,曹操也沒有精力和他爭鬥,因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一件擺放在了曹操的面前:征伐袁術·····

既然迎奉了天子,那曹操就有代天罰逆的任務。

似袁術這種公然稱帝的行為,在曹操眼中,就是腦子進水了!不過,硬拼袁術,損失必然巨大。所以曹操絕對不會和袁術硬拼,於是便選擇了與其他諸侯合作。比如剛佔據廬江,擊敗劉繇的孫策、比如坐鎮下邳的呂布,還有劉備·····至於劉表,斷不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

天罡刀的消息,並沒有擴散出去。

但對於許褚而言,這已經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原因嘛,非常簡單!曹操對典韋說的那句話,已經表明了一切。

天孤刀·····曹操希望典韋做他的孤臣。

換句話說,勿論此次演武勝負,許褚和典韋的高下之爭,已經出了分曉。

結果是,典韋贏了!

許褚這一夜,都難以平靜。

第二貼,典韋來和他交換宿衛,許褚的精神很差。

“仲康!”

當典韋和許褚交接完畢,許褚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開口喚了一聲許褚。

“俺並不想和你反目,也沒想過真要分出一個高下。你我皆為主公親信,理應精誠合作才是。

阿滿和大頭的事情,希望你別責怪大頭。咱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咱們解決就好。大頭那孩子不錯,你可不要為難他。”

許褚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

他扭頭,環眼圓睜,“君明,十四日後演武,我斷不會留情。”

“某家亦然!”

兩人相視半晌,突然咧嘴笑了。什麼話也沒有再說,許褚打不流行離去。

他知道,他和典韋之間的這場爭鬥,這一次他輸了!不過,這第一近衛之爭,才剛剛開始。

離開曹府,許褚回到家中。

一進門,就看見許儀正站在庭院裡,一蹚一蹬,反復沖拳。

不過他沖拳的幅度很小,往往臂膀只伸一半。一拳,兩拳·····許儀似乎完全陶醉在這種枯燥的沖拳動作中,以至於許褚走進來,他也沒有發現。有家人想要提醒,卻被許褚伸手攔住。

他就站在臺階上,好奇的看著許儀練囦功。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許儀頹然收手,苦笑著連連搖頭。

“父親?”

許儀看到許褚,頓時露囦出緊張之色。

許褚道:“你剛才在做什麼?”

“練功!”

“練功?”許褚一邊除去身上甲胄,一邊走下臺階,“你這一進一退的,練得又是哪門子功?”

“呃·····”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憋吞吞吐吐。

還有,別把你爹想的那麼頑固。我和君明之間的沖突,和你們這些孩子無關。我這次出征,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聽說了·····主公也很稱讚你們的作為,還說你們這小八義,很有意思。”

“父親,你真的不怪我?”

許褚臉一沉,“說不怪,就不怪。”

許儀這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父親,我這次在牢裡,看八弟練得一手好拳腳。”

“八弟?”

“哦,就是我們結拜八人中的老么。爹,別看阿福年紀小,但很有見識。特別是他練了一種拳腳,威力非常剛猛。老四·····就是朱贊,居然頂不住老八一拳,直接讓老八給打出去。”

許儀說的顛三倒四,許褚聽得有些糊塗。

“那個阿福是·····”

“就是曹大家的兒子,名叫曹朋,今年才十四歲。”

曹大家之子?

許褚眼中閃過一抹驚奇之色,臉上露囦出一抹笑容。

“他練得是什麼拳?”

“我不知道·····本來想問來著,可又不太好意思。爹,他這種拳法,真的很有趣。就是一蹚一蹬,幅度非常小。但我就是模仿不出他當時出拳的威力·····就連阿滿也說,阿福很厲害。”

“我剛才看你練拳,恐怕這裡面,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奧妙。你只看他練拳,又豈能知道真意?”

“我·····”

“怎麼了?”

“阿滿說,阿福他們在典家塢習武,非常有趣。孩兒也想參與,只是不知道父親能否同意?”

許褚伸出蒲扇大手,用囦力揉了揉許儀的頭。

“去把!”他笑著說:“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義結金蘭的兄弟。你們那金蘭譜的序詞不是說的很好麼?編開硯北,燭剪西窗。或筆下從橫,或理窺堂奧。他山攻玉,生氣相同·····這很好嘛!我和你典叔父之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意氣之爭。你們小輩兒,只管交往。”

許儀喜出望外,連忙說:“多謝父親。”

“對了!”許褚好像無意思的問道:“聽說你那兄弟的姐夫,很厲害?”

許儀搖搖頭,“這個孩兒就不清楚了·····孩兒倒是見過他姐夫,挺清瘦的一個人,只是少了一隻臂膀。和阿福交談的時候,也看不出什麼來。但可以感覺到,他那姐夫似乎很有學問。”

“廢話!”許褚笑道:“你那眼力,焉能分出好歹?他那姐夫可不簡單,連侍中和郭祭酒都對他稱讚不已·····我還聽說,那個人練兵挺有一套。如果可能,你不妨隨他好好學學。你們既然對這孔聖人結拜,當知道孔聖人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要多學習多問才是。”

許儀連忙拱手:“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還有,兵法不是看書就能學會,有時間去看看他,究竟如何練兵。”

“喏!”

許儀再次答應。

他沒有去考慮太多,只是為父親這種態度上的轉變,而感到開懷。

和許儀說笑幾句,許褚便往內堂走。

一邊走,他一邊嘀咕:“君明,你雖有高人相助,可我也有好兒子·····哼,看你能耍什麼花招。”

天已大亮!

許儀神清氣爽,跨坐高頭大馬,自家中出來,直奔典家塢。

從許都出城,到典家塢,一路很順暢。大約兩柱香的時間,許儀便來到了典家塢的門外。

與早先那種全無防衛的景象不同,典家塢如今已加強了守衛。

塢堡門口,有手持兵器的家丁把門,一個個腆胸疊肚,神采飛揚。見到許儀之後,家丁立刻上來詢問。許儀通報了姓名,那家丁似是知道許儀的來歷,立刻帶著許儀,走進了塢堡。

“怎地在門外設置守衛了?”

“回公子的話,前些日子總有人過來鬧騰。典中郎有些不耐,於是就命我等在這裡值守·····每戶一丁,每天十戶,輪流前來。典中郎說了,值守一日,可得一升粟米。所以我們就來了。”

這些家丁,大都是塢堡附近的住戶。

說起來,也算是典韋家的佃戶。只不過由於典韋只享有這些土地的收益,並無支配許可權,於是就用這樣的方式,招攬家丁。這些家丁的主要工作,就是看門·····如果真的發生事故,塢堡中自有人出面處理。所以這些家丁也樂得輕松,看看門就有一升糧食,很劃算。

許儀倒也能夠理解!

事實上,在許儀坐牢的時候,許家也遭受到了類似的狀況。

至於是什麼人派過來,大家心知肚明。當然了,那些鬧市的人,也不敢把事情鬧得太過分。

一個黑大漢,攔住了去路。

“周壯士,這位是典滿公子和曹公子的結義兄弟,前來探望幾位公子。”

黑大漢看了一眼許儀,點點頭,往後面一指,“幾位公子今天沒有在鐵廬,你們去校場吧。”

“喏!”

那家丁領著許儀離開。

許儀回頭,看了一眼高聳的院牆問道:“鐵廬是什麼地方?”

“回公子的話,那邊是曹大家造刀之所。以前曹公子他們都喜歡在那邊戲耍,不過今天不知怎地,沒有過去。昨天典中郎下令,要嚴密保護鐵廬。若在以前的話,到也沒什麼問題。”

許儀,輕輕點頭。不曉得那鐵盧中,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小校場。

家丁自行告退,許儀則邁步走進校場大門。一進門,他就愣住了!校場中有四個人,典滿站在一堆沙袋中間,騰挪閃躲,同時拳打腳踢。那沉甸甸的沙袋游來游去,力道威猛。而典滿穿梭其中,不但要躲閃那些沙袋,同時還要擊打反擊,那模樣看上去,頗有些狼狽。

而鄧范則站在校場一角,做出各種動作。

隨著他動作的變化,口中會發出不同的古怪音符。雖然動作幅度不大,可鄧范那赤裸的身子上,汗珠子密佈,油光光,在陽光下閃閃放光·····

曹朋手裡握著一根一丈八尺長的白蠟桿,身體補助奇異扭晃。

隨著他身子的扭動,兒臂粗細的白蠟桿,不斷顫抖,幻化出一個有一個的槍花。他一邊抖動,一邊而後王買交談。王買聽得非常認真,不時的點點頭,還會模範一下曹朋抖動的動作。

“槍,是百兵之王。

人常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不但需要勤奮和努力,更要求自治。名師,天資,勤奮,缺一不可。其中,這天資極為重要,就好像夏侯,有名師,也很勤奮,但想要用好槍,卻並不容易·····不過,我今天要教給你的,並不是槍術,而是教你整勁兒。”

說著話,曹朋一抖白蠟桿。“想要掌握整勁兒,腰背之力非常重要。

抖槍和滑桿,是練習的最好途徑,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滑桿,需要把全身的勁力,通過桿頭作用於對方的桿子上,令其難以支援,並滑落觸地。這需要以腰胯為圓心,前手為支點,後手為槓桿,螺旋發力。

所以練習滑桿,就必須明白源于足彩,發于腿擰,旋于胯撞,合于腰扣,行與手撐的整勁兒。這于你我目前來說,還有些麻煩,所以我們今天,之戀抖槍。”

曹朋教導的非常認真,王買也聽得很用心。

兩人都沒察覺到許儀的到來,還是鄧范看到了,叫喊了一聲:“二哥,你怎麼來了?”

這一個呼喊,立刻打斷了曹朋和王買的談話。

而典滿則一個分心,被迎面飛過來的沙袋,蓬的一下子拍在身上,疼的典滿忍不住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你們這是在·····”

“練功!”

曹朋笑呵呵的回答,而後便迎了過去。

“二哥,你身上的棍傷·····”

“屁的棍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行刑手都認得子丹,哪裡會真打?當時不過就是掩人耳目罷了,一點事兒都沒有。否則若要較真的話,二十杖下來,我和典滿這會兒都起不來。”

曹朋問題,哈哈大笑。

在牢獄之中,他于機緣間領悟了半步崩拳的奧妙,催發氣血,達到了導氣入骨的水準,正是買入易骨階段。

而後經過一個月的休養,曹朋將氣血逐漸穩定下來。

回到家以後,便開始了進一步的修煉。他開始練習整勁兒,以進一步增強自己的武力。原因嘛,很簡單·····他有一種感覺,恐怕在許都,不會呆的太久了。一旦走出許都,他所面臨的,將是天下英豪。在這個戰亂迭起的時代裡,若沒有一身過硬的本領,很難生存下來。沒錯,他有穿越眾的優勢,也能掌握天下大勢。

可誰又能保證,天下大勢不會再他這只小蝴蝶的折騰下,發生變化?

就比如現在,典韋還活著,魏延又歸順了曹操,已經改變了很多事情。一旦他再無法掌控曆史,那依靠什麼生存?憑他那些小聰明?亦或者前世囫圇吞棗而來的科學知識?似乎都不太靠譜。唯一靠譜的,就是練好本領,保護自己。曹汲已經進入了曹操的視線,那麼早晚會站住腳跟。在曆史沒有完全改變之前,曹朋要做的就是繼續苦練本領,將來才有資本。

“二哥,你今天來,有事兒嗎?”

許儀笑道:“也沒什麼,就是過來看看你們,在幹什麼。”

說著話,許儀下意識把目光,停留在遠處那沙袋上馬。曹朋和王買練得功夫,他不太明白;鄧范那八段錦,若是沒有曹朋講解教導,許儀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可這天罡陣·····許儀可是聽典滿提起過。剛才看到典滿在裡面穿行,許儀這心裡,也頓時生出強烈的好奇。

“這就是天罡陣?”

“怎麼,你想試試?”

典滿笑呵呵的開口,只是那語氣聽上去,讓人很不舒服。

不就是幾個沙袋麼·····搞的好像很厲害一樣。

許儀一撇嘴,“阿滿,你剛才那摸樣,可真難看。典叔父一世英名,可就要毀在你手裡了!”

這兩個人,關係很好。

小八義當中,其實也分著小團體。

曹真曹遵朱贊三人是一夥,王買鄧范是一夥,典滿和許儀是一夥·····

曹朋在這八個人當中,氣的是潤囦滑作用。但如果硬是要歸納的話,他自然要被算進王買鄧范一派。

可說來也奇怪,典滿許儀關係雖好,見面就爭吵不斷。

典滿勃然大怒,“大頭,你別囂張,有本事你現在進去,走一炷香時間,我就佩服你!”

“一炷香算得個啥。”

許儀說著,脫了大袍,露囦出一身緊衣短打打扮。

“二哥,你先別急······三哥,二哥沒走過天罡陣,你最好先把沙袋換一下,否則很容易受傷。”

“哈,阿福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阿滿能相提並論。

今天正好,讓你見識一下你二哥的本事·····阿滿,你給我讓開!我要是在裡面堅持一炷香,你可別反悔。”

“反悔是小狗!”典滿說著,便推到了旁邊。

許儀自信滿滿,邁步走進天罡陣。抬手揮出一拳,蓬的就轟在了沙袋上。

“啊!”

許儀抱著手,一個勁的慘叫。卻不想那沙袋蕩開後,又飛了回來,一下子就把許儀砸翻在地。

典滿笑眯眯的從手上,解下一層防護。

“嘿嘿,還一炷香呢·····我呸!”

“你耍詐!”許儀怒聲吼道:“沙袋裝得是什麼?”

“嘿嘿,是從鐵廬弄來的鐵砂。這一搿沙袋,重七十二斤·····老子帶著護手還覺得痛,你赤手空拳就沖上去。嘖嘖嘖,大頭啊大頭,虧你還自稱聰明,怎麼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呢?”

許儀氣的,臉通紅·····

就在這時候,校場門外走進來兩個青年。

鄧稷當先,郭嘉在後。

兩人一進校場,就看到典滿和許儀正臉紅脖子粗的爭吵,都愣住了。

“阿福,他們在幹嘛?”

“吵架啊!”曹朋一臉‘你不會自己看’的表情,把鄧稷噎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郭嘉笑道:“叔孫,這就是你那妻弟?”

鄧稷點點頭,“他就是阿福·····哦,小八義的老么。”

說著,鄧稷朝曹朋招招手,“阿福,過來一下,我來為你介紹。”

曹朋疑惑走上前,“介紹什麼?”

“呵呵,還記得當初咋麼早先談論過的曹公帳下智者的事情嗎?你當時曾對一個非常推崇。”

“記得啊!”

“那你現在,已達成心願。”

曹朋愣了一下,目光越國鄧稷,停留在郭嘉身上。

“這位是?”

郭嘉笑道:“曹小弟,承蒙你誇讚,郭奉孝可是愧不敢當。”

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你就是郭嘉?”他失聲叫道。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11:10 PM

曹賊 正文 第098章 謀劃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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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曹朋激烈的反應,把郭嘉嚇了一大跳。

也許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意識,他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頗有些緊張的看著曹朋,才點懵。

而曹朋呢,在短暫的失態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不太妥當。可不得不說,面對郭嘉時,他的確是難以控制情緒。這可是曹魏集團中最為傑出的一個人物,同時也是個悲劇人物。曹魏集團中,才兩個悲劇性的人物存在。

一個是郭嘉,另一個就是荀彧。荀彧身處曹營,心懷漢室,一直是在矛盾中掙扎。最終他違擇了漢室,使得曹操不得不下定決心,賜荀彧最終一死,報效國家。

而郭嘉呢,和荀彧又不一樣。

他出身沒有需要好,也不似需要那樣,對漢室懷才特別深厚的感情。

郭嘉的祖上郭躬!雖說三代九卿,對小杜律的研究,更自成一宗。

可到了郭嘉這一代,郭氏已經沒落。郭嘉的父親雖是一個小官,也僅止是勉強支撐門面。所以說,郭嘉對漢室的感情並不深厚,而且他棄律法而修謀略,其真實心理,未嘗不是想要與家族過去,一刀兩斷。

曹操對郭嘉才知遇之恩,所以郭嘉亦下定決心,以國士報之。

只可惜,他的身體……就在他欲大展拳腳的時候,卻意外身亡,享年不過三十八歲。後世人談及郭嘉,莫不扼腕歎息。曹朋更覺得,那‘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詞句若用在郭嘉的身上,也許更加妥帖。至於諸葛亮,他至少把持蜀漢朝政多年,又怎能算得上‘出師未捷身光死’呢?

所以,自重生以來,一直都是風輕雲淡,古井不波的曹朋,終於失態了!

“某正是郭嘉,阿福何故如此驚異?”,

曹朋連忙道:“久闖郭奉孝鬼才驚世,曹朋實仰慕之。剛才一見,不免才些心神激蕩,望郭祭酒見諒。”,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任郭嘉的修養再好,聞聽這等馬屁,還是感到非常舒服。

清瘦的面龐,浮現出一抹羞紅,他微微一笑,“阿福卻是過獎了。”,

“奉孝,我帶你去鐵廬觀看。”,

“嘉卻之不恭。”,

鄧稷笑呵呵的拉著郭嘉準備離去,曹朋有心跟上去,但許儀在那邊正和典滿較勁兒,一時也無法脫身。

眼見郭嘉要走,曹朋實在是忍耐不住,突然道:“郭祭酒,要多保重身體。”,

郭嘉一愣,止步回頭向曹朋看去。

若換一個人,郭嘉說不得會惱怒……好端端,讓我多保重身體?這豈不是在詛咒我嗎?

可是看曹朋一臉真誠,郭嘉有些不出火來。

“有勞曹小弟掛念,郭嘉必銘記于心。”、

說完,他便隨著鄧稷走了。

看著郭嘉的背影,曹朋突然伸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好端端,說這個作甚?”,他回過神兒,輕輕歎了口氣。

同時這心裡面又為鄧稷而感到高興……和相應郭嘉成為朋去,姐夫雖斷去一臂,未嘗不是福分。

按道理說,這東漢為官,講究儀容儀錶。

鄧稷斷去一臀之後,便難以為官。做胥吏倒是沒什麼講究,可想要做官,做大官,卻很難!

不過,如今天下動盪,諸侯林立。

對於儀容儀錶的要求,似乎也沒才早先那麼嚴格。

交好郭嘉荀彧,再加上滿寵……嗯!曹朋覺得,鄧稷身體上的殘疾已不是關鍵,關鍵在於他本身的才學。可惜鄧稷學得不是兵法謀略,也非治國安邦之術。他主修律法,才點偏頗了。

“阿福,這勞什子究竟怎麼打?”,許儀在典滿的嘲笑聲中,連續三次闖陣,都沒能夠成功。

忍不住大聲呼喝,曹朋不由得笑了。示意鄧范取來一副特製的牛皮,遞給許儀。

“二哥,連這個,你得做些防護。

先把它帶上,我再教你怎麼闖天罡陣……你這麼亂闖肯定不行,

最好是把鐵砂換成沙袋,從頭練習。”,牛皮下面,墊著一層厚厚的布墊,大約有半釐米的厚度。寬度約才三指,長度大約一米左右。

曹朋走上去,幫許儀把牛皮護墊纏撓在許儀的手上。

手指,手掌,手腕,都纏饒妥當之後,緊了緊,用兩根細麻繩把護墊纏好,就變成了一個建議的散打手套。許儀活動了一下手指,現自己的指掌並沒者受到任何影響。雖然略有些不舒服,但總體而言,
似乎沒什麼大礙。不過,他越好奇,曹朋身上,究竟藏著多少秘密?

“阿福挺才趣!”,郭嘉笑著對鄧稷說道。

鄧稷有些頹然,“阿福平時挺穩重的,不曉得今天是怎麼回事,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你莫要在意。”,“哈,這有什麼?他也是好意嘛?”,兩人往鐵廬走去,一邊走,一邊聊天。

郭嘉突然問道:“叔孫,有沒有想進出去做事?”,“啊?”,“你才學不俗,精通律法,接理說應該去大理任職。可問題是,你名聲不顯,資歷也略有不足。去大理估計也要從頭做起。

熬資歷,養聲名,即偵我能幫你,沒個一二十年,也休想出頭。”,大理,又名廷尉,九卿之一,執掌刑律。


改名為大理。後曆輕武帝,哀帝以及新莽政權的更迭,廷尉馬大理的名號,一直變幻。東漢初期,漢光武帝恢復了廷尉的稱號,但到了桓帝時,又變為大理。

理,古謂掌刑曰土,又曰理。

漢景帝加‘大’字,取天官貴人之牢曰大理之意。

故而掌刑官署,又叫做大理寺。

鄧稷修刑名,專小杜律,大理寺無疑是最好的去處。但那裡面,可真的是需要熬資歷……

郭嘉道:“我位是覺得,你在大理,恐怕難有施展拳腳的機會。

而且也難以作出什麼大事。倒不如出去,治理一方,作出一番事業來。以你的本華,出人頭地輕而易舉,勝過呆在大理受罪。說實語,如今許都並不安寧,你留在許都的話,很容易遭人嫉恨,甚至被人陷害。,,

鄧稷沉默了!

從內心而言,他當然是希望留在許都。

妻子曹楠懷胎已才八個月,眼見著就要分娩。而且家人妻小都在許都,生活也會輕鬆許多。

留在許都,有留在許都的好處;但正如郭嘉所言,出去也有出去的優勢。

只是出去以後,人生地不熟……

“奉孝,你所言極是,不過才些突然,我一時間也無法決斷。況且拙荊分娩在耶,我恐怕……”

“哦,我只是和你這麼一說,如果真要操作,還需要機會。

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想讓你才個準備。不瞞你說,令岳造天罡刀,甚得主公所喜,早晚必才重用。到時候,你會有兩個選擇,或留在許都,或外出歷練。我個人覺得,外出為好。

你好好考慮,以免到時倉促……”

郭嘉比鄧稷大四歲,考慮的也比鄧稷周詳。

他是真把鄧稷當成同門兄弟,否則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言語。

郭嘉今天說出這些話,其實也就是向鄧稷保證:你不用擔心你的前程,我可以為你舉薦……

對郭嘉這番心意,鄧稷自然萬分感激。“有勞兄長掛念,小弟必會認真思慮。”,

時光飛逝,眨眼間已進入七月。

虎、衛之爭,日益逼近。

曹操麾下的各路將領,也得到了消息。

不過最讓他們感興趣的,還是曹操珍藏在曹府中的那三十六把天罡刀!天罡刀的事情,慚慚傳播開來,身為曹氏將領,一個個自然希望能得到天罡刀。因為那不僅僅是一種榮譽,也代表著在曹營中的地位。

三十六天罡,究竟由誰來獲得?這一點引起了很多的猜測和揣摩。

幾個最早為曹操效力的將領,一定會得到這種榮譽。

夏侯惇、夏侯嬰、曹洪、曹仁、曹純,以及樂進于禁等人,一定人手一把。

僧多粥少,讓很多人都不免感到緊張……

而曹朋,依然悠哉悠哉的生活。外面的事情似乎和他沒有任何關聯,每日裡書,習武,或者陪老爹在鐵廬中打造兵器,或是陪著娘親和姐姐,在塢堡周圍遊玩。秋日的許都,別有一番滋味。龍山楓紅,
潁水曲流。山水之間,可今人心思寧靜,更可以陶冶人的情操。

只可惜,曹朋會的詩詞不多。

否則盜竊兩出來,也能小小揚名。

許儀每天都會來典家塢裡練武,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他已經慢慢的掌握了天罡陣的奧妙。

在裡面呆的時間越來越長,慚慚和典滿相等。

鄧范呢,在經過這許久的練習之後,憑藉八段錦的功夫,一舉達到導氣入骨,邁入易骨階段。

之後,他便和王買一趕,隨曹朋聯繫抖槍,滑桿。

為了練這抖槍,曹朋著實費了一番心思。他請曹真幫忙,找遍了許縣周遭方園百里的白蠟樹。要求很嚴格,最少二十年的樹齡,而且不能才疤痕。

采來這些白蠟樹以後,曹朋依照著前世老武師的教法,自行製作。

前世曹朋習武的時候,老武師手裡才十幾支白蠟桿,專門用來抖槍滑桿。曹朋也曾買過一根,長度比老武師的白蠟桿長,可份量卻遠遠比不上。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後,由於大肆砍伐的原因,三年的白蠟桿,就已輕算得上是高檔貨。

一根好白蠟桿,沉重密實,表面青,沒有一點疤痕。

筆直如切,桿子頭不能比槍把細多少。力一抖,桿身直顫。桿頭的振幅不大,卻能持久。

這樣的白蠟桿,才是真正的好桿。

曹朋前世,一直希望能買來一支好白蠟桿,可借卻未能達成心願。

後來上了班,這心思也就拋掉,漸慚的淡了……

而個重生三國,僅龍山附近,就有許多二十年,乃至於五十年,百年,甚至上百年的白蠟樹。

曹真讓人為他送來了三十棵白蠟樹,曹朋根據白蠟樹自身的情況,一共造出了五十支長短不一,輕重不同,粗細各異的白蠟桿。而後又根據王買和鄧范的狀況,三人各自選了一支。

曹朋易骨之後,氣力大增。白蠟桿的份量,已達到十六斤左古。

王買和鄧范的白蠟桿,大約才三十多斤重。每次練完抖槍滑桿,渾身的骨頭架子都是酸痛,但效果卻非常明顯。

至於許儀和典滿……

兩人整天較著勁兒,在校場裡闖天裡陣。

他二人自幼習武,練得都是家傳的本事。在歷史上,由於典韋死得早,而典滿當時年紀小,所以並沒才獲得典韋的真傳。雖然在史書申留名,卻沒才什麼豐功偉績;許儀的情況不一樣,他在歷史上還是闖出了偌大名頭。最後戰死疆場,也算是馬革裹屍還,了了武將夙願。

而今,典韋還活著!

典滿的未來,將會是另一幅棋樣。

但由於他們的底子已經打好,功夫也都才了雛形。再去聯繫曹朋的那些套路,就不太合適。

所以他二人只選自己喜歡的練,權當作是戲耍,好過每天枯燥的練功。

各得其所,曹朋也沒才過於插手詢問……

七月初七,一場秋雨,天氣轉寒。

隨著演武日益臨近,許都變得越熱鬧起來。

曹真呢,自從出了牢獄之後,就變得神神叨叨,頗有些神龍見不見尾的架勢。

今兒個還在許都,第二天就才可能跑到了河南尹,第三天說不定就出現在洛陽。好在這段時間也沒什麼戰事,加之曹真又向徐晃和曹操請了一個長假,所以也沒有人去過問他的事情。

曹朋自然知道,曹真在忙些什麼事情。

大約在七月初五的那天,朱贊突然上門。

“阿福,我耍走了!”

曹朋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四哥,你要去哪兒?”,

“昨日元讓將軍以河南尹之名,征辟我為從事,河南尹西部督郵曹掾,任洛陽北部尉。”,

“啊?”,

曹朋大吃一驚。

洛陽北部尉?那可是曹操創下五色棒擔任的職務。

以官位而言,並不算太大,不過區區四百石俸祿而已。但洛陽是帝都,北部尉…那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執掌治安等一應事務。

同時,洛陽北部尉所轄區域,也是洛陽最繁華之地。

雖然說現在洛陽,和當年曹操出任洛陽北部尉時的狀況大不一樣,可畢竟是一個重要職務。

“如此說來,大哥選址于北部嗎?”,

朱贊點點頭,輕聲道:“洛陽北部,屬繁華之所,轄洛水伊水交匯,東西商貨,盡匯于此。”,

“而四哥需要什麼説明?”,

朱贊笑道:“説明倒是不用!有元讓將軍在,想必不成問題。

另外,你六哥過些時日,也要走了。”,

“六哥要去哪裡?”,

“主公征辟了鐘元常,以侍中身份為司隸校尉之事,並持節督關中兵馬,鎮守長安地帶。子丹通過荀尚書的關係,向鐘元常舉薦了你六哥,任佐史,掌都官徒隸名冊,隨行前住長安。”,

曹朋聞聽,不由得例吸一口涼氣!

司隸校尉,舊號臥虎,是漢代監督京師和地方的監察官。如果說把大理比作後世的最高法院的話,那麼司隸校尉,就是獨立于司法機構之外的獨立檢案官。漢武帝征和四年初置,後被省去校尉,而稱司
隸。東漢時,司隸校尉複起,並改秩由中兩幹石,為比兩千石……

從俸祿而言,司隸校尉比西漢時降了半格。

而這,卻是因為東漢定都于洛陽的緣故。其實真實權力,絲毫不見。配有屬官,更掌握著一支一千五百人的私人武裝力量,不受地方政府的節制。曹遵,竟然被調到了長安?

曹真這個太子黨的能量,還真是不小啊!

同時,曹朋又感到非常驚奇。

鐘繇這個人的名號,曹朋不是不知道。不過他知道的,也只是鐘繇是當時著名的文學家,書法家。後世書法,無不出於‘鐘王’。這‘王’,就是東晉時期的書法大家王羲之,而‘鐘’,則是鐘繇。曹朋之所以能對鐘繇記憶深刻,與其說是因為鐘繇,不如說是因為他的兒乎,鐘會。

鐘繇出生于潁州大族鐘氏。

年少時得祖父資助,舉為孝廉,曾出任尚書郎,陽陵帶)令。後因病辭官,複又被認為廷尉正,黃門侍郎。初平三年,曹操派使者聯絡李催郭記。當時李郭二人懷疑曹操的誠意,不願來往。

正是鐘繇的勸說,使得李催郭記與曹操交好,並使曹操得了朝廷承認。

後李催郭記交兵,鐘繇策劃營救漢帝。

可以說,漢帝能逃離長安,與鐘繇功不可沒。後被任為禦史中永,建安元年遷尚書僕射,東武亭侯。

說起來,鐘繇絕對是屬於保皇黨,而且還是潁州大族。

曹操任命他……莫不是表明一種向世族低頭的姿態,亦或者別才用心?

不過,這些對於曹朋而言,都顯得太過於遙遠。

心裡有一絲傷悲,剛結義不久,兄弟幾人便要各奔東西。思及起來,曹朋不免心生幾分悲戚。

朱費笑了笑,“還有一件事,子丹今晚在毓秀樓擺酒,讓我通知你,一定要早點到……”

“是送行嗎?”,

“呵呵,是,也不是。”

朱贊壓低聲音,在曹朋耳邊低聲道:“曹叔父回來了,他要見你一面。”,

曹叔父?

曹朋先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可是諫議大夫還都?”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11:20 PM

曹賊  第099章 子廉不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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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西有一座毓秀台,是漢帝遷都後,祭天之地。

毓秀樓,就位於皇城西門外,在秀春門和西裡許之間的大街上。由於靠近西裡許,所以很熱鬧。而秀春門又臨近許都的富人區,每天從這裡路過的人不知幾許,大都是身家豐厚之人。

正因為此,毓秀樓的生意格外火爆。

非達官富人,根本就別想進去。樓分三層,一層是白身,多是一些富豪鉅賈;二層是朝中官宦,秩六百石到一千石之間。而三層,可直接俯覽許都,坐在窗邊,就能看見巍峨毓秀台。

毓秀樓之名,也因此而來。

只不過三層樓閣,非等閒人可以進入。

或是世族豪門子弟,或是皇親國戚。否則的話,沒兩千石俸祿,休想在這裡用餐,那是一種身份。

一般人進入毓秀樓,僅僅是在一層用餐,沒兩三貫錢,就別想出來……

天將傍晚,曹朋一行人來到毓秀樓大門前。

幾名夥計連忙迎上來,牽住了韁繩。

“公子,可要用餐?”

“廢話,你毓秀樓不就是讓吃飯的地方,不用餐,來這裡作啥?”許儀翻身下馬,沒好氣的回答道:“曹子丹約我們前來,說是在望天閣……趕,休得再囉嗦半句……”

夥計聞聽,陪著笑臉連連道歉。

看得出,這毓秀樓的掌櫃至少懂得賓至如歸的道理。

但又一想,來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又豈是一個小小的夥計敢來得罪?

一層是個大廳,有不少人,但並不吵鬧。相互之間都擺放著一個小屏風,相互間不會影響。

曹朋等人走進大廳,沿著一條幽靜的走廊,登上樓梯。

“能再這裡開設這麼一家酒樓,這酒樓背後,來頭恐怕不小吧。”

典滿輕聲道:“這是漢家犬的地方。”

“漢家犬?”

“你忘了?上次在鬥犬館,大頭和一個人鬥犬,本要輸了他家的黑龍,後來是你用刀抵了上去。”

“哦!”

曹朋頓時想起來了。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挺拔瘦削的身影。

劉光!

說實話,曹朋當初並沒有太在意劉光。因為在史書和演義裡,都沒有關于這個人的任何記載。

身為漢室宗親,卻未能名留青史,想來也很普通吧。

如果不是典滿提起來,曹朋甚至已經把這個人給忘記了。不由得打量了一下這座毓秀樓,他輕聲道:“能把偌大的酒樓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人確實不簡單啊。”

“哪裡是他打理,不過用他的名義罷了。”

曹朋笑了笑,沒有和典滿爭執。

就算這酒樓不是劉光打理,可他能找來一個會打理的人,說明眼光也不差嘛。

只是這些道理,和典滿是說不清楚。而且曹朋也不打算和他說清楚,於是一行人逕自走上三樓。

三層是一個環形樓閣,共有十間雅室。

望天閣,正對著秀春門,站在閣內,能欣賞到秀春門內的景色。

朱贊和曹遵已經到了,看到曹朋等人進來,立刻迎上前。“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大哥不是還沒來嘛,急什麼?”

“大哥說,會晚一點過來。讓咱們先用飯……喏,酒菜都已經擺好了,大家都快入座吧。”

說著話,朱贊朝曹朋使了個眼色。

曹朋就知道,曹真已經到了!

他說過,會請曹洪來。那麼,曹真和曹洪,肯定在這三層的某一件雅室當中。只不過由於這些人極為特殊的身份,所以不好公開露面。要知道,這裡不僅僅有曹朋幾人,還又典滿和許儀。這二人同時又代表著曹營的一方勢力,曹洪肯定會小心謹慎,以免落人口實。

對於曹真和曹朋的勾當,典滿和許儀都不知道。

不是想要瞞著他們,而是害怕他們說漏了嘴……賭坊的事情,曹真曹朋都不好露面,唯有曹洪出面,才不會令人懷疑。畢竟曹操對這種事情並不贊成,太過於高調了,結果反而不美。

這是曹真的意思。

曹朋呢,自然也非常贊成。

低調賺錢,高調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出頭吧!

“大哥最近神神秘秘,整天介也不見蹤影……一會兒他來了,可要好好的罰他,看他以後還敢遲到?”

典滿大大咧咧坐下,嘴巴里嘀嘀咕咕。

“今日聚會,只為兩位兄長都先走一步。

咱們兄弟日後,可要多努力才是。二哥,三哥,你們兩個尤甚之……你看四哥,已成了北部尉。”

曹朋舉杯邀酒,眾人一飲而盡。

東漢末年的酒水,度數並不高。酒色相對有些渾濁,有點類似于後世的黃酒類型。蒸餾酒還沒有出現,所謂的烈酒,估計也就是十幾度,但後勁兒很大。曹朋不太習慣這種酒,只是入鄉隨俗,他也只好如此。這年月的人,不好喝茶……或者說,飲茶的習慣還沒普及。

會客時,多以這種酒水代替。

有時候還會做些湯水,但大都是女兒家飲用。

強忍著入口的酸澀,曹朋喝了一杯之後,放下了酒碗。

典滿疑惑問道:“彥孫,這好端端,怎麼突然想起來去洛陽呢?”

彥孫,是朱贊的表字。

按說,他年紀還不到。不過由於即將出仕,所以就有了表字。

朱贊笑道:“整日裡再許都,也無甚事可做。子丹如今已當上牙將,麾下有千人兵馬;可我呢,還一事無成。

夏侯叔父去年時就有意讓我過去,只因為我性子懶散,故而推辭……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我亦需奮勇爭先。我比不得你們,論武藝,甚至連老五和阿福都不如。

將來你們的成就,定會勝過我,我若不先行一步,將來豈非被你們越?”

“我亦如此想。”

曹遵一旁接了一句話。

聽起來,這道理倒是說得過去。

朱贊和曹遵,是不想弱了小八義的名頭。

但真實的原因……

只有曹朋知道。他們那是為了什麼前程,而是想要過去開路。

洛陽有朱贊,長安有曹遵。雖說關中目前仍舊混亂,但早晚平靖。八百里富庶天下,長安又是關中的中心。曹遵早一步過去站穩腳跟。他日盛世賭坊也可以自洛陽西進。

曹朋再次舉杯,向曹遵和朱贊邀酒。

三人共飲一杯之後,酒席宴上的氣氛,也隨即熱烈起來。

王買和鄧范一開始還有些拘束,但在座的都是熟人,而且年紀又相差無幾。三五杯酒落肚之後,便放開了肚子,和典滿許儀痛快飲酒。這時候,朱贊起身,朝著曹朋點點頭,走了出去。

曹朋抓起身邊的包裹,緊隨朱贊走出望天閣。

“大哥在西頭第一間雅室,你只管過去。”

曹朋點點頭,柃著包裹走過去,在一間名為風雨亭的雅室門前停下腳步。

風雨亭,也是許都一景,位於許都城西。因一塊石頭而得名,據說這石頭,能感應氣候陰晴變化,石頭上幹濕分明。若將降雨時,則石頭上濕漉漉,滾動水珠;若天晴時,則會非常乾燥。當地百姓對這塊奇石深信不疑……大約在東漢明帝年間,在風雨石的地方,建立一座亭子,就叫風雨亭。後世,風雨亭被改為張飛廟,然則風雨石隨著戰亂,已不見蹤跡。

篤篤篤!

曹朋叩擊門扉。

不一會兒,房門開啟,曹真露出身形。

曹朋朝他微微一笑,閃身走了進去。望天閣外,朱贊間曹朋進來,左右看了一眼,菜轉身返回望天閣中。

風雨亭內,除曹真外,還坐著兩個人。

一個一身華服,面容瘦削,臉頰仿佛刀削斧劈般,菱角分明,充滿了陽剛之氣。只是眼睛略顯得有些細長,鼻樑高挺,但鼻尖微微向內勾,使得整個人在陽剛中,又平添幾分冷峻。

“叔父,他就是曹朋。”

華服男子眼皮子耷拉著,並沒有吭氣,只端著酒水,細細品味。

曹真也不在意,旋即指著另外一個布衣男子道:“阿福,這位就是史阿史大家。”

史阿的年紀大約在三十四五歲,膚色古銅,有些粗糙。黑黝黝的面膛,生得濃眉大眼。站起來可能還不足17o公分,手臂很長,手指關節寬大,但卻又修長,給人一種力的感覺。

不似華服男子,史阿很客氣的站起來,拱手笑道:“史阿見過曹公子……大家二字不敢當,倒是曹大家之名,史阿如雷貫耳。說不得什麼時候,還要勞煩公子引介,麻煩曹大家一二。”

他是一個劍客,自然嗜劍如命。

只是,一介布衣,哪怕史阿如今是曹丕的教習,照樣上不得檯面,更別說求一柄合適的好劍。

曹洪突然把酒杯放下,站起來。

“子丹,你在胡鬧什麼?”

“叔父,此話怎講?”

“你不是說,要教我一場富貴,怎地來了個小娃娃?乳臭未乾,能當什麼大事……我走了!”

很顯然,曹洪看不起曹朋。

曹真剛要阻攔,卻被曹朋一把按住胳膊。

他自顧自在一張案子後坐下,把包裹放在案子上。

“史大家,這裡是一口奇烏劍,是我爹用西域奇烏打造而成。此次我爹為造天罡刀,用去了大量西域奇烏。剩下的材料,只夠打造這一口奇烏劍,原本我是準備送與曹大夫……

既然曹大夫沒有興趣,那就算了……有道是英雄配寶劍,紅粉贈佳人,折扣奇烏劍就請史大家笑納。”

“奇烏劍?”

史阿呼的站起身來,目光凝視曹朋身前的錦匣。

曹洪停下腳步,回身向曹朋看去。

灼灼目光,猶如兩把利劍,盯著曹朋。

曹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緊張不已……

曹朋緩緩打開錦匣,卻見裡面擺放著一口三尺青峰。劍長五尺,劍體暗紅黑,透著一股森冷寒意。

奇烏?

曹朋手裡哪有奇烏!

只不過是借這個名聲,用灌鋼法造出來的兵器而已。

不過,這口奇烏劍打造,卻是費了些功夫。曹朋和曹真在大牢中選中了曹洪之後,便請人帶信給曹汲,托他打造一口寶劍。這口奇烏劍,也是在五天前才打造完畢。劍體和天罡刀差不多,劍脊上有奇烏劍銘。這只劍真正出彩之處,是劍顎和劍柄,通體用黃金打造而成,金光閃閃。

就這劍顎和劍柄,重約五斤,耗費了近二十金方提煉而成。

和市面上流通的黃金不一樣,這可是足金。曹洪眼睛一亮,旋即眯成了一條縫,轉身又坐下來。

“這支劍,真的那麼好?”

史阿站起來,走到案前,拿起寶劍。

他掂量了幾下,旋即揮劍斬斷案角,猶如刀切豆腐,斷口平滑。

眼中登時透出喜色,史阿連聲道:“果真好劍!”

只是,他有些尷尬,因為曹洪又回來了。

難不成,要和曹洪爭搶?

“史大家,此劍若在市面上,價值幾何?”

史阿說:“之前曾有人願以兩千溢金購曹大家所造天罡刀。如今天罡刀已難以用錢財計算,所以這支奇烏劍,我估計在三千鎰之上。而且,曹大家所造神兵,市面上根本就找不到……”

曹洪眼中的精芒,更亮了。

史阿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似地,轉身對曹洪道:“子廉,把這支劍,賣給我吧。”

“這個……”

曹洪看了看曹朋,突然問道:“娃娃,看起來,我倒是小看了你。”

曹朋微微一笑,把錦匣拿開,下麵擺放著一本用針線穿好的書冊。

“曹大夫,我所有的設想,都些在裡面。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不妨拿去看看。別的不敢說,但我敢保證,如若開設盛世賭坊,可日進鬥金。”

“哦?”

曹洪眉毛跳了兩下,嘴角勾勒出一抹奇異的弧線。

“小娃娃,你不怕我拿走之後,把你甩開嗎?”

這時候,史阿和曹真都屏住了呼吸,看著曹朋和曹洪兩人。

曹朋笑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小人貪財,取之無道。就看曹大夫願做君子,抑或小人。”

這一句話,可有點腫了!

曹真忙開口道:“阿福,怎可對叔父說話如此無禮?”

曹洪卻沒有生氣,癟了癟嘴巴,“君子如何,小人又如何?”

“人常言:君子坦蕩,小人戚戚。曹大夫願為君子,則天下財富,滾滾而來;若為小人……呵呵,世上非滿伯甯一人。”

那意思是說:你要是君子,咱們合作,我還又很多賺錢的門路。

可你要做了小人,把我拋開……我無所謂啊,另找門路就是。可你必然會少了許多門路。

昔日曹洪愛財,縱容賓客家奴肆意妄為,被滿寵收拾的啞口無言。

你是想光明正大的賺錢?

還是準備整日裡提心吊膽?

曹真可真沒有想到,曹朋的言語,會如此犀利。

他瞭解曹洪,清楚自家這個叔父,可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心裡面,不由得為曹朋擔憂。

曹洪凝視曹朋許久,突然間放聲大笑。

“小娃娃,你好膽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小子也是想錢想的瘋了,故而才敢冒昧。”

曹洪笑聲嘎然而止,臉上的冷峻之色,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笑起來,臉頰有兩個酒窩,如同秋日盛開的菊花燦爛。

“這麼說,你我倒是可以合作一下。”

說罷,曹洪站起來,走到曹朋的案前,伸手拿起那本冊子。

“史阿,給你十天時間,準備三千鎰金,送到我府上……否則的話,這支奇烏劍,還給我。”

“啊?”

曹朋忙起身道:“恭喜史大家。”

曹洪愛錢,那是愛到了極致。

家裡本來很富有,偏偏養成了一毛不拔的習慣。

他身上的衣甲,手裡的兵器,還又胯下的戰馬……沒一樣是他出錢購買。衣甲是戰利品,兵器是別人送的。就連他那匹馬,也是在洛陽之戰後,護送曹操返回濮陽,曹操賜予他的獎勵。

以曹朋對他的瞭解,那是個把錢穿在肋巴骨上,花出去一枚,都心疼半天的主兒。

對這樣的人,千萬不能示弱。

你越是示弱,他氣勢就越是強盛。

“子丹,我先回去了……這件事,我得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

曹洪說罷,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曹真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苦笑連連。

“阿福,你看這件事……”

“大哥,你莫擔心。曹大夫這不是已經同意了嗎?”

“可他明明說……”

史阿突然插嘴,“子廉這個人,一貫如此。他不可能給你肯定的答覆,既然說琢磨,那就是答應了。否則的話,他斷然不會收了曹公子的奇烏劍。如此也好,咱們也算是各有所得。”

史阿有錢!

可好劍卻難求。

三千鎰,買一支好劍,對史阿來說,並不困難。

他徒子徒孫眾多,三教九流什麼人物都有。想湊足三千鎰出來,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曹真雖說是曹洪的族侄,要說瞭解,他還真比不上史阿。

想了想,不由得啞然失笑。

“還以為要費多少心思,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解決了……阿福,看起來你比我,更瞭解叔父。”

不是我瞭解曹洪,而是我知道,這些人的真實想法。

曹洪真的就是看不起曹朋嗎?也不見得!說穿了,他難道不知道曹朋年紀多大?如果真不想做,那他就不會過來。之所以剛開始拿捏,其實還是想從曹朋身上,再敲出來一些利益。

畢竟,曹朋一介布衣,卻占了兩成股份。

曹洪若說心裡沒其他的想法,那才是真的怪了……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曹朋將心裡的想法,告訴了史阿。

史阿也沒有異議,便答應下來,回去後會召集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到洛陽**。而後,史阿便告辭離開。

曹朋和曹真,在風雨亭眾又坐了片刻,說了會兒話。

“咱們過去吧……這麼就不回去,說不得二哥他們又要鬧事。”

曹真點點頭,和曹朋起身,一同走出風雨亭。就在這時候,從對面雅室裡走出來幾個人。

其中一人不小心,和曹真撞了一下。

曹真那是什麼體格,壯的好像一頭牛。對方也有些醉意,一不小心,險些坐在地上。幸好同伴將他攙扶住。

“瞎了爾的狗眼!”

一個文士,張口就罵。

曹真聞聽,頓時勃然大怒,“你罵誰?”

“就是罵你……走路不長眼睛,不是瞎了,又是什麼?”

曹真那也是個驕橫的主兒,聞聽對方言語惡毒,哪咽得下這口惡氣。於是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便揪住了對方的衣服領子。

“仲節,休得無禮,還不趕快道歉?”

被撞到的那人,這時候站穩身形,連忙開口喝止。

曹朋也上前,拉住了曹真。

“兩位公子,請勿介懷。我這朋友吃多了酒,話語中得罪兩位,還請兩位公子,勿要怪罪。”

那人年紀大約在三旬上下,相貌俊秀,舉止文雅,頗有幾分氣度。

聽他的口音,不是許都口音,也不是豫州的口音,很輕,很柔,頗有幾分柔軟之韻。只不過,他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腥味。不是腥臭,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很怪異的味道。

曹真惡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鬆開手。

他剛從牢獄裡出來,並不想過分招惹是非。既然對方服了軟,他也不好再過於逼迫對方。

哼了一聲,轉身和曹朋離開。

曹朋與那青年笑了笑,拱了拱手,也轉過身去。

“仲節,你這是做什麼?”

曹朋就聽到身後傳來那青年隱隱約約的責怪聲,“此地非是下邳,你我懷溫侯重托而來,豈能意氣用事?”

下邳?

溫侯?

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驀地轉過身,向那些人看去。

他們,是呂布的人?

“阿福,怎麼了?站在這裡什麼愣?”

“那些人……好像不簡單啊。”

曹真也點了點頭,“那傢伙武藝不差,剛才我揪住他衣服的時候,他明顯是在克制。不過若真打起來,未必就會吃虧……哦,好像是徐州的口音。奇怪了,徐州來的人,怎登得三層?”

呂布的名聲並不算太好,他的人按道理說,是沒有上三層的資格。

而對方又是明顯剛吃罷了酒水,難道說,是哪家豪門世族子弟嗎?

徐州豪族可不少,但曹朋瞭解卻不是太多。

曹朋道:“那個文士,好像是領頭的。觀其氣度,和他的言談舉止,應該不是普通人啊。”

“這有何難?”曹真微微一笑,“若想知道他們的來歷,找這酒樓的人一打聽,便可知分曉。”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11:27 PM

曹賊 卷一 第100章 宿衛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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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望天閣,典滿和許儀都有些高了。

一見曹真,兩人立刻上去,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二話不說,先灌了三大杯酒,才算甘休。

趁這個機會,曹朋在曹遵耳邊低聲細語兩句。

曹遵愣了一下後,點點頭起身便走出瞭望天閣,,,,

“你們兩個傢伙……”曹真被灌得有點上不來氣,見典滿許儀一旁沒心沒肺的大笑,很無奈的笑駡道:“再過兩天,典中郎和許校尉就要比武。若知道你們兩個湊在一起,豈不氣急?”

許儀連連搖晃碩大的腦袋,笑呵呵道:“我爹說了,他和典中郎是長輩間的事情,和我們無關。該怎樣就怎樣,他不會生氣。典中郎也是這個態度,之前還和阿滿說,不要冷了兄弟情義。”

曹真沉默片刻,歎息一聲。

“許校尉與典中郎,果然大丈夫。”

“不過,阿福你老實交代。你交給典中郎的那什麼兵法,是不是胡鬧?”

曹朋愕然抬頭,看著許儀道:“二哥,此語怎講?”

“整天介在校揚裡走走停停,也不見操演陣法……那等練法,怎可能勝得了我家的虎衛呢?”

許儀有些醉了,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

“虎衛很厲害嗎?”典滿頓時不樂意了,“我爹這叫,這叫……對,那勞什乎成竹在胸。你不懂就別瞎說,阿福怎可能害我爹呢?阿福,你說是不是,我爹這一次,能打贏,對吧。”

典滿眼巴巴向曹朋看去。

曹真也起了好奇心,向曹朋看過來。

這傢伙,還真是……

不過這時候,曹朋肯定是站在典滿一邊,笑了笑,“二哥,你可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開秉一心!”

許儀一怔,而曹真若有所思。

“我知道許叔父虎衛勇猛,我也見過許叔父的操演。我覺得,有一件事許叔父沒才弄明白。”

“什麼事?”

“虎衛軍作何用?”

許儀眉頭一蹙,開口就要回答。

曹朋擺擺手,制止了許儀,“二哥,你先聽我說完。我覺得,許叔父沒有看清楚自己的位子。何為宿衛?萬事以守護曹公為主,寧可死掉,也不能累主公受到傷害。宿衛,並非用以爭強鬥狠,衝鋒陷陣。典中郎正因為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才如此操演陣型。你看那操演,或許無甚用處。但臨戰之時,我敢保證,任憑虎衛兇猛,也休想沖過虎賁軍的陣型。”

一番話,說的許儀啞口無言。

曹真目光中,閃爍奇光。

“阿福,那豈不是說,宿衛不得先登?”

“也非如此!”曹朋抿了一口酒,“宿衛先登,必須是在曹公安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方可。若不顧曹公安危,只顧衝鋒陷陣,那與其他兵馬,有何分別?宿衛不是為了爭取榮耀,而是為了守護榮耀。在

曹公安全無虞的前提下,先登陷陣,二者似乎並沒才什麼衝突吧。”

非爭取榮耀,實守護榮耀!

望天閣中,突然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虎賁自古才之,每戰先登,似已成為習俗。雖則後來虎賁守衛的職責更大,卻從沒有人把職責如此清楚的挑明。在曹朋眼中,虎賁就應該像後世的中央警衛團一樣。他們已無需爭取榮耀,因為加入其中,本身就是榮耀……這一刻,曹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

明白什麼?

就是那一句‘榮耀即吾命’的真實合義。

曹尊從外面走進來,見眾人一副沉思棋樣,愣了一下後,便恢復正常。

他在曹朋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恬,便走回朱贊身邊坐下。

“大哥,杜襲是誰?”

“杜襲?”曹真疑惑道:“你是說杜子緒嗎?”

曹朋可不知道,杜子緒是哪一頭。看曹真的表情,這似乎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於是向曹遵看去,曹遵點點頭。

“哦,杜子緒乃潁川定陵人,也是穎川名士。

他曾租父杜安,租父杜根,都是本地極才名望的人,也曾顯貴于朝堂。太平道之亂時,他去了荊州。後劉景升牧守荊襄,對他也是極為敬重。去年,主公在洛陽迎奉陛下,杜Χí便回到了老家,被委任為西鄂長……當時西鄂頗為混淪,寇賊肆虐。這杜襲頗有膽氣,曾披甲持戈,率部殺敵,斬賊寇數百人。後賊寇破城,此人又收攏吏民,竟沒才一人從賊。”

“哦?”

曹真接著說:“這次主公任鐘元常司隸校尉,鐘元常專門點了杜襲,拜議郎參軍事,隨行關中。”

“這杜襲,不簡單啊!”

“當然不簡單……對了,怎麼好端端,提起他來?”

曹朋道:“剛才咱們碰到的那些人,就是杜襲的客人。之前的雅室,也是由杜襲出面安排。”

曹真眉頭一蹙,輕聲道:“這麼說來,那些人來頭不小!”

“此話怎講?”

朱費介面說:“杜龔這個人,清高自傲,所從者皆品德高潔之士。而且,他甚看重門第,若非貴人,他絕不會出面安排。你也知道,這毓秀樓的三層,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上來。

典滿許儀,這時候都有些糊徐。

而王買和鄧范,更插不上嘴,只好疑惑的看著曹朋曹真。

曹真想了想,“算了,本就是個誤會,咱們也別再計較……徐州口音?我回頭再打聽一下。”

他看得出,曹朋對那些人很感興趣。

所以便把這件事攬了下來。

曹朋也說:“沒錯,反正和咱們無關,今曰是為四哥和六哥送行,就別再說那些無趣的事情。四哥,六哥,此去洛陽長安,小弟祝二位兄長大展鴻圖,揚咱小八義之名,請共飲此杯。”

曹真等人,紛紛邀酒。

朱贊和曹遵也都笑了,來者不拒,一杯杯開杯暢飲。

這一頓酒宴,直喝到了近戌時才算結束。此時,許都城門已經關閉,曹朋便帶著王買和鄧范,隨典滿回虎賁府居住。今天晚上,典韋輪值,所以不在府中。四個人都喝了不少,進房間後,便紛紛倒榻,酣然入睡。曹朋心裡才事,一時間睡不著,在床榻上翻來覆去……

他披衣而起,從廂房裡走出,漫步于虎賁府花園。

月光皎潔,灑在院中,如月披上一層輕紗……不時間,有夜鳥啼鳴,更平添了幾分靜謐之氣。

月朦朧,鳥朦朧……

曹朋步入亭中,陷入沉思。

實在記不清楚建安二年,發生過什麼事情。

曹朋哪怕是過三囯演義,也無法清楚的記下,那一年發生過什麼事情。按道理說,呂布和曹操正在敵對,似乎不可能產生什麼聯繫。

偏偏這個時候徐州來人……究竟是什麼狀況?

對了,呂布是哪一年死的?

一時間,曹朋的記憶出現了一段空白。

官渡之戰……官渡之戰!

記憶裡,官渡之戰是發生在建安五年。而呂布,是死于官渡之戰前面。也就是說,呂布最多還才兩年的活命?不對不對,呂布不應該是建安死年被殺,因為中間好像還穿插了衣帶詔的事情。對,關二哥
好像還跟隨了曹操一段時間,而後才有了斬顏良,誅文醜,千里走單騎。

那就是說,呂布死于建安三年,或者……更早一些?

曹朋的記憶,越發識亂。

一條條的資訊,接連不斷從腦海中浮現出來,讓他有些不知所以然。

突然間,曹朋感覺有什麼東西花花更去,卻見一隻雪白的小免子,不知從那裡跑出來,蹲在他的腳邊。

典韋府中,會有免子?

曹朋彎下腰,把那小兔子抱起來。

不可能……典韋和典滿都不是那種很才愛心的人。你說他們吃免子,曹朋相信;若說養免子,曹朋是打死都不會相信。而且,兔子這種邪惡的生物,一般都是女孩子才會喜歡養吧。

可虎賁府中,一群純爺們兒。

之前曹操曾送給典韋二十多個婢女,典韋覺得麻煩,把那些婢女都趕去了塢堡,沒有留在府中。

這兔子,哪兒來的?

曹朋正在疑感,忽聽遠處,傳來輕弱腳步聲。

自導氣入骨,進入易骨階段之後,曹朋的聽力大幅度捉高。他連忙閃身,躲到了亭子後面,順著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月光下,一個朦朧的身影正飄然而來。越來越近,曹朋漸慚看得清楚,那
是一個小女孩兒。看年紀,大約在十二三歲的樣子,個頭比一般女孩手高挑一些,差不多也才160左右的樣子。一身青黃色長裙,秀髮盤髻,紮了個倭馬誓。

“小白白,小白白……”

小女孩兒輕聲呼喚,聲音很低,似乎是強抑住聲音。

月光如洗,曹朋看得很清楚。

那小女孩兒也是個美人坯子,鵝蛋臉,秀美彎彎,一雙明眸,臉頰上還有一對酒窩。櫻桃小口,翹翹的小瑤鼻,五官搭配的非常精緻。

此刻,她似乎很著急,口中不停的呼喚著。

曹朋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白免。

小白?

還真是妥帖!

“誒!”

曹朋閃身,從涼亭後走出。

小女孩兒嚇了一跳,好像受驚的小兔子,連忙後退兩步,警惕的盯著曹朋。

曹朋的個頭最近長了不少,而且體型也比早先,看上去壯實許多。

他一身襜褕,抱著免子,見小女孩那警惕的模樣,於是露出和藹笑容,“嘿,這是你的嗎?”

他儘量用一種很柔和的口吻,但看得出,小女孩兒還是很警懼。

小腦袋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女孩兒沒說話,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曹朋,似乎是在哀求曹朋,把免子還給她。

“喏,給你!”

看小女孩兒這麼警惕,曹朋覺得,也問不出什麼來,於是把小兔子放在了地上。

“小白白,快過來!”

小女孩兒輕聲呼喚,那小白免立刻飛一般,跑向小女孩兒。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在這兒?”

曹朋見小女孩兒把免子抱起來,這才開口問道。

哪知那女孩兒並沒才回答,抱著小兔子,撒腿就跑。

“喂!”

曹朋緊走兩步,在女孩兒身後呼喊,可小女孩兒跑的更快了。

“小心點,別摔著。”

曹朋停下來,苦笑著搖搖頭,在女孩兒身後呼喚了一聲。心裡面卻才些嘀咕:我長得很嚇人嗎?

“想……謝謝你,沒有吃小白白。”

小女孩兒突然停下,對著曹朋道了聲謝,而後扭頭就走。

曹朋一臉愕然!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這罪魁禍首,只怕是典家父子吧……難不成,

這兩個夯貨好吃免子?

再抬起頭時,小女孩兒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曹朋也不好再追過去,因為再往裡,就是典家的內宅。天曉得,典韋有沒有金屋藏嬌?曹朋雖然在典家很熟,可有些地方,還是要遵從規矩。如果和典滿一起,倒也沒什麼。

現在他孤身一人,往內宅裡跑的話,傳揚出去怕不太好聽……亦或者,是典韋的親戚來了?

這麼一鬧騰之後,曹朋反而顯得輕鬆了許多。

想不清楚,那就別再去想了唄……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說吧!

於是,曹朋轉身回屋睡覺。

第二天一早,典滿就跑來找曹朋練功。

由於昨晚沒有睡好,所以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換上衣服,嘴裡還嘀嘀咕咕。

“三哥,你家來了女眷?”

典滿一愣,“我嘉裡哪才女眷!”

“昨天我明明看見,你家後宅裡有女人的……”

典滿頓時急了,“阿福,你可別亂說。要是被我娘知道了,我爹少不得又要吃一頓生活!”

呃……典韋怕老婆!

說實恬,曹朋很少聽典韋提起他的老婆。

而且,在許都這麼久了,也沒才見典韋把老婆接過來。

典夫人長什麼樣?是個什麼性子?

曹朋一直很好奇。今天聽典滿說漏了嘴,曹朋好像有點明白,典韋為什麼不肯接老婆過來。

“可我真的看到,有一個小女孩兒。”

“你看花眼了吧……”典滿說:“我家裡真沒有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主公送我爹那麼多女婢,我爹都不肯要,全送到塢堡那邊。你絕對是看花了眼,而且後宅裡,也沒人啊!”

“我不信!”

典滿氣得拉著曹朋,就往後宅走去。

後宅裡,有一間正堂,和幾十間廂房。一走進後宅,曹朋就知道典滿沒才說謊。因為這後宅中,冷冷清清,根本感覺不到半點人氣。

賴好有人住過,都不會是眼前這幅模樣。

雖然看上去,乾乾淨淨,好像每天都有人過來打掃。但是,有沒有人住過,一眼就能看出。

突然間,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莫非,我昨晚見得的,是個女鬼嗎?

前世曹朋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鬼神……可他現在,穿越了,而且變成了另一個人。這種荒誕的事情,如果換做前世,他打死都不會相信。如今,卻偏偏發生了!

誰敢說這世上沒才鬼神?

若沒有鬼神,那他的事情,又該如何解釋?

孔夫子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又說,天道遠,人道彌……不是他不談鬼神,而是因為鬼神之事,非俗人可以談論。這是不是說,孔夫子也認為,這世間存有鬼種呢?還真不太好說!

“阿滿,回頭找個術士,做做法事吧。”

典滿疑感道:“為什麼?”

“呃,太冷清了!你也知道,這太冷清,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做做法事,求個心安。”

說著話,他就準備離開。

這後宅裡太詭異了……本來曹朋並不覺得害怕,可那女鬼的念頭一升起來,就再也無法消失。

總覺得陰風陣陣,後脊樑骨冷颼颼的,有些嚇人。但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突然間停了下來。

“阿福,怎麼了?”

“那裡怎麼有個小門?”

曹朋拈著院子一隅,一個不起眼的小月亮門問道。

典滿笑了,“哦,那邊就是主公的住所。來許都的時候,主公和我爹說,在這裡開個小門,方便往來。你也知道,主公很信任我爹,以前在兗州,就輕常拉著我爹喝酒。在這裡做個小門,方便來往。”

曹朋,若才所思……

“阿滿,你愛吃兔子?”

典滿一怔,“你怎麼知道?你這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這一說……我可才很久沒吃過兔子了。”

“以後,別吃免子了!”

“為什麼?”

“小心兔子精晚上找你算帳。”

曹朋扭頭就走,心裡面多多少少,有些了然。

那小女孩兒,莫非是曹操的家眷嗎?亦或者,是曹府的婢女?不對,看她那打扮,不像是下人,那一定就是曹操的家眷了!

而典滿,卻不由得打了寒顫。

“阿福,等等我!”

他連忙追上曹朋,輕聲問道:“真有兔子精?”

虎、衛之爭,日益臨近!

許都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場即將到來的龍爭虎鬥。

典串和許褚,都是世之虎將。一個有惡來之名,一個號稱虎癡,而且都是曹操最寵信之人。

這一戰,將會決定出誰才是近衛第一人,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起。

有的說,是虎賁無敵;

有的則認為,虎衛勇猛。

總之,各種猜測層次不窮,也使得這一場演武,披上了神秘之色。

同時,曹操還宣稱,比武之後,會有一些獎賞。但什麼獎賞?他卻沒才說清楚,更使得人們,產生了無比好奇。

七月初十,演武當日。

曹朋一大早,便來到了西苑校場外。

“阿福!”

遠遠的,就看見曹真一身戎裝,正朝他招手。

曹朋連忙答應,催馬上前,和曹真見禮。

“阿輻,我打聽到了!”

“打聽到什麼?”

“毓秀樓那些人……是徐州呂布的使者。還記得差點被我撞倒的那個人嗎?他就是陳元龍!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9 11:35 PM

曹賊 正文 第101章 惡來鬥虎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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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驛館。

陳登高臥于床榻上,直至天光大亮,也沒有起身。

“元龍,咱們個天準備做什麼?”一個文士打扮的男子,推門徑自走進房間。陳登背對著房門,眉
頭微微一蹙,這才慢騰騰坐起來。

“今日只在驛館歇息,無處可去。”

“那溫侯所托之事……”男子連忙問道:“你我來許都已才多日,至個仍未能得見曹公。當日你與溫侯說,協同曹公,拒婚于袁公路。

可現在,曹公也沒有召見咱們,又是何道理?”陳登不慌不忙站起來,轉身時嘴角微微一撇,閃過一抹不屑冷笑。

不過回身時,已恢復了笑容。

他笑呵呵道::仲節,你急又才什麼用處?你應當清楚,此次溫侯所求徐州牧,非比尋常。這文書已經遞送,該拜訪的人,也都拜訪了…這兩日你一直跟著我,應當看得很清楚。”

“可是……”

“仲節,有些事情,急不得!”陳登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教訓了那男子幾句。而後他輕聲說:“這求官,可不比打仗。靠的是關係,講的是耐心。該拜訪的人,這幾日都拜訪過了。文若,公達自不必
說。包括鐘繇、孔融,還有劉曄,你都已經見到,我還能怎麼樣呢?”

男子有些赧然,拱手道:“元龍,魏續是個粗人,剛才言語若才不敬之處,還請你多海涵。

只是這麼等下去,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巍續,是呂布的親戚,也是呂布帳下八健將之一。

陳登笑道:“仲節不用擔心,想來也就是這幾日光景。曹公出兵袁術在即,必會給溫侯一個滿意。聽說今天是曹公帳下典韋和許褚兩員虎將比武,只可惜咱們去不得,否則也能探聽虛實。”

西苑,在皇城一側,屆于禁地。

虎賁軍和虎衛軍基本上都駐紮于這一帶,負責這皇城的保衛工作。

巍續冷冷一笑,“才甚可看?不過是溫侯手下敗將耳……既然元龍如此說,那就再等兩日。

我去找地方喝酒,元龍可才興趣同往?”

陳登一拱手,“仲節美意,陳登心領。不過陳登今日與子緒相約,準備去龍山賞楓葉,怕是不能同行。子緒過些時日,便要和元常前往長安。我正好借此機會,在拜託子緒一番。”

子緒,就是杜襲。

魏續之前和陳登曾拜訪過杜襲,知道那杜子緒,對他並不感冒。

在杜襲家裡做客的時候,杜襲甚至連酒宴都不願意招待。雖然後來在毓秀樓上安排了一頓,可作為主人的杜襲,卻沒有出現。原因嘛,非常簡單!杜襲看不上呂布,更不屑于和魏續同席。估計若不是陳登也在,杜襲根本不會讓魏續踏入他家的大門……陳登那天也是為陪伴魏續,所以一同在毓秀樓吃飯。臨了的時候,還差點和打起來,憋了魏續一肚子火氣。

一想到杜襲那張死人臉,魏續就倒胃口。

他和陳登客氣兩句後,便自己離開了驛站……

等魏續走了,陳登這才洗漱裝扮。內穿一件短襟襜褕,外罩一件月白色禪衣,便帶人離去。

東漢時期,士人著服裝,大都有一定的規矩。

一年四季按照五時著裝。春季用青色,夏季著紅色;季夏時,又以黃色為主;至秋季,多用白色,冬季則著黑色。普通人,穿著沒有這麼多講究,許多時候,一年四季可能就一套衣裝。但士人就必須遵
循這些習慣,如若穿錯了衣著顏色,那便會被視為無禮的舉動……

出城門口,陳登就看到了杜襲在不遠處站立。

“子緒!”

他連忙下馬,上前拱手問好。

杜襲也微微一笑,兩人走近時,他輕聲道:“我已和元常相約,正午時分,咱們在風雨亭相聚。”

“子緒,多謝了!”

杜襲連連擺手,隨後上馬,與陳登並轡離去。

二人走不久,就見魏續從城門旁邊閃出。他望著陳登的背影,暗自點點頭,這才轉身走進城門。

臨來之前,軍師陳宮曾告誡巍續:不可輕信陳登。

陳登是廣陵人,不僅是當地一大豪族,更是徐州本地最具名望的世族之一。陳登的從祖父名叫陳球,是東漢末年的光祿大夫。而陳登的父親陳珪,表字漢瑜,年少時與袁紹袁術等人相知,也極有名望。陳登年二十八歲,機敏高爽,博覽群書,是個極有風度和才學的人。

二十五歲時被舉為孝廉,出任東陽長,同樣是政績卓絕。

呂布,是個外來戶。

而且他能佔領徐州,也不是名正言順。陰逆之……就是這徐州本來不是他的地盤前徐州牧陶謙臨死,將徐州託付給了劉備。後來呂布在兗州被曹操戰敗,如喪家犬般,投奔劉備。

劉備收留了他!

但呂布隨即,便奪走了徐州。

這也是呂布為什麼急於獲得徐州牧這個封號的原因。

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那麼最名正言順,莫過於漢帝授予的徐州牧……

這個職位,對呂布非常重要。他知道陳登在曹營頗有人脈,所以就拜託他前來向曹操求官。

而呂布的謀士陳宮,卻是從心眼裡,不太放心陳登。

他命巍續暗中監視陳登的一舉一動,從來到許都之後,陳登的表現很正常,讓魏續也漸漸放心。

龍山楓紅?

有甚好看……

魏續一邊走,一邊心裡墒咕。

抬頭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座酒肆門外,布幌飄招。

魏續心中頓時大喜:與其去那荒山野嶺看什麼楓紅,倒不如在這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來的盡

興!

想到這裡,魏續邁步走進酒肆。

嗚-嗚-嗚……

西苑校場上空,號角聲長鳴。

旌旗招展,彩帶飄揚。校場周圍,有個副武裝的銳士守護,隨著一隊隊車仗駛入校場,氣氛頓時達到了極致。

正中央一座望樓,曹操高踞其上。

兩旁,則是一座座小望樓,裡面坐著的,大都是曹軍將領。

從東起,依次是曹氏宗族的將領,曹仁、曹洪、曹純、夏侯惇等人,都聚集在了一處。

陳留太守夏侯淵,由於公務繁忙,所以沒有回來。

但曹操還是專門為他設立了一座望樓。只是望樓窗戶上,垂著一層幕簾。站在外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人影晃動,但卻看不清楚。夏侯淵的家眷大都留在許都,難道是他的家人?

主望梭西面,大都是外姓將領。

曹軍核心的成員,非曹氏子弟,都聚集于此。

如回京述職,即將接替族兄出任離狐太守的李典、裨將軍徐晃、平虜校尉于禁等人,都坐在這裡。除了這些武將之外,荀攸、郭嘉、棗袛、毛玠等重要成員,也都聚集于這裡觀戰。

不過,曹操帳下極為重要的幾位謀士都不在。

荀彧是有公務,無法脫身;程昱則因為駐守東郡,也不在許都。鐘繇呢?要準備前往長安,所以也沒有前來觀戰。鐘繇本身,也精通兵法。也許在他眼裡,典韋和許褚之爭,並無什麼意義。事實上,縱
觀曹操帳下,能被鐘繇看重的人,也不過是寥寥而已。典韋、許褚……

曹操身著黑衫,端坐主樓。

接道理,他應該著白色服裝才對。

但由於曹操的膚色略黑,穿白色衣服,就會顯得非常醒目。

一襲黑色禪衣,更能凸顯出他獨才的氣質和威嚴。人到了曹操這一步,才些事情已可以不去顧慮。

反倒是越底層,約重視細節。

曹操重威儀,名士重禮儀……這種事情,很難說誰對誰錯。只能說,身份和地位的不同,考慮問題的側重點,也不一樣。曹朋覺著,如果讓曹操換上一身白色衣服坐在那裡,才是真正的不倫不類。

曹汲,就坐在主樓下方的一個小案子後。

如今的曹汲,身份也不一樣了。

此決受曹操只要,前來西苑觀戰。而且,被分在16k花花主樓下方的客位上,足以見曹操對他的重視。

曹朋和曹真走進校場,並沒有過去和曹汲一起坐。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

曹操看重的是曹汲,而非曹朋。換句話說,曹朋沒有資格,坐在那邊。

君不見曹真,也只能到在望樓前觀戰,甚至連坐在樓上的資格都沒有。這裡是校場,一切都是依著軍中規矩。你沒有爵位,沒也戰功,沒有威望,就只能呆在下麵。曹朋能進入校場,說實話,還是托了
曹真的福。如果不是他那小八義之名……估計連校場大門,都不得進。

咚-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聲敲響,令人熱血沸騰。

“阿福!”

曹朋正聚精會神的觀戰,忽聞頭頂上,有人喊他的名字。

抬頭看,就看到曹洪那張嚴峻的面容。他正在沖曹朋招手,示意曹朋上望樓和他一起觀戰。

曹真,笑了!

“阿福,你上去吧……估計叔父是有事情,要詢問與你。”

曹朋點點頭,翻身下馬,把韁繩遞俗了夏侯蘭。

然後又沖著王買和鄧范點點頭,示意他們跟著曹真,不要到處亂走。

王買和鄧范,表示明白。

曹洪呼喚曹朋,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曹操不禁感到奇怪。

眾所周知,曹洪的人緣不算太好。

特別是他那吝嗇的性子,就連曹氏宗族的將領,也對他好感不多。而且,曹洪也從不拉幫結派,很少和別人產生交集。他的宗旨就是:老子賺老子的錢,哪個敢攔我,老子就不客氣。

貪婪又吝嗇,這人緣可見一斑。

不過,曹洪雖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對曹操卻忠心耿耿。

他越是貪,越是吝嗇,就越說明他沒有野心,曹操也就越是相信他,容忍他的諸多毛病……

可從來沒看到過,曹洪這麼主動和一個小孩子打招呼。

即使是曹昂、曹丕,曹洪也都不會表現出太大的熱情。

現在,曹洪熱情的招呼曹朋,曹操又怎可能,不去關注呢?

“公仁,那是誰家子弟?”

曹操直起身子,翹首向曹朋看去。

沒辦法,他個子矮。如果不坐直了,恐怕就看不見外面的狀況。

在曹操身旁,站立著一個近五旬的男子。他個頭很高,大概在180左右……呃,至少站在曹操身邊,他顯得很高。

相貌俊秀,頜下長髯。

聞聽曹操詢問,男子向外看了一眼。

“主公,那孩子應該就是小八義之一。”

“哦?”

“看年歲,好像是曹大家之子。我聽說,曹大家之子年紀最小,但很聰明,子丹待他甚厚。”

男子,名叫董昭。

他原本是袁紹的部下,多有功勞。

但因為袁紹多謀少決,且帳下謀士心思不齊,拉幫結派,相互傾尬


董昭因受讒言,而不得不離開,轉而投奔了張揚。後來隨張揚迎接漢帝,被拜為議郎。正是這董昭,建議曹操將漢帝遷往許縣。之後,曹操又拜董昭為司空掾,董昭便成了曹操的謀士,甚得曹
操信賴。

這一點,只看曹操眾多謀士,唯才董昭可以待在主樓,就能看出瑞倪。

當然,也不是說曹操除了董昭,其他人就不相信。比如郭嘉,比如程昱,曹操對他們的信任,遠勝於董昭。只是程昱不在許都,而郭嘉又是個懶散的性子,不願意待在主樓被人關注。

於是乎,董昭便登樓相陪。

曹大家的兒子?

曹操的目光,不由得向主樓旁邊的側樓客座看去。

曹汲一副緊張的棋樣,正疑感的看著曹朋登上曹洪的望樓。看他的表情,甚至可能不知道那樓裡坐的是什麼人。也就是說,曹汲也不清楚,曹洪為什麼會找曹朋。這也讓曹操,更加好奇!

咚咚咚咚……

鼓聲越來越響!

曹操的心神,從曹洪那邊收回來,起身走到望樓窗前。

“君明新建虎賁,與仲康之虎衛相爭。

乃宿衛之爭,勝者將隨某家征伐逆贓袁術,負者留守許都……諸將皆可做出評判,以論勝負。

現在,演武開始!”

勝者征伐袁術,負者留守許都?

這對於典韋和許褚而言,都難以按受失敗的結果。

對典韋而言,曹操攻打湖陽的時候就沒有帶上他,如果這次再不能同往,即便是當了這虎賁中郎將,典韋也無顏繼續與許褚相爭;而許褚呢,也無法接受失敗。他若是失敗了,就等於是輸了這虎衛之爭的第

一陣。日後再想和典韋爭奪,就變得很困難……甚至沒有希望。

那日曹朋在毓秀樓,對許儀說出的那番話,許褚並沒有往心裡去。

事實上,許褚並不重視曹朋。他所重視的是鄧稷……至於什麼責任啊,榮耀啊……許褚一句都沒聽進去。為將者,若不能先登陷陣,又算得上什麼大將?不能斬將殺敵,如何建功立業?

他和典韋的情況不一樣。

許褚背後,還背負著一個龐大的宗族。

也就是說,他的每一點成就,都會關係到背後宗族的發展。之所以投奔曹操,不就是為了壯大宗族嗎?如果臨戰縮在後面,不能建立功業,那如何壯大宗族?還不如呆在老家自在。

而典韋,就沒有這方面的壓力。

虎衛軍在隆隆的戰鼓聲,沖進西苑校場,迅速擺開了陣勢。

相比之下,虎責軍則顯得有些遲緩。一隊隊,一列列虎賁自校場北門進入之後,在鼓聲之中,隨著鼓點而動,旋即列出一個方陣。

典韋跨坐一匹戰馬,隨隊伍緩緩進入了校場。在他身後,跟隨著兩個青年。個頭相對較高,體態略顯單薄瘦削的青年,名叫夏侯衡,字伯權,是夏侯淵的長子;而另一個個頭略顯矮,體格粗壯的青年,就是曹操的族子曹休!

三人列于陣後,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曹操在望樓上看得清楚,許裕擺出的是一個錐形陣,長於攻擊;典韋的方陣,則屬於攻守平衡。換句話說,方陣主守,則攻有不足。正中央,八百長矛手;兩邊,各有二百刀盾手護著側翼。後軍是騎軍,

隨時準備出戰。不過騎軍的裝束,似乎和曹操印象裡的有些不同。

“公仁,虎賁的騎軍,怎麼看上去才些古怪?”

董昭眯著眼晴,凝神打量。

發現這一點的人,並不止是曹操一人。

望樓中所才的將領,都敏銳的覺察到,虎賁騎軍的不同。

他們的馬鞍,有些怪異。兩頭翹起,騎士坐在中間,似乎有一個固定的作用。而且,馬鞍下,一邊一個,用繩索穿著兩個三角軼形狀的東西。騎士的雙腳,就探進那三角鐵中,而不是和從前一樣,依靠雙腿,夾緊馬腹。有那厲害的角色,看到這兩樣,眼晴頓時一亮。

“阿福,君明馬上配備的,是什麼玩意兒?”

正在和曹朋討論生意經的曹洪,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輕聲問道。

“那是我爹早先設計出來的小玩意兒。那馬鞍,叫做高橋鞍。你

看鞍子兩邊翹起來的部分,像不像是橋的護欄?人坐在這種鞍子上,可以更舒適,而且更穩固。鞍子下麵的兩個,叫做馬鐙。可以使雙腳借力,還能減輕負擔。若戰場交鋒,能夠今騎者,戰力增強許多……”

“這是你爹設計的?”

曹朋說:“不是我爹設計,還能是誰?”

曹洪忍不住贊道:“曹大家不愧當世奇人……若非隱墨钜子,焉得如此奇思妙想?君明真他娘的有福氣!嘿嘿,這一戰,依我看仲康怕是要倒楣了!阿福,你知道我買的是誰贏嗎?”

曹朋搖搖頭,表示不太清楚。

“哈,我買的是君明勝出!你可知道為什麼?”

曹朋再次搖頭……

曹洪一臉得意笑容,“那天我回去後,仔細看了你的那本手冊……

阿福,你說你這腦瓜子,究竟是怎麼長的?居然能想出這麼多鬼主意!

嘿嘿,我就覺得,你都如此厲害,你爹又豈能是等閒之輩?你父子和君明關係那麼好,決不可能生視君明戰敗,肯定會為君明出謀劃策。

仲康那腦瓜子,估計不是你們的對手……所以第二天,我就讓人增加了賭注,買君明勝出。”

曹朋看著曹洪,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傢伙若是活在後世,絕對是個能賺錢的主……

這時候,校場中二通鼓響,虎衛軍在鼓聲之中,突然動了!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11 01:13 PM

曹賊 正文 第102章 惡來鬥虎癡(二)

依著許褚對典韋的瞭解,臨戰二通鼓響,典韋勢必會發二次擊。

他承認,虎賁軍的隊形很漂亮,非常整齊。可漂亮整齊,又能怎樣?打仗靠的是機變,靠的是勇武氣概。虎衛軍身經百戰,特別是剛經歷過湖陽縣大勝之後,信心正處於爆滿之時。

別說典韋,就算是面對于禁、曹仁、徐晃和夏侯淵的部曲,許褚也有信心,狠狠咬他們一口。

鼓聲忽而急促,但虎賁軍巍然不動。

秋時涼風送爽,可太陽頭還是很毒辣。許多站在蔭涼中的人,都感覺到有些熱,更何況全身披甲,立于校場當中的虎賁軍?

曹操從榻上起身!

那雙眸子中,透出一抹驚喜之色。

“君明,竟練得如此沉穩嗎?,,

任虎衛軍變換陣型,虎賁軍始終沒有做出反應。

士卒們一個個凝立于陣中,看似雕像一般,沒有任何聲息。鼓聲隆隆,一邊是喊殺聲震天,一邊卻是鴉雀無聲。偏偏那鴉雀無聲的一方,令人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就好像”一座山?那種沉靜,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動容。特別是曹仁徐晃于禁幾人,也都站起身。

曹操原本正在思忖典韋的三百騎軍,忽然見到這種狀況,把那騎軍之事,便暫時拋在腦後。

隱隱有一種感覺!

典韋這支東拼西湊,組建不過兩個月的虎賁軍,說不得會給他帶來驚喜。

而許褚,也微微有些動容”,

不動,如山!

郭嘉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當日荀彧曾對他說過,典韋練兵之法,源自曹朋的幾副圖畫。

當時,郭嘉並沒有在意。後來聽人說,典韋練兵,極重法度,還以為是鄧稷在一旁幫忙操演。

可眼前這支兵馬,顯然融入了一種魂魄!

說不清楚,但郭嘉知道,這絕非鄧稷能夠賦予。

下意識,郭嘉的目光向一旁望樓看去。雖然中間隔著曹操的主樓,可郭嘉仍能覺察到,曹朋正在微笑頜首。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曹朋笑著對曹洪道:“叔父,典中郎這支兵馬,堪一戰否?,。

曹洪點點頭,l,仲康今天,要有麻煩了…*……”

時間一點點推移,日頭越來越毒辣。許褚在接連數次試探之後,也看出虎賁軍的虛實。而虎衛軍,卻有些亂了!許褚治軍也很嚴格。但虎衛軍,大都是以許氏宗族子弟為主,所以不免有些驕橫。打順手的時候,虎衛軍如狂風驟雨,橫掃一切;但如果遇到僵持狀況,就少了幾分耐性。有的時候,戰場上不禁要拼智謀,拼勇武,拼反應,還要拼一下耐性。

這是一種氣質,絕非一時半會兒可以打造出來。

許褚是個性子急躁的人,他心裡這一急躁,連胯下戰馬都開始躁動,更不要說他身邊眾人。

“仲康,出擊吧!”

許定有點耐不住了……”一方面,許褚遲遲不肯出擊,讓許定不耐煩;另一方面,對面虎賁軍所表現出來的沉穩,更令許定有一絲難以覺察到的惶恐。他也說不清楚,同時更感覺羞愧!想他堂堂虎癡兄長,也是這虎衛軍的第二號人物,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產生出惶恐?

l,叔父。請出擊吧。”

周圍眾將,紛紛請站

許褚一咬牙,拔刀在空中用力一劈。

l,虎衛,陷陣!”

隨著他這一聲呼喊,戰鼓聲齊鳴。

不過這一次,不僅僅是虎衛軍的戰鼓聲在響,就連虎賁軍的戰鼓,也同時響起。

典韋在馬上微微一點頭,在他身旁的曹休,立刻抬起手來,掌心向外,掌背向內,向前連推三下。

也正是這三次推手,虎賁軍動了!

l,殺!殺!殺!,,

中軍八百長矛手,同時出擊,前行三步。

八百個人,一千六百條腿,整齊的如同一個人。當那八百隻腳同時落地,校場中竟迴響起一聲轟響,隱隱將戰鼓聲壓制。手中長矛,同時斜舉,槍頭朝外,平整的如同水平面般,沒有任何的起伏。

這是後世的佇列操演。

不論是軍人,還是**,都必定會經歷過這種操演。

每一步邁出的距離,每只手臂擺動的幅度,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可能**的稱練,沒有軍隊那樣整齊,但道理卻是相通。這種佇列操演,不僅僅是為了訓練協同性和榮譽感,同時也極為強調紀律。為了這三步,典韋足足耗費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夏侯衡和曹休的協同下,才算令虎賁軍有了雛形。

別小看這樣的訓練,並非每一支部隊都能做到。

首先,你主將得能壓制住軍中的那些銳士。這可不是單憑什麼共甘共苦就可以做到,你威望不足,權柄不夠,休想把這些從各部抽調而來的銳士制服。但凡精英。必然桀驁”哪怕你是皇親國戚,沒有戚望,沒有強橫的實力,也別想令這一千五百精卒向你低下頭。

典韋,恰恰就是那種可以震攝這些銳士的猛將。

而夏侯衡和曹休,雖然聲望不足,卻又身份。一個是夏侯淵的兒子,曹操的侄女婿;另一個是曹操的族侄,被稱之為,吾家千里駒,。這兩個人,再加上典韋凶名在外,誰又敢不服呢?

虎賁軍這一動,校場中傳來一連串的驚呼聲。

曹操下意識握緊的欄桿,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君明,有大將之風。,,

三步跨出,撲面而來的殺氣,令虎衛軍出現一絲慌亂。

此前,虎賁軍軍容鼎盛,但卻沒有任何殺氣流露。那是一種內斂的,含蓄的殺氣。一旦爆發。格外恐怖。

許褚見此情形,頓時急了!

“出擊,虎衛出擊!”

這個時候,如果虎衛軍再不出擊,一旦等虎賁軍行動起來,很可能會出現潰敗的局面。

輸,可以……”

但我決不允許,出現潰敗。

在這種情況之下,最好的辦法,就走出擊。

用戰鬥來解決惶恐……”許褚相信,只要雙方交兵一處,虎賁軍那漂亮的陣型,就會立刻混亂。

八百虎衛,呐喊著沖向虎賁。

猶如一股黑色洪流,洶湧奔行。

可就在虎衛軍發動衝鋒的時候,曹休突然大吼一聲,“虎賁如山!,,

八百長矛手立刻止住了前進的腳步,同時在急促的鼓聲中,一個個同時微微下腰,身子成弓形,長矛依舊斜舉,做出了防禦之勢。

“山,山,山…*……”

長矛手發出咆哮。

典韋向夏侯衡看去,那意思是:要不要攻擊?

夏侯衡搖搖頭,l,虎衛尚未混亂,錐形錦利,當以防禦為主。將軍不必擔心,且靜觀之。”

典韋只是坐鎮中軍,日常操演,都是曹休和夏侯衡為主。

既然夏侯衡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反對。

論搏殺疆場,十個夏侯衡也**韋的對手。

可若論掌握戰機,變幻陣型,二十個典韋,非夏侯衡對手。

虎賁軍此時,沉穩如山。

黑色洪流撞擊巍峨大山,水流雖猛,卻無法令大山傾倒。

“一!”

曹休策馬,嘶聲吼叫。

首排長矛手,突然挺身直立,長矛收回,直立而起。沖在最前端的虎衛長矛手,挺槍就刺。卻見虎賁手中的長矛,貼著刺來的長矛向側一崩。這個在槍法中,叫做,叩,。不等虎衛軍有反應,二排長矛手斜舉長矛,橫裡一掃,將槍頭打開。隨即三排矛手邁步向前,一矛刺出。

叩、掃、刺!

三個動作,三個人使用,卻如同一個人施展。

在第三排長矛手刺出的同時,邁步沖到最前面,長矛直立,叩攔對方的長矛。而後原先第一排的長矛手橫掃撥打,原來第二排的長矛手踏步刺殺,而後再次扣攔……”如此反復不停。

三排長矛手穿插交錯,進退猶如一人。

虎衛軍的確兇悍,可在交手的時候,他們往往面臨一打三的局面。

在校場狹小的空間中,他們占不到任何便宜。從雙方投入戰鬥的兵力來看,持平。可是從局部而言,虎衛軍始終佔據人數的劣勢。也幸虧是演武,所以長矛都是以硬木桿子代替。

否則的話,虎衛軍勢必死傷慘重……”

“這什麼陣半”

曹操忍不住一聲驚呼。

看虎賁軍進退穿插,八百人整齊如一。絲毫不亂。

在隆隆鼓聲中,伴隨著一聲聲呼喊,令曹操也不禁血脈賁張。

其他望樓裡的將領,被虎賁軍那種有序,整齊如一的搏殺,看得眼花繚亂。這些人,哪個不是身經百戰?可何時曾見到過,這八百人如同一人的搏殺方式?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若我領兵出擊,能否取勝?

同樣的疑問,在曹仁、徐晃、于禁等人腦海中浮現。

“來人!”

“喏!”

曹仁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喚來親隨道:“持我名刺,即刻送往虎賁府,就說演武之後,請君明毓秀樓飲酒。”

身為曹氏宗親中,最善於治兵的人,曹仁敏銳的覺察到,典韋這練兵的手段不凡之起……”,”

“哥哥!”一直坐在曹仁身旁的青年,起身道:“還是由我親自前往,以示誠意。”

這青年,名叫曹純,字子和,是曹仁的弟弟。

從曹操起兵討伐董卓開始,曹純便跟隨曹操南征北戰。如今以議郎的身份,參司空軍事,也是曹操極為看重的一員曹姓將領。曹純比曹仁小很三歲,年方二十五,喜好騎戰,最擅長的就是奔襲之術”曹純之所以自告奮勇,其實也有他的想法。曹操從討伐董卓開始,見識了西涼騎軍的厲害之後,便一直有一個想法,就是組建起一支比西涼騎軍更勇猛的騎軍。

此前,由於中原缺馬,曹操手中的騎軍數量不多,所以一直沒有行動。

而今曹操占居三州之地,而連通西域的關中,正處於混亂。昔日對中原的戰馬買賣,也漸漸放開。

這就使得曹操重又動了組建精銳騎軍的想法。

曹純是曹操身邊最信任的宗親,當然瞭解曹操這個想法。事實上,曹純也希望能組建一支這樣的騎軍,建立功業。看到虎賁軍的騎軍裝備之後,曹純立刻覺察到,那些裝備,很有可能是騎戰之法,出現質的飛躍。此前想要組建起一支精銳騎軍,有許多先天性的條件限制。

馬匹,固然不需贅言。

騎手的要求,也非常嚴格。如果騎術不高明,又如何進行騎戰?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諸侯的騎軍中,都有胡人參與的一個主要原因。胡人。匈奴人也好,鮮卑人也罷,亦或者羌人,屠各精唉…*……”生於草原,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精湛,遠非中原人可比。也有那中原人騎術好的,可畢竟是少數。中原不似漠北塞外,胡人有先天的優勢。

可如果……”

曹純笑道:“哥哥,君明上次遇險,卻真揀了寶貝。

可恨這傢伙,變壞了……”手裡有這麼多好寶貝,卻從不與我們談起。若非今日演武,不曉得他會隱藏到什麼時候。主公欲建精騎虎豹,由來已久。這次君明可真是立下了一件大功。”

“聽說,阿滿已經十六了?”

曹純一怔,點點頭,“嗯,剛過十六。”

曹仁輕輕撚著鬍鬚,沉吟半晌道:“阿媛業已成*人,我正欲為她尋找親家,你以為可行否?,,

阿媛,名叫曹媛。曹仁之女1年方十三歲。

古代女子早熟的很,十二三歲出嫁,比比皆是。

曹純笑了,l,阿滿這孩子不錯,身手好,且性情淳厚。君明一家也都是老實人,若阿媛嫁過去,倒也是一樁美事。不過哥哥,這件事最好還是稟報主公,由主公出面說項,定能成功。”

“如此。你去虎賁府,我這就去找主公。”

曹仁和曹純,一起走下望樓。

而校場中,虎衛軍已經是節節敗退。

一開始,虎衛軍尚還能抵抗。可隨著虎賁軍的鼓點越來越快,虎賁軍的行進,也隨之加快。

如同排山倒海,虎衛軍根本就無法抵抗。

許褚記得哇呀呀吼叫,到了這個時候,他似乎明白了許儀那天晚上,告訴他的那些話語……”

“刀盾兵,刀盾兵出擊,自兩肋穿插。,,

許褚一聲令下,兩邊四百刀盾兵,同時出擊。

與此同時,夏侯衡笑了。

“將軍,可令刀盾兵穿插矛兵,騎軍出擊。”

典韋點點頭,擺了擺手。

此時的典韋。絕對是爽的要死。

從頭到尾,他幾乎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幾個動作。一直視為大敵的虎衛軍,便在他面前灰飛煙滅。這世上,有什麼事情能比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事情更能夠裝逼要酷呢?

哈,阿福果然是我的福星……”

曹休面色沉冷,雙臂伸出之後,向中間合攏。

兩邊刀盾兵。立刻開始向中央集中。與此同時,騎軍隨著鼓聲再次加急,呼嘯著便沖向刀盾兵。

虎賁騎軍,清一色短弓長刀。

先是一陣速射,待靠攏虎衛刀兵之後,拔出刀就沖了過去。

以前,沒有馬鐙,沒有馬鞍,這騎軍多是以襲擾為主。騎射的要求太高,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而今有了這兩樣寶貝,情況自薦不同。

騎軍可以借助戰馬的衝擊力,揮刀劈砍。

也是虎賁軍所用的長刀,全都用硬木夾裹,否則的話,這一習下去。人借馬勢,馬借人力,能把人一刀劈成兩半。沖入虎衛刀盾兵之後,七尺長刀連連劈砍。當對方距離靠近的時候。騎手還可以用腳蹬踹擊對方的腦袋。這就是馬鐙的用處,使得騎手在馬上更加靈活”

虎衛軍那見過這樣的打法,只眨眼功夫,陣型散亂。

“騎軍,用騎軍衝鋒!”

許定大吼一聲,催馬便沖了出去。

身後三百騎立刻聞風而動,轟隆隆鐵蹄踏踩,朝著虎賁軍席捲而去。

只不過,虎衛騎軍的出擊……”明顯晚了!

隨著虎賁刀兵出擊,虎賁長矛手已經從戰場上擺脫出來,架起了矛陣,攔住了虎衛騎軍!

許褚的面頰劇烈抽搐,手扶刀柄,幾次想要殺出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錯錯錯……”急促銅鑼聲響。

那是收兵的信號!

曹操心滿意足的看著兩方兵馬從膠著中分離開來,眼中充滿子笑意。

“公仁!”

“喏!,,

“請曹大家前來。”

董昭立刻明白了曹操的心思,轉身向側樓行去。

一邊走,董昭一邊嘀咕:看起來,主公這是準備,大用曹汲!

“曹大家,主公請曹大家,主樓一敘。”

曹汲正看得眉飛色舞。典韋取勝,他比誰都高興……”因為典韋和他的關係擺在那裡,而且這一場勝利,還參雜著他的努力,曹汲又焉能不高興呢?只是聽聞曹操要召見他,曹汲還是嚇了一跳。心裡面。感到萬分的緊張!顫巍巍站起來,整了一整衣襟,隨董昭邁步走進了主樓。

校場上,有小校清理戰場。

在剛才那短暫的交鋒中,虎賁軍折傷約八十余人。

而虎衛軍的損失”,卻無比慘重。

八百長矛手,幾乎全軍覆沒,四百校刀手,折損了一小半。騎軍傷亡最小,也損失了八十余人。其中身為騎軍主將的許定,還被對方生擒活捉”,

不需要評判,勝負一目了然。

虎衛軍一個個鼻青臉腫,垂頭喪氣。

而虎賁軍卻沒有半點戰勝的模樣,依舊保持著整肅陣型,巍然不動。

疾如風,徐如林,侵如火,穩如山!

虎賁軍把那,風林火山,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許褚臉色鐵青,坐在馬上,一言不發。

突然,他縱馬沖出本陣,在校場中厲聲喝道:“典韋,可敢與俺鬥將!”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11 01:13 PM

曹賊 卷一 第103章 福兮禍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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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褚急眼了

如果虎賁軍這一戰是慘勝,許褚說不定還能忍受。畢竟虎賁軍所展現出來的協同作戰能力,遠非虎衛軍可以比擬。許褚輸。輸得心服口服。但這一戰,他輸得太慘,慘到他難以接受。

雖然不是全軍覆沒,和全軍覆沒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不是曹操下令鳴金結束戰鬥,那麼打到最後,許褚不是想像不出結局。

也正因為能想像的出來,許褚更感難堪。好歹也是曹營中有數的人物,虎衛軍也算是曹軍的精銳部隊。就這麼被人三下五除二幹掉了。而且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許褚怎能不怒火中燒”這一戰,把他的面子裡子,都給輸沒了!所以,許褚必須要想辦法,找回場子。

“子孝。子和,攔住仲康!”

曹仁和曹純剛登上主樓,就聽到曹操厲聲喊喝。

二人立刻轉身從望樓上跑下去,與此同時,曹真等人策馬沖出,在校場中間設下一道屏障。

“叔父,快回去!。,

許褚瘋了似地吼道:“典韋,可敢與我一戰?”

就典韋那爆脾氣,從來都是他去主動挑戰,怎受得了別人向他挑戰?

二話不說,催馬就往前走,“爾等讓開……”許褚,典某就與你一戰。讓你今日,心服口服!”

典滿沖過去,一下子就攔住了典韋的坐騎。

“父親,不要過去!”

而許儀也到了許褚跟前,翻身下馬,一把抓住了許褚的馬韁繩。

“阿滿,你給我讓開……”不就是打架嗎?我典韋連呂布都敢打,況乎一頭蠢老虎?許仲康,撒馬過來。”

許褚氣得哇哇大叫,“典韋,你別得意,我今日必與你決一高低。”

一時間,校場中亂成了一片。

曹操也顧不得招呼曹汲了,讓董昭負責接待曹汲,他匆匆就跑下望樓。

曹汲呆立在望樓中,是走也不好,留也不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非常尷尬。

董昭也是搖頭,無奈的苦笑!

典韋,世之虎將;許褚,號稱虎癡……”

曹操要他二人相爭,是為了平衡宿衛軍的力量。只不過他也沒想到,典韋今天會贏得這麼漂亮!

典韋和許褚,誰也不能傷。

這兩個人都是那種打起來會發狂的人。

一個已經發狂,另一個則是點火就著的主兒。如果真打起來的話。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

曹操,也無法坐視這二虎相爭的局面。

這時候,望樓上的眾將,都紛紛沖下來,把許褚和典韋分隔開來。

曹洪揉了揉面頰,突然間呵呵笑了。

“走吧,打不起來的。,。

“叔父,你不過去阻攔他們嗎?”

“攔什麼攔,許褚也不是傻子……”你以為他真要和典韋決鬥?那就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而巴別的不說,真打起來,典韋有馬鞍馬鐙的優勢。如果說兩人從前半斤八兩,現在嘛*……”。

曹洪笑著搖了搖頭。

怪不得這傢伙。在曹營中不討喜。

太清醒了。太冷靜了……”這時候,曹朋就覺得曹洪這種冷靜,很讓人討厭。哪怕你知道他們打不了。至少也該做做樣子,沖出去攔阻一下。難道別人就看不出來?偏你就這麼聰明?

曹洪看了曹朋一眼,突然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我。

可那又怎樣?主公信我就行……”我能打,能領兵,又不會拉幫結派。主公說君明是天孤星,其實我才是天孤星。阿福,有的時候你身不由己,惹人嫌就惹人嫌,但一定要有本事才行。,。

曹朋愕然,向曹洪看去。

就見他晃晃悠悠的向樓下走去,那背影給人一種別樣的蕭瑟。

也許,就想曹洪所說的那樣:他才是真正的天孤星!而歷史中,曹洪也的確是做到了這一點。

就算是曹丕想動他,也會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曹氏宗族中,長壽而得以善終的,似乎也只有曹洪一人見”,

其實,他看的很清楚。

所謂的貪婪,所謂的吝嗇,不過是他在曹營中的一層偽裝而已。這叫做什麼?伴君如伴虎,蕭何都要斂財而自汙,更何況曹洪?畢竟他那位族兄,在歷史上就走出了名的多疑猜忌……”

曹朋歎了口氣,隨著曹洪從望樓上走下來。

曹操沖到校場中央,二話不說,舉起馬鞭啪的抽在典韋身上,而後又一鞭子狠狠打在許褚身上。

“你二人還要打嗎?且先與我比試。”

典韋滾鞍落馬,噗通就跪在了曹操的馬前。

而許褚這時候也好像清醒了,翻身下馬,和典韋並肩跪下。

“許褚一時氣急,鬼迷了心竅,請主公責罰。,。

“典韋不該得意奉形”,其實我與仲康並無過節,只是這一口氣咽不下而已,主公切莫氣壞了身子。,。

曹操惡狠狠瞪著兩人,看看許褚,又看了看典韋。

“子和!”

“末將在…*……”

“把這兩個輥賬東西。給我關進大牢。記住。讓他們呆在一個牢室裡。嗯要打,就在裡面打個痛快。,。

“主公,末將錯了!”

典韋和許褚都慌了,一旁眾將也紛紛上來求情。

可惜的是,曹操似乎下定了決心。

“爾等先去牢中,想清楚錯在何處。嗯明白了,再來見我。”

說完,曹操氣呼呼的撥馬就走。曹純則苦笑一聲:這得罪人的事情。到頭來還是要我來夥”,

“君明,仲康,得罪了!”酬貼斷。

典韋和許褚,垂頭喪氣的跟著曹純走了。

而眾將則隨曹操,離開了校場。

典滿和許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別擔心。主公並無責罰兩位將軍的意思。只是”讓他們冷靜一下也好,冷靜過後,主公自會放他們回去。”

“可是……”他二人不會打起來吧。”

許儀不免擔心的問道。

要知道,剛才典韋和許褚那架勢,分明是不同戴天之仇。這把兩個人關在一個屋子裡,萬一那句話說錯了。就少不得一頓惡鬥。許儀甚至擔心,這兩個人打起來,牢房有用處嗎?

“不會吧!。。典滿本來還不覺得什麼。可聽許儀這麼一說。也開始擔心起來。

“要不然。把他們鎖起來?鎖起來,他們不就打不成了?”

曹真被典滿氣得,快要瘋了。

大致上。他是可以看明白許褚的用心。許褚想找個臺階下。典韋呢,也不可能就此服軟……”於是乎曹操就出現了!於是乎兩個人一人挨了一鞭子!於是乎。這臺階也有了,自然不可能再打起來。

這都什麼兒子啊!

許儀還好點,典滿居然想出把老爹欽起來的損招。

“不行。我還走過去看看,否則不放心。,。

“我也去!”

典滿和許儀二話不說,上馬就走。

曹朋這時候走過來,弄著典滿許儀二人的背景。

他突然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

曹真一怔。旋即明白了曹朋的意思。

沒錯,典韋和許褚就是兩個冤家;看這架勢,以後許儀和典滿,和他們老爹的情況也差不多。

“走吧”,我請你喝酒。”

曹朋搖搖頭,“算了,我還得等我爹。”

“曹大家呢?”

“剛才讓周倉告訴我,說是曹公請他過府飲宴。你也知道,我爹沒見過大場面。所以我得過去盯著。”

曹真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這時候,夏侯蘭和周倉,牽著馬過來。

“公子,咱們去哪兒?”

曹朋說:“虎賁府,咱們先過去等著。”

西苑校場的比武,最終以虎賁軍大獲全勝而結束。

戰況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虎賁軍幾乎是以一種橫掃的勢頭獲勝。一時間。典韋的名號也變得無比響亮。

隨著虎賁軍的揚名,曹汲一家漸漸浮出了水面。

在曹府,曹汲坦承自己並非什麼隱墨矩子,曹操也沒有責怪他。非但沒有責怪,還狠狠的稱讚了曹汲一頓,認為曹汲胸懷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是一個實誠君子。在得知曹汲還沒有字之後,便很偷快的賜予曹汲一個表字:雋石。雋,有深遠之意,常比喻人的品德高尚。

鐵自石中來,又應了尊汲的身份。

曹操問:“雋石如何想到。這馬中二寶?”

二寶,指的就是馬鞍和馬鐙。

曹汲猶豫了一下,輕聲回道:“回曹公。非二寶,實三寶。

曹操一愣,不禁感到疑惑。

“請曹公前虎賁坐騎,草民願詳解三寶。”

於是。曹操立刻命人去虎賁軍中,前來了一匹馬。

曹汲讓人把馬蹄抬起來,露出一個圓形馬鐵,“曹公,戰馬馳騁之時,常因為道路不平,或者因受力過重。而造成馬蹄受損。一旦受損,再想恢復過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說實話,這馬中三寶,還是因我兒所造。

他騎術不是太好,所以時常感覺不舒服。一次見棘水河面橋樑,便生出了一個念頭,告訴了草民。草民也是因為他的這個主意,才做出了高橋鞍。小兒個子小。身體弱,上馬總有些不方便。他就跟我說,如果有個什麼東西撐著,豈不是方便許多?為此還設計出了一個形狀,也就是現在曹公所見的馬鐙。至於這馬掌,也是小兒提醒草民,才有了這麼一個主意。。。

曹操聞聽,越發產生了興趣。

“令公子,可是曹朋?”

“正是!”

曹操笑了,“如今這許都,令公子可也算是一位名人。

首創金蘭結義,書金蘭譜。小八義之名。誰人不曉?沒想到,這小娃娃,居然還有次奇思妙想。。,

“小夥”,那都是胡鬧!”

曹操哈哈大笑,拉著曹汲的手,返回了大廳。

“雋石,今天下大亂,朝綱不振。某欲興漢室,卻苦無人相助。雋石即有此技藝,可願為朝廷效力?”

曹汲連忙甸旬在地,“敢不為曹公效死命?,。

曹操對曹汲的態度非常高興,連連點頭。

他沉思半晌後,突然扭頭問董昭:“公仁,我記得子揚之前曾告之,諸冶監目前上缺監令一人,對嗎?,。

子揚,名劉燁,是漢光武帝之子卓陵王后代,也是漢室宗親。

如今在司空府,恭為司空倉曹操,雖非少府,卻行少府之事,掌管著農桑鐵鹽牧錢諸事……”

董昭點頭道:“主公所言不差,子揚曾提及此事,但至今無合適人選。。,

諸治監,掌金鐵兵器鑄造。

有監令一人,監承一人。治下尚有監作四人,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二人,掌固四人。

聽上去,人員似乎不多。

但實際上呢,除監令和監承有品秩外,余者皆為吏。

而在諸治監治下,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許多工官。

也就是不在品序之內,有一定的權力,但同時還擁有自家產業。比如一些工官,可以開設自己的冶鐵作坊。他們一邊可以對外銷售,同時還擔負著向朝廷供應的任務。換句話說,就是類似于官商的性質。這些人沒有俸祿。也不需要展行徭役。算是朝廷指定的供應企業。

當然了,說企業……”似乎有點誇大了!

監令的官職不大,品秩也不算高。

不過卻擁有巨大的權力。

一方面,他掌控著治下所有工官提供的物品。如果監令不通過。那麼工官就無法領到錢帛。

如果工官不能按時供應貨物,就會被取消工官資格,同時還會受到罰作等懲罰。

曹操問:“雋石可願屈就?”

曹汲如今對朝廷裡的情況,也算有些瞭解。

特別是當初曹朋就為他設計進入諸冶監,曹汲從鄧稷那裡,也打聽了不少關於諸冶監的事情。

聞聽曹操讓他做監令,曹汲懵了!

按著他的想法,能當上一個監作,也就是工頭,便心滿意足。

不成想,居然……”

這就等於一個一心想要當上公務員的平民百姓,突然間變成了正科級的幹部,而且還是個實權派的正科級。這巨大的落差,讓曹汲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許久後他才顫抖著聲音回答:“曹汲願去。”

不願意去。那是傻子。

曹汲幾乎不清楚,真己是怎麼離開的曹府。

在曹府大門外。他有些呆滯,腦袋裡依舊是一片空白。

好在曹朋等人就在虎賁府歇息,周倉和夏侯蘭,也都留意著曹府裡的動靜。

見曹汲一個人呆傻傻的走出曹府,周倉連忙過去,把曹汲帶回虎賁府中……”

“爹,您這是怎麼了?,、

曹朋看到曹汲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詢問。

曹汲咽了。唾沫,輕聲道:“朋兒,爹做官了”。

“啊?,。

“曹公說,要我出任諸冶監監令。

“什麼?”

曹朋也是大吃一驚,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他原本計畫“著!讓曹汲先從監作開始。也算是個基層辦事員”等把諸冶監的狀況都熟悉了,再設法升職。畢竟,曹汲從沒有當過官,而諸冶監監令,職務雖不高,卻是個很重要的位子。一下子做到諸冶監的監令,曹汲又不熟悉狀況,萬一弄出了錯,豈不是樂極生悲?

哪知道……”

“爹,曹公還說了什麼?,。

“曹公說,過些天,會讓人送來諸冶監卷宗,待熟悉之後,年前去滎陽河一作坊就職。。。

“河一作坊?,。

曹朋開始頭疼了。

河一作坊,也是諸冶監的另一個名字。

位於後世古榮鎮的漢代冶鐵遺址,距離河南省省會鄭州市,大約有二十多公里,屬惠濟區。

據說。這河一作坊,始建于東漢初年。

整個作坊,南北長四百多米,東西寬三百多米,總面積超過十二萬平方米。有大型煉鐵爐兩座,水井十二眼,淬火池三十余座,烘范爐十三座……”是東漢時期,最大的一座冶鐵作坊。

由於東漢定都于洛陽,所以將諸冶監,就設在了榮陽。

黃巾起義之後。這座幾乎是供應大漢四成兵器的作坊便被廢棄。直到曹操遷都許縣之後,才重又開設。從許縣到茶陽,不過百里路程。騎快馬,一天內便可以往返,距離並不算遠。

“朋兒,爹做官了”。

曹汲突然間瘋了一樣,仰天大笑。

曹朋連忙上前,一把將曹汲保重,大吼一聲,“爹爹,醒來”。

有時候,意外的驚喜,會讓人迷了心竅。最明顯的一個例子,莫過於後世那本儒林外史裡的范進中舉。此時。曹汲的狀況和中舉的范進頗有些相似。曹朋連忙上前,把曹汲喚醒……”

“爹爹,你現在出任那諸冶監的監令,其實未必是一件好事。,。

曹汲清醒了許多,詫異的看著曹朋道:“朋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諸冶監的情況嗎?”

“叔孫之前。曾對我談過一些,也算是知道。”

“知道?“曹朋冷笑一聲,“爹,你知道諸冶監是做什麼的,可你瞭解諸冶監的流程嗎?諸冶監掌曹公三州十數萬兵馬兵器。什麼樣的兵器,算是合格?什麼樣的兵器,不算合格?你知道這個標準嗎?還有,三州數百家工官,那些工官有背景,哪些工官沒有背景,你可清楚?

河一作坊,本身還擔負著供應兵器的職責。

每年造多少刀?造多少矛?造多少弓矢?造幾多甲胄?你有沒有了解過?那諸冶監之下,尚有監作,錄事……”這些人你如何使用?每年怎樣造計畫,先造什麼,後造什麼,你能妥善安排嗎?”

“爹。我原本是想讓你從監作做起,熟悉裡面的情況,而後再圖謀未來。

可現在看來”爹,咱們立刻回去,找姐夫商議此事。其實,論技藝咱不怕什麼。可當官。可不是技藝好就可以。你得要有手段,還要有心計才行……”不行,當務之急,先要給你找個幫手。,。

說著說著,曹朋越發覺得嚴重,也有些亂了方寸!

他起身道:“夏侯,周倉,趕快備馬,咱們立刻趕回塢堡。”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11 01:14 PM

曹賊正文第104章河一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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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都,大牢。

    還是那一間囚室,月前曹真等人被關押之處,如今又來了新人。

    過廊裡,燈光昏暗。 陳造呆呆的看著囚室中的兩個人,突然生出了一種想要把頭痛哭的衝動。

    今年這是怎麼了?

    才走了一幫子小霸王,而今又送來了兩個大老爺!

    小霸王們雖然霸道,可畢竟是一幫子孩子,折騰不起什麼風派;但這兩位大老爺”,人少了,可危險係數卻增加了。只看那燭光裡,兩個魁梧如雄獅般的漢子,面對面跪坐蒲席上。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可這牢室中,卻彌沒著濃濃的火藥味兒,即便距離尚遠,猶令人心驚內跳。

    陳造從這兩位爺被送進來之後,就一直提心吊膽。

    曹公也是,明知道這兩位不對付,還把他們安排到一間牢室。 之前那群小霸王們雖然也不對付,但畢竟是分開關押,不必擔心他們衝突。 可現在……”看這兩位的意思,隨時都有可能動手。

    而這兩位,都不是陳造能夠應付的人物。

    典韋和許褚沉著臉,面對面坐著。

    兩人之間相距大約有五六步,兩雙眸子,四隻眼睛瞪得溜圓,誰也不肯眨一下,治脫脫兩隻鬥鳴,劍拔弩張。

    “若非有人幫你,你那虎賁算個甚。”

    許褚咬牙切齒,瞪著典韋說道。

    典韋立刻還以一對壞眼,“仲康,願賭服輸!如果輸不起,就別逞能”,沒錯,是有人幫我,又怎樣? 老子人緣好,運氣好! 你也可以找人幫嘛。 你許家的人還少嗎? 為什麼不找? ”

    “你……”

    許褚氣得額頭青筋畢露,太陽穴突突直跳。

    典韋哼了一聲,眼睛一閉,不再理睬許褚。

    “你……”算不得真本事。 ”許褚壓低聲音道。

    典韋嘴巴一撇,摸著頜下鋼針似的鬍鬚​​,笑呵呵道:“是不是真本事,反正是我贏了你。”

    “贏了我又能如何?“許褚冷笑,“難不成你一輩子有人幫忙嗎?”

    “我運氣好。”典韋喇開嘴,哈哈大笑,“我兒子和人家是結義兄弟,我請他幫忙,又有甚難?”

    許褚緊接的拳頭,突然間鬆開了。

    他也笑了,“你兒子和人結拜,我兒子難道就沒有結拜嗎?

    典韋,你別得意。 小八義裡,我兒子行二,你兒子行三。 按照這個說法,你兒子還得叫我兒子兄長。 二哥求人辦事,總比三哥來的夾快吧。 典君明,下次咱們再比試一次,看誰能贏。 ”

    典韋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

    他睜開眼,怒視許褚道:“許仲康,你好無恥!”

    “哼,這算不得無恥,最多只是運氣好。某人千里請來高人,結果卻平白便宜了我那孩兒。”

    “你你你……”我回去讓阿滿和阿福退出小八義。 ”

    “好啊,你回去試試看,看他們能不能答應?他們可是在孔聖人跟前盟誓,你問問他們聽不聽你的話。”

    許褚的心情,頓時爽快許多。

    之前被典韋壓一頭的抑鬱,好像一下子消解不少。

    典韋怒道:“許仲康,你這混賬傢伙,老子今天非教訓你不可。”

    “來啊,我早想揍你了!”許褚毫不示弱,呼的直起腰身,環眼圓睜,“要不是你跟隨主公早一些,如今虎賁中郎將,那輪到你的頭上?靠兒子得了便宜算甚本事?論拳腳,老子不輸你。”

    兩個彪形大漢,長身而起。

    牢室外,陳造等人心裡一絡瞪。

    打起來了,終於要打起來了……”

    “兄長,咱們要不要過去阻攔?”

    “阻攔個甚?咱們過去,就是送死。這兩位真要是打起來,除了曹司空,誰人能夠阻攔?”

    陳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

    就在這時候,從大牢門外走進來兩個少年。

    “你們在這裡做甚?”

    陳造回頭,一看來人,頓時樂了。

    “兩位公子來的正好,快點過去吧,兩位將軍要打起來了。”

    “啊?”

    這兩個少年,正是典滿和許儀。 二人在外面買了酒肉飯食,想要來勸解一下兩個大人。 沒想到這一耽擱,典韋和許褚就劍拔弩張,準備動手了……”典韋和許儀各自接著一個食盒,快步走上前。

    “你們,為何不去阻攔?”

    陳造頓時哭了,“公子,非是小人不想去阻攔,實在是……”兩位將軍,誰能攔得住啊! ”

    典韋許儀顧不上理睬陳造,快步來到牢室外。

    “爹,住手!”

    “父親,別打了,別打了…*……”

    少年們的呼喚聲,讓典韋和許褚都停下腳步。

    “阿滿,你休得攔我,我今天非要好生教訓一下這頭蠢老虎。”

    許褚怒道:“誰教訓誰尚未可知!大頭,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動手,實這傢伙欺人太甚。”

    典滿怒道:“門。”

    許儀則苦苦勸解,“父親,你與叔​​父同在主公帳下效力,同為宿衛親隨,可別傷了和氣,否則主公必然會責罰。”

    “是啊,爹”你要是傷了許叔父,主公一定不會高興。 ”

    許褚一聽,不高興了。

    “阿滿,你這話從何說起?憑這傢伙,能傷得我?別看他比我高,老子一隻手就能幹掉他。”

    典韋怒了,“就憑你?老子閉著眼睛,都能打得你展滾尿流。”

    你這是找死誰找死,不一定。 ”

    “今天我非教訓你不可。,、

    “來啊,哪個敢退,就是孫子。”

    “來來來,我與你大戰三百合。”

    “呸,老子三十分就能取爾狗命*……”,

    典滿那一句話,頓時讓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又變得緊張起來。

    “都給我住手,主公來了!”

    牢獄中,突然間響起一聲怒吼。

    典韋和許褚立刻閉口,各自回去重又坐下。

    抬頭看,就見陳造正往回縮。 很顯然,那一聲怒吼,出自他之口。 而大牢外,卻是靜悄悄,不見曹操蹤跡。

    “混賬東西,膽敢欺我?“典韋勃然大怒。

    許褚也是鬚髮賁張,“小小獄吏,竟敢冒主公之名?你叫什麼名字!待俺回禀主公,取爾狗命。”

    陳造連個屁都不敢放,直接縮回陰影裡。

    一干獄吏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陳造:大哥果然厲害,連這兩位都敢騙,就不怕這兩位出來收拾他嗎?

    娘的,老子明天就辭官不做。

    當這麼個小獄吏,還不夠擔驚受怕。 俸祿沒多少,還有性命之憂”,老子明天,投軍去!

    陳造暗中拿定了主意。

    不過他那麼一聲吼叫,的確是緩解了牢被裡的氣氛。

    典韋和許褚也不再相互爭吵,各自回到蒲席上,跪坐下來。

    許儀示意一名獄吏過來打開牢門,和典滿接著食盒走進牢室中。 他二人把食盒打開,取出酒肉。

    “爹,先用飯吧。”

    典韋點點頭,低頭一看,卻眉頭緊蹙。

    “為何無酒?”

    典滿一怔,扭頭向許儀看過去。

    卻見許儀打開食盒,那酒水全都在裡面。

    “大頭,把酒給我拿過來。”

    許褚怒道:“憑甚?這是我兒子給我帶來的”大頭,為何連個下酒菜都沒有,盡是飯食。 ”

    說著話,他抬起頭,就看見典韋面前的食盒中,接著一盤盤的肉食。

    “阿滿,把菜給我拿來。”

    典韋道:“這是我兒子給我帶的!”

    說罷,他突然笑了。 典韋這一笑,也讓許褚愣了一下,旋即啞然失笑。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大笑起和”,

    曹汲曹朋父子一行,趕回塢堡,天已將黑。

    鄧稷也是剛回來,正陪著曹楠說話。 曹楠的肚子,是一天大似一天。 算算日子,也快分娩了!

    而鄧稷呢,也沒什麼事情。

    虎賁軍操演結束,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

    勝負?

    鄧稷並不關心,他現在只想陪著曹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

    從曹楠懷孕開始,他一家就一直沒安穩過。 前任上官調走,新任縣令抵達,使得鄧稷當時地位頗為尷尬,受到鄧才的欺辱。 後來曹朋一家人過來了,情況有些好轉。 但沒過多久,鄧稷就被徵召入伍,雖保全了性命,卻丟失一臂。 而且,曹楠隨父母,還被官府羈押捉拿。

    牧出曹楠之後,千里顛簸流離,從南陽郡來到許都。

    不久便逢典韋組建虎賁軍,鄧稷又過去幫忙。 這一幫,就是幾個月,連陪伴妻子的時間都沒有。

    每每念及此,鄧稷就覺得非常慚愧。

    如今好不容易清閒下來,他自然要好好陪伴妻子,補償以往的疏忽。

    “爹,回來了!”

    鄧稷接扶著曹楠,正在庭院裡走動。

    他倒是不必擔心曹楠的身體狀況,因為家裡有一個醫生在。 張仲景的弟子董曉,如今就在塢堡中居住。 平時也沒什麼事情,或是看看書,或走到回春堂,幫著非著名婦科聖手肖坤給人診斷。 董曉現在的情況是,理論上很出色,但實踐經臉太少。 中醫這行當,經驗很重要。 老中醫,這個“老”不一定是說年齡,更多的則是指經臉,經驗的老道。

    回春堂,正好是董曉實踐積累的地方。

    董曉的生活很簡單,也很健康,對於物質上的要求,也談不上太高。

    張仲景讓董曉來許都,其實就是希望他能夠在許都立足,站穩腳跟,為涅陽張氏謀一務出路。

    而這種事,也急不得。

    董曉住在典家,本身就是一種處事的方法。

    隨著曹、典兩家關係愈發密切,而曹朋等人的小八義出現,曹氏返早會在許都佔一席之地。

    這一點,從今日演武,曹汲受邀,就可看出端倪。

    所以,董曉顯得很沉靜……”

    曹汲點點頭,沒有出聲。

    那嚴肅的表情,讓鄧稷立刻預感到,有事情發生。

    招手示意一個女埠過來,接扶著曹楠離去。 鄧稷隨著曹汲等人來到大廳裡,坐下後才問道:“爹,是不走出事了?”

    曹服道:“曹公欲請爹出任河一監令。”

    “河一監令?“鄧稷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驚喜道:“可是諸冶監監令?這是好事啊!”

    “好什麼好!”曹朋道:“技藝方面,爹問題不大。

    要以技藝來說,震懾那些工官胥吏,也不是太難。

    好歹爹現在創下了諾大名聲,這一點我不擔心。

    問題是,爹從沒當過官,對諸冶監的情況根本就不了解。

    我原想著,爹先做個監作,等熟悉了諸冶監的事務之後,再升遷上去,也不是一樁難事”可現在,爹一下子就成了監令。雖說有六百石俸祿,但萬一出了差池,不免會得不償失。,

    鄧稷立刻明白了曹朋的優慮。

    不可否認,曹朋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阿福,我倒是覺得,你多慮了。”

    “哦?”

    曹服疑惑的向鄧稷看去。

    鄧稷走到曹汲身邊坐下,“爹,你別擔心。曹公之所以拜你為監令,更多的還是看重你的技藝。只要爹你有真本事,又有何所懼?阿福說的,雖有道理,可誰生下來就懂得那些東西?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若說諸冶監這類的官署”,呵呵,我倒是有些認識。

    阿福說的什麼流程啊,標準……”都是訂好的規矩,照著做就是,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到時候你只需要把事情安排下去,自然會有人盯著。至於那些工官……”我覺得阿福考慮的太多了。 河一工坊自中平無年停工,至今已有十餘年。 可以說,在這十餘年裡,河一工坊基本上是處於廢棄的狀況。 而各地的工官,也被當地像強籠絡,一時間很難清查一個清楚。

    所以,爹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盡快使河一工坊復工,令諸冶監重啟。

    曹公之所以請爹做這諸冶監的監令,就是想持重於爹的技藝和名聲……”畢竟,爹如今名聲在外,三個月造三十六支天星刀,誰人不知?有這個名聲在,諸冶監的問題,也就不在困難。待河一工坊復工之後,曹公軍械得以供應。各地工官自當返回,到時候還不是爹說什麼,就是什麼?”

    曹朋聞聽一怔,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鄧稷說的,在理!

    自己似乎有些鑽牛角尖,有些偏頗了……”

    散落各地的工官,其實並非諸冶監的主體。 諸冶監真正的根基,是在河一工坊。 而河一工坊現在是處於癱瘓廢棄的狀態,百廢待興。 曹汲這時候過去,就等於是把諸冶監一手撐起來。

    到時候,諸冶監的事情,還不是曹汲自己說了算?

    “姐夫,你說的不錯。”

    曹汲這會兒也恢復了不少信心。

    正如同鄧稷所說的那樣,單以技藝論,曹汲如今還真就是誰都不林。

    憑著雙液淬火法,憑著那北豐巨大的風箱……”曹汲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將諸冶監撐起來!

    鄧稷接了接頭,“不過呢,阿福說的,也有道理。”

    你別一驚一乍的,很容易得心髒病啊!

    曹朋心裡暗自嘀咕,連忙問:“願聞其詳。”

    “爹的優勢和劣勢,同樣明顯……”爹沒有功名在身,而且還不識字。 爹的技藝自然無需費心,可對這朝堂上的事情,卻是一無所知。 如果不能找個妥帖的幫手,想怕這監令,也做不長久。 ”

    曹朋點點頭,頗以為然。

    曹汲道:“那怎麼般?,、

    “這個……”確需費些心思。

    諸冶監官職不顯,過去做事,等同於為吏。 一般有才學,有名聲的人,是不屑於為這等事情。 異以爹要找幫手,就必須從哪些沒名氣,沒家世,但又必須有才華的人,這個比較麻煩。 ”

    曹朋不由得蹙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那怎麼辦?”

    鄧稷想了想,“穎川名士眾多,有才學的人,不計其數。但如果想要找合適的幫手,恐怕很難。

    這樣吧,我明天去找奉孝。

    好歹我和他也算是同門,想來他必不會拒絕。 他就是潁川人,而且與寒士結交甚廣,說不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再不濟的話,我和他一起去拜會侍中大人”,他人面廣,想必能幫上忙。反正爹要找的幫手,也不需要本事太大。識字,識得朝堂之事,且德行良好即可”,

    “最重要的,是德行!、,

    曹朋忍不住插嘴。

    鄧稷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而曹汲這時候,也算是放下了一點心事,顯得輕鬆許多。

    這一個兒子,一個女婿”,關鍵的時候,的確是能為他分憂解難。若非一家人,焉能如此盡心盡力?

    曹汲也不由得感慨,關鍵時候,還得是自家人啊!

    第二天一早,鄧稷和曹朋便出門了。

    鄧稷是要去拜會郭嘉,而曹朋呢,則是和曹真約好,準備叫上典滿和許儀,去探望典韋許褚。

    同時,曹朋也想找曹真打聽一下,看看他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畢竟曹真是曹操的族子,在許都的人面也廣。 為曹汲找幫手的事情,已是刻不容緩。 一旦曹操的任命正式下來,那曹汲就得即刻前往滎陽赴任。 時間可是不等人,早一點把這件事確定下來,也早一點了卻一樁心事。

    曹操征伐袁術的日子,日益臨近。

    據說,曹操以派人前往江東,聯絡孫策……”

    一俟這些人聯絡妥當,曹操就會出兵壽春。 曹朋有一種感覺,他在許都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曹操,已經見過了!

    雖說並未真正的接觸,但畢竟是見到了……”

    那麼接下來,會見到什麼人呢?

    曹朋心裡,不禁有些期待!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12 09:16 PM

曹賊正文第105章虎豹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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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時節,天高氣爽。

歷經過西苑演武之後的許都,又恢復到往日的寧靜。 對於那些市井中的平民百姓來說,西苑演武誰勝誰負,與他們並無關係。 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當不得柴米油鹽來用。

再著說了,能進入西苑校場的人,又有幾個呢?

只知道是虎賁軍贏了,虎衛軍輸了……不過虎賁軍和虎衛軍的兩位主將,也被關進了大牢。

曹朋來到虎賁府的時候,剛過辰時。

府門上緊閉,看上去冷冷清清。 不過,曹府門前卻很熱鬧。 十幾輛車仗停靠在高臺下,每輛車都有三匹駑馬牽引,顯示出這車隊的來頭,非同小可。 除了這些車仗之外,還有僕人婢女們進進出出,似乎非常忙碌。 大門口,有一隊武卒,盔甲整齊,手持明晃晃的兵器。

這又是什麼人要出門嗎?

曹朋在街拐角就下了馬,牽著馬往虎賁府行去。

才一靠近,十幾雙眼睛就朝這邊看過來。 那目光中,帶著警覺,讓曹朋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把韁繩拴在拴馬樁上,曹朋邁步走上虎賁府的台階。

就在他伸手想要敲門的時候,就見從曹府中走出一群婦人。

“夫人,小心些!”

為首是一個長相很甜美,眼眉總是帶著一絲笑意的女子,看年紀,大約也就是二十多歲,體態婀娜,舉止也顯得格外優雅。 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在兩個老婦的攙扶下,邁步走出曹府。

根據史書的記載,曹**妾甚多。

僅留下名號的,就有八個,其中包括有丁夫人,卞夫人,環夫人等等。

這裡面,丁夫人是大婦,也是最早嫁給曹操的女人。 她雖然沒有生育,卻是曹操長子曹昂的養母。 宛之戰以後,曹昂戰死,丁夫人悲慟欲絕,數次和曹操發生口角。 曹操呢,剛折損了一陣,悉心培養的繼承人沒了,侄子沒了,愛將典韋下落不明,心裡正處於煩悶之中。 丁夫人和他一吵,曹操就怒了

口上可能有些嚴厲,竟使得丁夫人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至今仍未返回。

而其他七個女人,也是因為有了曹操的孩子而名留史冊。 是與那些沒有生育孩子的女人,究竟有多少? 恐怕只有曹操自己心裡清楚。 大丈夫好色,在這個時代是天經地義。 而且曹操對人妻**非常有愛,宛之戰的失利,不也摻雜著女人的影子嗎? 張繡的嬸子,鄒夫人。

曹朋對曹操有多少妻室,並不感興趣。

他抓起虎頭門環,梆梆梆連敲了三下……

不過虎賁府裡沒有動靜,曹府中卻傳來了一陣騷亂。

“小白白,小白白……你別跑啊!”

一隻很眼熟的兔子,從曹府大門內跑出來,在人群中東一竄,西一閃,惹的所有人都慌亂起來。

“你們小心點,別傷了小白。”

緊跟著,就見一個小女孩從曹府中跑出來,一臉焦慮的叫喊著。

那隻小白兔,死不死,活不活的又跑到了曹朋的腳邊。 曹朋一怔,蹲下身子把小白兔抱起來。

“兔子哥哥,把小白還我。”

小女孩兒跑到虎賁府的台階下,一眼認出了曹朋。

只是她那稱呼,讓曹朋生生憋出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什麼叫兔子哥哥? 這又從何說起?

“文明,你別亂跑.”

正準備上車的婦人,在車仗旁邊叫喊。

曹文明嗎?

曹朋愣了一下,可是他真沒聽說過,曹操有這麼大一個女兒。

那天,在典韋後宅花園中見到這女孩子後,曹朋還抽空詢問了一下曹真。 曹操只有一個女兒,名節,也就是後來的漢獻穆皇后。 不過此時的曹節,才剛出生,還不滿周歲呢……

這女孩兒,又是誰?

“兔子哥哥,把小白還給我吧。”

在一雙雙虎目的凝視之下,曹朋苦笑著,走下臺階,把小白兔還給了那小女孩兒。

“既然喜歡它,就好好照顧它,別讓它到處亂跑。”他蹲下身子,輕聲對小女孩兒道:“還有,我不叫兔子哥哥……抱好了,可別再讓它逃走,若是被壞人抓到,你就見不到它了。”

小女孩兒一雙明眸,天真地眨啊眨的。

“謝謝!”

她小臉一紅,抱著小白兔扭頭就跑。

跑到車仗旁邊,和那美婦人輕聲交談了兩句,就見那美婦朝曹朋看過來,甜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美婦招手,就見一個青年上前。

她對青年說了兩句話,便抱著孩子,登上了馬車。

小女孩兒也緊跟著上去,臨了還看了曹朋一眼。 那青年呢,則快步走到了虎賁府門口,向曹朋一拱手。

“在下曹殤,敢問公子大名?”

“呃……”曹朋一愣,連忙拱手還禮,“在下曹朋。”

“曹公子和虎賁府相熟嗎?”

“呃,應該算是很熟吧。”

青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叨擾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只留下曹朋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然。

那美婦人是誰? 那小女孩兒又是誰? 曹朋有心詢問,可也知道,他連靠過去的可能都沒有。

撓撓頭,曹朋轉身復又走上臺階。

而這時候,隨著一連串的呼喝聲響起,車隊緩緩駛動。

當車隊從虎賁府門前駛過的時候,那小女孩兒還探頭出來,揮著小手,朝曹朋擺了擺。

曹朋呢? 下意識抬起手,與那女孩兒揮手告別。

真是一筆糊塗帳啊!

曹朋看著車隊漸漸離去,轉身準備再去敲門。 可一轉身,卻見典滿站在他的身後,把曹朋嚇了一大跳。

“幹,你走路沒聲啊。”

典滿一臉委屈,“我在這裡站了半晌,你也沒理我……對了,你在看什麼?”

“剛才司空府走了一隊車仗,不曉得是什麼來頭。”

典滿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恍然之色,“車仗啊,那可能是環夫人吧。前幾天聽父親說,環夫人這幾日要返回譙縣老家一趟。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兩天,應該就是夫人啟程上路。”

“環夫人?”

曹朋對曹操的這位夫人,似乎有點印象。

“對了,你來找我嗎?”

“廢話!”典滿一打岔,曹朋也就忘記了剛開始那一幕,對典滿說:“昨日大哥和我說,要去探望叔父……對了,你昨天去探望過了。兩位叔父沒什麼事情吧!大哥可是有點擔心。”

典滿哈哈一笑,“事情倒是沒什麼,不過他們現在,怕是還宿醉未醒呢。”

“喝多了?”

“是啊,兩個人,喝了差不多十音瓦。”

曹朋聞聽,不由得一咧嘴。

音瓦,是一種盛酒的器皿,流行於商周戰國時期。 形狀嘛,有點類似於尊,但比尊又要矮小。

東漢末年的音瓦,大致分為兩種:五斤和兩斤。 可就算是兩斤的,十音瓦下來也有二十斤。 一個人十斤……曹朋想想,就覺得頭疼。 而且,據曹朋所知,市面的酒音瓦,大都是五斤裝,這倆人還真能喝。

“那你洗漱一下,咱們先去找大哥吧。”

典滿答應了一聲,拉著曹朋就進了虎賁府。

他換了衣服,邊喝曹朋騎馬離開,直奔曹真的住所。

曹真住在司空府後面的​​一條小街上,環境很優雅。 是一座三進庭院,加起來一共二十多間房屋。

曹朋喝典滿到的時候,曹真剛練完武,喝曹遵一起吃飯。

朱贊已經去洛陽赴任了,但曹遵還沒有啟程。 鍾繇那邊傳來消息,會在八月初動身去長安。

曹遵是個孤兒,所以一直和曹真住在一起。

“大哥,求你個事兒吧。”

曹朋坐下來,一邊等著曹真吃早飯,一邊說著話。

曹真問道:“什麼事?”

“我這邊想請個人。”

曹朋就把所要請的人,條件講述了一遍。

“你也知道,我爹是個老實人,也不懂得什麼朝堂上的東西。若沒個明白人幫襯,很容易出事。可是呢,這人要明白,品行也要出眾。萬一被人收買了,或者故意使壞,我爹就得倒楣。”

曹真也聽說過曹汲要出任諸冶監監令的事情。

說實話,一個小小的諸冶監監令,曹真並不看在眼裡。 如果不是曹朋找他幫忙,估計他連聽都不願意聽。

“要說這閒賦在家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些。

可問題是,他們未必肯同意……你也知道,那些人一個個性子高傲的很,連曹公徵辟,他們都能拒絕,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諸冶監監令? 你說的沒錯,得清楚朝堂的規矩,還要品性純良……沒家世,沒名氣,又要有才幹。 阿福啊,你這要求實在是太高,我一時也想不出啊。 ”

曹朋皺眉道:“我也只是問一問而已。”

曹遵一直沒說話,吃完,放下碗筷,輕輕咳嗽了一聲。

“子丹,如果按照阿福這等要求,我估計翻遍了許都,也難找到幾個來。不過呢,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誰?”

“侯聲,還記得嗎?”

曹真用手指著曹遵,一副恍然之色。

“慢著慢著,侯聲是誰?”

曹朋還真沒聽說過這麼一個名字,三國演義裡,似乎也沒提及過此人。

不過曹真並沒有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侯聲不合適,那個人……才行是有,可家世卻不符合,銅革是侯氏,好歹也算是上黨望族。莫說是幫曹叔父,就算是讓他當諸冶監監令,也未必肯同意。”

“侯聲,到底是誰啊。”

一旁典滿解釋道:“侯聲是上黨郡侯家的人,此前曾為主公帳下軍祭酒。遷許縣後,東阿令某某上疏主公屯田,侯聲堅決反對,更數次在朝會與主公爭執。年初時,被罷祭酒之職。”

這是個大人物!

曹朋知道,這種人就算再有才幹,品行再好,也不可能過來給曹汲幫忙。

“六哥,你莫非別有所指嗎?”

曹遵難得的大笑,手指曹真道:“子丹,阿福比你聰明。”

“什麼意思?”

“曹叔父的確是用不得侯聲,但可以找侯聲要人嘛。”

“誰?”

“你還記不記得,侯聲家裡有一個長吏,名叫郭永?”

曹真皺眉沉思半晌,搖搖頭苦笑道:“這個……我還真不記得了,這郭永,有什麼來頭?”

“那郭永,是世代為銅革是侯家長吏。

這個人我曾見過,所以有些印象。 他原本為侯家採買,後隨侯聲投奔主公,在軍中擔當小吏,是倉曹書記,負責管理武庫。 呂布攻打濮陽時,各部武庫混亂,唯有這郭永所轄,清清楚楚,是個肯做實事的人。 這個人沒甚出身,也沒什麼名氣,而且有才華,更重要的是,很忠心,品行不差。 這幾樣,正好都符合阿福的要求,豈不是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嗎? ”

曹真聞聽,輕輕點頭。

“可是,郭永即為侯家家臣,侯聲會放他出來?”

曹遵笑了,“放不放出來由不得他侯聲做主……銅革是侯氏,已非當年的侯家。上黨郡歷經戰亂,被清洗一空。侯家現在早就成沒落之勢,侯聲投奔主公,所求的就是為重振門楣。

他現在正失意,聽說整日以酒澆愁。

子丹,這件事情還是讓子廉叔父出面為好。 管保讓那侯聲,老老實實的把人給咱們交出來。 ”

曹真砸吧砸吧嘴,笑了!

“阿福,你以為如何?”

曹朋撓撓頭,“既然是六哥所薦,那應該不差吧。”

“你要是同意的話,那我這就去找叔父說項。”

“也不用這麼急吧……不是說,一會兒還要去探望典叔父和許叔父嗎?”

“怎麼能不急?”曹真說:“叔父明天一早就要離開許都,返回葉縣……現在不去,可就來不及了。”

典滿道:“我爹和許叔父估計還沒睡醒,現在過去也沒什麼用處。不如這樣咱們先去叫上大頭,然後一起住拜會曹叔父……我估計,曹叔父是不可能留咱在他府上吃飯的……正好買了飯食,再去探望我爹和許叔父。那時候他們也該醒了,估計正好能趕上午飯。”

“恩,就這麼說。”

見曹真拿定主意,曹朋也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大家都是在為他出謀劃策,而他這邊呢? 如果這郭永真的合適,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就這樣,曹真曹遵吃罷早飯,換好了衣服,和曹朋典滿,趕往許儀家中。

曹遵和典滿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典韋雖然被關押在大牢裡,可實際上並無甚麼大礙。 所以,典滿也不是太擔心……如果一定要說又擔心,那就是想著,典韋許褚什麼時候能被放出來。 除此之外,那兩個人如今好得很呢。

“阿福!”

“恩?”

“昨夜主公在府中召集眾將,商議組建精兵。”

“哦?”

曹朋疑惑問道:“組建什麼精兵呢?”

“父親心裡,一直想要建成一​​支強悍騎兵。他早年有一個夢想,就是效仿霍驃騎,掃蕩漠北,揚大漢之威。可惜,一直沒能夠實現。昨日你父親獻馬中三寶,父親十分開懷。

他已決意,待征討袁術之後,便效仿當年公孫淵的白馬義從,組建虎豹騎……我想求你件事,能否通過典叔父那邊,把我也算進去呢? 我估計,虎豹騎的主將,很有可能是典中郎。 ”

虎豹騎!

曹朋聞聽,不由得心裡面一咯噔。

三國時一個鐵馬金戈的時代,更有無數支精銳部隊,名揚後世。

比如之前夏侯蘭所在的白馬義從,比如袁紹的先登營,比如呂布的陷陣營,還有劉備的白耳精兵,這都是後世極有名氣的精銳部隊。 而曹魏軍中,最具名氣的一支人馬,就是虎豹騎。

前世,曹朋曾玩過一個遊戲,叫做《趙雲傳》。

裡面當虎豹騎出場的時候,明顯比普通士兵強悍。 一個虎豹騎普通的士兵,就等於一個普通的曹將。 也許這其中有誇大,但虎豹騎給曹朋的感覺,就是一隻類似於教導團的部隊……一個普通的士兵,拉出去就是基層的軍官。 原以為,虎豹騎只是虛構,未曾想竟真的存在。

“你怎麼會認為,典叔父會成為虎豹騎主將?”

曹真說:“典中郎勇武絕倫,單以武功,在主公帳下絕對是翹楚。我聽說,主公已決意讓夏侯衡喝曹休進入虎豹騎,而典中郎如今是他二人的主將,豈不是說,他會成為虎豹騎主將?”

曹朋聞聽,搖了搖頭。

“大哥,我以為典叔父不會接掌虎豹騎。”

“為什麼?”

“典叔父非大將之才,宿衛中軍尚可,但說獨領一軍……曹公絕不可能將這樣一支精銳,交到他手裡。”曹朋沉思片刻,接著說:“如果說吧夏侯伯權喝曹文烈調入虎豹騎的話,那我覺得,主公很有可能會讓宗族將領來接掌。一來,虎豹騎既然被曹公看重定然會予以關注。這樣一支人馬,交給其他人,曹公未必能放心;其二,夏侯伯權喝文烈皆曹公之親。

大哥,你若是想進虎豹騎,應該不會太難。 只需留意這段時間,曹公召見哪一位曹姓將領較多即可……至於典叔父,我覺得你太在意。 十有**,他還是會留在虎賁軍,宿衛曹公。 ”

曹真聞聽,不由得深以為然。

“阿福所言極是,那我以後就多多留意這件事情。”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許褚的府門外。 只見許府府門大開,許儀正在門口,準備出門……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12 09:17 PM

本帖最後由 于子晴 於 2011-4-12 09:37 PM 編輯

曹賊 正文 第106章 三喜臨門(一)

建安二年,從正月到七月,發生了很多事情。

    五月時,袁術派遣使者到下邳,告知稱帝事宜,並要求呂布履約,將女兒送至壽春。然則沛國相陳登出面阻攔,告訴呂布:曹操迎奉天子,輔佐朝政,是眾望所歸;如果和袁術結親,一定會落下不義之名。到時候呂布佔據徐州,就變得更加名不正言不順,為天下所指。

    呂布深以為然,便追回了女兒呂元,並將袁紹的使者斬首送往許都。

    然後,曹操詔呂布為左將軍,加以撫慰。袁術得知後,派大將張勳等人率步騎數萬,直逼下邳。而此時的呂布,手中只有精兵三千,馬匹四百,眾寡懸殊。當然了,這三千精兵,多是呂布的親隨,其中包括了飛熊軍和陷陣營兩部人馬,都是身經百戰,驍勇無敵的銳士。

    可不管怎麼說,三千對數萬,終究太過危險。

    於是呂布採納陳珪之計,離間楊奉等人,聯手夾擊張勳。

    數萬步騎,損失殆盡。呂布又和楊奉聯手,水路並下,直逼鐘離,距離壽春僅二百里——

    袁術屯兵五千,與淮南觀望。

    呂布這才停止追擊,返回下邳。隨後他派遣陳珪的兒子陳登,與親信魏續赴許都求取州牧。

    袁術經此一戰,氣焰銳減!

    六月中,曹操派遣議郎王甫,攜詔書拜孫策為騎都尉,襲父爵烏程侯,令會稽太守之職。

    並要求孫策與呂布,吳郡太守陳瑀聯手夾擊袁術。

    孫策並未立即答應,而是向王甫討要將軍號。王甫承制孫策為明漢將軍,孫策這才出兵。

    然後,就在孫策出兵至錢塘的時候,吳郡太守陳瑀,卻命都尉萬演持印綬三十餘顆,授予丹陽、宣城等諸縣賊帥祖郎、焦已和嚴白虎等人,著其為內應,伺機襲取孫策所佔領諸地。

    孫策發覺後,立刻命部將呂範等人攻打陳瑀,使陳瑀打敗,單騎亡命冀州。

    而孫策趁機吞併吳郡,得兵馬四千餘眾,勢力暴漲。一時間,江東之地,小霸王風頭無二。

    七月中,曹操在許都接見了陳登。

    他並沒有答應呂布求取徐州牧的要求,反而拜陳登為廣陵太守。

    送走陳登後,曹操便立刻召集群臣,商議討伐袁術的事情。經過一年的屯田,許都獲得大豐收。曹操無需再為糧草而擔憂,加之兵馬已準備妥當,劉表張繡也非常老實,是時候出征討逆了!

    不過,在討逆之前,曹操還要仔細籌謀一番——

    典韋和許褚,一左一右,好似兩尊門神,立於堂下。

    一個懷抱大斧,一個手捧長刀。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沉靜的如同兩尊石像。咋一看,他們穿著打扮似乎相同,白衣黑履,腰系大帶,頭戴綸巾,顛胸疊肚,透著一股子殺氣。

    堂外,衣甲鮮明的武士,正在巡邏。

    內有虎賁,外有虎衛,兩隻人馬看上去,相處得非常和諧。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典韋腰間掛著的一柄短刀。那刀柄處,鑲嵌一枚血紅色的寶石,令短刀更透出了一股血氣。許褚目不斜視,但眼角的餘光,總是不自覺的往典韋腰間的短刀上瞄。雖然竭力克制,但就是把持不住。典韋呢,也察覺到了,便將短刀往邊上挪了一下,以便許褚能夠更加輕鬆地看到。同時,頭抬得更高,腰板挺得更直,氣的許褚暗地裡,咬碎鋼牙。

    在大牢裡呆了三天,曹操便把許褚典韋放了出來。

    因為,這兩人在牢獄中表現得很不錯,每天喝酒聊天,似乎又恢復到了往日的親密關係。

    曹操把他們關進大牢,其實就是希望他二人在相互競爭中,保持著親密合作的關係。

    這就要考驗上位者的手段!不過對曹操來說,似乎並不是太困難。典韋和許褚出來後,依舊擔任原職。點位還是虎賁中郎將,授天孤刀,可帶刀登堂;許褚還是校尉,統領虎衛軍。

    只不過,兩支人馬在兩人入獄的時候,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首先,虎賁軍的僕射和陛下,夏侯衡,曹休被調走。同時又將虎衛軍節從虎賁許定,調至虎賁軍,出任陛長一職。而原虎衛軍節從,則由曹興取代。這曹興,是曹操的族侄,素與典韋交好。此前,曹興一直是在曹仁帳下效力,這次把曹興調來,據說還是由曹仁舉薦……

    如此一來,虎賁軍和虎衛軍,都無法形成早先的一言堂。

    典韋下麵有許定節制,而許褚軍中,也被曹操鉚下一顆釘子。從原來許氏宗族子弟佔據主體的狀況,變成了虎賁與許氏宗族子弟相持的情形。曹興進入虎衛,帶走了三百虎賁銳士。

    許褚咽了口唾沫,眼皮子一耷拉,不再離開典韋。

    他知道,典韋是在氣他!

    兩人關係雖然恢復,卻不代表他們不再競爭。

    狗屎運氣,若非你得了阿福一家的幫忙,焉能配得上天孤刀?

    曹操的天罡三十六星,如今第一顆星,已經有了著落。而且,典韋這顆天孤星,也是目前三十六星中,唯一確定的一顆。不僅僅是許褚羨慕嫉妒恨,曹營中許多將領,莫不是如此。

    不過,還有三十五顆,不著急,不著急!

    許褚也只能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回頭讓大頭問問阿福,讓他們也幫自己一把,奪回面子。

    兩個五大三粗的傢伙,明爭暗鬥。

    大堂上,曹操的謀臣們,也都看得真真切切。

    心裡面不禁覺得好笑,同時也有些期盼。因為曹操說了,這天罡三十六星,並非以純粹的武力而言

    善謀者亦可授予。不僅如此,曹操還說,待曹汲出掌諸冶監後,會著手打造第二批刀。不過,不是天罡刀,而是地煞刀……共七十二支,與天罡相合,湊足天罡地煞之數。

    當然了,地煞刀的地位,似乎在天罡刀之下。

    於是這一流謀者圖天罡,二流謀者思地煞。可以說,如今曹操麾下的所有人,都盯著這一百零八個……不,是一百零七個名額。

    “主公,陳登為廣陵太守,雖能牽制虓(音肖)虎,然畢竟是徐州望族,未必肯真心效力。”

    朝會商議完畢之後,便有人站出來說話。

    虓虎,就是呂布。

    這人說的倒也沒有錯,陳登身為徐州頂級門閥,若說他一心為漢室,估計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所謀的,首先是家族利益。

    曹操拜陳登為廣陵太守,不無離間呂布和陳氏宗族關係的心思。

    聽聞之後,曹操也深以為然。

    他是官宦子弟,自然清楚這些門閥世族的想法。世族子弟,以家族為先。又有幾人,會一心為國?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至少這大堂上,就有一人心中無私,忠於漢室的世家子弟。

    曹操,偷偷地掃了荀彧一眼。

    “文若,你以為如何?”

    荀彧睜開眼,不急不緩道:“主公既啟用陳元龍,信他又有何妨?陳元龍是聰明人,當知那虓虎,並非明主,否則他父子大可不必阻攔呂布與袁術結親……不過主公若想謀劃徐州,如今倒也合適。”

    曹操微微一笑,“當如何謀之?”

    “顆命一人前往廣陵,站穩腳跟,如此,一方面可節制陳登,另一方面,也可以監視下邳。”

    “奉孝以為如何?”

    “文若之言,大善。”

    “那派何人前往,又如何立足?”

    荀攸突然抬起頭來,沉聲道:“我曾聽說,海西自興平二年,便盜匪不絕,混亂不堪。當地豪族,與山賊勾連,三名縣令再海西,離奇被害,至今仍無法找到兇手。陳元龍此前也曾提及海西,曾言海西混亂不堪,無人願往。主公何不派人前往,若海西大治,即可立足。”

    “海西?”

    大堂上,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曹操沉吟片刻後又問:“公達可有合適之人?”

    海西,地處徐州治下,位於廣陵、下邳和東海郡三地交界。如今的問題是,徐州雖然名為漢室領土,可曹操卻難以掌控。呂布自五月大勝袁術後,實力也隨之暴漲。他本就是能征慣戰的猛將,身邊又有高認為他出謀劃策,帳下更有猛將衝鋒陷陣,曹操也不要三思後行。

    派人去海西,等於在徐州鉚下一顆釘子!

    但這顆釘子……卻著實不好做。

    不僅僅是要節制呂布的動作,還需要承受當地豪族的壓力。

    曹操不由得陷入沉思,他帳下能人無數,究竟派誰去,才算合適呢?去海西的這個人,首先是他信得過的人;其次,這個人要有能力,有手段;同時名聲還不能太響,否則就會引起當地豪族以及呂布的關注。這樣一個人,的確不太容易找到。曹操手下能人不少,但要完全符合條件,一時間還真就想不太明白。手指,輕敲圍欄,曹操的目光,環視大堂。

    “主公,曄薦一人,可當重任。”

    司空倉曹掾劉曄起身,躬身回答。

    曹操連忙問:“子揚所薦何人?”

    “便是那乘氏令,梁習。”

    “梁習?”

    曹操有些疑惑,扭頭向董昭看去。

    董昭連忙道:“主公莫非忘記了?梁習原本是陳郡主簿,主公去年將他征辟,先為漳長,後任乘氏令。這大半年來,梁習再乘氏所做不差,頗有治名。子揚所薦,倒也的確適合……”

    董昭和劉曄,都表示了對梁習的支持。

    曹操也非常心動。

    他剛要開口表示同意,卻見荀彧起身,“主公,梁習才情卓絕,的確是合適人選。然則他才到乘氏半載,政令方行,便匆匆調往他處,於乘氏空無益處。梁習往海西,誰可任乘氏?”
    “這個……”

    荀彧所言,也頗有道理。

    這牽扯到一個政令統一的問題。梁習再乘氏剛站穩腳跟,政令剛梳理通暢。如果換一個人,誰又能保證,會繼續執行梁習的政令?朝令夕改,是一個大忌。就比如說,梁習再乘氏,提倡開墾荒田,底下的人剛開始執行,梁習就走了;換一個人前來,說不定會是另一種執政思路。也許他不贊成開荒,而提倡做其他的事情。那之前開墾的荒田,也就是等於無用功。

    荀彧說的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出現。

    乘氏位於巨野,是兗(音眼)州重地。曹操雖說將根據地轉到了豫州,但是對兗州,依舊保持重視。

    畢竟,兗州是他起家之地。

    “文若,那你以為當如何?”

    曹操看著荀彧,沉聲問道。

    “彧亦有一人推薦。此人於資歷,或許比不得子虞,才學也稍有不足。不過出鎮海西足矣。”

    “文若所薦,何人?”

    “此人名鄧稷,字叔孫。”

    鄧稷?

    對於大堂上的大多數人而言,鄧稷是個非常陌生的名字。

    曹操也覺得好奇,扭頭向董昭看去。

    董昭也是一怔,在曹操耳邊輕聲道:“鄧稷,就是曹雋(多音俊,卷)石之婿。”

    曹操不由得恍然,連連點頭。

    怪不得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耳熟,原來是哪位獨臂參軍。獨臂參軍之名,還是從夏侯衡曹休那邊的來。典韋初建虎賁,有夏侯衡曹休為左膀右臂,故而虎賁得以成型。但夏侯衡和曹休任虎豹騎的時候,卻對曹操說:“人皆知虎賁乃伯權與我之功,卻不知道若少一人,則虎賁不得成。”

    曹操當時就問:“那是何人?”

    “便是軍中獨臂參軍。”

    鄧稷再虎賁幫忙的時候,領參軍之職。

    所負責的,大都是一些雜事。在夏侯衡和曹休眼中,那些事情極為瑣碎,非常麻煩。偏偏鄧稷能做的僅僅有條,絲毫不亂。各種物資,都記錄在冊,一清二楚,沒有任何的偏差……軍中皆戲稱鄧稷獨臂參軍。正因為由鄧稷做這些瑣碎事情,曹休和夏侯衡,才能全力練兵。

    所以,當董昭提醒之後,曹操便立刻想起了鄧稷的來歷。

    劉曄卻未聽說過鄧稷的名字,於是疑惑的看向董昭。

    不等曹操開頭,郭嘉也站起來道:“鄧稷,確實合適人選。”

    “這鄧叔孫,可靠嗎?”

    郭嘉說:“鄧稷與嘉由同門之誼。”

    言下之意就是說,如果鄧稷不可靠,那我也不是個可靠的人。

    這話一出口,劉燁立刻閉上了嘴巴。他雖然得曹操器重,但是和郭嘉相比,卻明顯分量不足。

    曹操對郭嘉的寵信,可說是言聽計從。

    再者說,大家都是出於公心,既然郭嘉荀彧都表示贊同,那想必這鄧叔孫,卻有可取之處……

    “攸亦同意鄧稷出任海西令。”

    郭嘉話音剛落,荀攸也站起來了。

    他這一開頭,令許多人都不禁感到疑惑。

    誰都知道,荀攸和荀彧,不是特別對付。兩個人經常是你說一,我偏偏說二;你讓我往左,我非要往右。論輩分,荀彧是荀攸的叔父,但論才華,荀彧善陽謀,而荀攸則好陰謀,可以說是天生的冤家。兩人當初就漢室正統,就有過分歧。後來又因為袁紹,而徹底反目。

    但荀攸,偏偏又是荀彧所推薦。

    所以在很多人眼中,荀彧心胸寬廣,有長者之風。而荀攸呢,相比之下,不不免有些小家子氣。

    這更使得荀攸荀彧,矛盾加深。

    而今,這兩人同薦一人,著實令曹操有些驚訝。

    “公達,也知獨臂參軍?”

    荀攸道:“攸所以知鄧叔孫,尤早于文若。”

    “哦?”

    荀彧不禁奇怪,扭頭向荀攸看去。

    “鄧稷本是棘陽小吏,有做事之能。攸初聞此人時,曾命人去棘陽打探,還專門請教過鄧叔孫的上司,如今南郡從事王威。王威乃荊襄名士,才華出眾。對鄧叔孫,也是頗有讚賞。

    鄧叔孫不知為何,得罪江夏黃氏,而與丈人一家,隨君明來到許都。

    王威聽說此事之後,還大為惱火,並派人前往江夏,詢問緣由……鄧叔孫在途經汝南之時,還曾協助滿伯甯,做了一樁好大事情。主公尚記得郎陵之亂否?那成堯,正是被鄧稷所斬。”

    曹操聞聽,也不由得連連點頭。

    郎陵之事他當然聽說過,而且對成堯私設關卡,大為惱火。

    同時滿寵處決果斷,並且保住了曹洪,讓曹操也非常滿意。只不過,他當時並未留意到,滿寵公文中,也提到了鄧稷。

    如今荀攸提起此事,曹操就立刻回想起來。

    “顆是西部督郵?”

    “正是!”荀攸說:“若主公不放心,可以派人前往平輿,詢問伯甯。據我說知,伯甯對鄧叔孫,也很贊成。

    當時還由心留鄧叔孫再汝南,只因為鄧稷妻子懷了身孕,所以才來許都。”

    不知不覺,鄧稷投奔曹操後,雖沒有任何職務,卻做出了許多事情……

    劉曄知道,滿寵那是個剛直不會徇私的人。先有荀彧郭嘉,後有荀攸舉薦,而今又來個滿寵!加之典韋這層關係,海西令十有**,會有鄧稷出任。從禮儀上來說,鄧稷有殘疾,本非合適人員。可這年月,動盪的很……河南尹夏侯惇還缺了一隻眼睛呢!如果拿這件事出來說事,說不定還會得罪夏侯惇。聽說,鄧稷的妻弟和曹真等人舉小八義,這人脈……

    劉曄突然有一種感覺,也許自己應該對曹汲,多關注一下。

    如果說,曹汲之前在劉曄心裡,不過是個匠人,哪怕曹汲是什麼隱墨钜子,也只是個匠人。

    可現在,劉曄覺得,這曹汲不簡單!

    “主公,若以公達所言,這鄧叔孫,的確比子虞合適。”

    子虞,就是乘氏令梁習。

    曹操也不禁點頭。

    鄧稷有才幹,這毋庸置疑。

    否則他麾下這幾員幹將,也不可能大力推薦。

    而他一家,和典韋關係有密切,妻弟更是和曹真有結義金蘭的友誼,應當是可以放心使用。

    他名聲不顯,不會引起當地豪族,以及呂布等人的關注。

    他在軍中效力過,想來對兵事也略知一二。同時,此人還精通律法……只不知道這機變,如何?

    曹操不禁有些躊躇,但心中已經敲定了海西令的人選。

    “公仁。”

    “喏!”

    “你即刻手書一封,派人送往平輿,與滿伯甯知。”曹操說這話,站起身來,“海西令一事,某當三思,再做決斷……文若,你立刻整理卷宗,將海西縣的情況,迅速呈報上來!”

    荀彧聞聽,和郭嘉對視一眼,輕輕點頭。

    而後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彧即刻處理此事。”

    曹操負手而去,嘴巴裡仍不住地嘀咕著鄧稷的名字。走出大堂的時候,他突然看向了典韋。

    圓胖的臉上,旋即浮現出一抹笑意。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1-4-12 09:18 PM

本帖最後由 于子晴 於 2011-4-12 09:36 PM 編輯

曹賊 正文第107章 三喜臨門(二)

一匹快馬,風馳電掣般沖出春華門,朝著汝南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在晨光沐浴下,一隊車仗從龍山方向緩緩行來m二十多名騎士,簇擁著幾輛馬車,很快便來到了許都北城門外。夏侯蘭催馬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遞給守城門卒。

    青銅鑄造而成的虎頭雲紋腰牌,有巴掌大小。

    正面是刻有l虎賁,二字,背再則寫著中郎將典四字。門卒看清楚了腰牌上的字跡,立刻露出恭敬之色。這塊腰牌,表明了這隊車馬的來歷。是虎賁中郎將典韋的人,他們是斷然不敢為難。誰不知道,典韋從牢中出來後,更受司空曹操寵信,儼然間已懸寸步不離曹操左右。

    夏侯蘭收回腰牌,返回車隊。

    隨著一聲呼喝,車隊緩緩啟動,行入許都大門……”

    沿著光華門大街行進”,拐彎兒就駛入一條街道。在一座府邸門外停下來,夏侯蘭旋即下馬。

    “公子,到了!”

    一襲白裳,博領大衫的曹朋,翻身從馬上下來。

    只見他長髮盤髻,紮著一塊青聲綸巾,足下蹬一雙黑履把韁繩遞給了夏侯蘭,邁步走上臺階。

    “阿福,你們可算來了!”

    王猛從裡面走出來,身後還跟著鄧巨業夫婦。

    王買和鄧範,則行在最後面。看到曹朋,王猛大笑著上前,伸出蒲扇大手,揉了揉曹朋的腦袋。

    “阿福,這房子,可真大……”比咱們在棘陽的那處宅子,要多出三十幾間房子,還有一個花園呢。”

    王買拉著曹朋的胳膊,笑顏逐開。

    鄧范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

    曹朋笑了笑,返身走下臺階,來到一輛馬車旁,低聲道,“爹,娘”,咱們到家了!”

    沒錯,這處府鄧,正是曹朋一家的新居。

    隨著曹朋一家在許都漸漸立足,這自立門戶的心思,也就一天強似一天。典家塢堡很寬敞,可是在曹汲心裡,始終甚別人的家。典韋對他們一家也很熱情,但終究寄人籬下,不是長久之計。曹汲出任諸冶監監令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所以曹汲買新居的心思變得越發強烈。

    不過想要在許都安家立業,如今也非一樁易事。

    曹汲一家不比從拼了……”當年在棘陽的時候,滿打滿算,也不過是七口人,怎麼都好安頓。

    可現在,單是土複山的好漢們,就有小二十人。

    這還沒有算上鄧巨業一家三。””裡裡外外算下來差不多有三四十口人。另外,還得再算上即將到來的郭永一家子。郭永夫婦二人,膝下三男二女,又是七口人……”也算得上一個中戶人家的規模。這麼多人,房子必須要大!否則的話,這麼多人,連住下來都是問題。

    以前靠著典韋,還不覺得怎樣。

    可一但獨立出來,這各種問題,便接踵而來。

    郭永是個很實在的人,已開始進入角色,,幫著曹汲整理司空府送來的卷宗,熟悉河一工坊的情況。

    但他的家人大都還留在上黨,侯聲已命人把他的家人送過來,估計年前肯定可以到達”,

    既然人家跟了咱,就不能委屈了人家。

    曹汲雖然出身不高,可這樸素的道理,卻看的很通透。

    侯聲迫于曹洪的壓力,同意讓郭永過來。理論上來說,郭永現在是曹汲的家臣。曹汲勿論怎麼對待他,都不成問題。可曹汲縣個老實人,更清楚自己將來在河一工坊,需要借助郭永的地方有很多……”說起來,大家都是從苦日子裡出來的人,又何必要分出高低貴賤呢?   大家的出身,都不算好!

    典韋的虎賁府很大,可比鄰曹府,總不好私自劃撥。

    許褚倒是想幫一下忙,但他也是家大業大,上千號宗族子弟,還沒得安排,哪有餘力幫忙?

    不過兩家各贈二十鎰馬蹄金,權當賀禮。

    四十鎰馬蹄金,在市面折算下來,價值也不低。

    只不過許都物價偏高,特別是在大批世族湧入後,使得許都的地價,節節攀升。而許都的面積,遠遠比不上洛陽,所以即便是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可意的房子,於是只能一拖再拖。

    好在這個時候,曹洪托人來傳話。

    呃”,傳話的人,當然就是曹真。

    “我在北裡許有一幢住所,是主公遷都之前買下。原本是打算留著自己用,不成想到了許都後,主公賜予我一座府邸,原先的住處,便一直空置下來。那原本是一個富商的別院,倒也不算太小。中平年間,那富商被太平賊所殺,家道隨之沒落。我從他兒子手裡買過來,也沒花費太多……”聽聞阿福在城裡找住所,我可以把我那處住所賣給你們,作價十萬錢。”

    十萬錢,也就是一百貫。

    說實在話,這價格倒也不算太貴。

    不過曹真卻知道,曹洪當初買下這住處,也不過二十貫。

    曹子廉那好錢的性子,在這時候體現的懸淋漓盡致。一鎰馬蹄金,差不多也就是十萬大錢,曹朋倒是不缺這個錢。只告這住下來後,需要花費的地方太多。手裡雖有四十鎰全,養活這麼一大家子,還是有點緊張。就在曹汲猶豫的時候,曹洪又請人接曹直給曹朋傳話。

    “我知道曹大家初來乍到,錢帛上可能有些緊張。

    這樣吧,這府邸我可以白送給曹大家。不討我有個要求,每三個月,請曹大家造一支刀與我。不需要天罡地煞那樣的水準,只要能達到普通即可……”刀上一定要有曹大家的刀銘,每把刀我願意出五鎰金購買。曹大家若是同意的話,我馬上派人辦理手續,絕不食言…*……”

    普通的刀,五鎰金?

    而且還搭上一座府邸?

    曹朋聽著,都覺得奇怪、這曹洪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方?

    後來還是曹真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告訴了曹朋真相:“曹大家所造的寶刀,如今極接歡迎。

    只是叔父所造的盡是好刀,很多人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但若叔父造刀,即便是一劄刀,外面也差不多能賣到十鎰*……”五鎰金,怕是賣的賤了。我那叔父,是絕不可能算錯這筆帳。”

    曹朋,頓時恍然大悟。

    這才符合曹洪的行事作風嘛!

    無利不起早,這傢伙頗有奸商的氣質……”

    不過,如果能憑此進一步拉進和曹洪的關係,日後在曹營之中,豈不是可以多出一座靠山?

    如果是這樣算的話,五鎰金倒也正好。

    於是,曹汲便答應下來。

    他也不清楚自己造的刀,究竟是個什麼價值。

    反正五鎰金,聽上去是很誘人。一個月折算下來,也差不多有十幾萬錢。再算上他監令的六百石俸祿,以及王猛虎賁郎將那六百石俸祿,足夠養活一大家子人,而且還能過的寬裕。

    他很知足!

    知足者,方能長樂……”

    曹汲和王猛站在府門外,看著眼前這座占地近十畝的豪宅,心裡樂開了花。

    十畝地,就是六千多平方米。三進三出,有房會近百間。一應設施,都保存的非常完好,雖比不得虎賁府那般氣勢宏偉,卻別有一番情趣。再者說了,曹汲不過小小監令,若住的太過奢華,反而遭人閒話。這座府邸的大小正好,對於曹汲這一家子人來說,已懸足夠了。

    幾曾何時,曹汲能想到會有這麼一座豪宅呢?

    他對王猛道:“兄弟,我總覺得,眼前這一切好像是在做夢。”

    王猛聞聽,不由得笑了。

    “雋石,咱們不是做夢……”依我說,咱們以後,會過的越來越好。

    說這番話的時候,王猛偷偷打量了一眼曹朋。

    卻見曹朋面色如常,顯得非常冷靜。

    也不知道,這孩子日後,會有怎樣的一番成就呢?

    想到這裡,王猛向曹朋身旁,正和鄧範說說笑笑的王買看去!孩兒他娘,我總算是沒辜負你的託付!

    王買隨著年齡的增長,氣力越來越大。

    特別導氣入骨之後,王猛已經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有點頂不住王買的力量了!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崛起!

    雖然還不到四十歲,可看著王買鄧范,還有曹朋他們這一撥人慢慢的長大,王猛感慨萬千。

    也許,自己這一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就是和雋石成為朋友*……”,

    想到這裡,王猛忍不住笑了。

    “雋石,快帶著弟妹,一起看看咱們的新家。”

    “走!”

    曹汲興奮不已,和王猛邁步走進大門。

    至於張氏,此時仍有些迷迷糊糊。

    她倒是知道買房子的這件事、可是卻從沒有來看過。

    收拾宅子的事情,一直是洪娘子和鄧巨業在操持,她則留在典家塢裡,忙著照顧快分娩的曹楠。

    如今,她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新家,臉上堆滿T笑容。

    張氏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家就是她的一切。看曹汲和王猛進去,她總算是回過味兒來,“朋兒,快帶我看看咱的新家。”

    曹朋連忙走過來,接扶著張氏,慢慢老上T臺階。

    每上一階臺階,張氏就會停下來,默默折禱幾句。她祈禱的內容,無非是求上天保佑,保佑她們這一家子能平平安安保估兒子前程似錦,保佑女兒能順利分娩,保佑這一切,不是一場夢。曹朋默默的攙扶著張氏,聽著張氏口中念念有詞,心裡面卻懸一陣陣感動……”

    他想起,剛重生於這個時代的時候,張氏幾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顧他。

    一口口的餵飯,把那好吃的都留給曹朋而他自己和曹汲再躲在廚房裡,吃些稀粥裹腹。

    看母親臉上那份滿足,曹朋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殺人,逃亡……”

    算得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爹娘,能一輩子平安嗎?

    眼睛有點發紅,鼻子有些發酸。

    腦海中,浮現出前世老父親那慈祥的面容,曹朋也隨著張氏一起,閉上眼睛,默默祈禱起來。

    爸爸,你在天堂,好嗎?

    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間傳來一聲驚呼。

    曹朋忙轉過身子,回頭看去。

    卻見曹楠捧著肚子,斜倚在鄧稷的身上,不住呻吟。

    “阿楠,你怎麼了?”

    “叔夥”,要生了,好像要生了!”

    “什麼要生了?“鄧稷本來一腔喜糕,接技差曹楠準備講新家。

    哪知道,曹楠突然呼痛,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懸好。曹朋臉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曹楠身邊。

    “姐,你怎麼了?”

    “阿福,痛……”好像要生了!”

    曹朋聞聽,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馬上反應討來。

    “董曉,董曉”,快點過來。”

    說著話,他招呼王買和鄧範過來,順手推開了鄧稷。

    “先把我姐抬到房間裡去……”虎頭,大熊,你們勻著點勁兒,我姐要生了……”快把董曉找來。”

    曹朋大聲呼喊,曹府門前,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而鄧稷猶自有些發懵,拉著曹朋的胳膊,“阿福,什麼要生了?”

    “我姐要生了……”孩子,孩子馬上要出生了,”

    刹那間,鄧稷呆立在臺階下,整個人如同傻了一樣,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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