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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三天兩覺 -【販罪】《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06 PM     標題: 三天兩覺 -【販罪】《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4-1-6 04:23 PM 編輯

【小說書名】:販罪
【小說作者】:三天兩覺
【作者簡介】:
【其他作品】:鬼喊抓鬼
【內容簡介】:
    天才。
    自閉、孤獨、偏執、瘋狂。
    每當時代變遷,逆十字的旗幟由他祭起。
    成則王侯將相,敗則蛆蠅糞穢。
    平亂世,麾下四方輻輳,鐘靈毓秀。
    隱市井,此生睥睨天下,唯有一人。
【小說封面】:
[attach]78701186[/attach]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08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2-7-21 06:03 AM 編輯

第一卷 罪由心生
序章 天一


  十二月三日,陰。

  睜開眼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不用拉開窗簾我也知道外面的天空一片陰霾。潮濕的空氣滲透到了屋裡、被窩裡,還有我的骨頭裡。

  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給自己弄一杯咖啡,要麼閉上眼,期待再次睜開時已是十二月四號。

  總之我最終還是起來了。

  今天和往常一樣,我坐在店裡,祈禱著人們別來光顧我這破地方。

  陰天的午後就像小孩兒打針前排隊的那幾分鐘,或是恐怖片中鬼怪出現前的幾十秒。

  你知道糟糕的事情肯定會發生,卻永遠無法判斷第一滴雨水何時將落下。

  拜這天氣所賜,幾個小時很快過去,直到下午四點,還真的是一個顧客都沒有。

  對我來說,這是一段令人沉醉的時光,我可以坐在辦公桌後面安靜地看書喝咖啡,不受任何人的打擾。

  四點半,有個人推門進來了,好吧,我恨他。

  不過他還是給我帶來了些許驚喜,因為他不是來買書的,而是進來搶劫的。

  當這傢伙一邊掏槍一邊朝我這兒走過來時,我真的很想衝他抱怨幾句,要知道最近處理屍體是越來越困難了,老有人這麼逼我讓我非常難辦。

  我算了一下,拔掉牙齒,剃光毛髮,鋸成六塊,這大約就得花半小時,開車把他送去鮑勃的養豬場又得花一小時,等我回來還得收拾血污和垃圾,再準備晚飯可就太晚了。

  於是我舉起雙手,擺出一副驚懼的神色,聲音顫抖地告訴他,錢全在抽屜裡,請放我一條生路吧。

  我認為自己演得很逼真,無論眼神、語氣,還是肢體動作都刻畫得很完美,他應該會拿完錢扭頭就走,那樣我就可以繼續享受獨處的好時光了。

  但當他伸手去拉抽屜時,我忽然又想起來,我早已經沒有任何形式的貨幣了……

  於是,他拉開抽屜以後看到了半塊被我吃剩下的披薩,和半隻被不明生物吃剩下的老鼠。接著他就發怒了,邊說著髒話邊用槍頂著我的頭,瞪大了眼睛問我是不是認為耍他很好玩。

  因為怕他太激動了走火,最終我只能無奈地將他那整支手槍塞進了他的食道里。

  這傢伙在地上撲騰的時候,我想明白了——費城的治安太差,我要搬走。

  如今街上到處都是這種拿著把破槍就想弄「快錢」的小子,結果他轉悠了半天還跑進了門面這麼破敗的書店裡來,我真是嚴重懷疑這種人的智商。以常識來講,如果計劃搶劫中小型店舖,無疑應該首選餐飲行業和日用品商店;其次是售票處、服裝、家電行業;最差的選擇才是賣家具、古董和書籍的鋪子。

  難道現在的人連預估一下日營業額和風險係數的時間都沒有嗎?那還搶什麼商店?隨便來個持械私闖民宅不就完了,屋裡總會有些現金的。

  哦,當然了,眼前提現金沒什麼意義,去地鐵裡洗劫流浪漢也比來我這兒強。

  幾十秒過去,看他的症狀似乎是快要休克了,不過還在掙紮著向門口爬去。

  我走到他前面把門關上,將門後OPEN的牌子翻轉到CLOSE那一面向外,然後放下了旁邊櫥窗上的捲簾。轉身時他正爬到我的腳邊,為了以防萬一我順手把他兩肘的骨頭打碎。

  終於又能回到我那舒服的沙發椅上,喝上一口咖啡,端起書,繼續著愜意的時光。

  我估計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是很難站起身來了,即使勉強支起身體,也無法用嘴去轉那麼大的門把手,半小時左右他應該就會斷氣了,屍體正好可以堵住門,完美。

  無論如何,今天總體來說,依然是個令人討厭的日子。直到最後,我也有些沒想明白的事情,比如我、老鼠、披薩以及不明生物之間的關係以及各自在食物鏈中的位置。

  嗯……算了,這同樣不重要。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11 PM

第一章 心之書

  在無數個平行宇宙中,有無數個地球存在,其中有那麼一個非常無關緊要的地兒。而我要講的故事就發生在那裡。

  在這個世界中,二十世紀末時,一股勢力用絕對的武力打破了民族、國界、信仰這一切隔閡,讓全人類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淪為了臣民。凡是敢於反抗者,在兩年內就被清剿得乾乾淨淨。

  人類於2000年完成了整個星球權力的統一,地球從這一年起就不再存在國界的概念了,原本的「國」均被重新冠以「府」或者「郡」的新稱謂,只有各個城市的名稱保留了下來。

  一個很久沒有被提起的詞重新登上了歷史舞台——皇帝。

  不管是好是壞,至少在這個宇宙中,地球人不是以聯邦的形式最終團結在一起的,而是通過帝國的形式。

  其實從長遠角度來講,如果若干年以後,有一群猴子,或者一群蟲子,乃至一群機器人之類的東西從銀河系外侵略過來,地球帝國肯定比地球聯邦更具備戰鬥力。

  當然了,在這個故事裡還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事情要從2100年的十二月開始說起。

  櫻之府,是世界上最小的「府」之一,本來帝國準備將其歸入龍郡的,但考慮到其地理位置是在海上,自古又多發地震海嘯,上面還有座火山是活的,保不齊哪天就有沉海裡去的可能;而龍郡的轄區本來就很廣闊了,因此帝國上層最後還是決定將櫻之府單獨設為了「府」。

  這年的冬天,在北海道的街上,一個少年氣喘吁吁地狂奔著,清晨冷冽的空氣如刀子般刮在他臉上。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大眾臉,鼻樑上的眼鏡鏡片活像兩個啤酒瓶底那般厚。身上穿著黑色的校服,雙肩背著寒酸的書包,從鬢角到風紀扣再到褲腳,全都挑不出一絲毛病的傢伙,典型的好學生。

  但這個好學生,卻又一次遲到了。

  「哦,池田君啊,今天也滿頭大汗地跑來了呢,好吧,快坐下吧。」說這話的老師姓松尾,是個謝頂的中年男人,池田的班主任,教的是數學。

  這是一所很不錯的學校,在整個櫻之府的升學高中裡也屬於排得上座次的。不過和貴族及王族就讀的學院相比也就變得不值一提罷了。

  因為住的地方比較偏僻,池田每天早上都得趕上一輛班次極少巴士才能準時上學,一旦錯過了這部車,池田就只好跑上四十分鐘左右才能到學校,所以他雖然很努力,但一個月裡總會因為各種原因沒趕上巴士而遲到這麼幾回。

  松尾是個勢利眼,而池田就是那種令他非常鄙視的窮學生,他經常以池田犯的一點點小錯作為藉口當眾給他難堪。好在今天松尾的心情似乎還不錯,沒有進一步去羞辱池田取樂,而是繼續講他的課。

  這也讓池田鬆了口氣,他一溜煙兒地竄到自己的座位上,輕手輕腳地放好書包,拿出課本來。

  因為遲到的緣故,池田坐下後十多分鐘第一節課就結束了。

  松尾也沒多廢話,伴隨著下課鈴聲向教室外走去,但到了門口,他卻轉過臉,用一種不善的眼神望了池田一眼,池田分明從松尾的嘴角看到了冷笑。

  「喂,濕蚊香,我有事跟你說,來天台。」班長三浦是個高大健壯的胖子,家裡很有錢,聽說父親是大醫院的院長,所以勢利的松尾才會讓學習成績一般的三浦來當班長。

  「哦,好吧……」池田並未對「濕蚊香」這叫法有什麼反應,因為平時班裡的其他男生,甚至女生都是這麼叫他的。蚊香是指他那可笑的眼鏡,而濕掉的蚊香,其實就是不能用了的意思,所以這綽號基本等同於「廢物」。

  因為是升學高中,很少有真正意義上的不良少年存在,但像三浦這種仗勢欺人的傢伙是遍佈全宇宙的,從幼兒園到踏上社會,唯獨這種人物隨處可見。

  池田平時就一直被三浦欺壓,除了跑腿幹活,還得代寫作業什麼的,而像松尾這樣的老師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來到天台以後,三浦一句話都沒說,莫名其妙地就揍了池田一頓,他下手很重,不講分寸,而池田在整個過程中只是抱著頭蜷成一團,沒有任何會因為憤怒而還手的跡象,只是咬牙忍受著。

  也許是習慣了吧,剛進學校就被高年級的學長故意找茬揍過,後來連同年級的也把他當成最好欺負的對象。現在已經高二的池田,在一年級新生的眼中也只是個廢物傻瓜罷了,完全沒被當成前輩。

  上課鈴響了,三浦停了手,轉身欲走。

  「為什麼?」池田費力地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啊?」三浦啐了口唾沫,若無其事地回道:「要說理由嘛,可能是無聊吧,好久沒揍人了。」

  通往天台的門被關上了,池田仍然倒在地上,和身上的淤青相比,他的自尊或許受傷更重。

  或許這時該哭,但他早已哭不出來了。

  像池田這樣的學生,貌似唯有轉校或自殺這兩條路了。

  可惜,他沒有轉校的條件,也沒有自殺的勇氣。

  他能做的,唯有繼續這種生活。

  …………

  十二月十日的傍晚。

  放學的鈴聲響起,對池田來說,高中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而回到家還得做許多家務,因為賭徒兼酒鬼的父親整天都醉醺醺的,一般就干三件事:耍酒瘋秀下限、打兒子練身體、流口水睡大覺。

  池田邁著無力的步伐,走過熟悉的街道,整個世界對他來說都灰暗無比,人生的每時每刻都如同煎熬。

  漸漸行至了偏僻的地段,池田忽然停住腳步,望著路邊的一家店舖,自言自語道:「這裡原本有一家書店的嗎?」他依稀記得前幾天這兒還只是一片空地,可現在眼前分明有一棟幾十平米的單層建築。招牌上寫著「BOOKS」,面向大街的櫥窗後面堆滿了書,讓人看不清屋中情形。

  也許是出於好奇,或單純是因為不想太早回到自己那個髒亂的家,池田推門進去了。

  進屋後讓人感覺這裡面空間似乎比外面看上去還要大一些,房間的佈局大體是個十字形,除了四周的書架以外,當中幾張拼在一起的桌子上堆滿了書本,牆角和地上也都堆放著書籍,這雜亂無章的地方供人站立行走的通道幾乎沒有,空間都被那些隨意擺放著的書堆給佔了。

  紙張和皮革特有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也說不上難聞。再往裡走幾步,可以看到一張辦公桌,桌子後面的沙發椅上坐著個男人,看上去二三十歲,頭髮亂糟糟的,穿著黑色的襯衫和西裝,敞開著領口,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

  天一併未對顧客上門作出任何的反應,依然故我地單手捧書看著,另一隻手則拿著勺子,緩緩攪拌桌上擺著的一杯咖啡。

  「那個……老闆……請問……」池田出於本能地想問這書店究竟是從何而來。

  天一根本不讓他把話說完,而視線也沒有離開自己手頭的書,只是放下勺子,懶洋洋地抬起胳膊,用手指著自己左側角落裡的三排書架道:「你要看的東西在那兒。」

  池田覺得眼前的情況說不出的詭異,但還是木訥地朝著那幾排書架走了過去,他也不知為何會照著天一的話去做,彷彿這位老闆簡單的一句話就能引領他解開心中的所有疑惑。

  走到那兒時,池田才發現,這個書架上的所有書都有黑色的書皮,僅從外表根本無法判斷內容,所以拿起任何一本都無關緊要。因此他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書,又轉頭看了天一一眼,他還在那兒看書喝咖啡,完全無視自己。

  「真是個古怪的傢伙……」池田低聲嘀咕著,打開了手上的書。

  第一頁是張白紙,翻到第二頁,正中偏上寫著書名。

  那是一種讓人看著就很不舒服的綠色墨水所寫的三個字——池田望。

  「我的名字?」池田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道:「是巧合?惡作劇?電視台的整人節目?」

  他往後翻了幾頁,除了書名以外,其他文字倒是中規中矩的黑色印刷字體,但其內容卻讓池田險些嚇得叫出聲來。

  「像老爸那樣的人,還是去死吧。」

  「三浦那混蛋,真想把他從樓上推下去。」

  「想成為藤田那類受歡迎的男生。」

  池田飛快地翻閱這些內容,臉上逐漸佈滿了驚恐與羞憤的神情,直到閱至整本書的三分之二左右時,後面的內容中斷了,剩下的只有幾十頁的白紙。

  而那最後的兩行字分別是:「是巧合?惡作劇?電視台的整人節目?」以及「怎麼可能?!」

  天一這時終於擱下了自己手上的書,抿了口咖啡,然後轉頭看著池田:「把書放回去,我們來談一筆買賣。」

  池田顫抖著,猶豫著,對不可理解的事物本能的恐懼,還有不想放下寫滿自己「心聲」書本的心情,讓他掙紮著,一時間沒有按照天一的話去做。

  天一嘆了口氣:「把書放下,走過來,否則我把你切碎了餵豬。」

  池田妥協了,他將書放回書架,並牢牢記住了位置,然後緊張地朝天一的那張辦公桌走去。

  天一露出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池田君,餵豬什麼的都是玩笑,你別介意,剛才你看到的內容都是免費的,不過僅此一次。」天一舉起了從池田進屋到現在為止,自己一直拿在手上看的那本書,書本同樣是黑色書皮包裹著的外觀。

  「這本書的書名,叫三浦和哉。」天一對池田聞言後的表情非常滿意,他用極富煽動性的語氣接著道:「只要你辦一件事作為交換,就能看裡面的內容。」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16 PM

第二章 首個死者

  天色已暮,池田終於到了家裡,父親還沒有回來,可能還在居酒屋裡泡著吧。

  從冰箱裡拿出一根速食棒,然後鑽進暖爐,打開電視,這就是池田除了睡覺以外最珍惜的時光,在電視前一邊吃最貧寒的家庭才會儲備的垃圾食品,一邊完成作業。

  從很小的時候起,電視彷彿成了池田的父親,在屬於他的那本書裡也有這樣的句子:「電視不會喝醉酒回家,電視不會把我忘在動物園,電視不會打罵我,電視才是教我做人道理的傢伙」。

  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自己能像那些虛構故事的主角們一樣,某天會突然遭遇外星人、或遇到神秘少女、或被政府秘密機構徵召、甚至是被一道閃電帶往另一個世界,從而改變自己的一生;他更希望自己能像那些影片裡的英雄一樣被人依靠,而不是藐視和欺壓。

  但每天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池田都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生活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竟已是如此痛苦。

  最深切的恐怖,並不是來自眼前,而是未來;最徹底的絕望,並不是你還不清楚未來,而是即便還年輕,但已能預見自己可悲的一生。

  不知何時,池田手裡的筆停下了,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十點二十分,父親依然沒有回家。

  池田從暖爐裡出來,重新來到家門口,穿上了鞋子,快步朝夜色中行去。

  僻靜的街道上,這個少年露出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眼鏡下的眼神甚至頗有些駭人與猙獰。

  天一的書店已經關門打烊了,池田經過時本來還想進去再確認一次,但很顯然敲門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

  「既然已經出來了,就絕不回頭!」池田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他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學校已將近午夜。漆黑的校園,只有門衛的小屋中還有一點點燈光。

  到了這個點,執勤保安應該早已經睡著了,因為校方規定上夜班的保安在午夜以後到五點這段時間要巡邏一次,這幫傢伙通常就很早睡下,到第二天四點左右起來,巡邏之後直接出去買點早餐什麼的。

  學校大門並不高,橫向摺疊拉伸式的設計,池田沒費什麼勁就翻了進去,一路走到教學大樓的前面,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一鼓作氣地來到了這兒,才發現教學大樓的門在晚上是用一把環形鎖給鎖上的,也許對虛構的英雄們來說這不是什麼難題,但池田是束手無策了。

  「我在想什麼呢……」池田苦笑。

  他轉身準備回去了,一邊低聲自言自語:「沒辦法了呢……別說現在兩手空空,即便是事先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拿著根管鉗過來的話,破壞學校公物也是很嚴重的事情吧。」

  池田真的很恨自己,他也知道說這些廢話毫無意義,事實就是,即便他是下定了決心要做某件事的,也會因為任何一樁很小的意外狀況而輕易放棄。

  「我果然是個廢物而已嗎……被人叫做濕蚊香也是活該啊……」池田的內心開始了自我折磨,他不甘心地回過頭去又望了一眼教學大樓,彷彿這樣做就還有機會能找出一絲希望來。

  「那個是!」池田忽然瞪大了眼睛,希望真的出現了,他那悲慘的人生中,竟也會有意外的好運。

  走得越近,池田看得越是分明,一樓的走廊有一扇窗戶沒有關好,留著很小的縫隙,乍一看並非十分明顯,但卻被自己回頭這一眼給發現了。

  來到窗前,深呼吸,寒夜裡清冷的空氣衝入腦中,他伸出手去,拉開了窗。幾秒後,他順利地爬進了走廊。

  池田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渾身都在發抖,數小時前天一的那句話猶在耳邊:「午夜時潛入到松尾的辦公室裡,隨便拿一樣他的東西出來,我就允許你看三浦的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提這樣的要求,更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認識松尾和三浦,但有那種寫滿人心聲的古怪書籍做鋪墊,這種事也並不能說有多古怪了。

  直到站立在教員辦公室的門前時,池田的心中還不能說是十分的堅定,畢竟他是池田啊,那個被人揍了都不敢還手的池田,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此刻正在做那麼出格的事情,但這從未嘗過的體驗卻也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恐怕此刻他的腎上腺素分泌得已有些太多了,伸出去拉門的手抖得非常厲害。

  門開了,清朗的月光下,最先進入池田視線的是一雙腳。

  一雙離地的腳,兩隻腳的腳尖偏向內側,搖搖晃晃地懸在半空。

  池田覺得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他的視線本能地上移,不久就看到了松尾的臉。

  雙眼的眼球鼓起,半吐舌頭,臉色紫黑,這顯然已是死透了。

  「啊……啊……咳……唔……」池田坐倒在地上,朝後方急退,他的後背很快便貼住了走廊的牆壁,他一開始想叫,隨即想吐,不過最終,他用雙手死死摀住了自己的嘴,無論是喊聲還是胃酸都給憋了回去。

  不能喊,因為招來保安後他不能解釋自己半夜來學校的原因;更不能吐,因為會在現場留下明顯的痕跡。

  池田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腦中會有這麼清晰合理的思路,如此冷靜的判斷竟是在如此恐怖的環境下冒了出來,難道自己生性殘忍,或是對死亡麻木不仁?

  由不得他想太多,眼前需要思考的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從這個狀況來看,松尾八成是自殺的,但如果報警,在午夜潛入學校的事情是怎麼都說不清的,即便調查到最後證實松尾的死與我無關,學校也絕對會開除我。」池田權衡計較一番後,猛捶了自己的大腿幾下,然後勉強支撐著站了起來。雖說腿還是有些軟,但至少疼痛使其恢復了一些知覺,可以行走了。

  池田走進教員辦公室,視線刻意迴避開松尾那可怖的面容。他匆匆繞過懸掛的屍體,從松尾桌上的筆筒裡快速抓了一支筆,然後頭也不回地就跑。

  從三樓一路猛衝到了一樓,池田來到了自己翻進來時的那扇窗前,剛想跨出去,低頭時卻忽然發現了一件事,窗檯上竟有兩種不同的腳印!

  剛才進來時是背光,自己的影子遮住了窗沿沒注意到,而此刻在白皙的月光下,這個發現讓他毛骨悚然。窗檯上的鞋印有兩個,鞋頭均是朝著走廊這一側,而其中一隻鞋印明顯要比另一隻大。那個比較小的鞋印估計是自己的沒錯,但那個大一些的呢?

  在這種時候,他的思維竟是出奇得敏捷,池田很快有了答案,較大的腳印應該是松尾留下的。因為晚上七八點的時候,保安會在睡下之前先把教學大樓和體育館的每個房間都巡視一番,確認沒有什麼異常後才鎖門。所以松尾不可能在那之前就已自殺,他一定是在八點後潛入學校,然後才死亡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只有朝走廊裡的腳印,而沒有返回的。

  想明白了這點,也就沒什麼好怕了,池田翻到窗外那一側,仔仔細細地擦乾淨自己進出時的腳印,甚至連窗戶邊緣上的指紋都抹掉了,而松尾的腳印他沒有去碰。

  自覺沒留下任何痕跡的池田把手縮在袖口中小心翼翼地拉上窗,使其回到自己來時那樣的狀態,接著便迅速逃出了校園,在回家的路上狂奔起來。

  而與此同時,教學大樓那漆黑的走廊裡,有一個人影正望著池田離去的背影,默默地佇立著。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19 PM

第三章 案發以後

  接近凌晨一點時,全身被冷汗浸濕的池田跑回了家,他一路上魂不守舍,直到看見熟悉的家門才稍稍冷靜下來。

  屋裡有燈光,看來父親已然酒醉歸來。

  他躡手躡腳地進屋,試探著說了聲:「我回來了。」

  沒人回應,唯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池田來到有亮光的房間,將門拉開一半,看到的景象讓他鬆了口氣,父親醉醺醺地臥在被爐裡睡著了,幾個空酒瓶散落在其身邊。

  「半夜回到家發現兒子不在,竟還滿不在乎地睡了。」池田幫父親關上燈,拉好門,低聲嘀咕道。

  他去沖了個澡,回到自己的房間,雖是躺在了床上,但完全沒有睡意。只要一閉上眼睛,吊在繩下的屍體,還有松尾那悽慘的面孔就會反覆出現。

  直到外面的天濛濛亮了,池田還是睜著佈滿血絲雙眼,望著天花板。

  他想了一夜,什麼都沒想明白,只換得腦中的一片混亂,還有頭疼欲裂,精神萎靡的糟糕感覺。

  松尾為什麼要自殺?而且還非得到教員辦公室裡上吊,這有什麼意義嗎?那個古怪的書店到底是怎麼回事?書店老闆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指定我在午夜去松尾的辦公室偷東西?難道松尾的死和他有關係?

  又輾轉反側了一會兒,池田看了看鐘,差不多該準備上學了,他雖然很累,但不敢請假,可能是心虛的緣故,池田覺得自己偏偏在學校裡發現屍體的當天缺勤會顯得很可疑。

  今天他趕上了巴士,因此也就沒有經過天一的書店。其實就算選擇走路上學,池田也知道那個書店老闆是不會在那麼早就開門的,看他的德行就是那種早晨十點前絕不會爬出被窩的貨,所以就算路過書店也是白搭。

  學校的情況和池田想像中差不多,值夜班的那位仁兄在四點左右發現了屍體,他也沒叫救護車,直接就報了警,估計是松尾的造型已經非常明確地表現出「我沒救了」這個事實。

  天亮時,警察已把教學大樓的三樓整層給封了,調查取證工作慢條斯理地進行著,不少老師乃至學生都被問了話。池田倒是沒被人問到,可能是他的樣子太不起眼了,又或是給人內向、不好搭話的印象。

  一上午學生們都在竊竊私語,討論的內容當然是松尾的死;老師們講課似乎也心不在焉,所以對課堂紀律也就聽之任之。

  「啊……松尾啊,那真是最惡劣的人了!刻薄又猥瑣的中年大叔,四十多歲了卻還是未婚吧,平時對一些女教師毛手毛腳的,聽說還有女學生被他騷擾過呢。不過這傢伙做壞事不留什麼證據,和校董事會的關係又不錯,還很會巴結家長,所以校長都沒法兒開除他,於是大家就只好天天看他擺著小人得志的嘴臉來學校礙眼地亂晃。

  這種人能自殺真是太好了,終於為世界幹了件好事啊,喂,警官,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這個人說話就是這麼直的,我只是把大家都不願意說的事實講出來了而已。」

  對警察說這話的是黑澤老師。更年期已過,接近退休年齡的國文教師,口無遮攔的熱血大嬸。性格如此要升到領導層很難,不過這種類型的人倒絕不會被同事或學生討厭,除了松尾……

  如果把松尾比作滑膩的髒水,黑澤就是燒開的熱油。勢利的松尾在不同的人面前會嫻熟地運用卑躬屈膝和趾高氣昂兩種形態,但遇到黑澤大嬸,他唯有躲得遠遠的一途。這道理十分簡單:把一個小人和普通人放在一起,他就只是個討厭的傢伙罷了;而把一個小人和一個特正直的人去比較,那他除了渣滓什麼也不是。

  警方收集到的證詞自然會去進行篩選分析,不過大夥兒對松尾的性格似乎已有公認了,總之就是給人以死有餘辜的感覺。

  可正因為如此,問題才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像這種人,會自殺?而且他明明是獨居,何必要特地在半夜潛入學校裡自殺?不能在家裡上吊嗎?

  時近中午,學校終於宣佈了停課半天,學生們吃完午飯就可以回去了。

  這對池田來說無疑是好消息,他迫不及待要趕去那家書店,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解答。不過他還是在食堂裡平靜的吃完了午餐,和大多數人一起陸續地離開。

  池田告訴自己,必須非常謹慎才行,不能做任何異常的舉動,即便根本沒有人會去注意他,他也要儘可能地小心。

  他走了一個小時回到家,一路上都顯得很淡定,經過天一的書店時都沒往裡瞟上一眼。

  「我回來了。」池田道完這句,隨手關上門,坐在玄關上換了鞋。

  他走進起居室,父親正叼著根煙,坐在被爐裡看電視,聽到池田拉開門的聲音,頭也不回道:「這麼早回來是翹課了嗎?」

  池田也坐到被爐旁,從書包裡往外拿作業,「松尾老師昨晚在學校裡自殺了,所以下午停課。」

  老爸聽了以後微皺眉頭:「啊……那個傢伙,是你的班主任吧,我還記得他。去年來家訪過一次吧,用那種厭惡的眼神走進來,對我說話時也擺出一副囂張的表情,什麼呀那傢伙。」他猛吸了一口煙:「是怎麼死的?從學校天台跳下來?還是上吊什麼的?」

  池田神情麻木,推了推厚厚的眼鏡:「是吊死的,聽說是晚上潛入學校在自己辦公室裡干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對了。」池田老爸伸手去拿桌上的遙控器,他一動就打了個嗝兒,一股酒氣從嘴裡衝出來,不過池田沒怎麼在意,反正已經習慣了。

  「說不定這事兒會上新聞呢。」老爸切了幾個台,找到了某個正在放新聞的頻道然後停下。

  「新年將至,今年北海道的治安狀況在年底依然呈下滑趨勢,和全府各地區相比再次是倒數第一,除了頻發的入室盜竊以外,暴力犯罪也有增加,警方發言人拒絕對此數據作出回應,今天由本台記者和我們請來的幾位專家一同來……」

  新聞還是一如既往的調調,播報著一些令人沮喪的消息,然後找來幾個所謂專家,發表一些無濟於事的馬後砲意見。

  「要是你們學校的事情上新聞了,說不定你也會出現在電視上呢。」老爸一邊說著還把電視的音量調高了。

  池田只是無所謂地回了句;「我可不記得上午有記者之類的人來過。」

  時間過得很快,池田坐在那兒做了兩個小時作業,他老爹喝了幾盅,盯著無聊的新聞看著看著又睡過去了。

  收拾好東西,關掉電視,池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從枕頭下取出了一支筆,這是昨晚從松尾的辦公桌上拿出來的,一支普通的水筆。

  這支筆提醒著池田,昨晚的一切不是夢,不是幻覺,更不是想像,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實。

  十二月十一日,下午四點。

  池田又來到了天一的書店,推門進屋後看到的場面和昨天幾乎完全一樣。

  不過今天,天一沒有無視池田,他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書和咖啡,率先開口道:「過來,隨便坐。」

  池田走到天一的辦公桌前,然後發現根本沒有椅子之類的東西,這屋裡唯一一張沙發椅被書店的主人給佔了,於是他只能應道:「我還是站著吧。」

  天一打開手邊的抽屜,拿出一本黑色書皮的書放到桌上:「三浦和哉的秘密都在這裡面。」他把手壓在書上,沒有半點要拿開的意思:「你取來的東西呢?」

  池田反問道:「既然你手上也有我的那本書,肯定已經知道我辦到了你交代的事情,何必多此一問。」他說著就把松尾的筆擱在了天一的桌上。

  天一打著哈欠,一臉不屑:「就是因為我知道的遠比你想像中多,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把三浦的書給你看。」

  「你要反悔?!」池田提高了聲音,震驚與憤怒一觸即發。

  不過天一很快把他的這種情緒澆滅了:「你想看這本書的原因,是為了報復三浦,為了發洩這兩年被他欺壓而積攢的怨氣,嗯……也可能是準備把短短人生中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三浦身上。無所謂,我很支持你,但我覺得,現階段你可能有更加緊迫的事情需要去做。」他話鋒一轉:「今天上午,就在你們學校,有一個警察,他很出色,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精明。早晨五點他是第一個到達松尾『自殺』現場的警員,立刻就發現了疑點,並做了正確的判斷——松尾是被人殺害的。」

  池田臉色鐵青,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你說什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22 PM

第四章 逆十字

  天一不顧池田表現出的驚訝,拋出了更加驚世駭俗的言論:「這個警察和我一樣都屬『紙』級,與你們一般人類不在一個階層上,因此我的店裡無法找到印有他名字的書來。不過這無所謂,他多多少少會向同事和上級透露一些推理的進展,我可以從其他人的心聲中拼湊出線索。」

  「你究竟……」池田結結巴巴地道。

  「究竟是什麼人?」天一直接道出了池田要問的話:「我叫天一,天下的天,第一的一,這可不是藝名,我可以給你看身份證。」他又吮了口咖啡:「當然了,這不重要,對你來說,重要的是記住那個警察的名字,鯨鳥。

  以他的能力來講,最多四十八小時,就能找到並把你逼入絕境。」

  池田慌張地回道:「開什麼玩笑!松尾老師的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無論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與我無關啊!」

  天一拿起了三浦的心之書:「我現在給你提供第二筆交易。

  如果你放棄去看三浦的心聲,我就告訴你殺死松尾的真兇,以及你昨晚留下來的、將來會引火燒身的破綻。」

  池田又一次面臨了選擇,但這次他很快就做了決定:「好,三浦的書我不看了,你快告訴我關於昨晚的事情!」

  「哈哈哈哈……」天一癲狂地大笑:「因為恐懼而輕易放棄了報復三浦的機會嗎?居然這麼快就答應了呢。」

  這笑聲在池田聽來異常刺耳,他感覺自己猶如玩偶一樣被這個怪人耍得團團轉,但卻也無能為力。

  足足抽了一分鐘後,天一才停下,「好吧,我是言而有信的,起碼在交易這方面。」他清了清嗓子:「你昨晚想到要去做的事情,基本都是畫蛇添足,而忘記去做的事情,卻都很致命。」

  天一又端起旁邊的咖啡壺往自己的杯子裡續了點兒,繼續講道:「從你打開教員辦公室的門開始講起吧。

  留在門上的指紋並不能作為證據,因為那種辦公室的門上就算有幾十個人的指紋都不奇怪,相信你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的,所以後來沒有折返回去擦門上的指紋,而只是擦掉了一樓走廊那扇窗上的。

  但你忘記了,你在某個別人絕不會用手觸碰的地方留了一整排指紋,或者說……掌紋。」

  池田心中一怔:「糟了!」

  天一道:「當你被一具冰冷的屍體嚇得坐在地上往後倒退的過程中,在地板上留了不少掌印,那種人人都用腳踩的地方,你留下了這麼詭異而整齊的一排掌紋,是準備解釋成『白天時曾倒立著進入了辦公室』嗎?如果你真的那麼幹過了肯定會有人注意到吧。」

  池田可沒有心情和對方開玩笑,他回道:「但是……一般的自殺案,不,就算是謀殺!會有人做到在門外的地板上採集指紋這種地步嗎?!」

  天一一拍桌子:「說得好!好見地!你推測的一點不錯。

  就以櫻之府來舉例,但凡命案,第一個到現場的警員負責保護現場,並做初步勘查。那之後會有一幫提著高價設備負責採集證物的技術宅姍姍來遲,也就是所謂物證科。這時,最先趕到的警員就會根據自己的初步判斷來決定案件的性質以及調查方向。

  如果只是被當成一般的自殺案件處理,根本不需要做太細緻的取證,在致死的物件上象徵性地弄幾個指紋下來,給現場環境、證物以及死者各拍幾張照片,然後把屍體運走,收隊。整個過程快的話兩三個小時就能完成。

  詢問相關人員的工作完全可以在取證時就搞定,後續的驗屍工作也只是找出死因罷了,不會做太多測試的。等到證據、證詞、驗屍報告全都出爐,負責文案工作的警員寫個簡短的報告,把該記錄的信息歸入電腦存檔備份,而各種亂七八糟的物證就往檔案袋裡一扔,結案了事。

  櫻之府一直就是個自殺率超高的地方,警方處理這種案子就算不能說信手拈來,至少也是熟能生巧。

  像那種高中畢業後直接進化為全職NEET,坐在不見陽光的屋裡和二次元人物相戀多年並登記結婚,直到最後擼管過多而精盡人亡的傢伙可不在少數。

  這類案件絕不可能會做到在死亡現場周圍地毯式採集指紋的地步。」

  他一鼓作氣說了這一大堆,最後蹦出兩個要命的字來:「但是!」

  天一拿起了三浦的心之書,翻到其中一頁,手指著當中的一行字,將其擺到了池田面前:「念。」

  當池田的目光和那本書上的文字接觸的一瞬,他的渾身都顫抖起來:「濕蚊香那個笨蛋,擦掉自己的腳印不就好了,把窗框上的指紋擦光了不就太可疑了嗎?」

  天一立即合上了書,收回了自己的書桌抽屜裡:「結果連三浦的思路都比你清楚呢,人家當時可是剛剛親手殺過人的,和你這種看了一眼屍體就失魂落魄的傢伙的確是不同啊。」他繼續譏諷地笑道:「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如果松尾是一個要自殺的人,會特意去擦掉自己的指紋嗎?然後,一個連指紋都擦乾淨了的人,卻會留下腳印?

  保安做人證,一把大鎖當物證,憑這兩件證據,正常人都能推斷出松尾是在晚上八點後通過正門以外的某個地方潛入教學樓裡的,警察再不負責,也至少得去查一下松尾進入案發現場的途徑。這些你全都預計到了,可偏偏犯了這樣的低級錯誤,哎,愚蠢啊……你乾脆把松尾的腳印一起擦乾淨,倒也說得過去。」

  「你剛才說什麼……」池田根本沒聽天一的後半段話,他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句「人家當時可是剛剛親手殺過人的」上面。

  天一拍著桌子大笑:「哈哈哈……這就是你另一個愚蠢之處,如果你堅持做第一筆交易,當你看到三浦的書時,仍然可以知道真兇是誰。」

  池田恨得咬牙切齒,可對方確實給過自己選擇的餘地,他無話可說。

  天一道:「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交易結束,沒什麼事就請趕緊滾蛋。」

  池田不甘心就這樣離去:「你可以作證的,你知道是三浦殺了人!只要你指證他……」

  天一搖著手指打斷了池田的話:「我沒有時間、心情、興趣、義務去做這種事。」

  「那……那麼……三浦是為了什麼要殺死松尾?還有松尾怎麼會在半夜裡自己跑去學校?」池田追問著。

  天一攤開雙手:「三浦的行兇手段、動機、松尾的舉動,以及,如何擺脫被鯨鳥追查的方法。你需要知道這些的話,我們可以再做一筆交易。」他灌了口咖啡又道:「當然你也可以趁早滾出這裡,洗乾淨脖子等著鯨鳥根據有限的線索和他有限的智慧,最終把你逮捕。」

  「可人是三浦殺的!你不也知道嗎!」池田回道。

  「哈哈哈……三浦殺完人以後,還偽造成了自殺;三浦殺完人以後,還不忘隨手關門;三浦殺人的過程中,別說指紋腳印,連頭髮絲他都沒留下一根;最後,在三浦逃離現場前,看見了你,他能夠毫不慌亂地隱藏在暗處監視,直到你離開以後他才撤。」天一鄙視地看著池田:「那麼……你覺得,自己和三浦誰更有可能被警方逮住?」

  池田聞言,胸中如一鍋煮沸的開水,血氣上湧,一種莫名的情緒輕易就擊潰了理智,天一的每一句話都刺中了人性中最微妙的弱點,誘導著池田邁出下一步。

  「你要我做什麼?」池田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表情已變得像一個癮君子。

  …………

  十二月十一日,凌晨四時五十三分。鯨鳥正穿著件破舊的皮衣,蹲在屍體邊上大嚼豆沙包。

  他到達現場已有十多分鐘,同事們還沒有來。簡單問了保安幾個問題,看了看周圍環境,他就自己站上桌子並把屍體弄了下來。

  「天還沒亮就爬出被窩,頂著低溫跑到學校裡來,讓我感覺年輕了十歲呢。」鯨鳥邊檢查屍體,邊在那裡自嘲著。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就在鯨鳥的眼前,松尾那張蒼白的面孔上,竟逐漸浮現出了一個圖案。

  那是兩條垂直交錯的黑色長方形線條,寬兩指有餘。較長的黑線從松尾的額頭經過鼻樑延伸至下巴處,彷彿把他的臉分成了左右兩部分;而略短的一根從其左腮延伸至右腮,似是條膠帶封住了嘴。

  「解開繩子再把屍體放平以後,被阻塞的血液通過了脖子終於到達頭部,結果就顯現出來了嗎……」鯨鳥看著松尾的臉自言自語道:「黑色逆十字……會是代表什麼呢?是這傢伙篤信了某種奇怪的教團從而用這種極端的表現手法自盡,還是某個新的變態殺人狂獨創的記號呢……哼,變得有趣起來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27 PM

第五章 老友

  夜。

  月黑風高,云稠星稀。

  聖馬可大教堂的屋脊之上,一個人影站立著。

  他叫天一。

  此刻呈現在其眼前的場景,讓天一也不得不感到驚訝。

  教堂屋頂的塔尖、十字架和雕像,還有外牆、陽台、甚至是門外的聖馬可廣場上,都彷彿被淋了一場屍雨。殘肢斷臂、內臟器官、血骨腦漿,可謂應有盡有,就是沒有一具全屍。

  原來人的血真的能流成小溪一般,原來上百具淒厲的死屍堆疊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會是這般光景。

  瞬間,他睜開了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又是這個夢呢……」天一打著哈欠,一臉不爽的樣子。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光線說明今天是個好天氣,而這種天氣,讓天一的精神更加萎靡,情緒更加低落。

  剛才的夢困擾了天一十年,雖然在這十年裡此夢出現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十次,但已足夠讓天一這種人感到不快了。

  十年前的威尼斯,究竟是什麼人殺掉了那些警察?天一很想知道答案,他對那個兇手非常感興趣,可事後卻無法追查到那人的行蹤,就算動用了書店中的所有資源,那兇手的身份還是裹在層層迷霧之中。

  要殘忍的殺害某一個人,不算太難,但要殘忍的殺害那麼多人,是非常困難的,就算有實施這種行為的能力,人的心理承受力恐怕也不允許。兇手究竟要何等瘋狂,才能做到那種程度?

  一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傢伙存在,天一就很想去研究研究,但偏偏與之無緣,也無可奈何。

  他抓起床頭櫃上半杯涼透了的隔夜咖啡,往自己臉上一潑,凍了一個激靈,跌下了床,滾出了被窩。

  他睡覺時穿的竟然就是西裝,襯衣,長褲。起來以後,用一塊髒不拉幾像抹布一樣的毛巾抹乾淨臉上的咖啡以後,就算完成了洗漱。

  走出後面狹窄的生活區域,隨手帶上門,然後嫻熟地邁開步子跨過地上堆放的那些書本,將店門口CLOSE的牌子轉到OPEN那一面,再打開暖氣,往書桌後面一坐,今日的營業又開始了。

  時間是十二月十二日的中午。

  天一的第一壺咖啡還沒煮開,就有顧客上門了。

  「又是你這個王八蛋。」那人剛一推門進來,這句話就從天一嘴裡脫口而出。

  走進來的人卻也不是很在意天一的惡語相向:「我前一陣子遇難了你知不知道?」

  「跟你的智商所遭遇的災難比起來,那肯定不算什麼。」

  那人依然無視天一的嘲諷,也不知是聽不懂還是不在乎:「話說你知道嗎,雖說我是遇難了,但可謂因禍得福啊,我在南美叢林裡找到了好東西……」

  他自顧自地在那裡說著,天一也不理他了,從抽屜拿出一張紙,迅速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折了兩下做成三角柱形,然後放在了桌上。

  紙張朝外的那一截上寫著:「槍匠與狗不得入內。」

  槍匠看了那紙一眼:「嘿,我只是順道進來看看老朋友,你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

  天一很嚴肅地望著槍匠:「順道?你是怎麼找到我這裡的?」

  槍匠木訥地回道:「就是……走著走著,就來到你書店門口了。」

  「你在哪裡遇難的?」

  「嗯……南美洲。」

  「那三個字代表了八百萬平方公里,你能不能具體點。」

  「呃……那我也不知道了。」

  「你現在在哪兒?」

  「嗯……亞洲的某個地方……是吧?」槍匠一副不是很確定的表情。

  天一道:「你知道自己是在北海道吧?」

  槍匠顯然是得到了提示:「哦,對對對,不就是北海道嘛,在冰島附近,北極圈附近的那個城市嘛。」

  天一半張著嘴,視線實在無法從槍匠的臉上移開:「你知道哪兒是北吧?」

  「嗯……」槍匠舉起了手,猶豫了幾秒,指了指天花板:「是那個方向?」

  天一的臉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我不想再看見你。」

  槍匠無奈道:「好吧好吧,幫你做轉移裝置的時候我留了條……嗯……類似於系統後門的東西,只要我做一個跟蹤器,就能查到你書店的所在。」

  天一仍然沒有抬起頭:「然後呢?」

  槍匠回道:「很簡單啊,做完跟蹤器以後,我對跟蹤器上顯示的坐標進行測算定位,在世界地圖上標出你所在的點,找了個出租車司機,我把地圖給他看,他就送我去了機場;我再把地圖給售票處的女士看了下,她給了我一張票,乘了幾十個小時的飛機,出機場後我又找了個出租車司機……」

  天一嘆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抬頭坐直身子,問:「你想怎麼樣?」

  「我需要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去研究在南美獲得的新原料。」槍匠答。

  天一歪過頭,看了看站在書桌對面的槍匠:「東西呢?」

  「哦,在我褲子口袋裡。」

  「你還真隨身帶著。」

  「是啊。」

  「那你的行李呢?」

  「要那幹嘛?我自己做了一張無法被追蹤的信用卡,使用時不會留下真實ID,而且裡面的金額永遠是十萬。」

  「哦。」天一點點頭:「那不如你現在帶上你的那張卡,出去找個出租車司機,讓他帶你去機場,再找一位好心的女士給你一張去冰島的機票,到了以後出機場,問問路,當你看到大海的時候,就租艘船,乘到對面的格林蘭島,再跟當地人買個雪橇和幾條雪橇犬,策狗揚鞭衝入北極圈,造個冰屋,想幹嘛幹嘛。」

  槍匠好像真的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在那兒我吃什麼?」

  天一攤開雙手:「啊……誰知道呢,數十萬年前的早期智人可能會選擇在冰上鑿個洞,捕些魚燒熟吃來維持生計;你的話,吃屎應該就足夠了吧。」

  槍匠一甩手,袖中便滑出一支造型詭異的手槍來,那槍身看上去竟是白骨一般的材質,握在槍匠手中,顯得威勢不凡。

  「玩笑到此為止,你到底幫不幫我?」

  天一單手撐著下巴,完全無所謂的表情,有氣無力地道:「啊呀,救命啊,事情好嚴重啊,嚴重得就像黑手黨給我寄了一條魚一樣啊。」

  槍匠的槍口慢慢平移,最終,指向了旁邊正在沸騰的一壺咖啡。

  天一的額頭順勢冒出了冷汗,雙眼突然變得有神起來:「你敢打咖啡壺我就把你切碎了餵豬。」

  「那……說句實話,我之前會遇到事故身陷叢林,據我分析絕不是意外,肯定是人為的,可能性無非就兩種,要麼是帝國的人想把我這個不太聽話的『武器顧問』處理掉,要麼就是歐洲那幫『鋼鐵戒律』的孫子干的,無論哪一邊都不好得罪。我畢竟只是『並』級,被他們盯上的話,必須要不斷逃亡,絕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因此現在只有你才能幫我躲起來了。」

  天一又是一聲長嘆:「那你準備躲多長時間?」

  槍匠道:「這就難說了……大概就幾個月吧,不過只要我把新到手的原料做成槍,至少也能提升到『強』級,那時我就可以在整個地球上橫著走了。」

  天一打了個響指,一張黑色的書籤出現在他的兩指間:「你右手邊第二排書架,最左下角那本書。」

  槍匠接過書籤道:「嘿嘿,謝謝。」

  天一用極其厭惡的語氣又說了四個字:「跟蹤裝置。」

  槍匠道:「知道了,等我出來了就幫你拆了。」

  他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書架前蹲下,天一又從其背後拉長聲音吼了一句:「你他爹的!那是左!」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31 PM

第六章 第二個死者

  十二月十二日,警方已經從學校撤走了,教學樓的一切都已恢復如常,再也變不回去的,是人的心。

  教職員室裡的氣氛看似很平和,老師們也盡力表現的像平時一樣,聊天,休息,訓斥學生。但每個人的餘光,時不時地都會朝著松尾原本的座位撇上一眼,在那一刻,他們的心裡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因為死的是班主任,短時間內找不到替代者,於是校方暫時給池田他們班找了代課老師。

  那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應該是外聘來的退休老師吧,看著他一把年紀還頂著寒風、騎自行車到學校來發揮餘熱,不禁讓人心生出幾分同情來。

  無論他是對教育真的很有興趣還是生活所迫,終究要比松尾那樣的傢伙強許多,即便學生們對他談不上什麼尊敬,至少不會像看待松尾那樣厭惡。

  半天的時間悄然而逝,雖然曾也有人談論起松尾的事情來,但神情遠不如昨天來得那麼興致勃勃了。或許這就是「人」最可悲的地方吧。人這玩意兒,實在太容易被同類所忘記了,因為我們每一個,都只記得自己而已。

  「三浦。」池田走到三浦面前,直呼其名地喊道。

  三浦聞言後立即就變臉了,池田竟敢主動找他搭話,這令他心中頗為驚訝。因為池田平時總被三浦欺負,根本沒什麼可能主動找他講話,就算被迫要講上幾句,也一定會先用敬語稱呼,可今天,他卻一臉嚴肅地直接說了「三浦」二字。

  「有什麼事嗎?」三浦的反應很快,他推測這種反常的現象一定和前天晚上的事情有關。

  難道濕蚊香他看見我了?

  三浦的擔憂沒有變成現實,但更可怕的情況發生了,池田的下一句話讓三浦如遭雷擊。

  「九月四日。」

  池田說完這句話,平靜地轉頭離開了,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三浦沒有叫住他,只是震驚地坐在位置上,雙眼失去了焦點。

  下午的第一節課上了一半時,三浦突然稱身體不適,然後離開了教室,接著就去教員辦公室請了假提前回家去了。

  「殺了他……殺了他……混蛋……那個混蛋……一定要殺了他……」從三浦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他的口中就開始咬牙切齒地念叨起來,臉上那兇殘的神情讓人毛骨悚然。

  九月四日,知道這句話意義的人不多,但池田肯定不是其中之一,他會去對三浦講,理由只有一個,因為那是和天一交易的條件。

  「你在明天下午一點跟三浦說一句『九月四日』,就可以了,做完這件事就可以來找我完成交易。」

  回想起天一當時的話,池田並不能想明白,但已無所謂了,不過是說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而已,又能有怎樣的後果呢。

  當天傍晚,幾隻野貓翻找食物時推倒了一個垃圾桶,三浦的頭顱從裡面滾了出來。

  他的屍體就是這樣在一條小巷中被人發現的,那個地方並不在他回家的路上,而且他的家人事後也證明當天他在學校請假後並沒有回去。

  警方推測這地方不是第一現場,因為三浦已被分屍,扔在垃圾桶裡的屍體被劈成了十多塊,是裝在一個很大的垃圾袋裡才塞進去的。

  放學後的池田對此事渾然不知,他迫不及待地來到了天一的書店。推門進去後,跌跌撞撞地衝到了天一的辦公桌前道:「快!快告訴我!松尾晚上潛入學校的目的!還有三浦為什麼要殺人!」

  天一撓了撓頭髮,打了個哈欠:「三浦已經死了。」

  池田僵在原處,「什……什麼……你說什麼……」

  「我不想重複講同一句話,這樣會顯得我很傻,就像你一樣。」

  「不可能!他今天明明還來過學校!我還對他說了……」

  「對,我知道,後來他請假回家去了,接著就死了。」

  「怎麼會……他怎麼會死的?」

  「被人砍死的。」天一喝了口咖啡,抬起眼皮瞄了池田一眼:「你想知道是誰幹的嗎?」

  「是誰?」

  「想知道嗎?那就做交換吧,如果你肯用眼下這筆交易中應得的所有信息作交換,我就告訴你是誰殺了三浦。」天一又拋出了選擇。

  池田怒道:「又想騙我上當嗎?」

  「騙?可笑,交易中的選擇一直都是你的自由,不要將你的愚蠢歸結於我。」天一冷笑著。

  池田這次再三思索了一番,才答道:「我要原來的信息,不改變選擇!」

  天一還是冷嘲熱諷:「哦,這次卻是個偏執的選擇了,但依舊很蠢就是了。」他兩手枕著頭開始說道:「首先,松尾去學校的原因,很簡單,三浦約他去的。」

  「為什麼?」池田問道。

  「那個等大體情況講完了再解釋。」天一道,「三浦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殺人滅口了,那天他故意待到很晚才回家,等做值日的學生和打掃衛生的勤雜工都離開了,他在一樓的拉窗上做了手腳。只要一根透明膠帶就可以了,無論從哪邊看上去都像關著的,其實離鎖死還有很小的縫隙。

  晚上十點他用電話聯繫了松尾,然後帶著準備好的行兇器具趕去了學校。

  松尾隨後不久就到了,他也不傻,他覺得對方半夜裡將其約到無人的學校裡來十分蹊蹺,可三浦在電話裡提到的數字很大,貪慾使松尾無法控制自己。

  教員辦公室的門是朝側面拉開的,三浦在門後距離地面十五釐米的高度橫了一條鐵絲。明目張膽地開燈是不可能的,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松尾拉開門後就只能模糊地看到桌上放的錢箱,這傢伙果然不負所望,激動地邁步上前,馬上被絆倒了。躲在門後牆角陰影中的三浦就撲了上去,用體重壓制住對方,不讓其起身,然後迅速用膝蓋頂住松尾的後頸,雙手拿繩,將其勒死。

  用這種方式,勒頸的力量是自下方向上提的,而反作用力則可以將被害人死死壓在地上,即便腕力一般的人,也可以將那些比自己強壯許多的人勒斃,虎背熊腰的三浦同學要勒死瘦弱的松尾自然是很輕鬆的。

  松尾斷氣以後,三浦就把他吊了起來,這對他來說也不算太費力氣,收拾好現場的鋼絲,檢查清理了踩在高處留下的腳印後,把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都裝進帶來的空錢箱裡,三浦完成了一次還算不錯的謀殺。

  但問題出在,他關上門,剛要離開,就聽到了你上樓的聲音。」

  池田越聽越是膽寒,一場兇殺竟被天一用這麼隨性的語氣講了下來,「接著三浦就躲到暗處觀察我?」

  天一道:「沒錯,其實他當時也對你動過殺心,不過最終還是沒做。你很爭氣地沒有叫出聲來,也沒做出留下排泄物在走廊裡之類的舉動,只是干了些畫蛇添足的事情,三浦也沒有再管,反正他是做到滴水不漏了。」天一又喝了口咖啡:「當然了,我認為,如果他之前做的不是如此精細,可能就會一不做二不休把你給幹掉了。恰恰是由於之前將松尾偽裝成自殺的舉動很成功,他才不想節外生枝。」

  想到前天晚上那一幕幕恐怖的景象,現在又知道了當時黑暗中原來一直有一雙隨時可以殺死自己手,池田心中的後怕不言而喻,背後已是一片冷汗。

  天一接著道:「現在我們回頭說說最初的問題,三浦為何會約松尾去學校。

  其實從我剛才的話裡你應該也能猜到大半了,松尾這傢伙呢……確實是企圖勒索三浦,對方畢竟是大醫院院長的公子,家裡是很有錢的。

  三浦的把柄落到了松尾手中,而松尾這種人又不敢直接勒索對方的父親,於是就對三浦說了『偷家裡的存摺也好,去求你父親也好,怎麼樣都好。』這樣的話。最終就導致了這場謀殺。」

  池田又問道:「是什麼把柄?還有,三浦又怎麼會被殺死?誰要殺他?」

  天一摸著下巴,用無所謂的語氣道:「把柄啊?嗯……是什麼呢?可能是去年九月四日發生的某件事吧。」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39 PM

第七章 更早的顧客

  十二月十三日,上午十點。

  白色的日光燈沿著天花板鋪開去,走廊兩側的牆也都是白色的,

  每次經過這條路,鯨鳥都會覺得眼睛很不舒服,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常備的墨鏡戴上,繼續前行,越是接近盡頭的房間,化學藥劑特有的味道和難掩的屍臭便越發濃烈。

  停屍間中,松尾的屍體橫陳在解剖台上,一旁的手推車上擺滿了帶血的工具,地上的臉盆中也積攢了各種惡臭難當的體液。

  鯨鳥進來時沒看見人,不過裡面的清洗間有水聲,他站在房間中央等了一會兒,桑原就從清洗間推門進來了。

  「啊,是鯨鳥先生啊,親自來拿屍檢報告嗎,哈哈,最近大夥兒都是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呢。」桑原准一,用一句比較通俗的話來講,這是個很喜興的人,他常年留著寸頭,戴著副老土的大黑框眼鏡,見人就樂呵呵地笑,好像每時每刻都有值得高興的事情。第一眼見他絕不會想到此人的工作是整天與死人打交道。

  「你也辛苦了,桑原君。」鯨鳥回道。

  「嘛……我倒是還好啦,其實做屍檢也並不是件壓力太大的工作,如果閒得沒事幹,反而覺得不自在。」桑原笑嘻嘻地回道。

  「那麼,確認後的死因是?」鯨鳥也不多客套了,開始談正事。

  桑原回道:「腦供氧不足,呼吸道堵塞,總之哪一種都是會死人的,同時發生的話……」他也沒說下去,反正結果也已經呈現在眼前了。

  隨手拿起推車上的一把手術刀,桑原指著松尾的臉道:「值得一提的是這黑色的十字標記。」

  鯨鳥神情微變:「怎麼了?」

  「鯨鳥先生還不知道吧。」桑原推了推眼鏡:「臉上有十字的死者可不止這一個。」

  「哦?」鯨鳥雖是擺出疑問的神情,但其實心中基本已有了答案。

  桑原回道:「昨天傍晚送進來的那個……」他不自在地回頭望瞭望不遠處存放屍體的抽屜櫃:「就是被切成很多塊的高中生,他臉上也有。」

  鯨鳥若有所思道:「果然呢……老師和學生時隔一天先後被殺,而且臉上都有那種記號嗎……」

  桑原又道:「其實還不止這兩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鯨鳥真的有些吃驚了,「什麼?」

  桑原道:「鄰近我們轄區的第三分局也發現了類似的黑十字,同樣是出現的死者的臉上,橫的一道像封條一樣封住嘴,豎的一道從額頭延伸至下巴。」

  「還有幾個這樣的死者?」鯨鳥趕緊問道。

  桑原答:「我也是昨天才聽到這傳聞的,十二月七日,他們就發現了第一個臉上有黑十字的死者,到昨天上午為止,總共三個。」

  鯨鳥轉身就走,口中念叨著:「混蛋……至少也有五人了嗎……原來如此,不能再等下去了……」

  「鯨鳥先生,你的驗屍報告!」桑原在後面喊著,不過鯨鳥沒有再回來。

  永遠。

  …………

  十二月八日,下午三時十五分。

  「可惡,住在這種一天只有幾班公車會經過的破地方,害我要走那麼遠。」松尾穿著件厚得誇張的羽絨大衣,在寒風中行走著。

  「不行了,實在是受不了,得先找個地方歇一歇。」松尾四下張望了一下,在這種偏僻的地段,路邊連家像樣的商店都沒有,除了民宅,就是那種連門都沒有的賣菜鋪子。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書店,便逃也似地飛奔了進去。

  「呼……還好這家店裡有暖氣。」松尾關上門後長吁了一口氣。

  「真不容易啊,大冷天地還要去那種窮學生家裡做家訪。」天一端著本黑色封皮包裹著的書,懶散地坐在辦公桌後,似乎也沒打算抬頭看松尾一眼。

  「嗯?」松尾一愣:「那個……是在跟我說話嗎?」

  天一無視他,接著自言自語般說道:「像那種寒酸的傢伙,出現在我班上真是礙眼呢。」

  松尾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神色起了變化。

  「最近班上的女生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呢,嘿嘿嘿……」天一猥瑣地笑了起來。

  但松尾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快步走向桌前:「混蛋!你在那兒說什麼呢!」

  天一把書平放到桌上,翻到第一頁,將書調了個頭,推到松尾面前。

  白色的紙,紫色的墨水,讓人不舒服的顏色和字體,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或者說,這本書的標題——松尾原琦。

  松尾對天一怒目而視,喝道:「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什麼人?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天一那無所謂的眼神在很短的一瞬間,就變得異常冷酷而致命,他只和松尾對視了一秒,後者就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松尾老師,你可以免費先看一下這本書。」天一躺回了沙發椅中,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過會兒,我們來談一筆交易。」

  十分鐘過去了。

  松尾就站在那裡,神情複雜地觀看著自己這四十多年來的心聲。

  這時,天一覺得差不多了,便忽然伸手,從對方手上把書拿了回來:「好了,沒什麼值得多看的。」

  松尾有些不知所措,他緊張地問道:「你……你到底……」

  天一沒工夫聽他磨磨蹭蹭地往外蹦詞兒,直接打斷道:「在我看來,你這本東西就像一疊被裝訂在一起的廁紙,每張還都是擦過屎的那種。翻閱時,我的手指,眼睛和心靈都深深地受到了傷害。因此……」他盯著松尾:「我很希望快點兒把這本書低價兜售給你。」

  松尾愣神了兩秒,立刻點頭:「好,好!你要多少錢,我現在就買……」他說著,還真的去掏錢包。

  天一擺手示意他停下:「不必了,如果我要錢這種東西,完全可以去搶劫銀行;或者指導別人去搶劫銀行,然後從中提成;又或者指導別人去搶劫完銀行,再搶劫他們……嗯……有些扯遠了,總之,你不必用錢來買這本書,只要你答應替我做件事就可以了。」

  松尾立即警惕了起來,他這種人,做任何事情,都要計算一番得失的:「你要我做什麼?」

  不過天一的話很快讓他放心下來:「你幫我把這個郵包,放到三浦家的郵箱裡去。」他說著便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大信封,放到了桌上。

  從外面看那包東西的輪廓,似乎是一本裝在信封裡的書,松尾想了想,問道:「喂,這該不會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吧?」

  天一道:「放心,只是一盤錄影帶而已,你不要打開信封,直接把東西放進三浦家的郵箱裡就可以了,他的地址你應該清楚的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筆,在信封上寫了一行字:三浦和哉收。

  「怎麼樣?決定了沒有。幫我做一回郵差,我就把你的那本書給你。」天一冷笑著問道。

  松尾的反應是十分容易預測的,他把郵包揣進懷裡:「你可得守信用。」

  「那就看你的完成情況了。」他語氣戲謔地道:「別想著先拿回去看看之類的事情,你的舉動……」天一用手拍了拍桌面上松尾的心之書,「我可都略知一二的。」

  「切……」松尾轉身離開了。

  他沒有問對方讓自己這樣做的目的,也沒去思考為什麼會有一本寫滿自己心聲的書。他的反應,和兩天後的池田完全一樣。在荒誕的現實前,他沒有質疑、沒有無視,而是選擇了交易,選擇了遵從別人的遊戲規則。

  天一看著松尾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不禁搖頭晃腦地笑了幾聲。喝上一口咖啡,隨手拿起地上的另一本黑皮書,他又津津有味地翻閱起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43 PM

第八章 錄像帶

  當夜,三浦九點才回到家,他望了眼玄關旁的鞋箱,父親早晨穿走的皮鞋不在裡面。

  從冰箱裡拿出些剩菜,加熱後胡亂吃了幾口。剛準備回自己房間,母親從樓上下來了。

  「是和哉啊,回來也不說一聲,老媽還以為家裡進賊了呢。」

  「是賊就不會讓你聽見動靜了。」

  「今天又和學長他們玩到那麼晚呢,也不打個電話回來。」

  三浦不爽地道:「都說了那麼多回了,那是排練!」

  「是,是,排練,那排練的怎麼樣了?」母親其實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怎麼感興趣。

  三浦回道:「切……爛透了,西園寺那傢伙說是家裡有事突然不來了,三年級的前輩們也都一整天無精打采的,在那兒長吁短嘆,感嘆又到年底了,明年這時自己就已經不是高中生了什麼的,滿口都是升學壓力啊,前途啊,工作啊。在後輩面前也不覺得丟臉,真是群沒用的傢伙。」

  「我倒覺得你的學長們說的沒錯啊,如果和哉你還是這麼蹉跎下去的話,明年可就跟學長們一樣了。」

  「囉嗦,反正到時候只要隨便考進個一般的大學就可以了吧,畢業後的工作父親肯定會託人拉關係幫我指定好的不是嗎?」三浦說著就準備起身走人了,與母親之間類似的對話往往都是這樣結束的。

  母親嘆了口氣,不再就這個問題與他說下去。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對著三浦的背影道:「哦,對了和哉,在郵箱裡找收到一個郵包,上面有你的名字,已經放在你書桌上了。」

  「知道了。」三浦隨便應付了一聲,關上了房門。

  背靠著門,面對著漆黑一片的房間,三浦眼前浮現了許多。起初他加入輕音樂部的理由有兩個,一是對父親的逆反心理,二是他認為在這個社團應該很好混。

  結果卻十分出人意料,這群在外人看來叛逆難馴的青年,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那樣整天聚在一起抽煙廝混,反而是一年到頭都在拚命練習著。入社以後,自己的業餘休息時間幾乎全部搭了進去,雙休日經常會像今天一樣練習到很晚。就連當初堅決反對他去玩樂器的父親,態度也逐漸有所轉變了。

  只要努力去做的話,就能改變某些事了吧……

  三浦產生這種想法後,就開始對樂隊的事情變得上心了,可惜這一陣子,原本堅定而可靠的學長們,卻都變了。

  「我說,父母還指望著我能上大學呢,即便現在不退社,到畢業那時還是得離開的不是嗎。」

  「哦,我啊,最後一個學期可能會直接去老爸的工廠裡開始見習了吧,還能在一起演奏多久呢……」

  「還是算了吧,大家心裡都清楚,再怎麼努力拚命,也是早晚得放棄的事情,難道你以後想當職業的音樂人嗎?才學了一年多的新手還是早些斷了這念頭吧,國中生裡也能找到比前輩我們還出色的傢伙呢,那種父母都是搞音樂的,家庭條件允許又很有天賦的孩子才會走那條路吧。」

  「三浦君,為了換套弦半個月不吃午飯的日子你可想像不出啊,我也很想跟你說出一樣的話來,但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學長們得跟今後的人生做出妥協。這已經是輕音樂社不成文的規則了,三年級的學生基本都是不會留到最後的,所以你要做好隨時接手社長的準備,要成為後輩的依靠啊。」

  近幾個月來,三浦聽到的都是諸如此類的話,他時常會想:「一幫混蛋,說什麼成為後輩的依靠,自己不還是一個個都逃跑了嗎?!」

  他拋開這些壓抑的念頭,打開了燈。

  書桌上擺放著一個大信封,裡面似乎是一個厚厚的長方形物件。

  「切……老媽又擅自跑到我房間裡來。」三浦自言自語發著牢騷,然後走到桌前拆開了信封。

  裡面是一盤錄像帶和一張卡片。

  卡片正面是大寫的英文字母:BOOKS;反面則是手寫的幾行小字。

  「這就是錄像帶嗎?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要我怎麼看啊?」三浦拿起帶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他知道一百多年前人們曾用一種叫做錄像機的東西作為主要的影像錄製及播放媒體,但這已經被數代產品淘汰了再淘汰的東西,現在估計只能去博物館裡找了。

  他只好先把帶子放在一邊,去讀卡片背面的字:「那件事以後,鈴木一家搬去了沖繩,好離你遠遠的,不過三個月過去,2099年12月8日,即去年的今天,鈴木亂刀刺死了熟睡中的父母,然後下樓打開了燃氣灶,一家三口最後全部化為了灰燼。」

  三浦臉色慘白,太陽穴突突直跳,拿著紙片的手顫抖著,繼而是全身發抖。他的脖子已經僵硬了,緩緩轉過頭去,盯著桌上那盤錄像帶,視線再難寸移。

  三浦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鬼故事,那故事發生的年代,人們還在用錄像帶。具體內容他已經很模糊了,但有一段他記得很清楚,是關於附在錄像帶上的鬼怪從電視裡爬出來索命的橋段……

  五分鐘後,他把卡片和帶子鎖到抽屜裡,衝出房間,到玄關換了鞋子,然後出門。

  這夜很冷,但三浦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已降到了比氣溫更低的冰點。

  他家住的地段不錯,住宅周圍不會很嘈雜,但步行到繁華的商店街卻也花不了幾分鐘。

  附近的音像店少說也不下十家,不過都相隔了一定的距離,三浦花了一個多小時一家家去詢問,終於在找到第七家店的時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啊?錄像機?」一位滿頭綠發,還穿著鼻環的青年老闆,露出了和之前每家店的老闆完全一樣的表情,不過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三浦精神一振。

  「昨天還真有個臭要飯的拿來一台,我剛走開五分鐘去拉個屎,我那個沒大腦的老爸花了一百多塊給收了,怎麼?你想要?」

  從老闆背後的屋裡傳來一聲嗓音巨糙的喝罵:「不孝子!有這麼說自己老子的嗎?」

  「囉嗦!糟老頭子,想和你收來的老古董一起被送去廢品回收站嗎?!」這位老闆回頭扯著喉嚨喊的這一嗓子,竟發出了和他老爸別無二致的沙啞音質,喊完後他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用平常的語氣接著道:「喂,小哥,我就當半賣半送,收你……」

  他話還沒說完,三浦拍下兩百塊在桌上,「不用找了,東西快給我。」

  …………

  十二月九日,凌晨一點。

  三浦終於把錄像機準備妥當,放入了錄像帶。

  原本他不需要花那麼久才能看上的,只是在第一次把錄像機搬回家裡以後,他又出去了一次,因為忘了買相應的連接線,而把線買回來以後,他不得不出去第三次,因為他發現還得買另一組線和一個AVSWITCH才能讓這古老設備和自己房間裡的平板彩電兼容。

  前後忙了三四個小時,錄像帶的畫面終於展現在了三浦面前。

  一上來就是字幕,非常無厘頭的兩行字幕,內容是:「本片由本人親自出品,請牢記片中的每一個細節,在不久之後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

  接著是那位「本人」的署名——天一,以及一個不明的地址。

  錄像帶中的影片並不怎麼可怕,當然也可以說這情節在現實中是挺嚇人的。

  片中只有兩個人物,皆是電腦做出的3D模型,形象像是塗鴉出來的小人,圓形的頭部,身體的各個邊緣還有明顯的多邊形棱角,兩個人物全身都只有一種顏色,可能是為了區分它們,所以一個是橙色的,一個是紫色的。而且全片沒有一句對白,甚至連音效也沒有。這簡直就像小孩做出來的東西。

  不過,片中的人物形象雖然設計的很隨意,但場景卻異常逼真,那個學校,分明就是三浦他們就讀的高中,連操場上的一花一草都得到了還原,至於人物手上使用的所有物件,簡直是做到了極致,就像實物擺在眼前一樣。即便是2100年的計算機視覺特效已經非常發達,可這種水準的真實度,也只能在一些一線的超級大片裡才能看到。

  三浦冒著冷汗,看完了整部片子,時間並不算長,最終橙色的小人殺死了紫色的那個。

  用透明膠在一樓的窗緣留下縫隙,絆人的鋼絲,躲藏的位置,勒殺的動作,處理屍體的方法……每個細節都呈現在三浦的眼前。許多地方還用了特寫慢放,比如橙色小人在撲向對方以前,握繩子的手法,繩子的總長度,在手掌上繞幾圈,保證中段的長度在反手勒時更加順手等等……這些畫面似乎是有意要提醒三浦牢牢去記住。

  但是為什麼?

  三浦想不明白,所以他反覆看這卷帶子,這些內容和去年九月四日的事情有什麼關聯?為什麼那個天一要自己看這些?

  七點半時,天完全亮了,這時三浦已將錄像帶看了不下十遍,仍然「一無所獲」,至少當時的他認為是如此。

  今天也是休息日,三浦看了眼時間,隨後去浴室裡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拿著上那張卡片,再次離開了家。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48 PM

第九章 焚罪

  十二月十三日,正午,天一的書店。

  一個穿著皮衣,鬍子拉碴的男人推門進來了。

  他徑直走到了老闆的辦公桌前,開口便道:「你被逮捕了。」

  天一這天並沒有看書,只是坐在那兒悠閒地喝著咖啡,彷彿早已在等待這一刻。

  「鯨鳥警官是嗎?久違了。」

  鯨鳥回道:「哼,你知道我會來嗎?」

  「我當然知道。」天一單手托著腮幫子,鎮定自若。

  「既然知道我會來,卻沒有事先逃跑,說明你要麼就是已有了認罪的覺悟,要麼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沒有瘋,瘋的是這個世界。」

  「隨你講好了。」鯨鳥摸出一副手銬扔到桌上:「你自己戴上還是要我動手?」

  「你有逮捕令嗎?」天一完全不為所動。

  「哈哈哈哈……」鯨鳥居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這種人居然跟我講起法律程序來了?」

  天一沒有笑:「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合法。」

  鯨鳥瞬間收起了笑容,從槍套裡掏出槍來指向了天一的眉心:「這就是我的法律!」

  天一癱坐在椅子上,從容地為其鼓掌:「不,這不是法律,而是正義。」他終於露出了微笑:「法律只是工具,寫在紙上,為強權者服務,隨時可以使用、修改、廢除;但正義,其意義遠不止如此。」

  鯨鳥握槍的手依然堅定:「那麼就請你趁著還沒被正義打爆腦袋之前,乖乖把手銬戴上,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天一站起身來。

  鯨鳥警覺地後退了半步,槍口跟著天一的動作,毫無偏差地指向其頭部。

  天一不緊不慢地走向了邊上的書架:「但我得說,正義,是最令我厭惡和作嘔的東西,那不過是人類的一種錯覺罷了。」他伸手指著鯨鳥:「你恪守著一套廣義的道德倫理所衍生出的是非善惡觀念,用『正義』這兩個字自我催眠,將其變成信仰,使自己相信,做出的每一件事,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確的。

  說白了,這也不過是一種高級的虛偽罷了。」

  他從書架上取下了四本黑色的書,放到桌上,然後又走向房間的一角,蹲下身去開一個櫃子。

  「對獅子來說,捕食羚羊就是正義,不然它和它的孩子都會餓死;對羚羊來說,逃脫獅子的捕食也是正義,不然它會被吃掉。在這種情況下,正義是自相矛盾的嗎?不對,它們遵從的東西是一致的,動物只是依循著生存的本能而已,這是自然的規律,冥冥之中維持並運轉著這個世界的規則。是無法寫在紙上的,是不容篡改與違背的。將其冠以所謂『正義』之名,簡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天一從櫃子裡拿出的是一個鐵桶,他一手夾著書,一手拎著桶,往店門口走去,「不介意的話,幫我開一下門。」

  鯨鳥此時已經放下了槍,他看得出來,天一根本沒有逃跑的打算。

  「你究竟要幹什麼?」雖是這樣問著,但鯨鳥還是替天一把門推開了,隨後跟著他一起走出了書店。

  外面是天空陰霾,北風凜冽,只穿著襯衫西裝的天一明顯有些打哆嗦。

  他將鐵桶放在地上,拿出一個煤油打火機,點燃了手中的一本書。

  繼續著剛才的話,天一說道:「所以,人類也是一樣的,以任何一個普通人類的觀點出發,只有他自己才是其人生唯一的主角,其他人,無論再怎麼搶眼,也不過是配角罷了。

  而正義也就成了很主觀的東西。亂世中成長的孩子,盛世中成長的孩子,貧民窟里長大的孩子,王公貴族的後裔……接觸到不同的層次,被灌輸不同的價值觀,最後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正義。

  鯨鳥,你以為你在做的事是對的,也只不過是因為,那符合你心中的正義而已。」

  鯨鳥冷哼一聲:「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濫殺無辜的行為才是對的?」

  天一將那本已經被燒焦了一半的書扔進了腳邊的鐵桶中,「我可沒有殺他們,自十二月五日來到北海道那天起,我從來沒離開過書店,最多是到門口來燒燒書,簽收些外賣,你怎麼能說我濫殺無辜呢?」

  「但案件全部是由你操控的!」

  「是嗎?那麼,你有證據能夠證明嗎?即便那些人死而復生,他們也會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指使』他們去做殺人這樣的事情,我只是讓他們做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作為交換,他們可以聽我說有些有趣的消息,或是看我手上的這些書。」

  鯨鳥的視線不自覺地望向桶裡那本幾乎被燒盡的書,冒出的煙中,竟透出淡淡的紫色。

  「這些到底是什麼書?」

  天一仰頭望著天空:「這些書,記載著人的『罪』。」他深呼吸了一次,眼角瞥了一眼桶裡的灰燼:「貪婪宵小之輩,懸屍於眾。」

  鯨鳥聞言心中一怔,松尾的死相從其眼前閃過。

  天一又將第二本書扔進桶中,這次冒出的煙中有些許的橙色。

  「暴戾凶橫之徒,亂刀分軀。」

  鯨鳥瞪著牛眼,上前一把抓住天一的領口:「除了松尾和三浦,你手上還有兩本書是誰?你還殺了誰?!是不是把池田也殺了!」

  天一笑著,隨手把第三本書也扔進桶裡,紅色的煙霧升騰而起:「怠惰縱慾之人,開膛破肚。」他盯著鯨鳥的眼睛:「這本書的主人確實叫池田,但不是池田望,而是池田猛。」

  鯨鳥咬牙切齒道:「你這混蛋……」

  天一舉起最後一本書:「這才是『懦弱善妒』的池田君,放心,他還沒有死。」但兩秒後,天一還是將這本書扔進了燃燒的桶中:「可惜,他瘋了,『生不如死』。所以說,他這本書也沒什麼用了,後面的內容都是些看不懂的瘋言瘋語,哦,對了,他是昨晚回到家看到了一些事情,受了刺激才瘋的,今天還沒去上學呢,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啊……」

  鯨鳥鬆開了天一,往池田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嘴裡罵著:「可惡……」

  天一整了整領口,朝著鯨鳥的背影瘋狂地笑著:「你現在明白了吧!何謂正義!哈哈哈哈!」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51 PM

第十章 最初的顧客

  十二月七日,晚九點。

  天一望了牆上的鐘一眼,隨即合上手頭正在看的書,起身伸了個懶腰。

  他走到後排的書架邊,手指從當中一排書的標籤上一一撫過,口中唸唸有詞:「2010、2000、1990……化學、衛生用品、野外生存……嗯……有了有了……家用電器。」

  幾分鐘後,他抱著個錄像機,走出了店門。

  門外,書店的櫥窗下,一個酒鬼醉醺醺地坐在那兒,嘴裡哼哼唧唧地說著些什麼。

  雖然從屋裡往外看,這是個看不到的死角,但天一好像早就知道這裡坐著個人了。

  「池田先生,醉得太離譜了吧,忘記回家的方向了嗎?」天一笑著說道。

  池田猛胡亂揮舞了一下手裡已經見底的酒瓶子:「少囉嗦!老子清醒的很!酒!快點兒拿來!」

  天一蹲下身:「池田先生,我想麻煩你去做件事。」他把錄像機放到了池田猛的身邊:「幫我去把這個賣掉。」

  「混蛋!」池田猛突然大喝一聲,然後停頓一下,打了個嗝兒:「你當老子是收破爛的嗎!看不起我是吧!」

  天一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站起身,朝書店裡走去:「建議你拿到市區南邊的商店街那裡去賣,多找幾家音像店,應該會有人收去的,價格肯定會比賣廢鐵要高一些。」

  池田猛還是迷迷糊糊地嚷著:「喂!混蛋,我說話你聽不到嗎?」

  天一這時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屋裡,他把半截身子探出門外,轉頭又說了一句:「哦,對了,請在明天下午之前把這件事辦了,賣掉以後的錢全歸你,你還可以到我店裡來另外得到一份酬勞。」

  話音未落,書店的門已被關上了。

  而門外的醉漢,在清醒了些許之後,拿起地上的錄像機,接受了這筆交易。

  …………

  十二月八日,松尾來到書店前半小時。

  「喂,小子,昨天你丟給我的破爛已經賣掉了,你說過還有酬勞的是嗎?」池田猛一進屋就直奔主題。

  天一笑道:「呵呵……我非常欣賞開門見山的人。」他將手中正在看的書扔到桌上:「可惜,我不能和你想像中一樣再給你些酒錢。」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這就是額外酬勞,你可以拿走了。」

  池田猛根本連碰都沒打算碰那本書:「什麼呀?混蛋,耍我嗎?!書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啊!」他轉身就欲離開,嘴裡罵罵咧咧:「可惡,害老子白來一趟。」

  天一雙手枕著頭:「你確定要放棄這交易得來的報酬嗎?池田先生。」

  池田猛頭也不回往外走:「沒錯,混蛋小子,你自己留著擦鼻涕吧。」

  下一秒,天一發了瘋似地大笑起來。

  池田猛停下腳步:「你有病嗎?白痴。」

  天一搖著頭,漸漸止住笑意,喝了口咖啡,「哎……要說白痴嘛,這屋裡確實是有一個呢……」他抬眼看著天花板:「收了別人一張空頭支票去打輸拳賽,被查明之後,對方因為背景深厚完全沒事兒,而自己的職業生涯徹底斷送,繼而酗酒賭博,負債纍纍,最終妻子自殺,自己則帶著年幼的兒子離開東京,過上家徒四壁的美滿生活。」他的視線重新下移,正好和怒目圓睜的池田猛對上:「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白痴?」

  池田猛突然暴起,翻過桌子,雙手抓著天一的領口將其提了起來,「你是誰?!誰告訴你這些的!」

  天一歪著頭,繼續笑著,對對方的行為毫不在意:「呵呵……都在那本書裡寫著呢。」

  池田猛鬆開天一,轉身就要去拿桌上的心之書,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從其身後將其托起,直接扔出了三米遠。他落在屋子中央那幾張拼在一起的四角桌上,桌上那些原本就堆得像小山一般卻雜亂不堪的書籍散落了一地,不過桌子倒是沒被壓垮。

  奇怪的是,池田猛並沒有感覺到疼痛,自己就像一件物體,被拿起,又放下,而不是摔在地上。

  天一又穩穩地臥回了自己的沙發中,他的雙腳翹到面前的辦公桌上,腳跟正好壓住了桌上的黑皮書。

  「池田先生,有兩件事我需要提醒你,第一件,即便你是個白痴,但記性還不至於差到會忘記剛剛才發生過的事情,因此,你應該還記得自己已經放棄了我的報酬。既然你選擇放棄了一件東西,要重新獲得它,就得付出一些代價,不然,我即使真的拿來擦鼻涕,也與你無關。

  第二件事,請不要翻過我的辦公桌,這張桌子就像是一條界線,近些年來,所有選擇翻過它的人,都被切碎餵豬了。」

  池田猛從桌上下來站定,警覺地問道:「你剛才到底幹了什麼?」

  天一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讓你瞭解了,暴力在我這裡,解決不了問題。所以,讓我們來談交易吧,你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拿走這本書了。」他說著,把腳收回桌子下面,拿起那本書,隨意地打開,把其中一頁擺到了池田猛的面前。

  「算是讓你先驗驗貨吧,這樣你才能相信這本書的內容和真實性並非是我杜撰的。」

  池田猛看到那些白紙黑字上寫滿了自己的心聲,這怪誕荒詭的現實讓他直冒冷汗:「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一回道:「我行事的理由,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你需要知道的就是,我的書店裡藏有很多人的秘密,你可以在取回自己的書以後,再來找我交易,去看別人的。就算你很蠢,但也該明白,當掌握了另一個人心中不想被人揭露的過去或是對未來的計劃時,能夠得到多大的利益。

  那些高官權貴,操控著經濟或是軍事的人,你應該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多值錢。哦,當然了,我這裡也有你這種酒鬼的書,縱然是沒什麼價值,也不排除會有人拿去看看,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什麼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要我做什麼?!」池田猛急切地問道。

  天一撓了撓頭:「很簡單的事情而已,後天的下午,你和平時一樣去居酒屋裡呆著,到午夜十二點再回家,然後直到天亮以前,不要跟你兒子講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行。」

  池田猛猶豫了一下,回道:「這關我兒子什麼事?!我警告你,別把他捲進來。」

  「我只是讓你保持沉默而已。」天一道:「當然,寫在紙上,或是打手勢什麼的,也不行,你連想都不要想。」

  「想也會被你知道是嗎?」

  天一冷笑一聲,他將池田猛的書收起來,又拿出另一本書翻閱起來:「你可以走了,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54 PM

第十一章 圍斗

  時間,現在。

  鯨鳥的背影遠去,消失。

  鐵桶裡的書都已完全化為灰燼,最終徒留一縷煙線還在緩緩上升著,但其仍未飄遠就在寒風中散去。

  天一沒有進屋,他依然站在門口,似是等待著什麼。

  「本來鯨鳥是不必死的。」他突然開口道。

  但此時街上空無一人。

  「就在幾秒鐘前,你們迫使我改變了主意。」天一嘆氣:「早知道我剛才就該順手把鯨鳥殺了,現在我還不得不等到收拾完你們,再特地去他那兒跑一趟。」

  此時街上突然又有人了。

  四個人。

  「雖然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無疑是在對我們講吧?」四人中最高大的男子說道。

  天一望著天空,一副懶得去看他們的樣子:「喝著起床後第一杯咖啡的時候就知道你們埋伏在這條街上了,只是我還不太清楚諸位的級別。剛才出來燒書時,你們縮小了包圍圈,而鯨鳥離開時,你們又離我更近了。」他長嘆一聲:「哎……就在我對你們說第一句話之前,已可以十分確認地判定,各位全都屬於並級。所以……你們的身份也可以確認了。」

  四人中的另一人道:「就算真的如你所說,我們的埋伏早已被識破,也姑且當你蒙對了,我們都是並級,可是,你如何得出能夠『收拾掉我們』這個結論的?」他不屑地笑道:「逆十字,即便把過去這些年裡,每一樁有可能和你有關的案件都拿出來分析,再往高了推算,你也絕沒有達到強級吧?」

  天一回道:「我是紙級,還有,我的名字是天一。」

  高大男子冷笑:「天一先生,既然你也清楚自己的級別,就別再考慮做徒勞的抵抗了,束手就擒還能留下性命。」

  「呵呵……」天一撓著亂糟糟的頭髮:「難道諸位如此確定紙級就必然贏不了並級嗎?」

  四人皆是面露不屑,而高大男子的表情顯示出他是最狂妄也最強的一個,他又回道:「你想故弄玄虛或者自欺欺人都可以,紙級能贏並級這種事情,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可能性也絕不會超過5%,難道你想說,自己不但可以以下克上,還能以一敵四?!」

  天一歪著頭,冷哼一聲:「那先殺一個讓你瞧瞧好了。」

  話音未落,四人中的一人表情劇變,他的胸口一聲巨響,竟突然從內部爆開,金屬碎片、內臟、血液濺射而出,焦糊的肉味和血腥味頃刻間瀰漫至四周,如恐怖的陰影,籠罩住了他的三個同伴。

  「對肉體進行器官更替和機械兵器化的改造確實是個不錯的點子,幾十年前想出這種方法的傢伙還是值得欽佩的,他成功地讓一些如同你們這樣不怎麼有能力的平凡人,有機會踏入並級強者的行列。」天一鎮定自若地敘述著:「但人是人,機器是機器,一般人只要吃喝就行,可改造人不止要攝取食物和水,還需要能源。考慮到戰鬥消耗的需要,你們不可能和日常生活一樣只靠生物能源轉換裝置就行動。所以你們今天來我這裡以前,肯定充過能。」

  天一用冷淡的眼神看著地上那上半身被炸碎的屍體:「一個體內裝著精密儀器的傢伙,突然因為某個部件短路而使得機械部分由內部燃起,爆炸……呵呵呵……死於這種搞笑的死法,能算是並級嗎?」

  活著的三人回過神來,略略散開幾步,其中二人平舉雙手,他們手掌正中的皮膚由內側打開,六管旋轉機關槍的槍口從中伸出,他們的尺骨和橈骨已被這重火力火器所替代。

  而高大男子只抬起了右臂,同樣是手掌中探出了槍管,他側過身,瞄準了天一的方向,喝道:「動手!」

  連綿不絕的刺耳爆響開始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確實是在「動手」,三個人,五條胳膊,三十支槍管,一分鐘內,超過六千發子彈經由三條交叉的線路射向了天一。

  但天一仍站在原地,毫髮無傷,直到對方彈藥耗盡,不得不停止了射擊。

  「這不可能!」三人對眼前的景象難以置信。

  天一道:「這當然有可能,比如,三條射擊線上每一發可以擊中我的子彈,都在空中與另一條軌道上的子彈互相碰撞,從而被彈飛了,而大多數子彈,因為後坐力,細微的空氣阻力,甚至氣溫等等因素,飛行軌跡發生了細小的偏移,本來就打不中我。」

  「區區紙級的混蛋!」之前稱天一為逆十字的男子面露狠色,俯身朝天一突進而來,他的右手肘外側伸展出了鯊魚鰭形狀的鋒利刀刃,數秒間已欺身而至。

  但他卻和天一擦身而過,朝著無人的空地衝去,奮力揮出一刀,之後茫然地轉身看著自己右側空無一人的地方。

  天一背對著他,宣判了他的命運:「如果體內輸送化學製劑的管道因為長年累積下的磨損而破裂,那些綠油油的液體說不定會流到腦子裡去的,這種情況下,就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

  「你……你……唔……咕……」那人的右眼充盈著鮮血,流出了眼眶,最終連眼珠子都連著筋爆裂出來,鼻孔裡留下了渾濁濃厚的液體,紅的、白的、綠的。他跪到在地,口中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然後因為身體的抽搐,聲音也劇烈發抖。直到一聲類似於鞭炮炸碎大堆貓糞的聲音從他腦中響起,他便臉朝下永遠地躺在了地上,不再動彈了。

  活著的兩人也不敢再動彈半分,因為恐懼是人的本能。

  高大男子試探著問道:「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哼……廢話,現在告訴你,會對我不利,一會兒等你死了,我也不可能對著屍體講,你就不能問些比較有建設性的問題,比如,我怎樣才肯饒了你們。」

  「啊!!!」高大男子身邊的男人轉身就跑,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慘死在此。

  但他還未跑出十米遠,竟莫名地摔倒了,短短數秒後,他就停止了呼吸。

  「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如果以你剛才的觀點出發,你覺得發生這種情況的概率是多少?0%?」天一笑著問道。

  高大男子回頭望著最後那名同伴的屍體,臉色蒼白:「怎麼可能……他摔斷了脖子……在這種平地上……」

  天一的語氣像個在街上看熱鬧的路人:「是啊,摔得不巧,幾節台階都可能死人的。」

  「你要怎樣才肯放我走?」高大男子放下了尊嚴,問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問的好,你還算聰明,懂得聽人勸。」天一又一次抬起了頭,望著天空:「但是……我怎樣都不準備放你走,只是打算在你死前羞辱你一番,找找樂子罷了。」

  「你這混蛋!!」高大男子暴虐地狂喝著,他一腳將地面踏碎出了蛛網狀的裂痕,眨眼便衝到了天一跟前,但與此同時,在他尚未作出任何攻擊動作的剎那,他的身體以人中為軸,被整齊地切割成了兩半。

  身高兩米左右的魁梧身軀,被分成兩份,由慣性引領,從天一的兩側飛了過去。站在天一的位置上,可以看到,一側儘是血肉內臟,一側儘是機械金屬。

  「哎,連腦子都只有半個的傢伙,就是蠢啊……」天一看著一地碎屍,表情仍是無動於衷的頹然,他提起腳邊的鐵桶,把灰燼倒在地上,吹著口哨,走進書店,關上了門。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7:58 PM

第十二章 通話

  東經160°,緯度0,太平洋上空。

  距離海平面四千餘米的高度,有一座永不降落的人工浮島——天都。

  這是皇宮所在的都市,集結了人類最尖端的技術而建成,無論是海平面上升、核戰爆發、地殼變動、氣候劇變、病毒肆虐,都不會對天都產生威脅。

  因為這座都市是帝國中樞的最後一道屏障,所以在建造時就考慮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從硬件到軟件,從整個浮島對外的武器防禦系統,到內部無懈可擊的進出安檢審查,即便王族和貴族們都要嚴格遵守,早在百年前就已是如此,從不曾有過疏漏。

  而就在天都以東二十海里處,卻是一個被稱為地獄的地方。

  地獄島,每隔九天才會從海中出現一次,也只有在這一天,世界上最森嚴的監獄——潮汐監獄,才會有機會與外面的世界進行一次短暫的交流。

  今天就是這樣一個日子。

  大批的物資和囚犯從不同的兩個通道被送入島內,直抵位於海底的監獄中,獄警和運輸工人都打著十二分的精神,絕不敢有半分大意和疏漏,每個人都只盼著能快點兒完成今天的差事,不要出什麼岔子。

  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每一次地獄島浮出水面,都會有囚犯企圖越獄的事件發生。

  可是這監獄建成已經超過六十年了,還未有一個囚犯成功地逃離過此處。

  也就是說,每隔九天,就會有人因逃跑而被殺死。

  「喂,陳哥,你看那艘船。」貨船上的一名船員對他身邊的大副道:「那是哪個單位的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啊,是不是軍隊的什麼部門?」

  大副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艘黑色的「裝甲飛梭艦」,船身上印有金色的帝國徽章(菱形,被兩條星軌環繞)。那船停在島的另一側,似乎是不想引起別人注意,周圍也沒什麼人把守。

  「那個部門叫『少打聽』,你要是還想活著混到我這個位置,就記住,趁早把你的好奇心扔到馬桶裡,衝進大海。」

  那船員不屑地撇了撇嘴:「切,我就是混到退休,也最多就是個貨船船長吧。」他用大拇指點了點腦袋後面的天空:「在那座浮島上的大佬們看來,還不是個連狗都不如的玩意兒。」

  大副朝著那船員的後腦勺就是順手一扇:「瞧你那鳥人德行,寧為太平狗,不做亂世人,這話聽過沒有?嫌日子苦,早點撞死投胎去,你要是帶種的,歐洲有『鋼鐵戒律』,南非有『炎武聯合』,北美還有『自由前線』,去那兒做你的大佬夢去,別跟老子混了。」

  「嘿嘿,陳哥,瞧你說的,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咱們現在這日子,天天有魚有肉的,每年還能上個幾次岸瀟灑瀟灑,已經不錯了。我哪兒敢跟帝國對著幹哪,那幫鬧叛亂的神經病,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真成事兒了,又有誰知道今天他們在那兒拋頭顱灑熱血的,最後是哪代兒女在享清福呢。」

  大副本還想和那船員再閒扯幾句,卻突然神情一變,把原來到嘴邊兒的話忘了個乾乾淨淨,他有些結巴地指著那艘黑船到:「你……你看……那人……」

  船員的目力不及大副好,但很快也看清了,有一個藍發的青年正緩緩向黑船走去,而在其身邊一路隨行,點頭哈腰著的中年男子,竟是平日裡一貫目中無人的監獄長。

  「行了,不必再送了,典獄長先生。」藍發青年揮手示意對方停下。

  「叫我傑弗遜就行了,大人。」典獄長畢恭畢敬地道,而他的腳步也在對方說出「不必」二字時戛然而止,不敢再貿然上前半步。

  藍發青年雖是不太待見他,但談吐還是很有禮貌的:「好吧,傑弗遜先生,感謝你的熱情,但送就到此處好了,你應該還有工作要做吧。」

  典獄長略低下頭,避免與對方目光接觸,以示謙卑:「大人所言甚是,待大人上船,屬下即刻便回。」

  「嗯。」青年應了一聲,本準備轉身離開,忽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對了,並不是不相信你,但剛才那個犯人,請一定要嚴格按照我所布置的方式來囚禁,不然他很可能會逃掉的。」

  「明白,屬下不敢有半點閃失。」

  「那就好。」

  「大人慢走。」直到對方黑船駛離,典獄長都前傾著上半身,站在那兒,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五分鐘後,黑船內。

  藍發青年的房間雖不能說是奢華,但也顯然不比一般游輪上船長住的屋子要差。

  他泡上一壺茶,打開電腦,檢查著似乎永遠看不完的郵件。忽然,其中一封的標題引起了他的注意——「北海道『逆十字』連環殺人案」。

  他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內容,就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撥通了一個電話:「你好,是櫻之府的總督嗎?」

  電話對面的聲音在顫抖:「是……是的……請問大人您是?」

  「真對不起,因為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走司法部門的程序聯絡實在太慢了,所以才用了王室的直線,你那邊還是凌晨吧,吵醒你了嗎。」

  「不!不不!絕對沒有!大人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其實總督他一開始是很火的,大冬天在被窩裡睡得正酣時,突然床頭櫃上電話響了,甭管對面是什麼人,他都準備拿起來罵人了。但當他看到來電的號碼是從總督府轉接過來的時候,當他看到王室直線這幾個字顯示出來的時候,基本上害怕的情緒已經把憤怒完全澆滅了,而此刻對方和氣的態度簡直讓總督先生受寵若驚。

  「好的,是這樣……」藍發青年也沒在意,繼續說著自己要辦的事情。

  與總督通話後,總督用閃電般的速度在凌晨吵醒了很多人,而那些人又叫醒了更多人……然後,大約二十分鐘後,當黑船上的藍發青年再次撥通櫻之府總督的直線電話後,便直接被轉接到了某一個人的手機上。

  「我是HL櫻之府分部組員,桑原准一,軍銜級別:少尉;戰鬥級別:並;駐北海道,對外身份是警署的驗屍官。請問長官有何吩咐?」對面的人一絲不苟地做了自我介紹,語氣不卑不亢。

  「我看到了你上級部門發給總部的一封郵件,你就是最終端的上報者嗎?」

  「是的,長官。」

  「那案子怎麼樣了,報告中說你已經有犯人的眉目了?」

  「那當然了。」電話對面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不對:「犯人不正在和你通話嗎?哈哈哈哈哈!」

  陣陣癲狂的笑聲傳進了藍發青年的耳中,他瞪大了雙眼,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桑原君昨天按照HL的標準流程,在發現異狀後立即叫了四個『清理者』過來監視我,呵呵,其實那倒也無所謂啦,但因為申請清理者出擊肯定是要寫報告的,所以據我估計,很快你就會介入這件事了。」天一得意地笑著:「如果生在十九世紀,你會是個很不錯的偵探。要知道,這些年來有能力追在我屁股後邊兒吹毛求疵的角色都越來越少了,你可是很令我期待的啊,趕快來北海道吧,大把新鮮的線索正在等著你。」

  藍發青年呼了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你已經不在北海道了吧?」

  「那是啊,我早就想走了,來這兒的第二天我就後悔了,果然螃蟹和壽司是只能偶爾嘗嘗鮮的東西,我還是喜歡一桶桶的辣味炸雞翅啊。」

  「所以你決定在離開之前,留下一個局,來測試我?」

  天一依然是無所謂的態度:「只是個遊戲而已,你也不必太認真了。儘管放心好了,不會有那種讓事情變得無趣的東西留給你的,像什麼有逆光視力的警察,舞刀弄槍的驗屍官,我全都處理掉了,剩下的物證和一些平民的證詞,你可以好好玩味一陣子的。」

  「看來你已經把桑原殺了……」

  「你廢話還真多呢,不然你撥桑原的手機怎麼會找到我呢?哈哈哈哈!那傢伙的直系長官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經死了,你說,如今通信這麼發達,究竟是把人的距離拉近還是拉遠了啊?哈哈哈……」

  「我一定會抓到你的,天一。」藍發青年冷冰冰地說道。

  電話對面傳來了吐舌頭模仿放屁的聲音,然後又是一陣大笑,接著,通話中斷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02 PM

第十三章 棋子

  十二月十二日,池田精神失常前一小時。

  當「九月四日」這幾個字從天一口中說出的剎那,池田驚慌失色,他覺得自己又一次陷入彀中,卻又不知這圈套的全貌。

  天一冷笑道:「我每次看到你這種嘴臉都會覺得非常厭煩,簡直是可悲到了極點,你是所有這些交易者當中最讓我不快的一個。」

  「所有交易者?!」池田驚呼:「你還和別人交易過!」

  到了這時,他似乎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惜太晚了。

  天一道;「對,就是你這種反應,多年來我都看過多少回了,你們每一個人,都忽略了還有其他交易者的可能性。說實話,我並不吃驚,基本上人類的反應九成都如此,所以你們這些人考慮任何問題,得出來的答案除了愚蠢,還是愚蠢。」

  池田問道:「你還和誰交易過?難道……三浦?!松尾!」

  天一嘆氣:「哎,和你這蠢貨交流實在太辛苦,夠了,這遊戲到此為止吧,我已經不想和你玩下去了,反正線索條件差不多也湊齊了……」

  他喝上一口咖啡,不緊不慢地道:「早在事情還未發生的時候,我已推測了你們可能做出的舉動,交易只是一種引導,看你們的表現會不會超出我的預期,可惜,沒有任何在我的計算範圍之外的事情發生。

  嗯……先來說說你的父親吧,多年來你一直認為他是個不負責任的酒鬼,這個判斷並沒有錯,但池田猛這個男人是有一條底線的,那就是你。

  雖然你總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怎麼樣,但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縱然生活拮據,他還是送你去優秀的升學高中唸書,打罵讓你成為一個正派的人,小時候把你丟在動物園的男人,不也正是後來拼了命地四處找你的人嗎?

  在你把自己當成悲劇主角,抱怨著生活沒有給你足夠的條件時,卻從未想過要靠自己去改變什麼,你這種人的眼前看到當然只有絕望。

  你從未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考慮過,今年也已經十七歲了,你知道父親的生日嗎?知道他的過去嗎?瞭解他的想法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和每一個凡人一樣,只去考慮自己的感受,嫉妒那些天生就比自己優越的人,比如藤田、三浦那樣的傢伙。

  但如果把你放到他們的位置上,你就不會是池田了,你便是另一個三浦而已。

  你的父親造就了你,可你不知感恩。你的心中填滿了嫉妒和哀怨,但你懦弱怕事,能力又差,最終,你父親為你買了單,他幫你殺了三浦。」

  「什麼!」池田顫抖,搖頭,目光呆滯,口中念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老爸為什麼要殺三浦?!他們根本就……」

  「所以我剛才就問你,要不要改變交易的內容,聽聽是誰殺了三浦,但你的選擇跟第一次交易完成時一樣的自私和愚蠢。」天一打斷了池田的話道:「前天晚上,你目睹了松尾的死亡後回家,那時你的父親其實並沒有睡著,他只是為了完成我的交易而『不和你說話』,因此他只能假裝睡著。」

  …………

  「半夜回到家發現兒子不在,竟還滿不在乎地睡了。」

  …………

  「昨天上午,你在學校時,他來到我的店裡完成交易,接著便問我有關你昨晚究竟去哪兒了的問題。因為是我讓他在特定的時間對你保持沉默的,他理所當然會認為我知道些什麼。

  我就告訴他,你兒子半夜去了學校,發現了屍體,並留下了線索,但沒有提到任何細節。

  於是,後來我們就有了一筆新的交易,我讓你父親幫我傳達一個信息給你,想看看你是否能夠得到啟發。你應該還記得,你父親突然心血來潮去搜電視新聞吧?」

  …………

  「新年將至,今年北海道的治安狀況在年底依然呈下滑趨勢,和全府各地區相比再次是倒數第一,除了頻發的入室盜竊以外,暴力犯罪也有增加,警方發言人拒絕對此數據作出回應,今天由本台記者和我們請來的幾位專家一同來……」

  …………

  天一慵懶地活動了兩下脖子:「從你此刻的表情來看,記性不算太差嘛。其實我本人倒也不怎麼看媒體報導的,我習慣直接去翻別人的想法,所以能提前知道電視上會播什麼新聞。」

  「你到底和多少人做過交易?」池田驚愕地問道。

  天一回道:「你認識的,你不認識的,你認識的人所認識的,哈!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就像錯綜複雜的線,只要找對了方法,像北海道這麼個小地方,用極少的交易次數,就能達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效果。」他轉過頭,望著身側角落裡的一個櫃子:「這幾天真是燒書燒得手酸啊……」

  杯中的咖啡又見底了,天一添了些,繼續道:「可惜你這總是幻想自己能成英雄人物的傢伙,實際上太缺乏社會使命感了。實話實說,我認為你所憧憬的夢想,並不是當個英雄,而是享受英雄的待遇,卻不承擔英雄的代價,僅此而已。

  所以你在看了新聞後完全沒有反應,沒有質疑,沒有情緒,可悲啊,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我告訴你有『其他交易者』之前,你根本想不到的原因。」

  天一從抽屜拿出一本書,翻到了末尾,轉向池田:「這是三浦最後的一些想法。」

  池田看著那些文字:「殺了他……殺了他……混蛋……那個混蛋……一定要殺了他……」

  「濕蚊香那傢伙住得很偏僻,就在他放學的路上……無論如何也要宰了他……」

  「該死,這裡怎麼有個酒鬼,得把他趕走。」

  「這傢伙!究竟……」

  文字到此終止了。

  天一道:「你昨天跑來我這裡,其實你父親一直在後面跟著,不過他要趕在你之前回家繼續裝睡,因此就沒能進來找我。

  今天上午你在學校跟三浦鬧騰的時候,鯨鳥去了你的家,問了你父親很多問題,讓他變得越發不安起來。於是到了下午,你父親來我這裡尋求答案,我就給他看了三浦的書,當時的文字正到三浦企圖殺你的內容,你爸看完以後,就回家去拿了把刀。

  本來他是想打個埋伏,嚇嚇三浦,可那死胖子天生好鬥,和你爸纏鬥起來,最終,你爸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殺了。」

  池田撲向前,抓住天一的領口:「是你!都是你操縱的!這些都怪你!」

  天一隨手就將他推開:「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真是一個德行。」他整理了一下衣物:「虧我還好心好意地幫你爸清理了現場,把屍體切片後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那個大叔啊……殺完人扔了刀就跑怎麼行呢,又不是隨地大小便。」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為什麼!」池田吼出聲來。

  天一淡然地說道;「八號晚上,松尾送完錄像帶回來,也問了我這個問題,我告訴他,『因為我想看看你的貪婪』,後來在我的提點下,他放棄了自己的心之書,而和我交易了一個別人的秘密,可以讓他發財的秘密。前天早上你搞錯了,他不是在對你冷笑,而是在看坐在你後排的三浦。

  而三浦,在九號也來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告訴他,『因為我想看看你的暴戾』,於是他也和我做了筆交易,我承諾他,會永遠守口如瓶,而條件只是讓他第二天早晨揍你一頓。雖然半信半疑,但打你是家產便飯,他沒理由拒絕這買賣。

  十號,也就是前天,當你懷著滿腹的怨恨走進我店裡時,又有沒有想過,今時今日,我會對你說,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妒恨罷了。」

  「你是瘋子……瘋子!」池田後退著。

  「哈哈哈哈……」天一笑得確實像個瘋子:「行了,快滾吧。你這種廢物,我連留下『逆十字』的興趣都沒有。不過你好歹也在我的遊戲中發揮了一些作用,我最後再告訴你兩件事好了。

  第一,鯨鳥從最初就不曾懷疑過你,他有一種異能,像指紋、腳印、血跡等等這些,鯨鳥用肉眼就能立即看到,那天現場發生的每一件事他都能還原出來。

  松尾的脖子上有兩條勒痕,雖然中間部分是重合的,但當他在樑上吊久了以後,頸兩側的痕跡深淺會和中間的不一樣,隨便哪個警察最終都能判斷出這是偽裝自殺;而你在地上留下的指紋,不會成為什麼證據的,因為那天的夜班保安和你做了完全一樣的事情,他也在看到屍體後坐到地上倒退著爬行了。兇手是不會留下這種痕跡的,沒有人會被自己剛剛佈置好的現場給嚇到。

  昨天我只是用三浦刺激你一下,你就順著我的意願行事了,其實三浦也並沒有如此高明,他的殺人手法是我提供的,但他執行的時候依然有瑕疵,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他『完成了一次還算不錯的謀殺』,不錯和完美,還差得遠呢。

  所以說,你在我這裡所做的每筆交易,都未得到任何實質的利益,只是你那狹隘的意識在逼迫著自己成為我的棋子罷了。

  還有第二點,你老爸……」天一滿不在乎地說道:「會不會畏罪自殺呢……你要不要趕回去看看?」

  伴隨著身後讓人不寒而慄的大笑,池田橫衝直撞地奔出了書店的門口,再也不曾回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07 PM

第十四章 滅口

  鯨鳥從池田家走了出來,屋裡壓抑的氣氛讓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喂,我是鯨鳥……嗯……是的……發現一具男屍,初步判斷是自殺,還有一個精神失常的高中生,是死者的兒子……對……沒錯……救護車和兇殺科的都來吧……地址在……」

  他跟警局簡短地交代了一下,剛剛將手機掛斷,一支槍管就抵在了其腦後。

  天一的聲音從鯨鳥背後傳來:「又見面了,鯨鳥警官。」

  「你終於要親自動手了嗎?」鯨鳥沒有轉身,沒有移動脖子,甚至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因為他很明白,在自己身後拿著槍的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在這短暫的瞬間,鯨鳥的判斷是,對方既然沒有直接射殺他,就一定有什麼話要跟他說,也許是炫耀,也許是談交易,總之肯定是出於某種原因才會如此。所以他設法和天一進行交涉,試圖找機會擺脫這必死的局面。

  「轉過來。」天一道。

  鯨鳥照辦了,他面對著天一,面無懼色:「你有話要跟我說是嗎?」

  天一抬起頭,東張西望了一番,好似是在想些什麼,但是他僅僅花了三秒鐘,像這樣做了做樣子,然後就道:「嗯……我以為是有的,不過現在想了想,好像沒有。」

  下一秒,槍就響了。

  鯨鳥錯愕的臉上,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彈孔,子彈從眉心進入,整個後腦極其誇張地爆開,腦漿和血液噴灑到數米遠處。

  幾秒後,屍體仰面栽倒了下去。

  天一拿著張厚紙巾,擦了擦槍口,扔到地上,聳了聳肩:「好吧,至少這樣你躺在棺材裡的時候,看上去儀容會比較端正,他們只要給你弄個高一點的枕頭就好了。」他貌似是對著鯨鳥的屍體開了個玩笑。

  收起槍後,天一蹲下身,取走了鯨鳥口袋裡的證件,接著起身,哼著小調離開了。

  半小時後,警局,停屍房。

  桑原准一的直屬上級,島木少校,撥通了桑原的手機。

  「請問有什麼指示,長官。」桑原看到號碼後,也沒有過多的廢話,接起來就說正事。

  島木道:「桑原君,C小隊那裡發生了異狀。」

  桑原回道:「是被對方發現了嗎?難道是打鬥中出現了傷亡?」

  島木的語氣變得很怪:「桑原君,你之前的申請報告裡寫著,初步評估能力為『紙』級的連懷殺人犯,這個判斷是否過低了?」

  桑原從這話裡聽出了些門道,他也緊張起來:「不太可能……如果『強』級以上的人物進入櫻之府,應該早就被監視起來了,我們的轄區裡不會有這種人存在的……這長官您也該清楚,那傢伙……最多是『並』級吧。」

  島木道:「你說的很對,但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C小隊的四個人在大約一個小時前與本部失去了聯繫呢……我本來以為是設備故障或是通信受到干擾之類的,但眼下看來,是不會有錯了。」

  桑原神情一變:「難道……C小隊集體叛逃了?」

  島木冷冷道:「桑原君,你是不是和死人待在一起太久,腦子也變得僵硬了,不要總是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也不要總是給我未經確認的情報。」

  桑原的喉結上下蠕動,臉色鐵青:「明白了,長官,我這就去確認……」

  島木道:「哼……改造人畢竟只是改造人,雖然也被歸為並級,但誰都清楚,他們和真正的並級強者根本是兩回事,所以死多少都無妨。但你,桑原君,希望你能帶著能令我滿意的結果,活著回來。」

  「是,長官!」桑原鏗鏘有力地回答。

  而電話則在這一刻被對方掛斷了。

  桑原收起手機,眼神和平時那笑呵呵的模樣判若兩人,他扔掉了正準備享用的午餐,殺氣騰騰地朝著停屍房的門口走去。

  正在此時,門卻從外面被推開了,有人推了具屍體進來。

  「啊,桑原前輩,正巧您在啊,又送進來一具呢。」那年輕警官指了指推床上那具裝在袋子裡的屍體:「打開拉鏈的時候可留神了,這傢伙的死相可嚇人了。」

  桑原的心中升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一種本能讓他感到事有蹊蹺,為什麼偏偏這時候有具屍體送進來?難道……

  他隨手抓起附近托盤上的一把骨鋸,另一手小心翼翼地緩緩拉開了裹屍袋的拉鏈。

  「喂……前輩……這是干什麼啊……」

  「少囉嗦……你站遠些……」桑原懶得多解釋,頭也不回地喝止了身旁的警員,眼睛死死盯住那裝屍體的袋子,彷彿裡面會忽然蹦出頭猛獸一般。

  屍體的頭部逐漸露了出來,那張臉已經血肉模糊,血腥味撲鼻而來。

  桑原不敢大意,如果這只是化妝而已,對方隨時可能暴起並突下殺手。

  繼續拉動拉鏈,屍體的上半身已經全部露了出來,這時桑原才意識到,這男屍竟是一絲不掛的,剛送進來的屍體,怎會連件衣服都沒有?方想到此處,他忽然瞥見這屍體胸口的血跡似乎是……是字!

  往前湊上幾分,桑原看清了這用血模模糊糊寫下的幾個字:「你猜錯了。」

  他腦中嗡然一響,這才注意到,屍體的體溫還未完全消失,而血跡也根本沒幹!

  噗一聲,利刃破開皮膚,撕裂肌肉,刺入內臟。整把手術刀連同刀柄一起都被拍入了桑原的身體,他踉蹌轉身,臉上寫滿了驚愕與悔恨。

  那年輕的警員扔掉了頭上的帽子,鬆了鬆警服的領口,然後脫了下來,在警服下,是黑色的襯衫和西裝。

  「呵呵……」天一嘲笑道:「我剛才都問你了,你這是干什麼啊……」

  「你……」桑原坐倒在地上,他的肺葉被割傷了,呼吸和說話都變得十分困難。

  「死人有什麼好提防的?難道你不覺得活人更可怕嗎?」天一朝著桑原走去;「其他同事對你的印象都還停留在……每年的年會上都會樂呵呵地表演『蕎麥麵』的驗屍官,誰又能想到你竟會是HL的人呢。」

  桑原抓在手上的骨鋸並沒有鬆開,他在等待著,等著對方慢慢靠近,一旦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伺機做出最致命的一擊。

  但天一,偏偏在一個令桑原十分尷尬的距離上停下了腳步;「起初我以為你和鯨鳥一樣,這個警局裡有兩個紙級以上的人存在只是碰巧而已。

  可惜,連我的判斷也出現了偏差,因為鯨鳥這傢伙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導致我忽略了你身上的可能性。

  前天早上,屍體被發現後不到五個小時,當一群傻帽警察還在松尾被害的現場拚命取證時,鯨鳥就已經通過池田、松尾、三浦等人留下的痕跡找到了我的書店,不得不說他的能力確實很適合做刑偵工作。

  那時我已可以確認,這個我無法讀取心聲的傢伙是紙級強者,但他當天並沒有選擇進我的書店,可能是打算等掌握了更多證據以後再回來。

  而你,直到今天早上為止,我都沒有懷疑過你的身份,可偏偏清理者們出現了。」

  天一轉過身去,滿不在乎地踱步,似乎是有意要賣出破綻,引誘對方攻過來:「那時我就明白了,你不但比鯨鳥厲害,而且是HL的潛伏人員。」他居然還悠閒地伸了個懶腰:「放心吧,你死了以後,我會幫你寫一份報告的,一定會讓你的上級『滿意』的,哈哈哈哈哈……」

  正在天一笑聲未絕之時,桑原動了,他如一支弩箭般竄起,手中骨鋸直指天一的脊椎處。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10 PM

尾聲 還未開始

  十二月十四日,晚八點,北海道。

  這條街地處偏僻,平日裡行人不多。

  昨天下午的爆炸聲和槍響讓周圍的居民都成了驚弓之鳥,連僅有的幾家商舖都沒有開門。

  數輛警車停在一片空地旁。

  這塊並不算大的地界兒昨天分明還坐落著一家書店,但現在,什麼都沒有。

  可能是那屋子飛走了吧。

  從空中俯瞰,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痕跡,似乎那書店就像一個印章,雖被拿走了,卻是留了痕跡下來。

  一個藍發青年默然地站在空地旁許久,方才對身邊的一名中年男子道:「島木先生。」

  島木回道;「是!」

  「過會兒找人來把這個痕跡洗掉吧,還有街上那些血跡,都已沒有價值了。」

  「遵命!」

  藍發青年接著道:「哦,還有個唯一的倖存者吧,是叫……池田望,對嗎?」

  「是的,目前他正在精神病院,屬下已派人將其看管起來,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帶來見您。」

  「對了,他的臉上有沒有逆十字?」

  島木想了想,回道:「沒有。」

  「這樣啊……」藍發青年若有所思地道。

  「長官,鯨鳥警員、桑原少尉、以及C小隊……嗯……部分臉部完整的隊員屍體上,也沒有發現逆十字,不知這線索是否對案情有幫助?」島木提醒道。

  「哎……」藍發青年嘆了口氣:「其實他的界線很簡單,因『罪』而死者,才會被留下那詛咒的十字。而他親自動手殺死的人,一般不會有那記號。至於活人……那得看看才知道了吧。」他抬頭望天,影影綽綽的烏云後,藏著模糊的月:「天一,有自己的一套遊戲規則,和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同。好像他是某種更高位的生物一般,覺得用藐視和戲弄來對待正統治著這個星球的物種,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島木試探著問道:「長官……似乎很瞭解這次的嫌疑人?」

  「不,我甚至都不曾見過他,這就是最令我惱火的……」他說到此處,一揮衣袖,天上的烏云竟旋轉著化散開,月色瞬間清明起來。

  島木心中不寒而慄,自己雖擁有「強」級的實力,但眼前這年輕人輕描淡寫的手筆,竟已是讓他望塵莫及的境界了,HL的上層,當真如傳聞中一樣深不可測。

  「他就像那月亮一樣高不可攀,立於萬物之上,時隱時現,你知道他就在那兒,始終都在,每一秒,都彷彿在嘲笑著你的所作所為。」藍發青年轉身朝警車走去:「這個人太危險了,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對帝國做出什麼具有直接威脅的舉動,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開始那樣做了,就是災難。

  他會打破、改寫這個時代的所有規則,給整個世界帶去混亂,無數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利益團體,甚至是……」他沒有說出那個詞語來:「總之,他們會發狂的,像潑婦一樣發狂,而最終的受害者,恐怕還是平民。」

  島木此時已走到了藍發青年的左前側,恭敬地為其打開了車門。

  「謝謝。」他對島木道:「好吧,出發去看看這個倖存者到底有什麼價值。」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11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2-7-21 06:03 AM 編輯

第二卷 水城血影
序章 血梟


  我很討厭眼前這個女人。

  並不是因為她的性格。

  當然了,我也不瞭解她的性格。

  我只是討厭她那張臉。

  這張臉很美,大眼睛,高鼻樑,沒有皺紋,皮膚十分光滑,還用了不少聞起來就很名貴的化妝品,電影明星的臉也不過如此了。

  但有一個問題。

  她的表情。

  這個女人的表情太不自然了。

  「啊!!!!!」

  她又在尖叫了,都一整天了,完全沒有喉嚨嘶啞的徵兆。我倒是有點佩服她了,要知道在她之前那幾十個實驗品,不管男女老少,能夠每一聲都這麼鬼哭狼嚎的還真沒有。

  但她那臉上的表情依然很違和。

  我判斷,她整過容,而且很多次。

  做解剖的時候,我驗證了這件事,天知道她動了幾次整容手術,我要是對自己的臉也狠狠心,沒準能整成和她一樣。

  活體實驗是個非常累的活兒,但這是我的愛好,我的事業,我的生命。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八歲那年,我用一份兒三明治把鄰居家那隻總愛叫喚的老狗騙到了我爸的車庫裡,然後用一把管鉗和一把小鋼鋸讓它永遠閉了嘴。

  那是我邁出的第一步,就像莫扎特三歲摸琴的那一刻般,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天賦所在,人生嚮往。

  不過後來的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當我渾身是血回到家裡時,我父母的表現令我十分不安。

  好在我幾週後解決了這件事,也同時完成了兩例以人類為標本的實驗。

  處理屍體沒有花費太多力氣,我從小就是個十分強壯的男孩兒,不過說起來,直到最近我才聽說有個很好的辦法,就是切碎了餵豬。

  這算什麼?這消息太傷人了,我這挖了幾十年墳的人到底算什麼?

  記得有一次,我在邁阿密的沙灘上刨坑,當時是凌晨兩點,我有兩個滿滿的行李箱要處理,血都已經開始往外滲了,誰知道剛開挖不久,我竟然挖到了東西,猜猜是什麼?

  沒錯,是該死的屍體,是的,我去棄屍,卻在他娘的幾英里長的沙灘上,一個隨機的地點,幾鏟子下去,挖到了屍體。

  這就好像你在荒山野嶺裡突然肚子疼,剛找了個草叢蹲下來,卻發現這兒已經埋了一大坨屎,還是形狀非常獵奇的一坨稀屎。

  我得告訴你們,邁阿密那地方的黑手黨,穿著可笑的花襯衫,個個兒以為自己是老電影裡的冷血硬漢,但事實上,這幫混蛋最多算是半職業流氓,他們用幾個愚蠢的蛇皮袋把死人一裹就埋沙地裡了。你們以為自己在火車站鼓搗黃片兒呢?有種你乾脆用草蓆啊?看看哪個先臭出來。

  我只能把那個坑填上,另外換個地方,猜猜怎麼著?我剛拖著箱子跑了不出二百米,就看到兩個穿著花襯衫的傻×正在一棵椰樹下挖坑。

  那天晚上,我多埋了兩個人,對,這就是我要說的,隨地大小便的人,我就把他們推進糞坑裡,蓋上蓋子。

  言歸正傳,剛才的故事只是想說明,這個星球上的空間實在是太珍貴了,我們要善加利用,到處亂扔東西是不文明的行為。

  反正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認,餵豬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法,至少比自己吃掉好很多,有段日子裡,我也試過那麼幾回,真是非常糟糕的回憶。

  等等,那是什麼聲音,有人進屋了……這腳步聲……一個、兩個、三個……一共有五個人,是警察嗎……果然這地下室的隔音還是太差,也不知是被誰給發現的。

  屋外估計還有後援部隊,殺光他們以後,在這城市裡也待不下去了吧。

  其實首爾的氣候還是不錯的……算了,去歐洲吧,十年沒到過那兒了,風頭總該過去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14 PM

第一章 監控錄像

  威尼斯,從誕生之日起就注定不平凡的城市。文藝復興重鎮,工商業貿易中心,地中海最繁華的港口。二十世紀前的歐洲歷史上,這裡經歷過數次興盛與衰敗,最後留下的,是一座風光旖旎,詩情畫意的水上都市。

  但這些都已成為過去。

  近百年前,帝國的統治改變了這裡的格局。

  在那反抗軍四起的動盪年代裡,誣陷、暗殺、侵佔,發生在每一個角落;沒過多久,宗教也成為了下一個必須收拾的目標,世界上所有宗教的實際權力幾乎被完全廢止;而最後,商業也同樣被介入,從那時起,這個星球每筆大買賣的背後,貴族和皇族們都能從核心利益中分到一杯羹。

  威尼斯只是無數受影響的歷史名城之一罷了。

  今時今日,這裡是的七座教堂都是要買門票才能進入的,有些基本等同於博物館在對外開放,有些則單純作為旅遊參觀使用,教堂裡的「神父」和「修女」只是在扮演神職人員而已,下班後沒準直接就進了夜總會。大運河沿岸數以百計的宮殿豪宅,也都被帝國畫地為界。這些古代歐洲建築藝術的精粹,如今多半成了帝國政府的辦事機構,極少一部分仍被用作私人宅邸,只不過住在裡面的,基本都是那些白天在隔壁的宮殿裡辦公,晚上回自己的豪宅睡覺的人物。

  如此時日一多,浮華的水面下,必然積澱著腐朽的淤泥。

  2101年的威尼斯,隸屬於帝國西歐五郡之一的冠之郡。這裡已找不到多少浪漫水城的感覺,昔日的榮光再難重現。人口組成主要是港口工人、海員、服務行業者、遊客和個體經營者這五類。酒吧、夜店遍地皆是,這些與歐洲藝術氣息格格不入的營業場所,才是常住此地的平民們聊以慰藉的唯一途徑。

  一月,旅遊淡季,威尼斯一年中最陰冷多雨的時節。

  銅鸚鵡酒吧的門前,拉著一條黃色警示線,幾名警員將圍觀的人群擋在了外面。

  夜色中,一個男子沉默地走來。

  高領風衣,老氣橫秋的鴨舌帽,他就像在扮演黑白電影時代的老派偵探。

  向警員出示了一下證件,他便朝酒吧裡走去,擋在他面前的警示線,在無人觸碰的情形下自行歪曲升起,讓其順利通過,這一幕只有短短兩秒,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雙手一直插在風衣口袋裡不曾動過。

  他叫誒洛特·奈斯,三十三歲,「強」級,威尼斯警局的傳奇人物,城中的惡棍們稱其為「紙俠」。

  紙俠很喜歡這個稱呼,他的觀點是,出生時的名字再響亮,也是父母給予的,但紙俠之名,卻是他自己掙來的。就像超人之所以被稱為超人,並不是因為他有超能力,而是因為他用超能力幫助並拯救了很多人,如果他什麼都不干,他就是克拉克而已。

  「嘿,你終於來了,誒洛特。」大腹便便的警長迪肯向紙俠招了招手;「你得過來看看這個,哈哈,剛才有個菜鳥看了以後吐了一地。」

  紙俠走到迪肯身邊,接過他手上的PVP670,直接點擊了播放,「這是監控錄像?」

  「沒錯,你看,嫌犯就是畫面左側的大個子,正坐在吧檯邊喝酒的那個……看那兒,三個小混混在騷擾女招待,她打翻了托盤裡的酒,灑到了大個子的衣服上。」迪肯對著紙俠手中的播放器屏幕指指點點解說道:「接著……夥計,你可得好好看看這個……」

  畫面中的嫌犯,身高在一米九零以上,體格像是水上運動員,留著寸頭,在燈光昏暗的酒吧中還戴著墨鏡。

  當女招待不慎將飲料打翻到他身上時,他緩緩轉過頭,摘下墨鏡,衝著那群小混混說了句什麼。一般情況下,這句很可能是「離她遠點兒」,然後就會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不過,錄像中的下一幕卻是,他單手抓住了女招待的頭,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隨手扔了出去。

  紙俠略抬起頭,瞥了眼錄像中未能拍到的位置,順著那個女招待被拋出去的方向,他看到了靠牆處一片狼藉的酒櫃。

  「那女招待現在怎麼樣了?」紙俠問道,視線已回到錄像畫面上。

  迪肯回道:「還活著,身上多處割傷,軟組織挫傷,脖子的損傷較嚴重,但沒有生命危險,半個月就能出院了吧,和那幫混混相比,她夠走運的了。」他說著又指了指PVP670的屏幕:「看,這是第一個死者。」

  只見畫面中的大個兒一拳打向最靠近自己的那個混混,拳頭從左胸進入,後背伸出,乾淨利落,如銳利的尖刀穿透一塊兒脂肪般平滑無阻。

  「我想那一幕幫當時這屋裡的每個醉鬼都醒了酒,之後大概只過了20秒,我們就失去了所有的目擊者,他們的動作比逃離火災現場還要迅速。」迪肯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支巧克力,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紙俠眉頭深鎖,眼前的這一拳是如此恐怖,若是五指併攏作掌勢,以指尖探出的一擊,尚可理解,但以普通的拳面來沖貫,竟能打穿身體,也沒有碎掉的內臟從死者後背爆濺出來,說明這貫透的力道和速度何其驚人。

  錄像中,另外兩個混混呆立了兩秒,也欲逃跑,可大個子在其中一個離開監控鏡頭前就抓住了其後頸,從那個混混臉上的表情來看,大個子的手越握越緊,才短短幾秒功夫,混混的嘴裡溢出了大量鮮血,這場景就像一管牙膏被人從中間用力握死一樣,他的脖子被捏得變形,面色紫青,翻起白眼,整個臉部開始腫起。

  最後大個子獰笑著將混混的頭狠狠撞向了堅硬的吧檯。那場景,如同一顆鼓鼓的膿包,被針挑破,濺出來的液體能飛好遠……

  紙俠又抬起頭,看看了吧檯的方向:「好吧,這就解釋了從我走進來時就一直瀰漫著的那股味兒……」他關掉了PVP670,交還給迪肯,隨即問道:「逃出鏡頭的那個呢?」

  迪肯道:「奔到門口時被大個子抓住了,你絕對難以想像,凶器是什麼。」他朝著桌球檯的方向歪了歪頭。

  紙俠半開玩笑般問道:「怎麼?他用球杆做了串『烤肉』?」

  「哈!」迪肯並沒有笑,只是裝模作樣地干笑一聲:「我說了你想不到了。」他用手做了個握的動作,對著自己的眼睛道:「嫌犯把一顆桌球,塞到了那小子的眼窩裡。」

  「哦?我以為那玩意兒的直徑比我們的眼眶要大呢。」

  迪肯對紙俠的冷笑話不以為然:「對,這就是為什麼死者的眉骨和顴骨都有碎裂的情況,那個兇手就像強行把拼圖卡進不合適的插槽般,填充了一下死者的腦容量,不用說,我們收集到了一些從鼻孔和耳朵裡溢出的腦漿,而驗屍官還將從一坨被攪得稀爛的腦漿裡發現一顆眼球,新年派對以來最有趣的事兒了不是嗎?」他繃起臉來:「好了,玩笑到此為止,這事兒從現在起就全權交給你了,我可不想趟這渾水。」

  紙俠道:「我知道,你只負責結案時邀功的那部分。」

  「嘿!聽著,知道你那堆該死的文案工作都是誰在……」

  「好吧好吧,你和你的人,繼續清場,我得去出去透透氣。」紙俠打斷了迪肯的嘮叨,轉身便走,在經過一個臉色發綠的年輕警員身邊時,他笑著說:「嘿,夥計,喜歡奶酪三明治嗎?」

  對方聞言的瞬間便轉身彎腰一陣惡吐。

  只聽背後傳來了迪肯的咆哮:「混蛋!剛才我就說了,找個紙袋!」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18 PM

第二章 清理

  冠之郡,HL北方第二分部。

  吉姆·馬龍正坐在辦公室裡愜意地抽雪茄,但這世上的不速之客都喜歡在這種時候不請自來。

  桌上的話機響了,馬龍無奈地按下通話鍵。

  「長官,奈斯先生來了,他說要立刻見您。」

  「讓他進來。」馬龍說完便掛斷了。

  幾分鐘後,紙俠直接就推門進來了,自行省去了敲門打招呼的禮貌,走到馬龍的辦公桌前就道:「我需要你解封一份秘密檔案。」

  「呼……」馬龍吐了個煙圈:「嗯,我怎麼一點都不吃驚呢,你還要什麼?總督情婦的照片?」

  「聽著,吉姆,我想我找到了。」紙俠一臉肅容對馬龍道:「十年前聖馬可『血色午夜』的那個兇手。」

  馬龍將雪茄從嘴裡拿了出來,表情不置可否:「你知道我常年上夜班就是為了躲你的吧?」

  紙俠依然沒理會對方的調侃:「我不是在開玩笑。」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馬龍站了起來:「說說你現在掌握的線索吧。」

  紙俠道:「今天下午在銅鸚鵡酒館發生了兇殺案,看一下監控錄像你就明白了。」

  馬龍道:「好的,你等等。」他轉身按了下桌上的話機……

  HL的辦事效率非常之高,且可以任意調動到轄區內所有監控錄像的存檔。片刻後,兩人在馬龍辦公室牆上的巨大屏幕上,將案發過程又看了一遍。之後馬龍便吩咐下去,派一個調查小組將那家酒店近一週內的所有監控錄像調去進行分析研究,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紙俠顯得頗為興奮,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著:「一樣的身高和體型,殘忍的手法,完全不把殺人當回事兒的這種行事風格,和十年前得到的那些殘缺線索描述的完全一致,肯定就是他!如果DNA對比無誤,那……」

  「那又怎麼樣?」馬龍潑了一盆冷水上去:「十年前我們得到的DNA,在全世界的數據庫裡也找不到任何匹配者。就算這次DNA對照結果無誤,我們也只能知道,十年前那個殺人魔王回來了,對其他的事情仍然一無所知。」

  「這種人是否有合法身份本來就不重要,關鍵是我們現在掌握了他比較具體的相貌特徵,可以從出入境記錄開始進行地毯式的……」紙俠話未說完,馬龍就打斷道:「這件案子不需要你的介入,交給我們HL就可以了。」

  「你說什麼?!」

  馬龍道:「如果你非要查,也可以。」他指了指紙俠背後的門:「出去左轉,走到底,找我的秘書,然後在一張無關緊要的合同上籤個字就行了。」

  紙俠道:「吉姆,你知道我是不會加入HL的。」

  「那你應該也知道每年有多少人不惜忍受極大的痛苦將自己變成改造人,只求在HL當個打雜的角色。更不用說,他們還得填上論斤來算的紙質文件。我在幾年前就幫你辦好了一切,而你到今天還不肯去簽個名。」

  紙俠道:「這話題我們談論過很多次了,我喜歡當警察,更自由,而且……」

  馬龍沒讓他講話說下去:「既然你要自由,就享受不到任何HL的辦案資源和權限,我出於私人交情給你信息,那是因為我有權力可以抵擋一些事情。但現在我們正談論的是一個危險程度四級的通緝犯,只有背負著『那四個字』的人,才有權追查。」

  「那如果我非要查呢?」紙俠強硬地問道。

  馬龍重新點燃了一支雪茄道:「那你就去查吧,別擋HL的道兒就行,這是我的職權內,可以給你最大的寬容了。」

  紙俠不冷不熱地回了句:「那就謝謝了。」話音未落已出了門口。

  他剛走不到一分鐘,馬龍便拿起桌上話機的聽筒,撥通了HL歐洲總部加密號碼:「我是北方第二分部的馬龍上校,請為我接一下將軍……是的,我知道是凌晨,所以你最好快點兒把他叫起來。」

  …………

  與此同時,鳳凰歌劇院,地下二十米深處。

  「幹得真不錯啊,這水下的倒影都市,呵呵呵……」血梟獰笑著道:「難以想像要在整個威尼斯的底下建造這種蟻穴般複雜的互聯地道要花費多少時間、人力和財力,更不用說那設計者的心機了。」

  他的面前倒著一個左腿膝蓋以下已空無一物的男子,對方的聲音因恐懼與絕望而顫抖著:「你究竟是誰?!第二分部根本沒有你這種人物!」

  血梟笑了笑:「所以你們鋼鐵戒律只派了一群廢物駐守在此嗎?我一路上散步過來,一個強級的都沒遇見。怎麼,聽你的意思,威尼斯的HL也沒有比我強的人嗎?那還真有點寂寞啊……這城市如今確實是沒落了。」

  那男子似乎聽明白了,血梟也不是帝國高層派來的人,他幾乎是瘋狂地大叫出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啊?做什麼?」血梟臉上是一副莫名的表情,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一直蔓延至遠處的血和殘肢:「你是指清理工作嗎?這有什麼值得你激動得亂嚎的?我只是需要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棲身,順便做一些科研工作。你也懂的,搬進新家總該先收拾收拾,免得有蛇蟲鼠蟻什麼的總是礙眼地爬出來。」

  「你……你……」男子不知該說什麼,他明白了,眼前的狂魔絕不會留下任何活口,於是他將手摸向了自己懷中:「今天,你將鋼鐵戒律的兩名高級教士,三十六名教士,九十名信徒屠戮殆盡……這種規模的傷亡,上層絕不會坐視不理……」他手中攥著個懷錶,在額頭和胸前畫了一次十字,隨即大喝:「意遂我主,身予神罰!」

  話音未落,那懷錶爆發出一陣白光。

  血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只一瞬間,他便移動到了那男子身邊,將對方整隻手從手腕上硬生生扯了下來,順勢一腳踏碎了男子的頭顱。

  那懷錶的光芒也逐漸暗淡,消失……

  「真希望他們能來得快一些。」血梟用嗜血的目光注視地上那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我更喜歡用活體來實驗。」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21 PM

第三章 中間人

  鋼鐵戒律具體的建立時間已經無法考證,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十二世紀初的聖城耶路撒冷,最早的成員只有九人,建立的初衷是為了保護歐洲各地前來的朝聖者免於強盜的攻擊。

  至十二世紀末時,這個組織的規模已是空前龐大,在歐洲擁有9000餘處產業,其中還包括許多知名的教堂和城堡;成員數以萬計,可以自行向人民徵稅或是直接掠奪,連當時的貴族們都很知趣地慷慨解囊捐贈金銀;他們立於王權之上,直接聽命於教皇,這就是當時歐洲最強大的宗教軍事力量——聖殿騎士。

  但這過分膨脹的權力和財富,也成了最終刺向這個組織心口的一根椿。

  法國,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黑色的星期五。聖殿騎士滅亡的日子。

  一個精明的國王就足以辦妥這件事,理由很簡單,在那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的統治者都很難忍受一個組織在自己的王國中擁有數千座城堡和巨額的財富,而自己卻無法染指。

  七年後,騎士團的殘黨流亡歐洲各地,大部分成員已死於審訊或是被處以火刑。而他們的最後一任大團長莫萊,在火刑架上對當時的主教和國王道出了詛咒:一年之內,二人將死於「永恆的審判」。

  還不到一年,教皇和國王便相繼去世,死因是暴病,以及打獵時離奇身亡。

  這一切恩怨看似都已結束,但聖殿騎士的火種其實從未熄滅。

  傳言莫萊早在黑色星期五之前就已秘密將職位傳給了自己的侄子,年輕的伯爵伯恩,並讓他在上帝面前發誓為了將來拯救聖殿騎士團,要把一些寶藏保存到「世界末日」。那些寶藏就藏在前任總團長的墓穴巨柱中,後來被伯爵所操控的「純建築師」組織偷偷運出,轉移到了別處,只有通過聖殿騎士自有的一套神秘符號和秘密宗教儀式才能找到並重新取出。

  直至七個世紀以後,仍沒人能破解那些符號的秘密,寶藏也成了歷史之謎。

  2000年,帝國將星球統一後的時代開始。

  在那個天下初定的混亂年代中,無數反抗組織出現,然後被無情地毀滅,最終僅有幾個深藏於暗處,得以生存下來,其中一個,就是鋼鐵戒律。

  他們是聖殿騎士的傳承,將天主教與東正教的教義歸併改寫,建立了自己的教廷與律法。由統領全團的大團長兼任教皇,傳承信仰與軍魂。

  今時今日,帝國的統治已經持續了一個世紀。而鋼鐵戒律,已是這個星球上最龐大的反抗組織,是極少數能在正面戰場與帝國的軍事力量一戰的組織之一,在歐洲如同第二王朝一般的存在。就算想將他們根除也是無濟於事,因為人是可以殺的,但信仰殺不死。

  所以HL在歐洲的分部也是全球最多,整體戰力僅次位於天都的總部。

  行走於黑暗世界的超能力犯罪者,根本無人敢去惹鋼鐵戒律的成員,誰都知道,一旦與他們結下樑子,就會被其以審判之名追殺到天涯海角,直至達到目的為止。

  但血梟不會考慮類似的問題,對他來說,鋼鐵戒律、HL,不管落到他手上的人是哪種立場,都是實驗素材罷了。

  無論外表長得多像職業打手或者游泳健將,血梟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科學家,事實上,他有常青藤學歷,雖然在那兒學習時用的是別人的身份,而被他冒名頂替的學生和其全家也都成了實驗品。

  多年來,血梟一直在追尋著「治癒」自己的方法,目前階段來看,有兩種方法可以達到這個最終目的,第一,他的研究成功;第二,全世界的人類滅亡。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血梟都在朝著理想穩步前進著。

  在處理完了最後一名高級教士後,他花了半天時間就搜索完了鋼鐵戒律的這個地下倒影都市,確認了此地不再有任何生還者,然後就開始了設計與佈置的工作。

  這個地下迷宮由通道和房間構成,每一條通道看上去都別無二致,四面皆是厚實的金屬牆,頭頂上有一條發光的燈道與通道平行延伸,走在其中任何一段,都很難感覺到與別處區別。而房間,只會出現在一些地標性建築的地下,除了比通道更加寬敞一些,以及天花板上有更多照明的燈道外,沒有任何多餘的特點,每個房間的大小和內貌都是完全相同的長方形,約能容納四十人左右,沒有任何桌椅或者物品,就是個空蕩蕩的鐵盒子,與通道一樣,即便站在裡面,也無法判斷自己身處的究竟是哪個房間。

  這種設計可以很好地防止外部入侵,因為外來者只要進入這些通道,根本連自己的位置都無法確認,很快就會被鋼鐵戒律的成員包圍並捕獲。

  通過這些房間和通道,可以在城市下面快速行動,花很短的時間到達指定的位置,並隨時通過秘密入口從地面上消失,這地下迷宮是威尼斯的鋼鐵戒律成員互相傳遞消息與逃避追捕時最強大的硬件。如今,卻落到了血梟的手中。這地方讓他非常滿意,他一直渴望著這樣一個地方,可以放足夠的實驗器材,不會被熱心的鄰居打擾,兩米的水深加上近二十米的淺灘沙土,這種深度就算他在下面開演唱會聲音都不會傳到地面上。

  而且最令人激動的就是那名高級教士在臨死前的威脅,預示了對方會派更加強大的組織成員來消滅自己,會有強級的人嗎?血梟心中期待著。

  說到能力級別,沒有人知道這套評價級別的說法是從何時開始流傳的,它似乎從古至今一直存在於那個不為普通人所知的神秘世界裡。

  在那個國家眾多的時代,各國政府隱瞞超能者、改造人、變種人等等群體的存在,將其作為自己的武器培養。而在統一的這個時代,帝國也從未向一般民眾公開過這種力量。但他們倒是制定了一套比較規範化的體系,來做更準確的分級。

  其實這套體系很簡單,從紙級到神級,只需要參考兩種數據,「時間」和「數量」。比如一個紙級的人,可以在一個小時內殺死二十個普通人,那麼一個並級的人,可以是一個小時內殺死二百人,或者是只花十分鐘就是殺死二十個人。

  這種假設都是建立在那些人會反抗或逃跑的真實前提之上的。時間越短,人數越多,則級別越高,用一秒鐘殺死一百萬人,那自然就是神。當然,級別測定的意義在於,必須是使用自身的力量辦到這些,轟炸機駕駛員之類的人自然不能算。

  在帝國用於評估的這個體系中,「時間」大致可以代表最高破壞力,所以時間這個量較優秀的能力者,一般是傾向於攻擊性的;而「數量」則代表著能力者的持續破壞能力及自身的生存能力。

  當然,有時這套級別也會有意外,比如改造人,這類能力者本身一般都沒有特殊能力,借助著被兵器化的身體來戰鬥,雖然從級別評定上來說可以達到要求,但如果一對一遇到同級別的超能力者,尤其是那些攻擊型的能力者,輸的那個肯定是改造人。

  不過,整體而言,這套體系是較為準確的,而且寬泛地適用於這個星球上的所有人類,因為至今為止,地球上還未曾出現過幾個達到「神」這個等級的人物,超能力者窮其一生往往也就止步於強級,能夠達到第四級「凶」這個級別的人,已算是絕世高手了。

  血梟就是這樣的高手,而且他才三十歲出頭,完全有進一步提升的可能。他需要的只是更多的獵物和實驗品……

  在銅鸚鵡酒吧兇案的第二天正午,血梟又一次出現在了威尼斯,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絲毫不擔心頗為惹眼的形象會引起路人的注意。

  其實這現象很奇怪,越是害怕自己被抓的犯罪者,越是會散發出一種賊眉鼠眼的氣場,而血梟這種人卻可以消失於人海之中,就算有人多看他一眼,也僅僅是因為他高大的形象而已。

  人們是無法想像一個昨晚剛剛在公共場合做下血案的兇手竟還敢若無其事地上街溜躂的,這是符合常理的慣性思維。

  下午一點,在一家餐廳,血梟坐在雙人份的新鮮魚蝦和螃蟹前大快朵頤,甚至連提拉米蘇都叫了兩份。

  不久後,一個戴著小圓墨鏡,梳著老長馬尾辮的亞裔男子走進了餐廳,此人獐頭鼠目,鬼鬼祟祟,用立起的風衣領口遮住下巴和臉,一進來就嫻熟地看好了一切可能的逃亡路線,再將視線中的每個男男女女都瞧了個遍,確定沒有條子以後,他坐到了血梟對面。

  「奇里奧斯先生,是我。」他一邊問問題,眼神還在周圍飄忽不定地掃著。

  血梟回道:「我為你也點了一份餐,不過因為你遲到了,所以我把你那份兒也吃了。」

  「我只晚來了五分鐘,你連甜品都吃了,這裡的菜可是一道一道上的……」

  「少廢話,我要的東西都搞到了嗎?」

  「嘿……聽著,夥計,昨晚我離開酒吧以後,你幹的事情都快轟動全城了,說不定警察已經通過監控錄像查到我跟你說過話了,現在我也陷入了麻煩之中……」

  血梟打斷了對方:「左道先生,你是想加價嗎?」

  左道是想加價,在血梟問這個問題前他還想來著,但此刻,和對方的眼神一觸,左道立刻就慫了:「不敢不敢……我幹中間人這行已經不是一兩天了,那一向是有口皆碑……」

  「閣下的為人,是非常有名的,你也不必再解釋什麼,告訴我,東西什麼時候能到。」

  左道墨鏡下的眼珠子轉了兩圈:「你那幅畫,已經找到買主了,私人收藏家,皇族的,背景夠硬,什麼都敢買,兩天內就付款。等他的錢到我賬上,按照之前說好的,我抽賣畫10%的淨利潤,剩下90%買你要的器材,黑市上的賣家我都聯繫好了,醫療儀器當天就到,化學品也好弄,就是刑具比較難搞,他們得去其他城市的成人用……嗯……我是說供應商那裡弄點兒貨過來,至於計算機設備,要現貨的話就是稍微貴點,不難弄到。

  至於最後剩下的錢,你之前說要洗白了的現金,這個貧道已幫你和附近的幾位大佬斡旋了一番,他們說這筆錢你得抽15%出來才給洗,沒得商量,你看行不行吧?不行我就把賬戶直接給你。」

  血梟也沒多想,掃完了盤子裡最後一點兒食物,站起來道:「三天後,老時間來這裡碰頭。」說罷便扔了兩張大面額的鈔票在桌上,揚長而去。

  左道隔著櫥窗望著血梟漸漸離開視線,接著,他東張西望一番,用閃電般的速度將那兩張鈔票納入自己懷中,隨後清了清嗓子:「服務員,埋單!」他一邊說著,一邊從皮夾裡摸出了一張負債纍纍的信用卡……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28 PM

第四章 復仇

  喧嘩聲中,紙俠醒來,他看了看表,又已是傍晚。

  坐在辦公桌旁睡著時,一般不會有人來吵他,除非是炸彈郵包被寄到警局裡來的那種情況。

  「行了,都給我蹲下!老實點兒,嘿!你!把那個吐白沫的送到醫院去!你是新來的嗎!別把吸毒過量的人銬進來!死在走廊裡怎麼辦!」門外傳來了迪肯的吼叫聲。

  又有兩伙小流氓因為械鬥被抓進來了,頭破血流的混混們戴著手銬還不肯老實,在走廊裡打著嘴仗。當地的治安著實讓警員們頭疼不已,幾乎每天晚上到天亮前這段時間,警局裡都熱鬧非凡。

  紙俠嘆了口氣,心想反正也睡不成了,便晃了晃腦袋,解開已鎖屏的電腦,繼續調查工作。他眼中噙淚,哈欠連連,對這坐在辦公室裡干的工作實在是提不起半點兒興趣。像紙俠這樣的警察,讓他徒步追兇幾十公里,他肯定會精神抖擻,但讓他做這些信息篩選和分析調查,無疑是種折磨。

  「光是航空這條渠道,每天就有這麼多人在進出……該死的旅遊城市。」紙俠邊瀏覽著從機場那裡調來的出入境記錄,邊罵罵咧咧地說著。

  因為從姓名方面根本無法下手偵查,所以要找血梟,唯有一張一張去看那些入境旅客的身份證(全世界不分國家,只分地區,因此無護照概念)照片了。紙俠從七天以前的記錄開始搜索,非常仔細地觀看了每一個入境者的相貌,如果是HL方面,完全可以調配大量人手同時來進行這部分工作,但紙俠在老朋友馬龍那裡吃了閉門羹,於是他這權力有限的普通警察唯有單幹一途了。他實在不放心讓警局裡的其他人幫忙,因為追捕這個犯人容不得半點差池,如果有人看漏了,可能抓捕的機會就會永遠與自己失之交臂。

  又這樣連續工作了三個小時,紙俠仍然沒有半點進展。

  「長官!」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警員沒敲門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聲道:「鋼……鋼鐵……」

  「別結結巴巴的,像個驚慌失措的普通市民,你可是警察。」紙俠語氣沉穩地回道。

  這份冷靜和威嚴讓那警員也稍稍平靜了些,至少話說順溜了:「長官!是鋼鐵戒律!您快到外面去看一看!」

  紙俠站了起來,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向外走去,其實他心裡還有點高興,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終於有了個理由能出去透透氣了。

  走出警局,街上的行人們都在仰望著北方的天空,露出驚恐或是茫然的表情。

  夜空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熾白十字,那不是煙火,也不是全息影像,而是正在燃燒的某種能量所構建出的圖案。

  「開玩笑啊……」紙俠看著那十字,嘴角竟泛起笑意:「聖城監察長這種大人物都來了,想挑起戰爭嗎?」他的風衣中,緩緩飛散出層層疊疊的白色紙張,自行鋪陳到其腳下,結成一張紙飛毯,載著他高速升至空中,朝著那遙遠的十字騰飛而去。

  …………

  HL,北方第二支部。

  吉姆·馬龍辦公室的大屏幕中,正顯示著那白色的空中十字。而他,正半張著嘴,兩眼瞪直了,手中雪茄的煙灰已掉落到了自己鋥亮的皮鞋上。

  「上校,你剛才說到哪兒了?」提問的男子正坐在馬龍的辦公桌對面,身著黑色的HL軍服,留著一頭簡潔的金發,那張臉本來也算英俊,卻有一道橫著將整張臉一分為二的刀疤,讓其面相顯得頗為猙獰。

  馬龍將自己的椅子轉了個方向,朝對方道:「嗯……別擔心,法魯先生,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我現在就派人過去。」他說著就將手伸向了桌上的對講機。

  法魯揮手示意他停下,並開口道:「不必了,就由我一個人去好了,並不是不信任貴部的戰力,只是……鋼鐵戒律那邊,我有幾個想見的人,這種場面說不定能遇到。」

  馬龍慌忙道:「法魯先生,您才剛下飛機幾個小時,而且將軍是派您來……」

  「上校無需多言,將軍的命令和HL的職責,是不存在衝突的。」法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危險等級四的兇犯,要殺;那些敢於招搖過市的叛亂者,更要殺。」他轉過身去,似是要用軍服後的「王權無上」四字去提醒對方些什麼:「既然是HighestLaws,任何被判定為威脅帝國安定統治的因素,無奏無赦,盡斬之。」

  …………

  威尼斯北方。

  至穆拉諾島不到兩公里的海面上,竟出現了一塊直徑百米的浮冰,冰的顏色也是種非常詭異的白。而冰面上面竟還站著十餘個人。

  他們腳踏金屬重靴,著白色衣褲,上衣的衣擺直線延伸至膝蓋處,皮腰帶的代扣是十字章的圖案,雙肩至領口處採用堅硬的材質,衣領高至顴骨,遮住了下半張臉,白色長襖的前胸,映有一個顯眼的標誌,那顛狂冶豔的紅色大十字,正是鋼鐵戒律的象徵。

  率領這十餘名重裝騎士的是聖城監察長卡莫·博特里尼,足足兩米的個頭,背上斜背著一個比路燈桿還高的十字架,身著的白色長袍上金鍛寬鑲,但卻是沒有那些金屬甲冑的部分。他從懷中取出一枚懷錶,只見那指針瘋狂地顫動,可他卻只是冷笑:「看來,此地高手倒確是不少。」

  一名形鎖骨立的黑面男子正立於博特里尼的身側道:「大人,之前牧師長感應到殺死我們百餘名兄弟僅一人所為,現在這樣,若真將其引來倒也罷了,但萬一他不來,反而來了HL的大部隊……」

  博特里尼卻道:「冠之郡是我們的根基所在,雖說威尼斯只是個小地方,但不到半日,此地的百餘名兄弟被屠殺,而且是一個人幹的,我不管他是誰,是哪股勢力,總之,絕不能讓他看到明晨的陽光。」

  …………

  威尼斯地下,倒影都市。

  白天時,血梟見過左道以後,自己跑了很多個商店,購買了大量防腐劑和其他材料,調配了一種可以掩蓋屍臭的化學噴霧劑,還抽時間用一些五金店裡搞來的東西將地下通道其中兩個房間的通風系統改裝了一番。之後他把所有屍體和殘肢都集中到了那兩個房間中,忙活了整整一天,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清理完了,至於那些血跡和各種不明體液,直接就被他當成糊牆用的油漆了,反正他也不在乎那味道,因此根本就不去進行任何處理。

  實驗器材和電腦設備還得等左道的消息,而床和冰箱之類的正常家具用品他還沒時間去弄,所以血梟決定今晚再去地面上找個旅館對付一宿。

  他隨便尋了個出口上去,經過幾次的搜索清理以及對威尼斯上層地理的瞭解,血梟基本上知道自己會出現在上面的什麼地區,可這次他一上地面,還沒看清身邊的路牌,就看到了更有意思的場面。

  血梟看著那北方的天空,站在街上狂放地大笑,他的瞳孔中,正映出一個白色的十字。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32 PM

第五章 三條指示

  紙俠飛至碼頭上空時,正瞧見那夜色中忽現一枚人影,由遠及近,踩著建築的屋頂,起伏躍進,由南方徐徐而來。此番身手自然不是凡人,但此人面目來歷,卻是一時難以辨清。紙俠不由得停下腳步,戒備起來,以防出現腹背受敵的情況。

  時間畢竟還是夜晚,縱有海面上熾白十字發出的光芒,可那人身著黑衣,行動又迅速,到了百米不到的距離,紙俠仍然難分其是敵是友。

  那人也在這時突然停住步履,站在遠處的一個高點與紙俠遙遙相望,八成是在揣測紙俠的身份。

  兩人都是強級高手,心中想法基本一致,此刻的這個距離,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安全範圍,攻守兼備,可戰可遁,若要再進,出手便是你死我活,

  當然,如此的對峙是雙方都假設對方的能力等級小於或等於自己的情況,要是對面站的是個凶級高手,距離就沒有太大意義了。

  還是紙俠率先開口:「聽著,朋友,我是警察,如果你是海上那幫人的同夥,很抱歉,我不能讓你通過。」

  法魯聞言鬆了口氣,心道:原來只是個警察罷了,飛行的能力倒是不多見,不過待在威尼斯這種小地方……他最多是個並級的角色吧。想到此處,他笑了笑,回道:「哦,原來是自己人,不好意思,你沒穿制服,我沒認出來。」語氣中多少有些驕傲和不屑。

  二人都移動了些許,之間的距離稍稍縮短了,但雙方仍然沒完全鬆懈,誰知道對方是不是耍詐。

  直到紙俠看清了法魯身上那黑色的服裝,確實是HL的軍服,他才算是基本解除了戒備,問道:「你是吉姆的人?以前沒見過你啊。」

  「吉姆?你是指馬龍上校嗎?」法魯狐疑地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番:「看來你這警察跟本地的HL很熟啊。」

  「還好吧。」紙俠道:「這麼說來,你不是本地的HL成員?」

  法魯不想和區區一個警察浪費太多時間,便轉移話題道:「好了,按我的軍銜,是沒有理由透露任何HL內部的信息給你的,我看你似乎也是個能力者,你就守在這裡幫我防止有神志不清的平民或者酒鬼靠近吧,免得一會兒的戰鬥造成誤傷,同時也是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他說罷便轉身朝著海面的方向如疾風般席捲而出,幾秒後便踏著水面跑遠了。

  紙俠雖然對對方的態度有些惱火,但看對方那言語氣度,想必在HL中也算是高手了,光是眼前這蜻蜓點水的步子,自己就肯定做不來。

  「也罷,我就先站遠點兒看著,不需要我出手的話,那就最好。」紙俠見有人自願打頭陣了,便如其所願,做個支援工作得了。聖城監察長的戰力,也只是幾年前在一些資料報告裡讀到過,今天就當回觀眾,去看看真人是否有三頭六臂吧。

  於是他坐著紙飛毯,朝著法魯跑出的方向,不急不緩地追了上去。

  說到三頭六臂,此刻城裡還真有個三頭六臂的暴徒在往這兒趕,當然了,三頭六臂只是一種比喻,用在血梟身上還真有點委屈他了,他何止是三頭六臂,要是放在信息閉塞的年代裡,他這種人的名聲基本上應該是:八隻手,有角,會吃人,等等。

  「老頭,你算有胳膊嗎?」血梟正坐在一艘貢多拉尖舟上,用很不耐煩的眼神瞪著船家。

  船家頭髮斑白,戴著假得不能再假的大鬍子,一口意大利川音:「呵呵呵,年輕人,我這是觀光船,速度和那些電動的玩意兒不能比啊。」

  「斷腿的海盜用他的木蹬子划船也比你快。」

  「NO,NO,NO……年輕人,要知道,在這城市的河渠裡,就是要慢才有情調。」船家還指了指天上:「好好享受這地中海的月光嘛。」

  血梟低聲自言自語著;「為什麼我還沒殺了他……十分鐘前看見他那張臉我就想殺他來著。」

  他深深嘆了口氣,看著船家:「老頭,哦不,老弟,我再重複一下十分鐘前我跟你說的話,就是我把錢給你時的那句,我想你有印象。」他突然大喊道;「用他娘的!最快的!速度!送我到那該死的!有白光的地方!!」

  「噢!年輕人,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年輕……」船家的口音不知為何又成了法式維吾爾腔。

  血梟道:「要不是我走了一天想歇會兒……」他握拳,然後又強忍著放下:「聽著,夥計,我知道你怕到那兒會有危險,所以在拖拖拉拉的,想等我失去耐心自己上岸,白賺點外快。不過,讓我跟你分析一下形勢。」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用左手硬生生掰下一塊船上的木頭,還未等船家喊出聲來,他力貫左臂,一甩手將這片木頭扔了出去,那木頭像導彈一樣擊碎了旁邊十餘米處河道上的一座小橋。

  船家當即目瞪口呆,下巴脫臼般完全呆滯地站在船舷,血梟這時接著說道:「如果再過十分鐘,我還沒到碼頭,你就會被變成一樣東西——槳。如果你打算跳船逃跑,相信我,你依然會立刻變成槳,如果你叫喊,或者繼續用騙觀光客的假鬍子和地方口音說出半個詞兒,槳!

  而當我在說槳的時候,我指的是一種僵直的,不會呼吸,沒有任何生物特徵的東西,我會抓著他的中段,用三百公斤左右的臂力,在船尾將其高速成軸轉動,那速度肯定比電動的玩意兒快!」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已是暴喝出聲。

  船家心中驚呼:還是螺旋槳啊!這貨是不是人!會死的……完了……常在河上漂,哪兒有不挨削,騙了這麼多年觀光客,今天算栽了。

  他雖然害怕,但手上卻突然給勁兒起來了,那撐船的速度,簡直是龍舟隊裡出來的,所以說,人都是逼出來的,刀架在脖子上了能不哭爹喊娘的又有幾個呢,這叫求生意志。

  …………

  正當血梟與無良船家在河渠上觀光的時候,在海面上,法魯已與鋼鐵戒律的十餘人相遇了。

  法魯從南面一路直進而來,片刻便到,一躍便站上那浮冰,但對方並沒有立即對他展開突襲,全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似這一個不速這客還不足以讓他們有所行動。

  法魯的視線掃過了每個騎士的臉,又看了一眼消瘦的黑面男子,最終停在了博特里尼的臉上:「以前只在通緝令上看到過的臉,今天終於得以相見了。」

  博特里尼用鄙夷的眼神瞄著對方,很顯然軍服已說明了來者的身份,他冷哼一聲:「果然最先到場的是HL的走狗啊,那麼……二十個小時前,殺死教士們的就是你嗎?」

  「身為反賊,你的口氣倒是很大。」法魯並沒有否認關於教士的事情,當然也未承認,他不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也許暫時沉默可以換來更多情報,所以他只是回道:「記住了,博特里尼,你馬上就會死在我格·法魯的手中。」

  博特里尼道:「哦?『猿雀蟒龍』之一的法魯是嗎,很好,看到我的十字還敢單刀赴會的果然不是等閒之輩,就算那個殺手今晚沒來,把我幹掉,我也算沒白跑一趟。」

  法魯心高氣傲,自不會言敗:「哼……不知死活的反賊……」

  二人殺意已起,死鬥一觸即發。

  那黑面男子卻在此時湊到博特里尼耳邊道:「大人,切記牧師長大人給出的預言勸誡,必要等到那個殺人者現身方可使用聖十字架。」

  博特里尼冷冷回道:「我自會斟酌。」

  其實他這監察長心中對牧師長早有不滿,不止是因為對方根本不曾參戰就有著僅次於大團長的崇高地位,更讓他惱火的偏偏是那些預言的準確度確實不容置疑,不聽勸誡,以身犯險者,無一不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這次博特里尼帶領隨身的十名善戰騎士離開聖城時,牧師長給了他三條指示:第一,當殺人者出現在你面前時,你自會知道就是他;第二,殺人者現身後方可使用聖十字架;第三,無論行動的結果如何,結束後立即撤回,兩個月內都不可再踏足威尼斯。

  這三條讓自視甚高的博特里尼覺得十分蹊蹺,難道殺死那百餘名教士的人會是需要動用到聖十字架才能消滅的強者?

  「大人,又有人來了。」前排的一名騎士稟道。

  只見天上一張白色的紙飛毯飄然而至,上面坐的不是印度阿三,而是個穿風衣戴鴨舌帽的歐洲男子,紙俠確實是缺了點兒高手該有的范兒,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都低看他一眼,沒把他當什麼厲害角色。

  博特里尼道:「你們去把他處理掉,然後去岸邊,別再讓嘍囉過來了。」他繼續盯著法魯的所在:「我來扒了這條蟒蛇的皮。」

  紙俠也沒空對嘍囉這樣的定位做出回擊,因為那十名騎士在得令以後半句廢話都沒有就朝他殺了過來。

  即便是負重不輕,這些騎士們依然可以輕鬆地從冰面上高高躍起,或是長劍,或是短矛,兵刃自他們腰間紛紛亮出,十人在空中呈一個半圓的趨勢圍住紙俠,個個皆是出手疾刺,眼見已是避無可避的局面。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36 PM

第六章 包圍網

  法魯與博特里尼對峙著,不敢妄動,只是用餘光看著紙俠,心道:讓你守在岸邊,你卻非要跟來,現在我若要冒險救你,難免漏出破綻,真是麻煩……

  短短數秒,法魯已在心中權衡一番,最終決定放棄紙俠。他覺得這個警察最多是個並級的能力者,真的救下了也幫不上太大的忙,反成累贅,萬一自己有個閃失,陷入被動,那兩人仍是死路一條。

  而正在這一瞬間,卻發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變化,層層疊疊的白色紙張從紙俠的風衣中飛出,將他包裹在其中,像個超大號的鴕鳥蛋。

  騎士們的武器擊打在「蛋殼」之上,竟發出了金鐵交加之聲。那紙結成壁壘比金屬更加堅硬,無論是砍是刺,都沒留下半點痕跡,反倒是騎士們握著武器的胳膊被震得發麻。幾秒後,他們紛紛由空中落下,重回冰面,再也沒半個人打算躍上去了。

  僅用這幾乎透明的一層紙牆,便擋下了十名善戰騎士的攻擊,頃刻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個「嘍囉」有了全新的看法。

  黑面男子退回博特里尼附近,請示道:「大人,此人也是高手,屬下可否收旗與之一戰?」

  博特里尼冷哼一聲:「隨你吧,如果那殺人者還在威尼斯,肯定已經看到了這裡的十字光旗,如果不在,那繼續維持十字也是浪費時間了。」

  黑面男子聞言便一揮右臂,空中的白色十字光芒驟然消失,而他的手中,出現一桿三米左右的旗杆,上面懸掛著白底赤十字的長方形旗幟。他也不多廢話,手持旗杆武器再次躍向空中。

  法魯高聲對紙俠道:「警察!想活命就快用你的能力逃回岸邊去,這人可是危險等級二的通緝犯!」

  「你先管好自己吧。」話聲起,人已至,博特里尼高大的身影殺到了法魯身前,他趁著對方喊話的這一刻,突然發難。

  很難想像背著巨大十字架的大個兒能擁有如此驚人的速度,但法魯也仍有反應的空間,他向側面移動了幾分,雖不是太遠的距離,卻正好是人的四肢無法觸及的長度。

  空中,紙俠周圍的紙牆散去,腳下的飛毯此刻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巨大的白色紙翼,他雙肩和胸口綁著紙構成的安全帶,安全帶連接著翅膀,那形象要說像天使,確實有點牽強,鳥人卻是差不多了。

  總之,此刻的紙俠可以在天上更加隨心所欲地行動了,他乾脆飛得更高一些,直接逃離了對方能跳躍到的最大範圍,悠哉地回道:「我知道,他的通緝令我在你們HL的檔案裡見過,掌旗官蘇伊賽德,並級能力者,能改變自己所接觸物體的溫度。」

  蘇伊賽德這一手,原本可揮出一道巨大的光刃,他很有信心能破開紙俠的防禦,但此刻眼見距離太遠,攻擊必然落空,他索性在空中調整身形,借下落之勢,轉而攻向了法魯的背後,那十名騎士也悄無聲息地散開,隱隱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逼向法魯,並逐步縮小著範圍。

  這圓形的冰面直徑本就不過百米,法魯可以閃躲騰挪的空間並不算大。眼下,身後有蘇伊賽德自空中襲殺而來,側前方被博特里尼佔據,外圍又被十名騎士封住,看來是已無處可躲。但法魯的神色仍是十分從容,他竟然向後疾退,直接踩在了冰冷的海水上,如履平地,輕鬆化解了危機。

  紙俠此刻方才明白,原來這廝剛才的蜻蜓點水並不是靠單純的速度所使出,而是他本身就有著某種在水上行走的能力

  蘇伊賽德攻擊落空後,迅速分析著下一步形勢,很快便猜到了法魯的想法,於是偏過頭對博特里尼道:「大人,看來這二人的能力都不屬於進攻型,他們想拖延時間,等待HL的增援和機械化部隊從海陸空包圍過來。」

  博特里尼面露不屑:「即便我把戰場設在狹小冰面上,卻正好遇到兩個可以腳不沾地的角色,哼……HL還真是墮落,淨派些耍小聰明的貨色來混事嗎?」

  法魯自然知道這是簡單的激將法罷了,在有限的空間和這種攻擊型能力者刀刀見血地拼,最後縱然自己能贏,也必然是慘勝,更何況對方還有人數上的優勢,如果勉強上前,無異於自殺。

  「哈哈哈哈……」法魯忽然笑了起來,他回道:「在見到你們以前,我本有十足把握可以將你們全部擒殺,但是……撇開能力不談,剛才稍稍看了看各位的身手,我也知道全滅你們是很困難的了,不過全身而退我還是有把握的。」他止住笑意:「可是,此刻,你卡莫·博特里尼,竟會用挑釁這種方式來索戰。我反倒是安心了一些,看來你們既沒有後援,也沒有什麼周密的部署,只是企圖以十字光旗引出『某個人』來,也就是那個殺死了你們教士的人。引出目標後,達成復仇的目的,然後迅速撤退,這即是你們要做的。」

  從對方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於是法魯說話的語氣越發得意:「可你們沒想到,會在威尼斯這小地方遇上我格·法魯;同樣沒想到你們的目標遲遲未到;還有天上的那位警官,你們一時也無法收拾;於是現在就是騎虎難下。

  一無所獲便逃走,很失顏面;放手一搏,又未必能殺我們兩個;而拖延下去,早晚會被HL包圍的。」他伸手指著博特里尼:「所以,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不會讓你們逃走的,也不會蠢到和你們硬碰硬,你就等著第二分部的軍力到來,然後考慮是投降還是就地伏法吧。」

  博特里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渾身肌肉膨脹到快要破衣的地步,他憤怒地將手伸向了背在背上的巨大十字架:「鼠輩!真以為我認真起來殺不了你……」

  蘇伊賽德欲言又止,他本想制止監察長大人的行動,但轉念一想,既然法魯已經識破了己方的目的,以及無後援的情況,而殺人者又遲遲沒有出現的跡象,現在速戰速決才是上策,於是他也不再說話,準備支援博特里尼的行動。

  紙俠聽著他們的對話,又見到下方的異動,覺得情況可能要遭,於是降低了自己所在的高度,來到水平面上僅一米處,對法魯道:「要小心應付了,我來幫你。」

  法魯只覺得好笑,身為HL歐洲大陸的數的過來的高手之一,會需要你一個普通警察的幫忙?不過他也知道,此刻的情況不容他多言:「隨你便吧,你要是被殺我也沒辦法。」

  與此同時,遙遠的夜空中,已可以依稀看到幾點微弱的光芒漸漸靠近,那是HL的懸停戰鬥機,而海平面上也星星點點地出現了一些影子,定然是裝甲飛梭艦。至於陸地方向,碼頭上早已停滿了警車,至於HL的路面部隊來得比警察更快,他們在法魯和紙俠離開碼頭後一分鐘便到了。

  博特里尼知道事不宜遲,迅速殺了法魯,回穆拉諾島的地下,乘潛艇逃走應該還來得及。再退一步打算,可以殺到威尼斯城內,和手下各自分頭遁入倒影都市,躲上一陣再混出城去。

  他念及此處,下定了決心,便也無所顧忌。猛然將聖十字架掄起,一擊揮下,但見一條白線撕開海與天,直撲上岸。

  碼頭瞬間如遭遇了一場三倍速度的小型海嘯,站在那兒的警察和HL成員們只覺勁風撲面,突然口中一咸,已喝下兩口海水去,隨即就發現自己兩腳已經離地,和汽車,碎木頭,水泥塊一併飛在了空中,最後重重摔落。幾秒鐘過去,這碼頭邊方圓百米的景象,彷彿是一桶被潑在街邊的泔腳,人和物,全都殘破不全地攪和在一起,狼藉一片。

  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當倖存者們回過神來時,方才聽見萬馬奔騰般的轟轟巨響,也不知是聲音滯後了,還是他們被震得短暫失聰。

  海面上,法魯直瞪著雙眼,渾身肌肉緊繃,握緊的拳頭正在不由自主地顫抖。剛才那短短幾秒,他縱然明白髮生了什麼,卻也不可能有躲開的餘地和能力。可此刻他毫髮無傷,因為他的身邊的男人,用紙翼為其擋住了海水的衝擊。

  紙俠那對紙翼,一翼歪曲環繞著自己的身體,另一翼張開擋在了法魯身前,在聖十字掀起的巨浪前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你到底是什麼人……」法魯看紙俠的眼神就像在看個怪物,就算是博特里尼這種危險程度三的罪犯,如果沒有聖十字在手,法魯也未放在眼裡,但這個警察居然用自身的能力輕鬆擋下了聖十字的衝擊?難道……他也是強級的強者?!而且這種人還在當警察,沒有加入HL?

  博特里尼只覺得自己後背發涼,紙俠的表現顯然也震懾了他,此時的監察長已經無心戀戰,欲尋的殺人者始終未出現,卻來了個猿雀蟒龍之一的法魯,還不知怎麼冒出個神秘的警察,實力貌似還不在法魯之下,同時應對兩個強級高手,那就別說快速殺死他們了,最後的勝負都是未知數。

  蘇伊賽德適時地開口道:「大人,我看今日這事不尋常,此地不宜久留,不如……」

  博特里尼就等著這台階下去了,趕緊道:「哼……既然掌旗官這樣說了,這賬且就記著,來日……」

  「想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腳下傳來,只見一條肌肉精實的胳膊從水裡伸了出來,扒在了浮冰的邊緣,接著,海水裡猛然爬上來一條高大的漢子。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8:58 PM

第七章 震懾

  在場的每一個人,注意力都被這突然殺入戰場的不速之客所吸引。紙俠認得出這男人就是銅鸚鵡酒吧的兇手,而法魯也看過那段監控錄像,他基本可以確認,此人就是十年前聖馬可廣場慘案的締造者,在HL的通緝名單中代號為「血梟」,危險程度高達四級的兇犯。

  而博特里尼看他的表情更是可以用驚恐來形容,牧師長的指示在他腦海中閃過:「當殺人者出現在你面前時,你自會知道就是他。」

  「是你……」十名騎士中竟有數人在看到血梟的時候嚇得臉色慘白,呆若木雞,一貫冷靜的掌旗官蘇伊賽德也驚懼的無以復加。

  血梟的那張臉,凡是鋼鐵戒律的高級別成員都會認識,他的形象就畫在《戒律法典》上,這本一百多年前的法典,也正是鋼鐵戒律遵行的最高準則,而這本書的最後,刻畫了一個魔頭,當時的牧師長曾經預言,那是一個會在未來毀滅他們信仰的惡鬼。

  血梟本人卻是不知道這幫騎士們的破事,但他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恐懼,這令他非常滿意,糟糕的心情也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爬上冰面,把所有人都當成了空氣一樣無視,直接就望著紙俠,獰笑著道:「名字。」

  紙俠沒有說自己的本名,他說出了自己認為最合適的,也是對方最想聽的答案,「紙俠。」

  血梟一直知道自己被稱為什麼,他也欣然接受了HL給的這個稱呼,所以他同樣沒說自己的本名,而是回應道:「我是血梟。」他說完,回過頭,看著博特里尼:「你剛剛玩兒水玩兒得很開心啊,老子的船伕可是因此趁亂溜走了,我本來還想到了碼頭以後把他的腿卸下來自己划船過來的,現在只能游過來了,我討厭沾水你知道嗎?」

  博特里尼心中一算計,從剛才掀起海嘯到現在,碼頭到這裡的距離再加上半公里左右……估計這人遊泳的速度和魚雷也差不了多少……

  「你就是殺死教士們的人?」博特里尼謹慎地問道,百年前的傳說是否是真,他不知道,但眼前這個男人,顯然不好惹,若他真是這次復仇的目標,那此戰的形勢真是差到了極點。

  血梟「啊?」了一聲,顯得很不愉快,「鋼鐵戒律派來的就是你嗎?」他上下打量了博特里尼一番;「真是渣滓……。」他再次將視線轉向紙俠:「還好這兒有更佳的獵物。」

  法魯按耐不住了,此刻他感覺自己倒成了個嘍囉,竟被血梟完全忽略了,他此次來威尼斯的正命就是捉拿血梟,無論死活。現在被人如此小覷安能無動於衷?

  他想到此處,忍無可忍,忽地踏向水面,如利箭般向血梟襲去,到底也是強級的能力者,單就身體能力而言,也絕不輸於改造人,這一式鋒銳無比,威力不亞於雷鳴電轟,中宮直進,擊向血梟面門,就看你是躲是接。

  因為事出突然,紙俠想攔下法魯也已是來不及了。

  血梟對HL的情報即便不能說瞭如指掌,也算是爛熟於胸了,連自己在對方組織內部的秘密通緝犯名單上是啥綽號都知道,自然也認出得格·法魯的長相。

  血梟不屑地看著對方衝向自己,這短短兩秒的時間,他就覺得無聊了,法魯的攻擊太慢,太無力,這就是所謂猿雀蟒龍?

  二人交鋒後景象基本就是……血梟像個捕手一般,接住了投手給他的球,接著順勢扔到了地上,當然,在這裡並沒有棒球。血梟的手是按在了法魯的臉上,然後抓著他的頭,將其整個人往腳下一擲,冰面碎裂,法魯直入海底,下沉的速度比他自己突進時還要快。

  扔完人以後,血梟活動了一下手腕,若無其事道:「這是蟒蛇?我看是蛞蝓吧,這種東西就該扔到鹽水裡去,讓他自己化掉,漂在海面上多噁心。」

  博特里尼見狀,也不去管手下了,扛起聖十字架,撒丫子扭頭就跑。蘇伊賽德和騎士們的反應也是不慢,沒敢撂半句狠話,一溜煙兒跟上,逃命要緊。血大爺您不就是殺了幾百個教士嗎,隨便殺,您這樣的咱們惹不起,改天請來騎士總管大人再與您較量。

  「哼……」血梟冷哼一聲,也不回頭去看他們,只是用右手拇指朝後指著,對紙俠道:「你也忍了這幫廢物很久了吧?」

  紙俠知道血梟想幹什麼,平靜地回道:「請便。」

  血梟半旋身體,右手作刀,對著身後直劈下去,他身後的冰面被一分為二,接著,寬廣的海面也被撕扯開了一道長約千米的痕跡,分離出的海溝過了近五秒才重新被填滿。衝擊波向兩側掀起了巨大的海浪,呈扇形朝著遠處的海面上擴散,威力毫不亞於剛才博特里尼揮舞聖十字架時的一擊。

  坐在辦公室裡的馬龍在三十秒後便接到了十幾艘裝甲飛梭艦不同程度損毀的報告,他只能下令海陸空三線部隊暫時停止包圍網的收縮,在遠處等待下一步指示。

  馬龍在屋內來回踱步,思想上激烈鬥爭著。法魯離開後他就立刻下了多道命令,做了萬全的部署,但沒想到戰鬥會升級的這種地步,也不知道海面上此時的狀況究竟如何了。

  「根據岸邊發來的最後情報,那個飛在天上的男人肯定是誒洛特,加上法魯中校……從目前的戰況看來,鋼鐵戒律至少也有一個強級以上的能力者,那就已經是三人了。機械化部隊合圍如果也無法控制住局面的話,只能請歐洲總部派將官級別的救兵了嗎……」馬龍自言自語著,此刻他的精神壓力之大,恨不得把嘴裡的雪茄嚼碎了吞下去。

  海上。

  「他們應該都沒死吧。」紙俠問道:「你不追上去趕盡殺絕麼?」

  血梟道:「我只是讓喪家犬們也嘗嘗海水的味道而已,然後,他們會帶著那份屈辱活下去,變強,或是找些更厲害的人來為他們雪恥,這不是很好嗎?」

  話至此處,只見自岸邊徐徐飄來了一團雲霧狀的物體,近了一些,看起來又像是鳥群,再近些,就清楚了,這整團巨大的黑影裡,全是飛旋雜亂的紙張。報紙,辦公用紙,廢紙,甚至紙箱片。無論大小、種類、完整與否,那體積總和起來,堆得能有一座沙丘般高大,此刻已飛到了紙俠的身後。

  血梟知道已無需多言,他從腳下那徒留寸許的冰面上彈出,其身影瞬間消失在了紙俠的視線中。

  紙俠並沒有飛上天空,他沒有時間那麼做,在一秒之間,他的紙翼從兩側合攏收起,將自己裹得像個立著的餃子般嚴實。

  果然,血梟的拳頭打在了紙翼上,在這鋼鐵武器都無法留下傷痕的紙上,敲出一個四指拳印來。

  紙俠心中大驚,剛才完全沒看到血梟的動作,要不是有著這種不留死角的絕對防禦,恐怕對方只要連續猛攻個一分鐘左右,自己定然會被活活打死。

  血梟卻是滿不在乎地道:「這算是打聲招呼,你沒有立即死掉真是令人歡欣鼓舞。」他的另一隻拳頭立刻招呼了過來。

  紙俠原以為這第二拳的衝擊力會小一些,畢竟對方現在雙腳沒沾地,根本無從借力,只是藉著第一拳的反作用力,扭轉上半身揮出來罷了。但當他的這個念頭還沒完全閃過腦海時,巨大的勁道已隔著紙翼傳到了他的身上。

  紙俠只得急退卸力,順勢滑出一個弧度高高昇起,縱然如此,胸中也是氣血翻騰,禦敵的紙翼竟被打得出現了裂痕。

  他驚魂未定地再次展開了雙翼,以更快的速度爬升至高空,監控錄像中血梟殺人的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那個被他用拳頭貫穿的小混混就是死在這種刺拳之下。

  這第二拳是完全不同的攻擊方式,以厚鋼板為例,如果血梟的第一拳打在鋼板上,那鋼板會從中間凹陷變形,然後朝後直飛出去;但那第二拳,如果打在鋼板上,鋼板根本不會移動半分,但中間會被開個洞,血梟的手臂會穿過去。

  「他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好了這種策略嗎?不可能……那是本能……殺人的本能。他會這樣打,不是出於戰術,也絕沒有考慮過我的心理活動,他只憑直覺就知道,怎樣才能更有效率地殺死一個能力者,哪怕是初次交手……」紙俠明白了,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怪物。危險等級四……不止是強級而已,比如博特里尼,他也是強級,但卻是危險等級三。危險等級四,是初步判定就為強級上位者,實際等級不明的情況,也是紙俠所知的最高危險級別。

  「『狂』的話,我恐怕早就死了,那麼……他是凶這個級別的能力者嗎……」

  縱是如此,他也必須一戰,因為他是紙俠,就像每個英雄一樣,他絕不會逃跑的。

  紙俠遙望著浮在海面上的血梟越來越渺小,自己周圍的空氣也越發稀薄,預估高度應該差不多了。從紙霧中招來大量紙張,在身前聚起,呈錐形高速旋轉起來,自岸邊望去,恍若海面上出現了龍捲風一般。

  十數秒後,紙俠腳下的紙龍卷外圍不再散亂,越發平整筆直,而那龍卷的最下端也逐漸形成了一個尖銳的頂點,此時這招的真面目才看得分明,遠看像個倒過來的塔尖,近看,就是個每秒轉速上千,體積巨大無比的鑽頭。

  血梟抬頭望去,冷笑,他泡在冰冷的海水裡,卻覺得熱血沸騰,已等不及要接下試試。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04 PM

第八章 轉交

  威尼斯城中,一幢普通的民宅天台上,一個留著馬尾辮兒的亞裔男子正搬了張折凳坐在那兒,用夜視望遠鏡看著海面上的景象,但因為距離實在太遠,他也看不清什麼東西,勉強能瞧見巨大的紙鑽頭罷了。

  忽然,他放下瞭望遠鏡,猛一回頭,對著身後的一片黑暗道:「什麼人?!」

  「和他說的一樣,你還真是警覺……」一個提著巨大手提箱的男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你就是左道先生吧?」

  左道一隻腳已經跨到了護欄外面:「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呵呵……初次見面,你又何故以死相要挾呢?你覺得一個陌生人會在乎你的死活?」

  左道眼珠子轉了兩圈;「所以……你不是來要賬的?」

  「你是否考慮先把腳跨回來再說。」男子說話間已放下了手提箱。

  左道從護欄上下來了:「好吧,順便確認一下,你不要介意,那個……我沒有和你的某個家人睡過對吧?」

  男子長吁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為左道的人品進行哀悼,他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轉移了話題:「你可以叫我會計,我想咱們彼此用綽號來稱呼很公平。」

  「嗯……左道是我的真名……」

  會計呆滯了三秒鐘左右,又嘆了很長的一口氣:「那什麼……我原本是想說什麼來著,哦,對了,有人讓我來給你送件東西。」他說著就彎腰想打開手提箱。

  左道一溜煙竄上了護欄:「你確定那不是炸彈?」

  會計翻了翻白眼:「對,我確定。」

  「你要是以為能趁我放鬆警惕的某個瞬間從箱子突然拿出衝鋒槍或者手榴彈來對付我,那就太天真了,我每天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枕戈待旦,毫無破綻!」

  會計此時已經把東西拿了出來,只是一盒錄像帶而已。

  「夥計……說真的……你可以下來說話麼?」

  左道第二次從護欄上爬了下來:「哈哈,真抱歉,你也知道,我們這行是高危職業。」

  會計道:「行了,你不必解釋了……準備接電話吧。」

  「什麼電話?」左道莫名地問道,正當此刻,他懷裡的手機居然響了起來。

  這一下嚇得左道臉色慘白,比白種人還白,對方怎麼知道自己的手機會響?又怎麼知道自己的號碼?等等……自己的住處又是如何被發現的?!

  會計見了那驚訝的表情只覺得好笑:「別慌,夥計,大約十六個小時之前我也遭遇了和你此刻差不多的情形,你接完這通電話就全明白了。」

  以左道的性格,自然是將信將疑,他吞了口口水,按下通話鍵,聲音顫抖地道:「你好?」

  電話那頭的人道:「我要你幫我把這卷錄像帶交給血梟。」

  「誰……誰是血梟?」左道問道:「你又是誰?」

  「血梟就是奇里奧斯,你把會計手裡的東西交給他時可以說,是一個叫天一的人讓你轉交的,你也可以把今晚遇到的情景描述給他聽,當然了,據我的估計,就算你到時不想說,他也有辦法威脅你說出來。」

  「你有什麼企圖?我為什麼要幫你?還有,你是如何掌握我的行蹤的?」左道接二連三的提出了問題。

  天一則不緊不慢地逐一回答道:「首先,我的企圖你不會明白的,與你也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其次,你必須幫我的理由,請參照我接下來要解答你的第三個問題;也就是,如何掌握你行蹤的問題,我的答案是,你找我,蒼茫大地無蹤影,我殺你,神兵天降難提防。你他喵的還想多活幾年就少來跟我提問,讓你幹什麼就干什麼,否則隨時會有幾百個警察把你圍在類似公共廁所小隔間之類的地方,以信用卡詐騙的罪名把你逮捕,然後把你送進某個可以在一個月內改變你性取向的重刑犯監獄裡安度晚年。」

  「大大大……大大……大哥,您可憐可憐我,我我……」左道結結巴巴地求道。

  天一打斷了他:「讓陌生人直接和血梟溝通太危險了,所以我才找上你,我知道你正在為血梟跑腿做中間人。下次你遇到血梟時,把錄像帶交給他,任務就算完成了,如果我以後沒有用得著你的地方,我們就永遠不會再有聯絡了,就這樣吧。」

  電話被掛斷了,左道聽著手機中傳來的急促忙音,一臉驚恐地向會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大哥……」

  「行了……我擔當不起。我和你一樣,自以為沒人知道我的行蹤,接著,該死的手機響了,一個叫天一的傢伙讓我去某個車站的儲物箱裡拿這盒錄像帶。」他無奈地嘆息:「你還算走運,我都超過二十個小時沒闔眼了,就因為他告訴我,在此時此地,可以找到一個叫左道的人,然後把東西轉交給你。」

  左道只覺得後脊樑發涼:「難道他能預測未來?全知全能?」

  「那到未必,這幾十個小時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人究竟是如何辦到這些的。最後我明白了,從理論上來講,要做到這些,是完全有可能的,雖然實際上實施成功的概率極低……」會計說道;「他並不是看到了未來,而是做了某種計算。如果我們假設有這樣一種公式,(人的思維模式+實際行動)*物理位面的既定事實=某件事的結果。那麼這個天一,就是完成了這種推衍,他一定掌握著某種海量的,且絕對可靠的情報,然後把眾多變量全都考慮了進去,所以能提前推測甚至影響一些事情的發生。」

  左道瞪大了雙眼;「朋友,你說的是哪國語言?」

  會計回道:「你不明白也無所謂,這也只是我的判斷而已,沒準他還真是能預測未來什麼的呢,誰又知道呢?我先得找個地方睡會兒。」他說著便走向前,把錄像帶往左道手上一拍,接著便帶上他的大手提箱離開了。

  左道孤零零地站在那兒愣了片刻,忽然聽得北方一聲巨響,他趕忙舉起望遠鏡,遠眺海面,只見一條白龍在空中飛騰,也不知此刻是誰在那兒打鬥,竟能接二連三地搞出這種災難片一般的景象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07 PM

第九章 狩獵結束

  巨大的鑽頭從天而降,這奇襲是無法朝旁邊避開的,因為鑽頭探入海面後,勢必將攪動起巨大的漩渦海流,將四周的海水扯向中心。若要不受影響,只有垂直向下潛入深海這一途。

  紙俠在動手前就已考慮到了這些,對方胸腔以下都浸沒在冰冷的海水之中,水中難以借上力來,硬接此招實為下策,而躲避的話,無論如何還是得沉下海,那就依然將處於被動之中。紙俠深知對方的級別很可能在自己之上,此刻已是孤注一擲,唯有不斷地累積優勢,才可能找到得勝的契機。

  血梟則迥然不同,對他來說,別人眼中的下策,正是他最想做的應對方法。

  鑽頭在距離血梟頭頂兩米不足的距離時,突然加速下墜,雖然這紙構成的巨型鑽頭的底部半徑足有十五米,但那頂點卻極其鋒銳,不偏不倚地瞄準著血梟的眼球襲來。

  血梟雙臂舉起,兩掌併攏一握,這一瞬間,每秒轉速至少在兩千以上的鑽頭,竟停了下來,紋絲不動。

  力量強的一方才可以對另一方的運動做出影響,按常理說,此時血梟應該抱著鑽頭自轉,或是由兩條胳膊開始,自上而下被磨碎成肉泥。但現實是,他就那樣浮在海面上,僅用雙手就停住了體積比自己大上近百倍的鑽頭。

  「光憑腕力就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力量上太懸殊了嗎……」紙俠心中有了結論,但依然十分冷靜地分析著情況:「速度快到我看不見,力量方面,我的紙武器有著與精鋼比肩的堅硬度,通過增加體積來累積質量,重力加速度加自轉,結果被他像掐住紙風車一樣輕易給停住了……現在我唯一的優勢就是制空權,但也不能說絕對就安全……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了,這種人到底是怎麼提升到如此實力的。」

  這時,紙鑽頭突然爆散開,化為無數紙張飄在空中,然後重新連接而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平面,如一張巨毯,遮蔽住了血梟頭頂千米見方的海面。

  「擋住我的視線?」血梟冷笑著道;「在上面醞釀著什麼吧,是某種殺招麼……」

  有時,野獸般的本能比思考得出的結論更為準確,紙俠確實在準備著什麼。他的能力很強,幾乎沒有限制,但人的體力和精力是有限的,精神高度集中的情況下,這種消耗可能並不明顯,自己也不易察覺,但一旦遭到肉體上的創傷,或是因戰鬥時間太長意志稍有鬆懈,自身的疲憊就會突然如決堤般爆發,這比對手的招式來得更為致命。紙俠深知繼續拖延對自己是不利的,持久戰後,對方絕不會是先倒下的那一個,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自己戰死,然後海陸空三線部隊對著這片海域進行毀滅式的恐怖打擊。所以,還是早點出絕招吧。

  血梟吹著口哨,耐心地等待著,他不急著殺死紙俠,因為這是場狩獵的遊戲,享受過程很重要。決定這遊戲何時結束,還有以什麼方式結束的人,必須是獵人,而不是獵物。

  紙毯僅是一個平面,不需多少紙張就可形成,而那些剩下的紙,全部匯聚到了天上,漸漸結成了某種蛇形生物的姿態。不到一分鐘,遮蔽在血梟頭頂的那些紙也散去了,除了紙俠用來飛行的紙翼,天空中的每一張紙,都附到了那生物的身上。

  但見云中巨影,虎鬚鬣尾,身長若蛇,有鱗若魚,有角仿鹿,有爪似鷹,這紙匯成的巨龍,栩栩如生,靈神兼具,海上的風聲此時聽來也恍若成了低沉磅礡的龍吟。

  「虛構的生物嗎……有趣。」血梟望著空中飛舞的紙巨龍,神情愈發興奮。

  有道是,龍不能神人神之,這飛龍便是紙俠的殺手鐧。用能力做出這種仿照生物的形態看似意義不大,還不如結成巨大的刀劍或是上萬支紙鏢。其實不然,那道理就好比,一道菜色面上光鮮亮麗,另一道相同的菜,則做成了屎一樣的形狀,吃在嘴裡的味道明明應該是相同的,但吃的人仍然會覺得第一道菜比較好吃。再舉個正常點的例子就是,一個穿著衣服的木偶可以去參加喜劇表演,而一個沒穿衣服的木偶往往就只能參演恐怖片了。

  降龍十八掌就該有龍吟聲,打狗棒法還就得使棒子,黯然銷魂掌就該被NTR的苦逼去練,六脈神劍就他娘的得從動脈裡噴出來。形神一體,方是最高境界。

  紙俠操縱著巨龍向血梟撲去,帶起的勁風在極遠處就對海面產生了影響,張開的龍口正好能把血梟給吞了。一晃眼,紙龍的半截身子已經入海,而血梟也已不見蹤影,想必已入龍腹之中。

  亞得里亞海平均水深不足500米,而且威尼斯是片淺灘,近海水深更淺,紙俠知道,就算是拖到海底,這壓力他的紙龍也完全可以承受,所以血梟自然也沒問題。在強攻無勝算的情況下,只有把他溺死了,這廝總不可能在水下呼吸吧?

  原計劃是讓紙龍吞下血梟,蜷成一團,再調整龍內部的紙,用浸濕的紙張緊緊裹住血梟,然後毫無縫隙地在外圍不斷加厚紙張,就像用水泥逐漸灌滿木乃伊的棺材,就算屍變你也得再死一回。

  可現在水下的真實情況卻是,血梟跨著四平大馬,腳踏巨龍下顎,雙手撐著龍的上顎,那龍嘴愣是合不起來。

  「果然不止是改變了形狀而已,在水下的咬力竟比剛才的鑽頭還要強上許多。」血梟心中想著。

  與紙俠的距離越遠,他的能力會變得越弱。所以逐漸難以支撐,隨著水壓的加強,肺也開始不堪重荷,紙龍的巨口就要閉攏了,血梟的姿勢就像是盤古吃了瀉藥以後仍然在堅持工作的形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轉機來了,附近有人!

  血梟原以為是剛才被扔到水下的法魯,但轉念一想應該不對,那傢伙肯定早就恢復意識溜上岸去了,人類在海裡待到現在估計已嗆死十回有餘,那麼……在這種地方的,肯定是軍隊,這附近應該有HL的潛艇在。

  無論如何,有人就好,血梟身上的力量又重新開始提升起來,半個龍頭被他奮力扯碎。一舉擺脫了巨龍的箝制,揮開雙臂,在海底帶出一陣強勁的海流,游泳速度如鯊魚般驚人,直竄海面而去。

  當血梟與紙之間的接觸停止,紙俠就無法判斷對方的位置了,在夜間用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到海面下的物體。現在形勢不明,紙俠唯有將紙龍喚回天上再作計較。

  血梟浮上水面,喘上兩口氣,心中不快地念道;「這個人的負面情緒太少,是件麻煩事,在陸地上倒也無妨,海裡的話,對我太不利了,不玩兒了,殺掉算了。」想到此處,他掌擊水面,竟直接彈起了數十米的高度。

  此時紙俠也看到了血梟,龍頭也已修補完畢,所以他再次驅策著巨龍撲向血梟,意圖故技重施。

  血梟呈弧線下落的那個點,正有一塊碎裂的浮冰,雖只有一平米見方,但這就夠了,水的浮力,和這塊冰能借給血梟立足的那點力道,就足以讓他發動一次恐怖的對空襲擊了。

  飛龍在天,斜刺著俯衝而下,而血梟自下方躍起殺來。紙飛龍這次確確實實把血梟給吞了,然後從頭部開始被解體,由內部層層疊疊地爆開,化為天空中一條碎開的圓柱形紙道。

  血梟破龍後來勢絲毫不減,直指紙俠所在。而紙俠在那紙龍崩毀之際,頓覺胸中一滯,一時難以動彈。凝聚心神操控著的能力被人突然強行破壞,給他帶來了相當的影響。

  血梟終於飛到紙俠面前,回轉身體,一肘擊出,紙俠的紙翼這次沒有完全裹住他,而是堆疊到其身前,全力去接這一擊。

  空中散開的紙如羽毛般緩緩飄落,紙俠的身體則像砲彈一樣飛向了碼頭,墜入了一片狼藉的廢墟中,落地處的海水真如遭遇了炮擊一般炸開了。

  「這些紙還真能扛……」血梟估計紙俠極有可能未死,他前幾年做過實驗,肋骨被擊碎以後插進內臟也是可以搶救回來的。

  血梟重新落至海面,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在這種冰冷的水裡泡得太久了,體內反而會缺水,他此刻的感覺非常糟糕,腦中已經在考慮是否要游到岸邊從泥沙裡翻出紙俠補上一刀了。

  不過十幾個紅外線的瞄準準星讓血梟改變了主意,那些晃動著的紅點意味著機械化部隊的密集火力,所以他立即猛地深吸了一口氣,紮下水去,剛才所在的位置在兩秒後被多個方向的無數門機關槍炮火連續招呼了一分鐘,打得水花四濺,卻不見有血浮上來,看來是一槍沒中。

  血梟的游速比潛艇還快,雷達又捕捉不到人類,所以他安然遁走,結束了這混亂的一夜。

  …………

  那天后,各路媒體的報導層出不窮,官方的解釋是——鋼鐵戒律針對平民的一次恐怖武裝襲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說法也沒錯,因為血梟的確是平民,而那位聖十字架的持有者,聖城監察長博特里尼,最初確實是為了幹掉他才來的。

  被眾多目擊者以及照片記錄下的白十字被描述為某種特製的煙火,之後的小型海嘯和爆炸等也被一一解釋成了正常的軍事武裝對抗所引起。

  一些不可知論者拿著自己拍下的模糊視頻短片傳到網上,大肆宣傳著「白色的旋風和巨龍」之類的言論,這些聲音很快淹沒在「這是遊戲宣傳片吧?」「電影預告?」「圖P得也太假了?」「老婆,快點出來看上帝」諸如此類的評論中,成了一則則並不怎麼吸引人的小道消息,漸無聲息。總之,事件掀起的波瀾雖是不小,但平息也很快。

  紙俠被送進了醫院,而法魯卻成了英雄,這傢伙被人一拳打懵以後,悄悄逃走,狼狽上岸,但事後卻還能領功。這也是HL穩定人心的一種做法,政府是無敵的,榮耀應該屬於一名HL的中校,是他英明地指揮我們戰無不勝的軍事力量保衛了民眾。

  而你永遠不會知曉,有一個古怪的警察在這件事當中出現過。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23 PM

第十章 合作

  時間可能是早晨,血梟正待在倒影都市的某個房間中,在這裡實在很難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這地方現在已經頗像一個住處了。雖然照明設施依然是頭頂的光道,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卻讓這房間和其他的方盒子有了區別。當然,整體的佈局還是非常詭異的,因為這房間的空間非常大,家具之間的距離太遠又不方便,所以血梟的生活區域只佔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面積。

  他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對面是一面掛在牆上的平板電視,電視背側有幾條凌亂的線一直連接到地板上一個黑色的長方形扁盒子後面,這玩意兒就是傳說中的錄像機。

  血梟將一卷錄像帶放進了機器裡,然後重新轉身坐到了他的舊沙發上,按下了遙控器的播放按鍵。

  這是他和紙俠交手後的第五天,從前天開始,左道陸續地完成了交貨,作為中間人,他幹的確實不錯,各種設備、化學品、合法的現金,甚至來歷不明的家具,都十分令人滿意。

  在完成所有的交接後,各奔東西,形同陌路,直至下一次合作之前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這次合作就算是完美了。

  但出乎意料的情況是,左道還給了血梟一盤錄像帶。

  血梟也問了左道一些問題,但得到的情報僅僅是兩個聽上去根本不像是真名的名字,「會計」和「天一」。

  左道原以為對方會質疑或者乾脆對自己大刑伺候,但血梟卻沒有這樣做,似乎他能夠分辨出別人什麼時候是在說真話。

  錄像開始播放,開頭畫面是一片雪花狀,幾秒後,響起了古怪的嘟嘟聲,聽著像是某種電子鬧鐘的鈴音。又過了大約十秒,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場景,那是一間屋子,屋裡到處都是書架和堆放雜亂的書籍,鏡頭似乎被放在了一張辦公桌上,但桌前的椅子上沒有人。

  然後畫面外傳來了馬桶沖水的聲音,接著,一個穿著黑色的襯衫和西裝,領口耷拉著的男人走進了鏡頭中,他瞥了一眼鏡頭,然後道:「哦,血梟先生,你好。」

  血梟看著電視畫面,表情麻木,當畫面中的天一問出那句話以後,血梟直接就按下了遙控器上的停止鍵,嘴裡罵了句:「白痴。」

  結果錄像並沒有停止,電視中的天一緩緩走到辦公桌後的沙發椅上坐下,清了清嗓子道:「首先,這不是某種想騙你對著電視自言自語的惡作劇影片,所以『白痴』這個結論顯然不正確,即便我真的要做一部那種性質的影片出來,也絕對是大師級別。」

  血梟以為自己按遙控的時候沒對準,於是他又多按了幾下,可影片仍在繼續。

  「錄像機是左道弄來給你的吧,前幾天他想偷看一下錄像帶的內容,結果被嚇得半死。他好像覺得我會從屏幕裡爬出來,所以把電源給拔了。」天一端起了咖啡,說道:「血梟先生,你可以不必再按錄像機的遙控了,這不是一卷普通的錄像帶,而是一種通訊媒介,只要有人播放這卷錄像帶,我桌上的電腦就會有提示音,然後自動連接你那邊的電視屏幕。所以你現在其實是在進行一次視屏通話。」他露出一個不快的表情來:「和我預估的時間有些出入啊,血梟先生,這幾天我覺都沒睡好,生怕因為時差錯過通信。」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可以用二十世紀的音像製品配合電視與別人的計算機進行視屏通話。」血梟雖是這樣說,但他終究還是對著畫面開口了。

  「啊,確實如此,但你要知道,製作這卷的帶子的人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匠師,如果他早生一百年,那天都的設計工作一定將由他領銜。」天一回道。

  血梟冷笑道:「你是在指自己?」

  「我?不不,我根本不知道這玩意兒是怎麼運行的,我只負責下訂單罷了。而且剛才的話,也絲毫沒有吹捧的意思,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匠師是個十足的白痴,你有機會見到他,別忘了幫我捅他幾刀,順手切碎餵豬。」

  血梟道:「那麼,對於這錄像帶我也已經知道的足夠多了,你可以說正題了嗎?找我有什麼事?天一先生。」

  天一也直言不諱地回道:「我想跟你合作。」

  血梟冷哼一聲道:「我怎麼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像『我想讓你做我的手下』或者是『我想利用你』。」

  天一笑道:「合作,血梟先生,意思就是互相利用,直到對方沒有價值了,再散夥,之後你如果覺得合作者非常礙眼,再順手殺掉就是了。」

  「哦,看來你對事情的看法還是挺有見地的嘛,不過既然是你先找上了我……」

  血梟話未說盡,天一已經知道對方所需了,他直接回道:「沒問題,我可以告訴你。」灌下半杯咖啡,天一開始道:「事情得從十年前聖馬可慘案的那晚說起,你可能不太清楚,在那之前的一個月左右,有一夥職業竊賊僱傭了我,為他們提供一次針對聖馬可大教堂的盜竊計劃。這群人身手不錯,腦子也不笨,有些還有軍事背景。我覺得這筆買賣可以做,就接下了。

  我用半天就擬定了計劃,但情報蒐集,偵查,準備以及訓練和演習佔去了大部分時間,所以很不巧的,他們動手的那天晚上,正好遇見了你。

  和他們通訊很快就中斷了,當我趕到現場時,看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犯罪現場,沒有計劃,沒有猶豫,沒有憐憫,沒有……活口。

  那時起,我就對你產生了興趣。」

  血梟抓起了手邊的零食:「哦,說起來,那晚大教堂裡確實出現了一夥奇怪的人,也不是保安的樣子。」

  天一接著道:「我認為有兩條途徑可以通向完美的犯罪,第一條,周密的計劃,精確地執行,妥當的善後;第二條,幹了再說。

  多年來,我以兜售有計劃的犯罪活動為生,對第一條路可以說駕輕就熟。但是你,血梟先生,製造了一個看似是衝動犯罪的現場。邁進教堂,把藝術品打包,拿出來,殺死每一個企圖阻止你的人,直到無人可殺,然後迅速離開,這景象無論在我腦中重演多少次,無論看上去留下了多少痕跡與破綻,其實卻是完美的。

  無數的偵探小說家以破獲精巧的佈局為故事主線,但他們永遠觸碰不了那第二條路,就是最簡單最直接的犯罪,比如交通肇事逃逸,夜間持械搶劫,公車上的扒手,這些犯罪者如果能夠逃脫一時,永不再犯,往往就能逍遙法外,再精明的人也無從查起。」

  血梟道:「你是在間接炫耀自己有辦法聯繫到我嗎?」

  天一撇了撇嘴:「不,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十年來我一直無法找到你的行蹤,這真的非常失敗,直到你在銅鸚鵡酒吧裡殺人,我才有了頭緒。那麼接下來就說一下你最想聽的部分,我是如何找到你的。」他將杯中咖啡一飲而盡,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書架:「在我的這家書店裡,有一種心之書,每一本都代表了一個人,我可以看到所有紙級以下普通人的心聲,這是我的情報來源。」

  血梟面露不屑之色,似乎根本不信對方的話:「你是說你的書店裡有一百多億本書?」

  天一回道:「血梟先生,為什麼你要像那些俗人一樣,被空間和數量所侷限了思想呢?剛才你還認為自己放進錄像機裡的是一種二十世紀的影像記錄載體,現在你卻在跟我說話不是嗎。」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書架上的書:「從外觀上來看,這些書沒有什麼區別,全都由黑色的書皮包裹著。」他隨手拿下來一本道:「所以,我拿下的這本書,翻開的時候,裡面的名字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而當你將注意力轉移到我手上的時候,你又有沒有注意到,我剛才拿掉一本書的地方,現在是滿的,沒有空隙。」

  血梟貌似明白了,他道:「這是你的能力嗎?」

  天一道:「喔喔喔……老兄,這個問題可越界了。」

  「哼……無所謂,我也不是太想打聽。」

  「接下來的事情,應該就比較容易解釋了了。」天一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HL當中自然也不可能全部都是能力者或者改造人,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想將肉體鍛鍊到紙級以上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但你的檔案很特殊,十年前開始就幾乎未經過幾個凡人之手,即使過過手,他們也沒資格看,於是乎我連你在HL裡的代號都是最近才知道的。茫茫人海,我不可能去監視所有的人,當然現在我確認了你的長相與身份之後,可以將一些情報對號入座,知曉一些過去可能是你幹的事情。

  之前的話,很慚愧,我除了對你在聖馬可廣場的所作所為以外,一無所知。好在那個叫紙俠的警察將前些日子的殺人案和你聯繫在了一起,冠之郡HL的北方第二分部裡有些文職人員經手了你的案子,於是我便有了目標和線索,繼而開始著手調查威尼斯一些人的心聲,其實也並沒有花太長時間,我就把那些亂糟糟的線索像編麻花兒辮一樣纏在一塊兒,拼湊出了這座城市正在發生的事情。」

  血梟問道:「這麼說來,鋼鐵戒律,左道,HL,還有那個紙俠,每個人的行蹤,你都掌握了。」

  天一道:「啊……其實也不算太麻煩的事情,活在這世上總要和人接觸的,街上無數的路人,鋼鐵戒律的普通成員,警局裡的警察,每一個都能給我提供情報,他們都可以成為我的眼睛、耳朵,而且絕不會撒謊。有了這樣的情報網,結合一些簡單的推理,不難猜出事情的進展。

  根據你之前幾年的行蹤判斷,我估計你的習慣就是將藝術品作為貨幣來使用,這是最高明的方法。支票需要去銀行兌換,現金則無法在各個地區間大量攜帶。而那些畫,可以輕易通過機場安檢,不需要銀行就能兌換成錢,而且換一次就能為你提供足夠肆意揮霍一陣的資金。十年前你會去搶博物館就是出於這個原因。」

  血梟接過話頭:「所以你通過各種情報瞭解到,找到左道這個中間人,就可以聯繫到我。」

  「沒錯,透露以上的信息就是我所表達的合作誠意了。」

  「呵呵呵……」血梟的笑容中透出陣陣殺氣:「我怎麼覺得你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麼恐怖的事情來,帶有相當的恐嚇成分呢。」

  天一也笑著回道:「哦?這種說法倒很新奇啊,一般人聽完這席話,絕不會用恐怖來形容我的辦事能力,血梟先生,你的理解力遠遠超出我的預估啊。」

  血梟突然話鋒一轉,獰笑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只有天一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該如何答:「我要做的事情,現在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但血梟先生,你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份子。」

  「有多重要?」

  「我已選中了一些合作者,有幾位已經與我達成協議,有幾位還沒有。他們部分有著不輸於那位紙俠先生的能力,部分是像左道一樣有著特殊才能的人,當然也有些只是單純的變態瘋子。而你,血梟……」天一的表情像是在品味一道難吃的小菜:「你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重要,因為你是目前為止,我見過最最變態的瘋子,可謂前無古人,後也難有來者。」

  「哈哈哈哈哈……」血梟仰面朝天地大笑,笑了一陣,站起身來,朝電視屏幕走去。

  「你想把電視打碎是嗎?」天一問道。

  血梟已經握起了拳頭準備揮下。

  天一無奈地聳肩道:「好吧好吧,就當談判破裂了也罷……哦,出於好意,我提供一個免費的情報給你,就一句話……」

  血梟一拳打向了電視屏幕,畫面中的天一最後說的五個字是:「你已在局中……」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28 PM

第十一章 時侍

  與血梟交手後的第五週,醫院。

  紙俠的傷勢基本已經復原,以二十二世紀的醫學能力而言,基本上只要不是當場死亡的,都能給救回來。

  預計再休息個幾天,紙俠就可以出院了,他恢復的速度本就比常人快,何況HL還報銷了所有的費用,讓他住最好的病房,並使用昂貴的藥品。

  這天上午,迪肯那胖子沒敲門就闖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食品盒,放下就道:「有空就嘗嘗,我老婆做的鬆餅。」

  紙俠正在翻閱一張浮在半空中的報紙:「說實話,我上次讓你不要再拿來了,並不是客氣,而是因為你老婆做的鬆餅真的很難吃。」

  「哈,我當然知道,不然我拿來給你幹嘛?好吃我就自己吃了。」迪肯十分無恥地回道,然後轉身關上門,把屁股挪到屋裡的一張凳子上:「聽著,你過幾天就要出院了,局長和我一致認為應該讓你再休假一段時間。」

  紙俠放下報紙:「我已經歇得夠久了。」

  迪肯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得給你帶個信兒,這次出院,你需要對一些事情保持『沉默』。」他用手比劃了一個雙引號的動作。

  「放心,那晚的事情我本來就不想多提。」紙俠說道。

  迪肯搖頭:「那只是一部分,還有你的那些超能力,以後儘量不要展示出來。」

  「有這種必要嗎?隱瞞一些連局裡清潔工都知道的事情。」

  「這是你的老朋友馬龍,也就是HL方面的意思。而且,夥計,大家以前只是以為你的那些『小戲法兒』很有趣而已,可從來沒想像過你能變出龍捲風或者一條巨蛇之類的東西來。」迪肯道:「像什麼讀心術,弄彎湯匙,引爆燈泡兒這種事情,思想稍微開放一點的人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你在那晚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可真是嚇到大家了,你彷彿一夜間成了超人那樣的漫畫人物,我想公眾還沒做好準備來接受這些。」

  紙俠歪著眉毛道:「這話是馬龍對你說的吧?」

  「我只是引用了幾句,大致確實是這麼個意思。」迪肯自己從懷裡拿出了巧克力條啃了起來,完全沒有要動那些鬆餅的打算。

  「好了,我明白,要低調,我一向如此。」紙俠無奈地回道。

  他們倆又閒聊了一會兒,迪肯便告辭了。紙俠吃了午飯後本想到走廊裡去走走,結果又有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到來。

  這次對方敲了門,紙俠道了聲:「請進。」

  兩個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之一是法魯,他今天也穿著黑色的軍裝大衣,只是在紙俠面前,那神情不再像上次見面時那般趾高氣昂。

  另一名男子則是一副便秘了三天左右的嘴臉,亂糟糟的灰色中發,戴著副淺色太陽鏡,令人在意的是,他身上的那套銀灰色制服,紙俠從來沒見過。

  法魯率先開口了:「你好,奈斯警官,我們見過一面的,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駐HL歐洲總部中校,格·法魯。」

  紙俠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平靜地回道:「嗯,幸會。」

  法魯隨即伸手介紹道:「這位是EAS的……」

  「我叫喬瑟夫·諾蘭,同事們都叫我時侍,本來我是在休假的,本來我也不負責眼下的這項工作,但現在那幫殘酷的、冷血的、喪盡天良的剝削者們肆意地揮霍著我寶貴的休憩時間,打亂了我所有的日程安排,讓我突然從熱帶地區飛到這裡來見你,所以你也應該看出事情的緊迫性和重要性了,麻煩你就配合我一下,好讓我回去休假吧!」時侍直接順著法魯的話往下講,從嘴裡往外蹦字兒的語速比一般人敲打字機還快,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吐字還抑揚頓挫,十分清晰。

  紙俠乾笑了兩聲:「那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根據EAS得到的情報,現在上級做出決定,對埃洛特·奈斯警官,也就是紙俠,你,進行一次能力的評估,數據必須盡快反饋。」時侍回道。

  紙俠道;「我可以先問問EAS是什麼部門嗎?」

  時侍回答的速度仍舊不減:「百年前,帝國的戰鬥英雄卡爾洛公爵曾秘密被授權了一項職務,代號為EAS,即ExtraAbilitySupervisor,經過發展演變,今天以組織的形式保留了下來。辦公地點經常更換,成員數量無可奉告,福利待遇人神共憤,反正每年我的休假時間只有兩個星期而已。總而言之,EAS主要的職能是負責監督和管理這個星球上的能力者。」

  法魯在旁補充道:「別擔心,奈斯先生,他們也是公事公辦罷了,對於所有強級以上的能力者,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帝國都會爭取得到其資料,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紙俠冷笑一聲:「不必多說,這我理解,強級能力者,要麼就通緝在逃,要麼就是被HL或者某些我聽都沒聽過的組織吸納了,像我這種情況的極少吧。怎麼說都得大致估算一下我的實力,順便監視起來,才能讓一些大人物們放心啊。」

  時侍似乎毫不介意對方的說法,「很好,互相理解能有效提高辦事效率,請你下午到第二分部那裡走一趟,測試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

  紙俠道:「我怎麼覺得這種邀請像是某種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呢。」

  時侍道:「這可不是體檢,奈斯先生,EAS對你這類能力者不需要做任何生理方面的檢測,只是需要一個特定的環境,看看你的能力所能達到的破壞力極限就可以了。」

  紙俠奇道:「哦?原來還有那種測試?是不是在一個特別堅固的環境內,準備幾百個金屬假人,看我多久能把它們大卸八塊?」

  時侍回頭走出了房間,不浪費一分一秒,也不知道他趕著去幹什麼,在其背影消失前,拋下了一句:「承受破壞的工作由我擔任,恭候大駕。」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31 PM

第十二章 間接評估

  下午三點剛過,紙俠便已輕車熟路地來了到冠之郡HL北方第二分部的門口,他還是穿著那破舊的風衣,頭頂鴨舌帽。雖是重傷初癒,但這並不影響能力的發揮,所以他還是來了。

  紙俠對那個叫時侍的人印象還不錯,縱然是顯而易見的性格缺陷也比滿口官腔來得有親切感。

  前台的工作人員和紙俠也挺熟的,兩人寒暄了幾句,紙俠便自己進去了,反正他三天兩頭跑馬龍的辦公室,就跟跑丈母娘家幹活兒似的勤快,帶路引見什麼的都是多此一舉。

  與以往一樣,到了地方,紙俠不敲門就進去了,結果就看到了這樣一幕:時侍躺在馬龍的辦公桌上做仰臥起坐,馬龍在給他壓腿。

  最初那幾秒,紙俠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已經被血梟打壞了,或者是精神上留下了什麼嚴重後遺症,再不然就是自己此刻仍然在醫院裡處於昏迷之中,眼前一切皆是一個植物人的噩夢。

  不過他在迷懵之中也沒有神遊太久,時侍便看見了他,然後便從桌子上下來了:「你來了,很好,跟我來。」

  時侍在前引路,紙俠和馬龍跟在後面,紙俠看馬龍的眼神非常奇怪,說不清是厭惡還是鄙視,馬龍則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淡定地叼起雪茄:「他從醫院回來以後,就到我的辦公室裡等你,大約坐下三十秒後,他就用一種十分驚恐表情和迫在眉睫的語氣說自己的人生正在被浪費。」

  紙俠斜視著馬龍,用將信將疑的語氣道:「所以他在你的桌子上做了兩個小時的仰臥起坐?」

  「不,先是折返跑,然後倒立,接著還有俯臥撐,再來折返蹲跳,折返倒立行走……」馬龍的眼中儘是滄桑:「每一項運動當中,穿插一組仰臥起坐作為調整休息。」

  紙俠的嘴角不住地抽動:「你告訴過他二樓有健身房的事情了吧……」

  時侍這時又用衝鋒槍一般的語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在辦公室裡等你進來,然後立即去地下的測試地點是最有效率的,如果我去二樓的健身房裡鍛鍊,從你到達上校的辦公室,到他通知到我,再到我來到辦公室,然後再去地下,從通信時間,多餘的直線移動距離等各個方面總和,大約會浪費八到十分鐘的時間。

  這段時間我可以選擇聽兩首歌、吃一頓午餐、上一次廁所、做兩遍眼保健操、玩三圈斗地主、閱讀大約三千字的書面材料等等等等,更不用說以上的事情有許多還是可以兩件一起做的。」

  馬龍掩面搖頭:「我告訴他健身房的位置以後他就是這樣回答我的。」

  紙俠嘆了口氣:「好吧,我有點理解你的心情了。」

  時侍依然頭也不回地說著;「人生是非常短暫的,先生們,有效地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在相同的時間裡做比別人更多的事情,那是一種盈利,東方有句古話叫一寸光陰一寸金,從這個角度來講,我是億萬富翁,你們則窮困潦倒。」

  紙俠聳了聳肩:「前兩年我曾經聽一位貴族說過這樣一句話,在此處也可以引用一下,他的意思大概是『窮人自當一貧如洗,富人理應腰纏萬貫』。」

  時侍回道:「難道你不認為持這種觀點的人是非常令人厭惡的嗎?」

  紙俠道:「當然令人厭惡,那婊子養的玩意兒,但你得承認,這就是現實。」

  時侍回頭瞥了紙俠一眼:「我明白了,你的觀點是,無論怎麼樣,你我都不可能在時間觀念上達成一致了,所以就讓你自甘墮落的窮死算了是嗎?」

  紙俠笑道:「哈哈哈,你能理解太好了。」

  馬龍吐了個煙圈,也笑著道;「我也已經沒救了,千萬別同情我。」

  時侍一副莫名的表情,他完全沒找到笑點;「明明都比我年長,卻還在無謂地揮霍時光,兩位對於工作和人生的態度實在是無藥可救了。」他說著,已站在了一扇門前,將磁卡探到掃瞄儀前,門便自動打開了。

  「好了,行走過程中附帶的閒聊時間四分二十三秒已經結束了,接下來請配合我盡快完成工作,我的計劃是五點前上飛機,在旅程中完成書面報告,傳真到總部以後,直接在休假地降落,希望你們不要再打亂我剛才做仰臥起坐時最新完成的這個日程。」時侍引著紙俠進了一間長寬高皆是五十米的正方形大屋。

  馬龍停在門口沒有進去,道了句:「我在隔壁的觀察屋裡,你們可以通過廣播直接和我通話。」接著,電子門就關上了。

  這屋子的周圍都是深色金屬,位於頂上的照明設備似乎是可以提供各種色調的光線,但現在只是一般的、柔和的白光。

  紙俠以前從未來過這裡,不過他也曾聽說過許多HL的分部裡都建有這麼一個可供能力者對戰的測試屋,在緊急情況下,這種屋子還可以防核,防空襲,防病毒爆發等等特殊情況。

  「如果要測試我的極限,我還需要一些東西。」紙俠說道。

  「都已經準備好了。」時侍高聲道:「馬龍上校,請把準備好的紙送進來。」

  廣播裡傳來馬龍的回應:「注意腳下。」

  屋子正中間的地板應聲打開,升起了整整十立方米整齊堆疊著的辦公用白紙。

  紙俠低聲道:「夥計,你確認這間屋子的承受力夠嗎?萬一這個分部遭到破壞,吉姆會像個酒鬼一樣抓狂的。」

  「我可以聽到你講話!混球!」馬龍在廣播裡罵道。

  時侍道:「別再浪費時間了,奈斯警官,人能造出鋼鐵,卻不能用拳頭打破鋼鐵。同理,我們既然能造出這金屬,就有絕對的自信,只要不是凶級以上的能力者,不可能破壞這屋子,不然潮汐監獄裡的能力者罪犯們早就集體從牢裡逃出來了。」

  這時,紙俠面前的紙已自行飄散開,升到空中,開始凝聚成形:「那麼請問如果有『凶』這個層級的能力者,在他同意的情況下,又該如何進行測試呢?」

  時侍神情平靜地回道;「這方面的情報還不能對你這種身份的人透露,想知道的話,你就達到那個級別再來問我好了。」

  但見紙俠操控下的紙張漸漸匯成一頭巨獸,齒可分筋錯骨,爪可攫閷援簭,脊似鐵鑄,尾似鋼鞭,目若金睛,額有王紋;這縱、跳、躥、撲、凶、狠、殘、暴集於一身的生物是……一頭紙老虎。

  「上次你和危險級別四的罪犯對抗時,貌似用的是龍吧,到底哪一種擬態生物才是你的絕招呢?」時侍問道。

  紙俠道;「虎踞山上,龍游海中。」

  「明白了,你是說,在眼前的環境中用虎更加合適。」時侍雙手插袋,也根本沒有任何要移動或是做準備的意思,直接道:「那麼,請快點攻過來,我趕時間。」

  話音未落,紙虎猛然突進而上,紙俠只是道了句:「你可別死啊。」

  時侍以左腳單腿直立,右腿不緊不慢地抬起,待那巨虎欺殺至身前的剎那,彈腿一蹬,巨虎被踢成萬千碎紙,爆散在了空中。

  紙俠瞪大了雙眼,血梟擊破紙龍時的一幕彷彿重演了,沒想到這世上還不止一人可以僅憑力量就打碎自己的紙獸。

  時侍的表情說明他覺得這件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重新站定後,他問道:「立於食物鏈頂端的貓科動物我已經領教過了,剛才那次衝擊就可以代表你最強的破壞力了是嗎?」

  紙俠直言不諱地答道:「是的,那就是我的極限了。」

  時侍緩步向前走去:「那現在煩請你用那些紙結成最強的防衛,接我一拳。」

  「可以。」紙俠重新將紙控制結合,形成一個金字塔形的護盾,浮在身前。

  十幾秒後,時侍問道:「完成了嗎?」

  紙俠道:「出手吧。」

  一拳,沒有任何聲響,紙俠也未能捕捉到時侍的動作,只覺一股氣浪從打擊點爆發出來,如狂風過境般席捲了整個測試屋。兩秒後,紙金字塔從頂端開始出現裂痕,但沒有完全崩塌,只是碎了大半,剩下底部的邊緣部分仍未潰散。

  時侍道:「很好,非常感謝你的配合,奈斯警官,最後我還有個問題。」他一邊說話,一邊朝門口走去,不想浪費一分一秒:「假設我這拳的力量是一百,血梟最後打中你的那一擊是多少?」

  紙俠想了一下,時侍已走出屋去了,在電子門關閉前,紙俠才回道:「至少在五百以上吧。」

  「謝謝,再見。」時侍說完這句,身後的門正好關上。

  紙俠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呼……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這時,馬龍的聲音再次從廣播中傳來:「埃洛特,就在剛才收到了一條緊急消息,你得來聽聽,到我的辦公室見。」

  …………

  與此同時,時侍在一條無人的走廊中快步前行著,他拿出懷中的手機,用速撥鍵撥了個號碼,只過了三秒對方就接了起來,一個聲音道;「副局長您好,請問有什麼指示?」

  時侍回道:「告訴老頭子,關於血梟戰鬥能力的間接評估已經有了,之後我會寫一份書面材料給他,至於埃洛特·奈斯,和預料的一致,沒有歸入檔案的價值。交完報告我會繼續休假,請不要再聯繫我了。」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36 PM

第十三章 血案再起

  「男性死者大約五十至五十五歲,身體自胸椎中段處被巨大的撕扯力分為兩截,當場斃命……」天氣雖然很冷,但迪肯此時正抹著滿腦門子的汗,聽著手下的報告。

  兇案現場是在臥室,一間非常寬敞的臥室,寬敞到可以抵得上某些平民全家的居住面積。因為屍體都支離破碎,所以暫時還不能確認具體死亡數字,但至少是五個人以上。這屋裡的景象簡直就是個屠宰場,縱然大部分殘肢都已被清理掉了,但那些殘留的鮮血、體液,以及一些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滑膩物質依然不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紙俠這時從門口進來了:「好吧好吧,這股熟悉的味道……」他剛跨進來一步就皺著眉頭,將風衣的領口拉高了一些。

  迪肯回頭道:「你怎麼出院了?」

  紙俠道:「剛才去HL的分部辦了點事兒,接著在那兒就收到了消息,既然都來了,就跟我說說吧。」

  迪肯道;「我離開醫院,挑了家餐廳,剛坐下點了兩道菜,局長就打了個電話過來,用黑死病已經在城中爆發一般的語氣告訴我,出大事兒了。」

  紙俠道:「啊,貴族嘛……我記得這是朱塞佩男爵的府邸吧。」

  迪肯接著道:「應該今天凌晨死的,傭人按慣例到了中午才來敲門,沒有回應,接著他就聞到了怪味。」

  「看這些痕跡,死的還不止男爵一個。」紙俠蹲下查看著那些血跡。

  迪肯道:「啊,男爵肯定是死了,他胸腔以上的部分還比較完整,從臉就能確認,其他人嘛……大概四個,或者五個女人吧。」

  「呵,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妻妾成群啊。」紙俠冷笑道:「這巨大的臥室,六面隔音,傭人『按慣例』到中午才來敲門,看來是夜夜笙歌,死得其所了。」

  「現在就不要再去評論他的生活作風問題了,像這樣過日子的貴族多得是,咱們做好本職工作就好。」迪肯也偶爾說出了幾句挺誠懇的話,顯然他不想讓紙俠在公共場合發表些不合時宜的言論。

  紙俠卻是滿不在乎:「當然,當然,這是應該的,不過我覺得這兒也沒什麼工作好做了,單從這現場來判斷,殺人的是誰,便已經十分明顯了吧。」

  迪肯也不笨,他接道:「銅鸚鵡酒吧的那個?」

  紙俠道:「他叫血梟。」

  迪肯趕緊問道:「你有他行蹤的線索?」

  紙俠苦笑一聲:「沒有,即便有我也抓不住他。」他說著便要離開:「不得不承認,吉姆當初對我說的都是正確的意見,危險等級四的犯人,只能讓HL派救兵來了。」

  …………

  當晚,吉姆·馬龍的辦公室。

  紙俠造訪時,馬龍和法魯都已等候多時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紙俠這話是對著法魯說的,以他和馬龍的交情,沒必要這麼客氣。

  法魯道:「沒關係,我們也沒等太久。」

  紙俠也坐下道:「現場我看過了,朱塞佩無疑是血梟殺的。」

  馬龍又點起了雪茄:「你覺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紙俠道;「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說,他這次干的事情,往大了說是替天行道,往小了說便是為民除害。」

  法魯清了清嗓子:「奈斯先生,請注意一下你的措辭。」

  紙俠聳肩,轉而說道;「但依我看來,揣測他的目的是毫無意義的。我和他接觸不多,但我基本可以確定,他不是什麼正常人,而是十足的瘋子。他隨性而為,敢於在任何時間、地點,殺死任何人,出於任何目的,或者根本沒有目的。」他對法魯道:「你當晚也聽到血梟和博特里尼之間的對話了吧,他不止在酒吧裡殺普通混混,還去殺鋼鐵戒律的教士。聖城監察長帶著掌旗官和一群善戰騎士,大張旗鼓地來尋仇,可見他殺的絕對不少,也許是三十個,五十個?誰知道呢,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那種獨來獨往的能力者莫名其妙去和鋼鐵紀律結下樑子嗎?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或者我,跟他一樣沒有合法身份,沒有任何立場,敢做這種事嗎?」

  法魯斟酌一番,接著回道;「從這件案子來看,血梟還在威尼斯,他確實和正常的通緝犯不同,一般人在經過了那晚的事件後,肯定是選擇藏身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再伺機離開這個城市。可他竟在時隔一個多月後又一次犯下血案。

  我倒覺得,這也是可以利用的一點,既然他猖狂到了這種地步,或者說性格上就是如此,那我們就調集遠超他想像的力量,全力捕殺他。讓這個目中無人的殺人狂見識一下HL上層戰力的恐怖。」

  馬龍道;「你有計劃或者是人選了嗎?」

  法魯道:「我打算聯繫總部的盧卡教官,那位大人是我的導師,若他肯來威尼斯幫助我們,即便血梟,也將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此時,馬龍桌上的話機又響了,他剛拿起來,還沒說上半個字,對面就用顫抖的聲音吼道:「馬……馬龍上校……總……總督……」

  辦公桌邊的三人神情陡變,難道總督出事了?

  「總督的公子……剛剛被證實遇害了!」那人終於把話說完了。

  雖然這也是個壞消息,但好在總督沒事,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紙俠起身道:「好吧,我去看看,不過據我猜測,會幹出這種事情來的也沒有別人了。」

  法魯也坐不住了:「我現在就去聯繫盧卡教官,希望能在這瘋子把威尼斯的達官貴人門給斬盡殺絕以前讓他停下來。」

  馬龍在三人中最為年長,確有些大將風範,他放下雪茄,神情肅穆地開口:「調動部隊支援的工作,還有所有那些善後事宜,都交由我來處理。在可以打倒血梟的戰力湊齊之前,這座城市的安危就仰仗二位了。他也不過是個人而已,說白了就是個強大而殘暴的殺人魔,但人終究是人,這世上沒有任何個體是不可擊敗的,我們不能自亂陣腳,要按章辦事。」

  二人皆是應了一聲,走出辦公室,各自分頭行事而去。

  法魯在走廊中獨行著,回想著一個月前自己初來此地時的情景,剛下飛機,時差還沒倒過來就是一場惡戰,一夜間至少遭遇了兩個實力在自己之上的人,然後負傷,再接著就是事件後的一系列報告,無數的問題要回答,無數的謊言要公佈,再至今日,連環血案重燃……

  這一個月來,法魯也暗中調查了許多感興趣的事情,比如紙俠和馬龍的關係以及歷史,這二人十二年前在同一個部隊中服役,八年前,南非大陸上持續了四年的亂戰告捷,二人活著凱旋歸來。馬龍本就是軍官,官升數級,被調到HL的這個分部作為最高長官,而紙俠竟去混了個警察的工作。

  現在看來,這座水上都市真可謂藏龍臥虎,那晚對於軍隊的調度,以及事後一系列滴水不漏的信息封鎖,外交措辭等等,都能看出吉姆·馬龍這個人的辦事能力,具有這種才能的人,對帝國來說遠比一個只會打鬥的能力者要有用得多。

  而紙俠更是嚴重傷害了法魯的自尊,這個沒有經過任何HL強化訓練的能力者,同屬強級,卻遠遠超越了他,這只能說是天賦上的差距了。如果紙俠也加入了HL,現在的軍銜極有可能還高法魯一級。

  這些念頭雖然讓人頗為在意,但法魯現在也沒有深究這二人底細的精力和時間,眼前最要緊的還是追捕血梟,這個混世魔王在外面遊蕩一天,自己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

  他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開視屏通訊的屏幕,接通了一個叫盧卡的名字……

  …………

  十五分鐘後,紙俠剛到總督公子的府邸門口,就撞上迪肯,這胖子看上去快要瘋了,焦頭爛額,六神無主。

  「埃洛特!你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嗎?知道的話就快點兒想想辦法,想讓局裡上下集體丟掉飯碗嗎?!」

  紙俠只覺得好笑:「你冷靜一些,放心吧,你可以把這些案子視為某種人力不可抗的自然災害,HL很快會派神一樣的傢伙趕來解決一切的。」

  「你還擺得出這種輕鬆的嘴臉?最近一陣,什麼搶劫、入室行竊、性犯罪很久都沒人來報案了,警局裡除了給人貼貼尋人啟事找幾個夜不歸宿的酒鬼以外,連晚上小流氓械鬥都幾乎不發生了,本以為犯罪率顯著下降,社會風氣呈一片大好的和諧景象,結果你一出院,突然間城裡就來個一天內連殺兩戶貴族的事件,我說你這人是不是被什麼巫毒詛咒過啊!回醫院多躺幾天行不行啊!」

  紙俠懶得理他,往大屋中走去,「你已經勘察完了吧,我進去看看現場,一會兒局裡見吧。」

  迪肯比劃了一下中指,咆哮幾聲,帶著幾個隨行的警員回去了。紙俠一路行到屋裡,現場的其餘警員都認識他,所以也沒攔著。

  這次現場的屍體還沒運走,可以看到總督公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其整個身體像是一條被擰乾的毛巾般扭曲著,這麻花狀的屍體,骨頭從身體中錯位探出,神情極度扭曲痛苦,地上擴散出大灘的血漬。

  威尼斯的總督晚年得子,他今年已是六十有三,據紙俠估計,老頭的情緒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應該是三步走:悲痛→憤怒→瘋狂。

  當然他也管不了這些,此時的紙俠,心境早已和過去不同,他不再只有「伸張正義」的想法了,警察的身份和職責,也早就被他拋開。

  越發輕浮的態度,和那對事頹廢、無所謂的表面之下,另一種情緒正在紙俠心中悄然滋長,且將在並不遙遠的未來,改變他後半生的命運。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40 PM

第十四章 圍城

  中歐,水晶郡,HighestLaws歐洲大陸總部。

  佔地1285平方公里,全金屬風格的建築群,外圍是高聳的鐵壁,人造運河,以及平原。這種地理條件是經過多年時間才創造出來的,在帝國尚未建立時,此地曾是全世界最富裕、經濟最發達和生活水準最高的國家之一,紅底白十字旗上,白色象徵和平、公正和光明,紅色象徵著人民的勝利、幸福和熱情。能夠生活在這個地方是大多數地球人的美好願望。

  但現在提到水晶郡,人們腦中浮現出的是一個金色的徽記,一個被兩條星軌環繞著的菱形圖案,還有一群本身就高於法律的執法者,因為他們背負著那四個字。

  盧卡教官身著得體的黑色軍服,來到了會議室,進門以後他向坐在那裡等候的將軍們行了個軍禮。

  「坐下吧盧卡。」坐在中間席位上的男人說道。

  「是。」盧卡正襟危坐。

  「昨天,法魯中校已經與你進行過私人通話了是嗎?」

  「是的。」盧卡回道。

  「那就好,省下我們不少口舌。那麼……根據冠之郡第二分部,馬龍上校提交的正式報告,我們現在委派你去威尼斯緝拿代號為『血梟』的第四級通緝犯,盡速執行。」

  盧卡應了一聲,起身道了句:「告辭。」便離開了會議室。

  待盧卡出去後,屋裡的幾人再度開口道:「在過去的二十四個小時內,威尼斯已經死了四位重要人物了,其中還包括總督的兒子,就算是那些反抗組織也不會盲目地執行這種連續暗殺行動,這個血梟的行為真的是隨意為之的嗎?我認為馬龍的報告可信程度值得商榷。」

  「即便如此,當務之急還是停止這種殺戮,不然當地的皇族和貴族們會向更上層施壓的,如果天都方面怪罪下來,我們歐洲部的臉面會不太好看。」

  中間席位上的男人又開口了:「這些都不必擔心,我已有計較,先等盧卡把那個『凶』級的瘋子處理掉,我再向天都方面申請,派一位『專家』來查清事情的始末,讓他去趟威尼斯這潭渾水便是,到時候,責任也由那人承擔。」

  「您是指?」會議室中的眾位將軍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啊,沒錯,就是他,聽說他從去年底就在北海道滯留了,查一些民事兇殺案,不知道那有什麼意義……」

  …………

  威尼斯,紙俠出院後的第二天,晚七點。

  盧卡的專機至少要到凌晨才能降落,而針對貴族與富商的兇殺仍在繼續,此時,被害人數已經上升到了十二人,那些連帶著被殺掉的眷屬還不算在其中。

  這座小城徹底被恐怖的氣息所籠罩,總督已下令宵禁,所有的營業場所關閉,居民不得外出,遊客不允許離開旅館,出入城市的各種交通樞紐都被嚴格監控,處於停運狀態。在兇手被抓獲以前,任何在街上滯留的人,警方和軍隊都有權將其逮捕,如遇反抗或逃跑者,可直接開槍,後果由當事人自負。

  這是帝國治下,總督這個職位於安全級別上所能行使的最高權限,只有在極為嚴重的突發情況下才能進行。

  地方的守備軍隊、警察、HL的整備軍,所有可以調動的力量已經開始逐戶對城裡的平民進行合法身份的排查,街上儘是穿著制服巡邏的小隊,連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都難覓蹤影,也不知是去哪處躲了起來。

  現在外面唯一還穿著便裝四處溜躂的人,就是紙俠了。他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但依然在空中四處巡視著,因為這接二連三的兇殺表明,血梟也沒有休息過。

  他望著這座死城自言自語:「你究竟在哪兒……」

  …………

  地下,倒影都市。

  血梟正在用氫氟酸溶屍體玩兒,這種受管制的化學品不太好弄到,如果便利店裡就有賣這種玩意兒,那處理屍體可就方便多了。

  忽然,從通道中傳來了人的說話聲,「身為客人,你不覺得自己待得太久了嗎?」這聲音忽近忽遠,無法判斷從何而來,只覺其在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中亂竄。

  血梟冷笑,提高了聲音回道:「鋼鐵戒律啊……這次又派了什麼雜碎來?」

  「血梟先生,你與我們之間並無絕對的利益衝突,而且從你的所作所為看來,我們還有著共同的敵人,你也遭到帝國的通緝不是嗎?」

  血梟臉上的表情更加不屑:「哦……這次是來談判的嗎。」

  那聲音接著說道:「如果你願意與我們鋼鐵戒律合作,像博特里尼那樣的人,你隨時可以取而代之,殺死教士們的事情也可以一筆勾銷,大團長會寬恕你的。」

  「寬恕我?」血梟發自內心地笑了:「你知道嗎,聽了你的話,我突然覺得上次某個和我談『合作』的人,簡直是太有教養,太他娘的聰明了。」

  那人似乎明白了血梟的意思,語氣愈發冰冷:「那麼,你的回答是?」

  血梟道:「你到我面前來,讓我告訴告訴你。」

  傻子都知道出現在他面前,估計他就會撲上來把你撕了,那聲音答道:「哼……既然你不識抬舉,那麼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即便暫時無法取回倒影都市的控制權,你認為我們會讓你一直安然地躲在這裡嗎?」話音未落,連續的爆炸聲就從通道各處響起。

  血梟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他走到電腦前,把今天的實驗數據也存到了自己慣用的虛擬網盤中,然後一拳打穿機箱,把硬盤扯出來,捏碎。

  他頗為惋惜地最後瞥了一眼那些刑具和實驗器材,至於那些隨意堆放在地上的大堆現金,他連看都不看。

  此時,海水已經漫到了他的膝蓋,這地方被淹沒的速度極快,得盡快趕去附近的出口。

  當血梟爬上某處的攀梯時,那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也不知這說話的人究竟身在何處,難道他還泡在淹水的通道中?

  「血梟,拒絕我是很愚蠢的,失去倒影都市的庇護,現在的威尼斯,已沒有了你的藏身之地,我根本不必出手,你就會死在那些帝國走狗的手中。永別了,異教徒。」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09:43 PM

第十五章 血洗

  血梟剛回到地面上,還沒弄清楚什麼狀況,周圍就有十幾個端著槍的把他給圍起來了。

  他運氣也背,正好有兩隊巡邏的人在此路過,一隊是HL的人,另一隊是守備軍。這大晚上的,又是宵禁期間,空無一人的街上突然冒出一個身高近兩米,長得像動作片影星的壯漢,不抓你還有天理嗎?

  「舉起你的雙手,轉過來。」拉槍栓的聲音不絕於耳,士兵們與血梟的距離已不足十米。

  其中一支巡邏小隊的士官已經打開了別在肩帶上的通訊器,試圖與上級取得聯繫,但突然,他的脖子被什麼東西給勒住,說不出半個字來。其餘士兵幾乎也在同時遭遇了相同的狀況,他們的雙腳離地,身體不由自主得被一股力量提起,高速飛了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頃刻間,這條街上,以及附近的區域,已經空無一人。

  「呵呵呵……哈哈哈哈……」血梟笑了,笑聲越來越大,透著狂熱與亢奮。

  天空中,一個踩著紙的人緩緩落下,開口便道:「終於出來了嗎。」

  「看來你想打第二回合。」血梟道。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紙俠回道:「反正那些礙事的人我也已經請走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雖然方式比較粗暴,但我還是救了他們。」

  血梟道:「我當然有時間……真沒想到距離上次交手才一個多月,你竟然又變強了,為以示敬意,我就痛快地把你宰了吧。」

  紙俠不再多言,抬手一揮,一輪巨大的紙刃斬向血梟,勢如疾風。血梟本想用單手接下,誰知那鋒銳的紙刃竟在飛到自己面前時自己化散為普通的紙張。

  但此刻,血梟的本能卻讓他覺得事有蹊蹺,果然,那些柔軟的紙快速吸附到了他的身上,把他從頭到腳包得像個木乃伊一般。

  「一味追求破壞力是贏不了你的,但我的能力,可以有無數的變化,僅憑這點,你這種只靠蠻力的人就無法抗衡。」紙俠一邊說著,吸附在血梟身上的紙便越來越厚實。

  堅硬的鋼鐵可以被掙裂,但這種緊貼皮膚的薄紙,卻怎麼也無法擺脫。血梟的呼吸開始困難,視覺和聽力受限,行動也被束縛,變得緩慢。

  紙俠在手中凝聚起一支尖銳的紙錐,瞄準了血梟的額頭,「結束了。」紙錐疾射而出,血梟卻還站在原地未動。

  突然,血梟伸出了手,他竟然穩穩接住了那支奪命的利錐,然後隔著紙,發出了嗡嗡的笑聲。

  一聲虎吼,覆蓋他全身的白紙皆被震碎,他手中握著的紙錐也被輕易折斷:「剛才有這麼一瞬間,你覺得已經贏了是嗎?」

  紙俠驚道:「你竟能掙脫這種束縛……」

  「我當然可以,我只是適當表演一下,看看獵物的反應,這是很有趣的一部分。」血梟道:「你確實變強了一些,但你已經不是一個月前我遇見的那個人了,是你靈魂深處的陰暗面使你更強,可這同時,也會成為我的力量。」他揮起一拳,拳風擦著紙俠的右耳掠過,擊中了其身後遠處的建築物,那牆壁上被轟出了巨大的蛛網狀裂痕。

  「明白了沒有?此時此刻,我們的差距,比起上一次,反而更巨大。」血梟向前逼近;「你改變戰術也好,去抽幾包大麻再來和我打也行,但結果不會有什麼區別,這次是在人口密集的城裡,不是在海面上,你這種人來五個我都可以對付。」

  血梟舉起拳頭,朝著呆若木雞的紙俠頭部打去,準備結束這無趣的「第二回合」,未曾想,此時側面忽然殺來一人,飛起一腳直指他的頸部。

  血梟只好用原本準備打向紙俠的右拳去擋這一腿,他很輕鬆地用手掌接住了對方的腳,緊接著一探手,抓著來襲者的腳脖子就將其甩了出去,跟拋鏈球差不多。

  法魯這次沒有被直接秒殺,他在空中調整身形,輕盈地踏了幾腳周邊建築的牆,重新落回了地上。

  「哦,是你啊,原來你的能力是這樣的東西嗎……上次用拳頭朝我衝過來是腦子壞了嗎?」血梟轉身朝法魯問道,絲毫不介意在他背後一米不到的地方,站著紙俠這個強級能力者。

  「上次是對你的實力估計不足,我承認是失算。」法魯回道。

  血梟哼了聲:「難道你認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有用嗎?」他用拇指點了點自己身後:「既然來了,你和他都得死。」

  嘶嘶幾聲,血梟背後突然噴出大量鮮血,原以為已經喪失戰鬥意志的紙俠,這時卻是忽然發難,一對紙翼護在身前,那些鋸齒狀的「羽毛」如刀一般割向了血梟。

  血梟的臉上沒有痛苦,也沒有驚訝,他的反應只是快速向前移動了幾步,正好離開對方的攻擊範圍,回身又是一拳衝擊,之前的一擊是他故意打偏,但這次,卻是紙俠自己避開了。

  「呵呵呵……繼續啊,對自己無能的憤怒、那嗜血的戰意,再多一些,讓我感受一下。」血梟的背上血流如注,可他竟還笑著對正在攀升的紙俠說話。

  紙俠飛到空中,狂喝一聲,城中的大量紙張聚集了過來,在空中匯成一團霧狀,然後由整化碎,變成了無數紙蝗蟲,每一隻蟲子的身上,還生有許多小的尖刺。

  黑夜中,這恐怖的景象宛若是末日一般。

  在紙俠的操控下,那些紙的堅硬度堪比鋼鐵,紙蝗蟲群從天而降,所過之處,連建築物都被蠶食殆盡,法魯已退到遠處,但血梟仍然不動,立於那蟲群風暴的中央,任由這攻擊撕扯自己的身體。

  幾分鐘後,這災難終於停止,整片區域被毀得面目全非,颱風過境也不過如此了。

  剛才黑壓壓的蟲群徹底將血梟掩埋在其中,那時起他就不見了,這時,漫天的紙蝗蟲重新化為碎紙落地,卻也不見其蹤影。

  法魯估計血梟已經粉碎成幾千萬片碎肉碎骨夾在紙裡灰飛煙滅了,他總算鬆了口氣。

  紙俠也降落下來,站定時有些搖搖欲墜。

  「干的太好了,奈斯警官,我想沒有人能在這種攻擊下生還,你這次立了大功了。」法魯走上前去想扶紙俠一把。

  誰知此刻,異變陡生,一瞬間,兩人周圍槍聲四起,紙俠幾乎已沒有了抵抗之力,法魯勉強拉著他避開了密集射擊,但二人皆是身中數彈,傷得不輕。

  紙俠倒在地上,勉強還有意識,法魯的內臟沒事,但四肢中彈,一時動彈不得。他發瘋似得大叫:「什麼人!是誰開槍的!我是HL的法魯中校!你們……」

  「別費力氣了,法魯。」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這句話讓紙俠和法魯如墜冰窟一般,這才是真正的絕望感。

  吉姆·馬龍叼著雪茄,從遠處的斷垣殘壁中緩緩走來,他身後還跟著四個全副武裝的特種兵,那四人皆是全身黑衣、黑色面罩,端著全自動武器,準星已經瞄向了重傷的二人。

  「我建議你們不要耍什麼花招,沒有退路的,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龍說話間,又有十多個黑衣特種兵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法魯咆哮道:「馬龍上校!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廢話,所以說你們這些只會打打殺殺的所謂『高手』,都是有勇無謀之輩,我當然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蒙在鼓裡的人一直都是你們而已。」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紙俠狂笑不止,鮮血從他口中湧出:「枉我還一直當你是朋友。」

  「是你不識抬舉!」馬龍喝道:「埃洛特,在部隊裡的時候我覺得你算是個可造之材,想要栽培你。離開部隊後,你卻不肯加入HL,要當什麼警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那時我就明白,你這條狗是養不熟了。從一開始你就不要攙和到血梟這件事裡來,也許我會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放你一條生路。

  難道我對你說的話,你都沒有聽嗎?『你知道我常年上夜班就是為了躲你的吧?』,你以為我說這話的時候是在開玩笑嗎?!」

  法魯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馬龍上校!還有你們,我是歐洲總部的中校法魯!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

  紙俠道:「哼……你還沒看出來嗎,他身邊那些人,根本不是帝國的軍隊。」

  「什……」法魯終於意識到了,那些帶著面罩的人,他們只是穿著特種兵的服裝而已,以馬龍的身份要搞到這些衣服並不算難,那些黑色面罩下,究竟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馬龍接著道:「一個多月前,你們跟那個血梟還有博特里尼那夥人交過手以後,我就知道,這是一個契機。所以我啟動了你們眼前所見的這個計劃,準備工作花去了這一個月,前天午夜,開始執行。

  EAS的那個時侍,昨天突然出現,確實讓我有些手忙腳亂,好在那個怪人來去匆匆,從男爵的屍體被發現,到警局聯繫第二分部這段時間,他正好完成了對你的測試,然後立即乘他的專機離開了。

  因此,一切計劃都按照我的意圖都得以順利進行,再過幾個小時,當那個盧卡教官從總部來到這裡,會得到這樣一份報告。」

  馬龍扔掉了半截雪茄,接著說道:「內容大致就是……血梟殺死了那些貴族和富商,然後和你們兩個同歸於盡,二位為帝國盡忠,著實令人佩服。」

  紙俠仰面朝天,苦笑著道:「總督已經年邁,根據貴族世襲制,過幾年等他的公子成年很可能順理成章地直接當上副總督,但現在,那種事不會發生了。而威尼斯政界、商界那些有權勢的、正當壯年的貴族富商們,也都相繼被殺。

  像威尼斯這樣的中小型城市,總督由HL的長官兼任的情況普遍存在,到時候,你吉姆·馬龍,就是此地總督的不二人選。」

  法魯聞言,神色驚愕無比,他對馬龍道:「你知道謀殺HL總部軍官,還有殺死貴族是什麼罪嗎!」

  「罪名?有意義嗎?無論按什麼罪名不都是一死嗎?」馬龍笑道:「可惜,在這整個事件中,只要你們一死,報告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而且我敢打賭,那位總督大人會在近期內『意外暴病』身亡,可能是因為失去兒子太悲痛了吧,呵呵呵……

  到那時,地方軍,警察,HL,都在我的手中,誰來查我?誰能管我?威尼斯,便是我吉姆·馬龍一人腳下的城市了,哈哈哈哈哈!」他說到此處,似是得意到了極點,狂放地大笑起來。

  「哦,好計劃,我大概也聽明白了。」一名神色猙獰的惡漢從旁邊的一條河裡爬上岸來,身上雖有無數血痕,卻看不到什麼明顯的致命傷。

  所有人都愣住了,彷彿爬上來的不是個人,而是嗜血與殺戮所化身的惡鬼。

  血梟活動了一下脖子,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馬龍:「你派手下模仿我,到處去殺人是吧?」

  馬龍扭頭就跑,邊跑邊喊:「殺了他!」

  那些黑衣人舉槍便打,他們的火力層次分明,且槍法不差,但只見血影一閃,原本站在馬龍身後的四人瞬間身首異處,應聲倒地。

  遠處三名黑衣殺手見狀,立即扔掉了自動步槍,提著軍刺上前,那身法速度,竟也不必法魯慢上多少。

  「哦?能力者。」血梟就像是狼遇見羊一樣來了興致。

  三人的武器已逼到身前,血梟卻是赤手空拳向前直進,一手一把,嘴裡再叼上一把,奪下了三把軍刺。除了嘴裡那把,他徒手去握其餘兩把軍刺的刀刃,血槽中流淌著自己的血,可血梟竟饒有興致地提起刀來,飲下幾口鮮血,彷彿是不想浪費。

  那三人皆是久經殺陣的冷血殺手,但也從未見過這等陣仗,人一旦感到畏懼,就會本能地和自己懼怕的事物拉開距離,所以他們又掏出了槍帶上的手槍,稍微退後幾步,開始朝著血梟射擊。

  「呸……」血梟啐了口唾沫,順便吐掉了嘴裡的軍刺;「廢物。」他拋起手中雙刀,順勢握住刀柄,血影一閃,三人便僵住不動,幾秒後,身體被分割成了不規則的數段,像積木一般倒塌下來。

  一回頭,發現剩下的黑衣殺手們竟然跑光了,血梟不快地走到法魯和紙俠面前:「我幫你把馬龍殺死如何?」

  法魯已經說不出話來,紙俠道:「你可不像這種人。」

  血梟笑道;「說得對,殺他以前,我要先送你們上路!」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00 PM

尾聲 必死者,倖存者

  馬龍在威尼斯蜿蜒的小巷中穿行,他此刻只想儘可能遠離血梟的所在,以確保自身的安全。

  他率領著「銀影」的殺手們趕來此地時,本已為血梟已死,所以才敢突下殺手。誰料這殺人魔王竟在剛才那種恐怖的攻擊下活了下來,其實這變故也並不致命,他仍然可以把殺死紙俠和法魯以及謀害那些達官顯貴的罪名全推到血梟身上。

  但眼下馬龍擔心的問題是,在他逃跑時那二人還未完全斷氣,假如他們中有人生還,並說出一些對自己不利的證詞來,那整個計劃都將付諸東流,而吉姆·馬龍這個名字,也會帶著屈辱被帝國抹殺。

  銀影的殺手雖然很強,但馬龍心中清楚,他們是對付不了血梟的,無非就是給自己的逃離爭取一些時間罷了。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殺人滅口?他腦中很快就閃過了一個念頭,於是一邊奔跑著,一邊拿出了一部通訊器。

  馬龍要呼叫空軍,對剛才那片城市區域進行無差別的破壞,無論是建築、橋樑、街巷、居民,全部都炸成灰燼,即便炸不死血梟,至少可以趕在那個盧卡教官到來之前讓紙俠和法魯永遠閉嘴。事後如果追究起責任來,他可以擺出一副愧疚的嘴臉,稱血梟殺死了法魯中校和自己的摯友,所以自己失去理智所致;同時也是為了帝國剪除高危險等級的禍害,相信這種程度的犧牲上層還是可以接受的。退一萬步講,他馬龍罪不至死。

  可他還沒能開始通訊,一個高大的黑影就擋在了眼前,用閃電般地速度奪過了那個通訊器,徒手將其捏成了一堆廢鐵。

  馬龍站住不動了,不是他不想動,而是動不了。此刻他內心深處恨不得自己能長出四條腿來逃跑,可僅有的兩條除了不住地發抖以外還喪失了其他功能。癩蛤蟆被眼鏡蛇瞪著的時候估計就是這種狀態。

  血梟渾身浴血,獰笑著站在馬龍面前,俯視著這個即將死去的軟弱獵物,開口道:「我現在要問你幾個問題,有五件事你不能做——拒絕回答、說謊、答非所問、討價還價還有跪地求饒,否則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聽明白了嗎?」

  馬龍點頭,聲音顫抖:「明……明白……」

  血梟冷笑一聲,問道:「剛才跟著你的那群殺手,是些什麼人?」

  「他們是『銀影』的殺手,世界上最昂貴的僱傭兵,但只要有錢,任何任務都敢執行。」

  「模仿我殺人的就是他們?」

  「是的。」

  「你說這個計劃準備了一個月,那麼,你又怎麼知道,那晚以後我還會繼續待在威尼斯?」

  「你是否還在這城裡都沒關係,一個月前,你確實就是危險等級四的通緝犯血梟這件事已經由法魯和紙俠親眼確認,那就夠了。由於你近期在此地現身過一次,只要我的行動不是時隔太久,自然會被聯繫到你身上。找人模仿你的手法將我要除去的人都殺掉,最後再把有可能查出破綻的兩個當局者滅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血梟逼視著馬龍的眼睛:「最後一個問題,你還有任何具備價值的情報可以提供給我,來換你這條命的嗎?」

  馬龍的心機也頗為深沉,他知道,在血梟這種人面前要活命,這是唯一的機會,可以說,他早已在等著這個問題:「有!這整個計劃,其實並不是我策劃的!而是另有其人!」

  血梟腦中馬上閃過了「天一」這個名字,但他表面上卻也不動聲色,只是用疑問的語氣道:「那麼……是誰?」

  「是『顧問』!全盤佈局,所有的細節,包括跟『銀影』牽線搭橋,謀殺發生的時間、手法,我對外應該表現出的反應,這些都是他教我的!在一個月前的事件後,我雖然察覺到這是個契機,有了奪取這座城市的念頭,但我根本沒有這麼詳盡的計劃,真正謀劃一切的人,是顧問!所以想陷害你的不是我,而是他!」

  「哦?」血梟來了興致:「你知道這個『顧問』的名字嗎?或者……長相?」

  馬龍道:「不……我從沒見過他,也不知道這個顧問的真名,我只是兩年前在一份危險等級一的通緝犯名單上見過這個代號,根據HL的情報,這個人在網絡上通過一個公共的郵箱接受別人的委託,進行『犯罪諮詢』的服務。HL曾用過各種方法嘗試抓捕他,但無論是用技術手段追蹤,還是假冒僱主去引他上鉤,都沒有任何結果。總部方面也曾懷疑這個郵箱的真實性,但關於顧問的傳聞卻從不間斷,那些無超能力的普通罪犯中,有許多案子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根據一些人模糊的描述,顧問今年應該還不到二十歲,是近幾年興起的天才型罪犯。

  一個多月前,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給他發了郵件,之後他居然主動聯繫到了我,還告訴我,他自有辦法甄別發郵件的人是真想要犯罪諮詢,還是出於別的什麼目的,所以他不可能被抓,並且很樂意給我這種具有HL背景的人提供服務。」

  血梟聽到此處,再次開口問道;「你確定他還不到二十歲?」

  「是的……雖然未必準確,但年齡已經是極少數HL可以大致掌握到的東西了,這個人真的非常謹慎,很難追查」

  「你現在還能聯繫到他嗎?」

  馬龍的神色開始緊張起來:「不……一個月前,他花了很短的時間,就將計劃交給了我,並給了我『銀影』方面的聯繫方法,之後我就交了錢,再也聯繫不上他了。」

  血梟摸著下巴:「哦,我明白了。」他把手搭在了馬龍肩上,後者嚇得差點兒沒失禁。

  「別害怕,嗯……馬通。」

  「是馬龍……血梟先生。」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我只是想告訴你,不必擔心,我會親自去拜會一下那個『顧問』,然後把他幹掉的。這整個陰謀裡,你扮演的也不過是個無能的野心家罷了,這個星球上,像你這種廢物實在是太多了,我並不是非殺你不可的。」

  「謝……謝……謝謝你,血梟先生。」馬龍不知道這種時候除了感謝這位大爺饒自己一命還能說什麼。

  結果下一秒,血梟話鋒一轉:「可你竟敢糾正我的錯誤,馬通,你這是找死。」然後他輕而易舉地就把馬龍給撕了。

  …………

  清晨,廢墟中,HL的清理小隊正在幹著「洗地」的工作,搬走殘缺的屍體以及徹底消毒那些被血浸透的地面。

  「嘿,夥計們,快過來。」其中一名隊員忽然喊道。

  五六人圍了上來,眼尖的很快就看到了一具穿著黑色軍裝的屍體,被埋在地面下半米左右,身體由中間被折斷成兩截,內臟溢了出來。那景象感覺就像一根放在木板上的春捲,被人一錘子敲下去,木板都斷了,而那春捲,就是此刻的法魯中校。

  正當他們對著這位不怎麼熟的上級唏噓不已時,另一處又有人高喊:「這兒還有個活的!」

  這次清理隊幾乎所有在附近的人員都湧了過去,抬擔架的衝在最前面。

  那是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他的半張臉已不見了,一排牙齒和血骨皮肉暴露在外,但他胸口卻仍有微弱的起伏,顯示著他仍然沒有向死亡妥協……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04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2-7-21 06:02 AM 編輯

第三卷 陰謀家
序章 顧問


  芝加哥,當我踏足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愛上了它。

  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噪音,每天早晚兩次讓人想掐死自己的交通堵塞,空氣散發出一種刺鼻、混濁的氣味兒,而且還飄浮著肉眼可見的顆粒粉塵。難怪連露天咖啡館兒都會設個「吸煙區」,我想比起在街上喘氣兒來,人們更願意找一個雲霧繚繞的角落,弄幾根煙槍,插進自己肺裡,盡快了卻殘生。

  這是一座典型的工人城市,屬於勞動者的城市,就連球票都比星郡其他的地區要便宜。在我租的公寓樓下,辣起司熱狗每個只賣三塊錢,我每天都至少要來上一個。那沐浴在汽車尾氣中的熱狗攤兒,上完廁所從不洗手的店主,法蘭克福腸的原料是來路不明的豬肉,面包的原料是來路不明的麵粉,和在一起再澆上超市裡批發來的,快要過期的熱起司和辣肉醬。把這種熱狗塞進嘴裡的時刻,你能體會到,這就是一個老百姓的生活,你所品嚐的,正是活著的味道。

  來這兒已經快三週了,每晚我都至少會逛三到四個酒吧,而幾乎每去一家都會被要求出示身份證。我真的很驚訝,這幫保安的眼力勁兒怎麼就能那麼差,即便是真正的身份證上,我也已經二十一歲了。不提也罷……這半個多月來,除去那些尋找一夜情的小妞、尋找穩定關係的小妞、尋找一夜情的同性戀、尋找穩定關係的同性戀、還有幾個性別不明導致性取向不明的搭訕者以外,我總算也把本地幫派的大體情況搞清楚了。

  還記得第一個和我說話的老黑,我們在吧檯上稍微聊了幾句,我就說:「嘿,夥計,你那兒有什麼能讓人HIGH起來的東西嗎?」

  他說:「是的,當然有,看,這叫警徽,你覺得有點兒熱了不是嗎?小子,你被逮捕了,跟我回局裡做個毒品測試,另外我認為你種族歧視,需要我宣讀你的權利嗎?」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掏出證件和槍。

  還好那天我跑得快,不然就在個普通便衣身上栽了。這傢伙居然還說我種族歧視?他坐在吧檯邊上,穿著背心外面套件西裝,雙手戴了八個戒指,還掛著條狗鏈那麼粗的金鏈子,這種皮條客標配造型,我不問你有沒有藥,難道還問你有沒有人?

  撇開這個釣魚執法的傢伙不談,又有一次,我遇見一個金發男人,衝天短髮,人到中年卻也沒有啤酒肚,手背上還有條疤,看上去像個退伍軍人什麼的。他帶著個手提箱,穿著皮衣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他散發的那種氣場很像是某位大佬手下的得力幹將,就是那種有重要交易時你必須託付的那種人。

  接著我就過去,用道兒上的暗語和他聊了大約半個小時,他說自己叫泰德,泰德的回答也顯示他確實是個大人物。結果,他打開那箱子,展示了一下里面裝的「貨」,滿滿一手提箱的肥皂,是的,他穿著皮衣,金發,手上有疤,用手提箱裝肥皂,名字叫「泰德」。好吧,大家都看過那部老電影,但沒幾個人會幹到這種地步的,你一把年紀了還在酒吧裡玩兒角色扮演是不是太帶感了一點。

  也有那麼幾次,我試圖製造一些衝突,就算只能找出幾個幫會中的馬仔也罷,可惜,我運氣真的很差,每次遇上的都是面相兇殘的守法市民,他們會敲碎酒瓶、推搡你、用拳頭揍你的臉,但你只要用上那麼一丁點兒真正意義上的格鬥技巧,放倒其中一個,他們就慫了。好戲就此結束,酒吧保安們過來把鬧事的人請出去,或者直接打電話報警,相信我,每回都會有個穿得像皮條客一樣的便衣第一個趕到。

  總之,這番經歷可以算的上是一種挫折了,不過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些事,我得到的經驗就是,電影裡那些走進酒吧,立刻就能從酒保和旁邊隨便哪個醉漢的口中問出有價值情報來的事情完全就是導演腦損傷或者編劇腦溢屎的具象化呈現。我看帝國的電視新聞都比自己去酒吧裡能套來的情報多。

  浪費了我這大能人整整二十多天的人生,終於,今天我有機會去見一下盧切斯家族的一名成員了,希望計劃可以順利進行,因為我比較看好盧切斯家族的實力,況且我也不想再絞盡腦汁搭上傑諾維塞家族那條線了,天知道得再花多長時間。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09 PM

第一章 學生

  2101年,2月14日。

  節日是人類墮落的標誌之一,我們需要在一年中定下幾個特殊的日子,提醒自己去做一些在平常同樣能做的事情,卻又裝作意義不凡的樣子。

  每個節日基本都由謊言和慘劇這兩部分組成;大人們騙孩子,說這世界上有個駕著飛行雪橇的胖老頭兒會給你們帶來禮物;男人們騙女人,我一輩子只愛你一個;女人們則騙男人,我愛的是你的人,和錢無關;感恩節讓你有了一整年都不知感恩的理由;春節給了你一整年都不回家的理由;非宗教和民俗傳統演變而來的節日基本就是紀念某個人的死或者某一群人的死,而我們為什麼要紀念他們?因為他們是時代英雄,他們的犧牲改變了一些事情,甚至帶給了我們今人切實的利益。

  所以,歸根結底,這是一種另類的交易。玫瑰、鞭炮、扮鬼、當個好孩子等等,挑准了日子,目標就是滾床單、發財、糖果、禮物。當然如果你運氣不好,也可能得到好人卡、罰款單、戀童癖和家暴之類的。

  這天是二十二世紀的第一個情人節,下午,芝加哥一家普通的網吧,一個男青年走了進來。

  他大約二十歲左右年紀,褐色頭髮,白種人,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進屋後,他的視線很快就停留在了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身上,然後徑直走了過去。

  「你好,我叫德維特。」褐髮青年坐在那人旁邊的沙發上,開口打了招呼。

  坐在那兒上網喝咖啡的年輕人戴著副眼鏡,看上去挺斯文的,亞裔,黑色的短髮中規中矩,臉長得很白淨,給人感覺像個書呆子。

  眼鏡青年出於禮貌回道:「嗯……你好,你可以叫我邁克。」

  「不必緊張,小子,這不是搭訕,我是直的,你不用露出那種表情。」德維特道:「是桑尼跟我說,可以在這兒找到你,提供一些『技術支持』。」

  邁克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德維特:「哪個桑尼?」

  德維特回道:「桑尼·盧切斯。」

  邁克道:「我跟他見過幾次,不是很熟,你又是誰?」就算是再業餘的黑幫成員,也能看出他顯然在說謊。

  「我說過了,我叫德維特。」

  「盧切斯家族可沒有你這號人。」

  德維特道:「因為今天上午,我才開始與他們合作,你可以把我視為提供某種諮詢的『顧問』。」

  邁克的表情微變:「等等……呵……」他似乎有些不信,所以笑了:「你說你是『顧問』?」他又重複加重語氣問了一遍;「你走到我面前,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告訴我,你是那個『顧問』?」

  德維特倒顯得十分平靜:「這麼說來,你聽過這個名號。」

  「聽過?」邁克略有些激動了:「顧問是互聯網上的傳奇,從三年前首次出現至今,已經有無數他的事蹟流傳,現階段那些故事多得已經難辨真假了,有人說他已經被捕,還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個不存在的虛構人物,我以前的大學甚至有一群人為他建立了粉絲俱樂部。你最多就比我大個一兩歲,怎麼可能是……」

  德維特打斷他道:「邁克·拜倫,伊利諾伊大學三年級的學生,故鄉在田納西州,家中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兄弟,鄰居叫弗雷德,給你們家送報的郵差叫薩圖克。父親的二手車買賣不是很景氣,姐姐的男友陷入一樁官司中已經有半年了,兩個弟弟上大學的錢還沒有著落,我想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你這樣有大好前途的青年會為本地的黑幫辦事。」

  邁克突然緊張起來,壓低了聲音道:「這些你是從哪兒查到的?你是條子?HL?」

  德維特道:「你們學校有著世界上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研究中心,每年有帝國資助的龐大資金做後盾,但學生的資料卻很容易弄到手,無論是計算機專業、理工科、還是戲劇系的學生,在校方看來,學生的個人信息這種玩意兒與研究數據相比根本就是垃圾,垃圾是沒有嚴密保護價值的。我想從小到大都上公立學校的你應該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邁克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好吧,你攻破了伊利諾伊大學的第三套虛擬防護系統,你還需要我幹什麼?你自己不就已經可以黑入這世界上90%以上的計算機了嗎。」他還頗為不服地補充了一句:「而且在我看來,這點能耐仍然不能證明你就是顧問。」

  德維特道:「我準備幹一筆大買賣,明白嗎?小子。盧切斯家族的人還信不過我,他們需要我辦幾件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能力,當然這我也可以理解,每當我到一個新的城市,都會遇到類似的情況,僱主們的素質是不同的,你要讓這群整天揣著槍和手榴彈做些違禁品貿易的大老粗相信這世界上有『安樂椅偵探』這類事情,他們只會說:那是鬼扯。

  因此,當面對這種客戶的時候,我往往需要稍稍解放一下自己的大腦,來幹一些不那麼需要精打細算的事情,而眼下要做的,正需要你的幫助。」

  邁克也是個聰明人,他直接道:「報酬呢?」

  「小子,跟我合作,你不但可以解決所有的經濟問題,還能得到許多無形資產,所以我建議你不要做拒絕之類的蠢事。」

  邁克斟酌了一下:「好吧,那就這樣……我不能僅憑你空口說白話就答應些什麼,我要跟桑尼確認一下這件事,如果他能肯定你不是條子,我願意聽聽接下來的計劃,另外,別叫我小子,即使你是真的顧問。」

  德維特起身道:「桑尼的聯繫方式不用我告訴你了,我到外面抽根煙等你,就在今天之內,還有很多事要做,你最好快點兒。」

  邁克見其走遠,一個人若有所思地嘀咕著;「今天之內……該不會是要我去攙和傑諾維塞家族交貨的事情吧……可真會挑日子。」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12 PM

第二章 交貨

  邁克坐在德維特的車裡,看著周圍掠過的路標:「並不是我很喜歡聊天,但不得不說一下,你這樣往東南方走,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德維特道:「桑尼說你坐在電腦前就足以知道這城裡正在發生的許多事,看來這是真的。」

  「聽著,我可以幫你去黑別人的情報,但我拒絕出現在任何可能發生槍戰的現場。」邁克道:「今天這筆買賣可是托尼和喬在操辦,也許你不太瞭解情況,他們都是非常喜歡拔槍射活靶的那種類型,我可不想靠近這種人二百米以內。」

  德維特回道:「待會兒你坐在車裡就行,我負責出去交涉。你要做的,就是用你此刻藏在右邊褲袋裡的那部『超級手機』,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東西,總之你用它黑掉交易現場每個人身上的所有電子儀器就行,另外,保持車不要熄火。」

  「你怎麼知道……」邁克頗為驚訝地問道。

  德維特道:「我在抽煙的時候,你除了聯繫桑尼以外,還幹了一件事情,就是入侵我的手機,你用的顯然不是網吧裡的電腦,像你這種級別的黑客,隨身攜帶經過改裝的微型計算機,裡面裝幾款自己寫的、隨時能黑進附近電子系統的軟件,那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就如同約會時男方帶著安全措施一樣,有備無患總沒錯。」

  邁克歪著眉毛道:「你的比喻不是很恰當……不過這個暫且不提。我用這部手機,無論黑進任何民用電子設備的系統——普通手機、GULP、PVP、甚至機械義肢,都不會被發現,即便是事後交給專家去查,短時間也看不出來,你是如何察覺的?」

  德維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隨手扔給了邁克:「山寨機,一次性電話卡,還有一個簡單的信號接收測試器,總共成本一百塊。」

  邁克立即就明白了:「你來見我時根本就沒帶自己的手機,身上揣著個剛買來的破爛,而電話卡的號碼也沒人知道,所以只要測試器有反應,你就能知道……」

  德維特接著他的話道:「就能知道那肯定你搞的小動作。我說是在抽煙,其實也是想試探一下,如果你沒有黑進這破爛,才讓我失望。另外,我通過移動時信號強度的變化,大致測算出了你入侵電子儀器的範圍,五十到兩百米的範圍內應該沒有任何問題。還有,你欠我一百塊。」

  邁克對眼前這人立即有了些改觀,看來他的城府比想像中要深許多,他想了想道:「好吧,既然你也瞭解情況了,那咱們事先說好。我就坐在車裡,負責搞定他們身上的手機,你可以得到傑諾維塞那幫人和提貨那幫人所有的通訊記錄、信息記錄、上網記錄,如果他們不換電話卡,你還可以在日後隨時竊聽並追蹤他們每個人的行蹤。但是,你聽著,我還想多活幾年,所以是不會下車的,你非要下去趟渾水是你的事,如果你在交涉中被人突然拔槍擊斃,或者被打暈帶走,我可立刻掛倒檔走人。」

  德維特看對方緊張的樣子,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放心,我不會引起什麼騷動的。」

  他們說話間,正遇紅燈,街邊一個流浪漢閃電般湊了上來,用一塊沾水的、髒兮兮的海綿擦著德維特面前的擋風玻璃。

  黃燈亮起,德維特毫無徵兆地一腳油門,車子衝了出去,那流浪漢躲閃不及,上半身趴在擋風玻璃上,兩腳懸空亂蹬,整個人被帶著往前移動。當車速超過每小時八十公里時,德維特又是一腳急剎,流浪漢側著倒飛出去,摔在了馬路上,然後這條街上便響起了接二連三的剎車聲和司機們的叫罵聲,交通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邁克反應過來時立即破口大罵:「該死!你在幹什麼?!」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只是跟著慣性飛出去,和騎自行車摔一跤差不多。」德維特調轉車頭,沖上了人行道:「我們現在差不多可以開始肇事後的逃逸了。」

  「肇事的是你吧!我要下車!」

  他的車在人行道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路人們紛紛使出各種犀利姿勢閃過了車頭的撞擊,不少路燈桿和消防栓紛紛遭殃:「放鬆,四眼兒,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邁克在德維特口中的稱謂就這樣由「小子」變成了「四眼兒」,但此刻他也沒工夫計較了,方向盤在別人手裡,他只能綁好了安全帶,抓緊車門上的把手大喊:「快停車你這瘋子!」

  德維特語氣平穩地解釋著:「適當的混亂,可以把警察引來,這不是搶銀行,他們不會來得太快,但交通癱瘓也不是小事,所以他們也不會來得太慢。交易地點在北風島公園,除了游泳過去,就只有走1400公路轉E公路。我先用這種方法,稍稍調整一下城裡的警力部署,如果我和托尼還有喬處得不好,一旦發生槍戰,或者有火光衝天的大爆炸,警方可以更快趕到現場。」

  這時車已重新駛上公路,從人行道抄近路讓他們避開了堵塞的交通。

  邁克回道:「我說過了,你要是跟他們發生暴力衝突,我就直接逃跑。」

  德維特道:「是啊,我剛才的行為也考慮到了這種情況,當你企圖拋下我獨自離開公園時,應該會正好在E公路上和趕來的警方大部隊擦肩而過,他們會看到一輛在不久前引起交通騷動的肇事逃逸車輛正駛離槍戰現場。順便說一下,這車是我偷的,因此你會被捕,並同時面臨多項指控。」

  邁克癱在座位上,目光呆滯:「我想我得再次評估一下你在我心中的印象,順便重新考量一下這次服務的收費。」

  …………

  十五分鐘後,北風島公園。

  托尼是個胖子,一臉橫肉,眼神凶悍,他在傑諾維塞家族裡算不上是優秀的殺手,但在殘忍這方面卻不會輸於任何人;而喬是個一頭灰白頭髮的老黑手黨了,混到他這個年紀還在負責這種交貨工作,只能說明他不夠聰明,但在第一線上能活到今天,除了命大,肯定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二人都在槍戰中受過致命傷,當然了,在二十一世紀中後期,所謂的致命傷也未必致命。因此,托尼的右手和喬的左腿在那以後有了許多新的功能,比如射出子彈,或者儲藏手雷等等。改造人技術在帝國軍隊和HL中早已廣泛運用,所以民間的犯罪者們也不甘落後,他們很快便從從黑市、退伍人員、乃至腐敗的官員那裡獲得了這方面的技術信息。時至今日,在黑幫中,這種程度的改造也屬十分常見了,但其戰鬥能力和真正意義上的改造人相距甚遠,充其量算是裝了些高科技武器來代替假肢。

  此刻,托尼和喬正站在一輛廂式車邊上抽著煙,除了他們倆,還有一個司機和四個負責搬運的手下待命。不多時,另一輛車駛來,就停在了他們旁邊,從上面下來四五個人,其中一人提著個黑色的手提箱,那裡面顯然裝著現金。

  「哦,托尼,老夥計,最近過得怎麼樣?」提貨那方為首的中年男子熱情地打著招呼。

  托尼從嘴裡拿出煙頭,丟到地上踩滅:「還行吧,只是我不太喜歡等人,剛才我和喬正商量著,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們就把你扔到湖裡餵魚。」

  那人哈哈大笑,貌似覺得這玩笑真的挺不錯的,而托尼和喬也皮笑肉不笑地擠出笑臉來。這種交易中,誰也不會相信誰,誰也不會真正當對方是朋友,在下一秒,玩笑可能只是玩笑,也可能會變成現實。

  雙方驗貨、點錢,然後頭目們聚在一起抽著煙,扯些廢話,而嘍囉們開始搬貨。其實這種工作說起來也並不複雜,把跨洋弄來的毒品藏在裝巧克力的盒子裡,運送給另外一群人,那群人則負責把這些純度極高的白色粉末加工成各種不同層次的需求品,散給一些負責銷售的小頭目,最後再落實到那些奮戰在第一線的藥販子,他們在街邊、便利店門口、夜總會、大學附近隨處可找,這是一個非常成熟的銷售網絡,有著悠久的歷史,只有戰爭短暫中止過這買賣的運營。

  而在這些環節中,許多經手人甚至根本不像是在混黑幫,他們幹的事情和一般藍領一樣,司機負責開車,馬仔們負責運貨,地下工廠的「工人」們負責加工處理,銷售人員尋找收入穩定的癮君子以及開拓新客戶。這些特殊藍領們的工作其實並不輕鬆,只不過他們有更合理的報酬,以及隨時面臨著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威脅。

  總結一下,這生意和一般日用品銷售的唯一區別就是,他們不能明目張膽租個店面去賣,僅此而已。

  兩幫人只花了十分鐘就完成了這次交易,可謂駕輕就熟,托尼和對方頭目互相擁抱了一下,道了幾句合作愉快之類的廢話,雙方正準備分道揚鑣,意外卻在此時發生了。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朝他們走了過去,並邊靠近邊到了句:「嘿!肥佬托尼!」

  此時公園已近關門時間,這附近四下無人,一張生面孔忽然出現已讓交易雙方緊張起來,而這傢伙一開口就說了托尼非常不愛聽的一個綽號,這無疑就像是往油鍋裡撒了一把鹽。

  「你是誰?混蛋。」托尼不客氣地喝罵道。

  德維特冷笑一聲回道:「我?我只是路過而已,順便代表桑尼跟你問聲好。」

  聽到這個名字,托尼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沖上前去一拳把德維特放倒在地,然後左肘摁住對方鎖骨,亮出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右手,用四根手指指著德維特的臉:「這副手套的下面,是只金屬右手,它可以在兩秒內把你的頭打成一個流著腦漿的蜂窩,所以現在我問你什麼,你最好就如實回答。」

  德維特表情還是很欠揍,很輕鬆,他隨意地回道:「OK。」

  「桑尼派你來幹什麼?」

  「他並沒有派我來。」德維特回道:「他只是告訴我,今天傑諾維塞家族的托尼會在這兒進行一次交貨,我想以他的智慧,無非就是暗示我報警來破壞這件事罷了。」

  「哈哈哈哈哈……」托尼大笑:「結果你這個白痴自己一個人走到我們面前來找死?」

  「從這胖子的反應看來,他和桑尼之間一定有過節,意裔黑手黨成員間不能為私仇輕易殺人或者破壞對方家族的買賣,因此桑尼想利用我這個局外人來搞些事情,嗯……看來他還是不太相信我的能力,想著如果能利用我報復這胖子一次也不錯,事後全推到我這個連合夥人都不算的傢伙身上,真的犧牲掉也無所謂。」德維特完全不在意對方的恐嚇,自顧自在心中盤算著:「還真是個讓人惱火的廢物啊,不知道盧切斯的當家是否也如此愚蠢。算了,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再說吧。」

  他突然抓住托尼的右手,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將這塊金屬給折斷成了兩截。

  提貨那幫人見到情勢變化,立即道:「現在已經錢貨兩清了,這是你們和盧切斯家族之間的事情,我們就不摻和了。」說完就上了自己那輛車,迅速開走了。

  而喬和托尼手下的其他馬仔們皆是掏出了身上的槍,逼近了德維特。

  「你們應該知道,槍一響,就會有麻煩。」德維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那得看這種麻煩和讓你活著造成的麻煩哪個比較嚴重了。」喬陰狠地說著,讓對方明白,自己毫不介意扣下扳機。

  托尼此時已不敢再靠近對方,他謹慎地拿出槍來,保持距離,道:「難道你也是改造人嗎?」

  「改造?呵呵……你們難道以為自己這種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下,裝點帶軍火的零件上去就是改造了嗎?哈哈哈。」德維特不屑地笑著:「肥佬,你也不比桑尼聰明,既然我敢單槍匹馬出現在你們這幫全副武裝的歹徒面前,自然是有所準備的。」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確實沒有報警,但我用某種方法,讓許多警察在離這兒並不遠的地方轉悠,如果你們開槍,我建議先考慮一下退路。」

  喬用他那沙啞的嗓音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路,但你可以看到,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你現在還想怎麼樣?殺了托尼去桑尼那邊領賞嗎?我們這邊可有絕對的人數優勢,我勸你考慮清楚。」

  德維特沉下了臉:「當然,要做的事情,我來之前就想清楚了,你們的反應也在我意料之中,計劃是不會改變的……」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22 PM

第三章 審問

  房間外面有重型機械正在運作著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某種流水線,也許這裡是汽車廠、肉罐頭廠或是飲料廠什麼的,德維特腦子裡想的就是這些事,無關緊要的事。

  一小時前,他被套上黑色的頭套帶到這裡,一間只有十平方米左右的空屋子,窗戶都被封了起來,整個屋子只有頭頂一盞吊燈,光線照不到四周的牆壁和角落。

  德維特被繩子綁在一張椅子上,揭開頭套後,跟在桑尼身邊的那個大個兒打手就開始揍他。打手的名字叫加瓦,業餘拳擊手,看塊頭也至少是中量級的,他把紗布纏在自己雙手上,對著德維特的腹部,胸口、脖子和臉足足打了四十分鐘,另外還花了二十分鐘左右來問問題,但他得到的答案基本是「你出拳像個醉漢」或者「我看你快喘不上氣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滿地的煙頭說明桑尼的時間和耐心都已被磨得差不多了,而加瓦似乎也放棄了審問,他走到桑尼身邊,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看再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曾經在中東遇到過類似傢伙,兩個小時的電擊連名字都沒問到。」

  桑尼推開加瓦,從上衣裡掏出手槍,頂著德維特的額頭:「聽著,混蛋,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把你上級的名字說出來。」

  「我早就說過了,如果你稍稍運用一下自己裝在腦殼兒裡的那個器官,早就可以排除我是警察的可能性了。」

  槍托重重地敲在了德維特的下巴上,桑尼憤然道:「好,既然撬不開你的嘴」他轉身,從屋子一角的黑影中,拉出了另一張椅子,邁克正被綁在上面,不過看上去他還一拳未挨。

  「對不起了,夥計,我只能從你這兒想想辦法了。」桑尼揮手示意加瓦過來,看來準備對邁克動手了。

  「嘿!嘿!這是干什麼!我跟著事兒有什麼關係?!這人是你介紹給我的,我認識他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我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邁克趕緊叫道:「況且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了!」

  「是的,你全都告訴我們了,你說他一個人把傑諾維塞家族來交貨的人統統幹掉,扔進了密歇根湖,然後拿上錢,帶著你逃離了近半個城市警力的追捕。你以為這是在電視遊戲還是在拍電影?我看上去像是三歲小孩兒嗎?邁克,我的夥計,我們之前的合作還是很愉快的,但如果你繼續編故事,可不能怪我不顧及往日的交情。」

  「你不是三歲小孩兒,只是有點蠢而已。」德維特在桑尼背後笑道。

  「你這雜種!」桑尼氣得暴跳如雷,沖上前去對著德維特就是兩記老拳。

  加瓦這時把雙手上沾滿血的紗布解開扔在地上,換了兩條乾淨的,重新纏在手上。他早已脫掉上衣,兩條胳膊上肌肉虯結,青筋突起,這虎背熊腰的壯漢往白淨消瘦的邁克面前一站,越發顯得這四眼兒學生弱不禁風,就是把繩子解開,估計邁克也會被三拳揍趴下。

  「小子,要我幫你摘掉眼鏡兒嗎?我可不希望鏡片兒插進眼珠子以後,你像個娘兒們似地叫喚。」加瓦的右拳往自己左手掌心敲了兩下,貌似是準備動手了。

  邁克趕緊道:「等等等等……你們等等,別動手,我可以解釋。」

  桑尼又走了過來:「我聽著呢。」

  邁克道:「既然你們不相信我之前說的,我可以幫你們分析一下你們所擔心的最糟糕情況,無非就是……德維特是警察、特工或者HL什麼的,而我則和他達成了某種交易,幫他隱瞞昨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但你們可以再好好想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桑尼道:「為什麼?就因為你昨天才遇到這個人,我就該相信,你沒有任何可能被他收買嗎?像你這種小子我見得多了,自恃受了點兒高等教育,暗地裡做些非法勾當,只要條子找上門,用坐牢和前途來威脅你時,你就像個婊子似的立即轉作線人,盼著能把像我這樣的人送進牢裡,去換取一個證人保護計劃什麼的不是嗎?」

  邁克嚥了口口水,回道:「盧切斯先生,我得再重申一下,是你讓他來找我的。」

  桑尼道:「是的,因為我覺得這傢伙是個騙子。他居然自稱『顧問』……」他回頭抓起德維特的頭髮,對著他的臉道:「你以為我沒聽說過那個顧問嗎?如果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男人走到我面前,也許我還會有那麼百分之一的可能相信這件事兒,但你這小子不覺得自己要冒充一個傳奇人物還顯得太嫩了點兒嗎?」

  德維特只是笑笑,懶得回應。

  桑尼又回到了邁克面前:「所以我就把托尼的交貨時間還有地點都告訴了他,並對他說,『如果你真是顧問,你知道該怎麼做來證明自己』。」

  邁克回道:「接著你就把我介紹給他,因為我對城裡的各種交易情報都有所瞭解,如果德維特真的報警去破壞交易,事後你可以把自己完全撇清了。」

  桑尼笑道:「猜的不錯。」

  邁克繼續道:「到時的結果,托尼可能被捕,或者乾脆因拒捕被擊斃,即便他沒死,或者警方告不了他而把他放了,可這條線上的買賣肯定黃了,托尼在傑諾維塞家內部也會很不好過,你的報複目的就達到了。

  但無論結果如何,傑諾維塞都會懷疑這件事是你在背後搞鬼,因為你和托尼一直有過節。到時候,你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算德維特指認你,你也可以說他是個騙子,想靠盧切斯家族的勢力保護自己,並且在恰當的時機把我推出去,當成某種證據,證明交易的信息不是你透露的。」

  德維特又在後邊兒發言了:「桑尼,這小子要比你聰明多了。」

  「你這混蛋再不閉嘴,我就割斷你的舌頭。」桑尼回頭威嚇道。

  邁克話鋒一轉:「可是你沒想到,德維特根本沒有按照你想像中的去報警,而是選擇了黑吃黑,並且成功逃脫了。因為你不相信他能辦到這件事,所以就懷疑,他是警方的人,不管昨晚他幹了什麼,都是由於警方的暗中配合才能完成的。」

  桑尼道:「對,所以我們的話題不還是說回來了嗎?小子,這條子給了你什麼好處?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邁克長吁了一口氣:「如果芝加哥這城市還在正常運轉,我想昨晚發生的一切,你今天上午已經在報上讀到了。」

  桑尼聞言神色微變。

  邁克接著說道:「媒體的報導應該是,發現了兩輛燒燬的車,一輛是廂式貨車,一輛是在下午製造過交通混亂的肇事逃逸車輛,現場發現了一些腳印,但沒有找到任何人。」他說到此處頓了一下:「你不覺得這和我之前告訴你的實際情況是完全對得上的嗎?」

  桑尼冷哼一聲;「對得上?我怎麼覺得,條子們抓走了托尼一夥,並故意放跑了你們,然後對外封鎖消息這種情況更對得上?」他看著邁克:「而且你們今天上午十一點來找的我,早晨事先看過幾張報紙也很正常。」

  邁克道:「那麼,完全按照你的推測,假設德維特就是警方派來的臥底,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的……

  首先,德維特企圖以一種非常驚人的方式打入你們家族——冒充顧問,我覺得任何一個頭腦正常的臥底警探,就算選擇在酒吧裡朝你臉上扔花生都比這種方式要好。

  而你從一開始就沒相信他,可見他第一步就走失敗了;然後他又跳入了你設計的明顯圈套之中,並且他還用威逼利誘之類的手段賄賂了我,一個認識才半天不到的人,接著在昨晚一切設計完成後,帶著我這個完全談不上忠誠、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人,自投羅網般地再來見你,絲毫不擔心我因為扛不住嚴刑逼供而出賣他。」

  桑尼臉上的表情數變,看樣子是動搖了,而邁克還沒說完:「盧切斯先生,你該好好想想,你的懷疑是毫無根據的,不合乎邏輯的。另外,即便你一意孤行,非要說他是警察,我也強烈建議你不要再拷問我這個本來就置身事外的人了,你直接一槍把他解決掉就是,他跟我毫無關係,今天我會跟他一起過來,是因為這個混蛋拒絕付錢給我。」

  話到此處,屋中又響起了第五個人的聲音,那低沉的聲音道:「好了,桑尼,你和加瓦先出去吧,別忘了關上門。」

  桑尼應了一聲,又瞪了椅子上的兩人一眼,和加瓦一起走了出去。

  屋子的角落,那黑暗中,還有一個人,他從一開始就在那兒,不過德維特和邁克都沒注意到他,桑尼和加瓦也有意裝作屋裡只有四個人的樣子。

  陰影中,走出一個白髮老者,留著絡腮鬍,穿著一套工薪階層一年工資才能買得起的西裝,他也搬了張凳子,坐在兩人前方,開口道:「我很欣賞兩位,要知道,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整天到處瞎混,過著花花公子的日子,讓父母非常擔心。」他的目光移到了德維特的臉上:「希望你能原諒我的多疑,我完全相信顧問是一位才能卓越並且十分年輕的人,我只是討厭那些臥底。

  我們是一個大的家族,有些心懷叵測的人混進來也是很難免的,我接納他們,將他們當成是家人,可這些內賊卻只想著破壞家族的利益,將兄長們送入監獄,傷害著我們的感情和自尊。」

  德維特吐掉口中的鮮血:「那麼,剛才的戲碼是最終測試,還是說,以後會有更多的試探?」

  老者回道:「我想已經夠了,孩子,如果你是某個從警校裡被長官秘密挑出的優等生,當槍指著你的頭時,你的眼神不該是那樣的。」

  「哦?哪樣?」德維特笑著道。

  「我見過很多臥底面臨致命威脅時的樣子,人到了那個時候,會想起家人、任務或是他的長官,總之會回憶些有意義的事情,即便他表面上很鎮定,準備好了面對死亡,但有些情感是無法掩飾的。

  而如果是個被冤枉了的惡徒,在那一刻會表現出憤怒、不甘,更瘋狂一些的傢伙,比如你,看上去在想些無聊的事情,比如今晚的晚餐會吃些什麼。」

  「呃……先生,請問您是?」邁克在旁邊打斷道。

  「約瑟夫·盧切斯,我想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年輕人。」約瑟夫回道。

  邁克低頭笑了:「呵呵……很榮幸見到你先生,我想如果我今天能活著走出這裡,今後也當不成守法公民了。」

  約瑟夫道:「你早就不是什麼守法公民了,邁克。」

  德維特則顯得頗為興奮:「是什麼讓盧切斯家的老闆選擇親自見我呢?你最初坐在這間屋子中的時候,應該還沒有聽到邁克的敘述,只是看過報上的報導而已,難道……」

  約瑟夫接道:「即便是我,在看到報導以後,第一個懷疑的人也是桑尼,而他,不敢在我面前說謊。」

  「哼……明白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也想賭一賭,我就是真正的顧問,因為你現在就需要『顧問』。」

  約瑟夫道:「年輕人,我已經查了一些你的事情,德維特·萊爾這個名字只是個符號,就如同『顧問』這個稱號一樣,代表不了任何東西。目前,我有九成把握,你不是警方的人,但對於你就是顧問本人這件事,我卻連三成把握都沒有。

  也許昨晚你確實幹了筆黑吃黑的買賣,但據我所知,這世界上,有一些具有特殊才能的人,有人叫他們超能者、能力者或者乾脆叫怪胎,如果你是他們中的一員,我想,對付託尼和喬那幾個人,還是有可能的,逃過一般警察的追捕也都說得通了。」

  德維特道:「你不需要能力者,因為那會召來HL這種級別的部門介入,是黑幫的禁忌,也是一道危險界線;你所需要的是『顧問』的智慧,是犯罪的策略,這才是你想要的。」

  約瑟夫道:「很正確,昨天你主動找上桑尼,說明至少短期內,你只想跟我們盧切斯家族合作,而你的立場問題,剛才也已經測試過了,現在我不管你是否是所謂的能力者,假如你是顧問,我會僱傭你的,當然我只需要你提供的計劃。」

  德維特道:「假如我不是呢?」

  約瑟夫站起來,親自為德維特和邁克鬆綁,並一邊說道:「你最好證明自己是,因為我的期待已經被提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他又對邁克說道:「還有你,以後就只為盧切斯家族服務了,我想,以你的才能,很快就能位居桑尼之上了。」

  邁克道:「先生,桑尼可是姓盧切斯的,是你真正的親戚吧……」

  約瑟夫聳聳肩:「那當然,不然那種蠢貨早就被我扔進海裡了。」

  「呵……呵呵……」邁克生硬地笑著。

  德維特則是活動了一下筋骨:「我確實有一筆大買賣要和你談,盧切斯先生,不過在那以前,既然你仍然對我的身份有質疑,我就趁著托尼和喬屍骨未寒,再免費替你完成一件事吧。」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28 PM

第四章 追查

  路邊,一個普通的報攤,在人流往來如梭的芝加哥街頭顯得毫不起眼。

  「有什麼新聞嗎?」一名四十出頭的男子問道。

  他不是在問報攤的老闆,而是在問自己身旁剛剛拿起報紙的一個矮胖男人。

  矮胖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回頭使了個眼色,然後邁開步子朝一個方向走去。

  五分鐘後傑諾維塞家族的二老闆弗蘭克和阿瑟警官就並肩坐在了一張廣場邊的長椅上,各自低頭喂著鴿子。

  「你是想問昨天傍晚北風島公園的爆炸嗎?」阿瑟先開口道,他雖然是在跟弗蘭克說話,但目光卻根本不與對方接觸,頭也偏在一邊,看上去像在專心喂鴿子。

  作為一個腐敗的警察,阿瑟已十分老練,當警察超過二十年了,他看到過許多拿髒錢的同僚或上級最終鋃鐺入獄,他也知道,只要在利益面前動搖過那麼一次,自己就永遠都不會乾淨了。所以小心謹慎現在成了阿瑟的習慣,像現在這種場合,就算被人偷拍下來,他也可以說,「我只是在喂鴿子的時候碰巧和一個黑手黨家族的二當家坐在同一張長椅上,公共場合他要坐過來我有什麼辦法?」

  如果指望著十年後可以活著拿到退休金,他就必須每分每秒都當好一個演員,設想著攝像機無處不在,正所謂一路上演出難得糊塗,一路上回顧難得麻木,在這條無間的路,只有在夢中解脫清醒的苦。

  弗蘭克在表演藝術方面的造詣顯然和阿瑟差了一大截,不過有個好老師在身邊,他也是有樣學樣,揉著脖子,很不自然地看著別的地方回道:「是的,說說吧,阿瑟警官。」

  阿瑟道:「其實我掌握的情況也不比報上的報導多多少,昨天傍晚,也就是公園關門前的一小會兒,在一個靠近水邊的偏僻地區有爆炸發生,短時間內兩聲巨響,接著有個公園的管理人員聽到動靜報了警,他被嚇壞了,以為是恐怖襲擊什麼的,因為他在附近,除了爆炸還依稀聽到了一些槍擊聲,所以他在電話裡描述的像是世界大戰。

  而就在大約半個小時前,41號公路周邊地區發生了一次肇事逃逸引起的交通混亂,局裡派了很多巡邏車和警力去維持秩序,正好趕上這事兒,再加上那個管理員描述得真像那麼回事兒,於是上百警力調轉車頭開上了E公路,我們甚至都做好了對方是自由前線的心理準備,差點兒呼叫HL來支援。結果到了公園,只看到了兩輛被燒燬的車和一些腳印,搜索了方圓半英里,沒發現半具屍體,也沒有任何傷員,更沒有任何組織或個人留下的標語之類的玩意兒。

  這個星期局裡對這件事的後續調查應該會持續下去,現在不少警員都在聯絡他們的線人,期望能從這次爆炸裡揪出個大案來,你還需要知道些什麼?」

  弗蘭克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阿瑟警官,以你專業的角度出發來分析一下,這件事的真相可能是什麼呢?」

  阿瑟手裡撒著玉米粒兒,想了一會兒:「如果你今天不來問我這件事,我會建議負責這案子的同事在結案報告上寫,一群嬉皮士在公園裡high藥時不小心引發了火災,進而導致兩輛汽車爆炸,其中一輛經確認是被盜車輛,且在之前有交通肇事逃逸的記錄,現暫無目擊證人與疑犯具體人數或特徵。最後歸檔,記錄備案。」

  弗蘭克笑道:「那麼,我的好奇心,讓你的看法有所改變嗎?」

  阿瑟道:「你得先告訴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我才會有結論。」

  弗蘭克道:「假設昨天那兩輛車中,有一輛是我們公司的員工用來運貨的車;但另一輛車,並不屬於提貨方,而是來路不明的。」

  阿瑟的動作停止了大約兩秒,然後嘴裡罵了聲:「見鬼……」

  弗蘭克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這次阿瑟沉默了許久,思索幾番方才回道:「根據現場勘查的情況,我給你兩種可能性的結論。第一種,你的員工吞掉了貨或者錢,然後跑路了。

  他們事先去偷了輛車,並故意用那輛車製造了交通意外引起騷動,最後停在運貨的車邊上,走之前製造爆炸,彷彿他們遭遇某股勢力或者某人的襲擊,而現場有兩輛車正好說明了這點,但其實這種種假象迷霧,都是用來掩蓋簡單的真相,所有一切都是做給傑諾維塞家族看的,以免事後遭遇追殺。」

  弗蘭克聞言後想了想道:「我還得告訴你一些情況,阿瑟警官,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我們已經聯繫了提貨方,他們說昨晚的交易一開始很順利,但結束後,有一個年輕人忽然出現攪局,他來的時候是徒步的,沒有車,所以他可能還有同夥兒。

  根據你的第一種結論,我也不排除那個年輕人是我的員工雇來演戲的這種可能性。也許他們間的衝突只是做給提貨方看的,但我覺得如果真的要演,應該雇一群荷槍實彈的煞星開著輛SUV衝到現場直接開槍,這樣更有說服力。」

  阿瑟瞥了對方一眼:「你這逢人只說三分話的脾氣可不好,弗蘭克,還有沒有別的要告訴我?讓我根據有限的信息作出錯誤的判斷,然後又被你否定掉,這是浪費時間。」

  弗蘭克道:「請原諒,阿瑟警官,但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多疑和謹慎,我可沒法兒確定你的上衣口袋裡現在是不是藏著某種錄音設備,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阿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心裡有鬼,他跟傑諾維塞家族合作已經很久了,以備不時之需的那種錄音其實家裡早就有不少了……

  「好吧,那我來說說第二種可能的情況,那就是,你口中的那個『年輕人』和他人數不明的同夥,把你的員工全部幹掉,吞掉了交易後的貨款,扔掉交通工具,也許他們還有別的車,也許沒有,總之他們想法子逃出去了。」

  弗蘭克又道:「你們警方沒有設卡檢查嗎?」

  「當然設了,接到爆炸案的報警後,很快就在E公路上設了卡,所有離開北風島公園的車都要盤查,其實數量也不多,可疑的傢伙當場就進行搜查並記錄下駕照信息,但查出來的不法份子也就是幾個沒交罰單的司機而已。搜了不少人,也沒搜到你口中的貨款或者我們當時預期中的爆炸裝置,唯一的違禁品就是幾盎司大麻。」阿瑟頓了一下道:「根據你剛才告訴我的新情況,我猜那夥人一定是用什麼巧妙的方法躲過了追查,也許他們把錢藏在公園的某個地方,打算事後再去取。」

  弗蘭克道:「那麼……能否麻煩你,阿瑟警官,試著找找那筆錢,以及我們員工的屍體。」

  阿瑟撒光了手上的玉米,拍了拍手站起來:「我也只是推測而已,沒準錢昨晚已經被他們帶出公園了,不過我還是會嘗試去找的;至於你的員工們,恕我直言,弗蘭克,如果他們的屍體被拋進了密歇根湖,現在可能都已經漂到密爾沃基去了,更不用提別的棄屍方法了,那些能讓人從世界上消失的辦法你比我知道得還要多不是嗎?」

  弗蘭克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長椅中間,那厚度足以讓人浮想聯翩:「其實我也不抱太大希望,但我們也有自己的規矩,家族成員失蹤或者被殺,不是件小事,就跟你們警察一樣,你們按章辦事,我們則按傳統,所以找歸找。

  查明事情的真相以及制裁的工作,傑諾維塞家會自己處理的。」他說完便離開了。

  阿瑟四處張望一番,才拿起長椅上的信封,塞進上衣的內側口袋,朝著另一個方向離去。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0 10:32 PM

第五章 戰前的談判

  很多年以前,「叉骨」只是一家以乳酪丁為賣點的南方風味餐廳,可誰也沒能預料,到了二十二世紀,在北美大陸上,叉骨成了豪華連鎖酒店的代名詞。

  在芝加哥,叉骨有兩家分店,分別在盧普區和密歇根大道,倍受城中金融寡頭和貴族們的青睞。

  而這天,在盧普區的叉骨餐廳豪華包廂內,盧切斯家族和傑諾維塞家族的兩位二老闆要聚在一起吃個飯。當然他們不是隻身赴宴,幾個老練的槍手,一個貼身保鏢,這是黑幫大佬們談判時必備的,你要是不帶個把弟兄全副武裝地出門,都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

  這頓飯的主意是德維特提出的,他要求約瑟夫派一個有身份的人,帶上桑尼和自己一同到席,就情人節晚上那次黑吃黑跟對方溝通一下。約瑟夫在單獨聽取了的德維特的某個計劃以後,表示了同意,並派出了盧切斯家族的二老闆,自己的堂弟湯米·加利亞諾來做談判代表。

  約瑟夫似乎對德維特的計劃非常有信心,他甚至暗中授意湯米在談判中少說話,讓德維特去跟對方談。至於桑尼,約瑟夫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我親愛的侄子,關於這次晚餐,我對你的要求很簡單,閉緊你的嘴!」

  而傑諾維塞家族那邊,為了以示鄭重,弗蘭克·傑諾維塞身為二老闆責無旁貸地準備赴宴,他們那邊其實感到頗為驚訝。按常理說,以桑尼和托尼兩人之間勢同水火的關係,出了這種事以後,盧切斯家族應該按兵不動,想盡辦法把事情撇清才是。可沒想到對方竟突然打個電話到總公司(傑諾維塞家族表面上的有許多合法產業)來,說要請你們老闆吃飯。難道約瑟夫那隻老狐狸終於決定大義滅親,自己把桑尼交出來平息事端?

  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鴻門宴,凶多吉少。

  弗蘭克向來多疑,生在這個年代的人,無論受到怎樣的教育,被灌輸了何種信念,當你真正開始瞭解世界和歷史的時候就會明白,那些傳統、信仰,根本是靠不住的。純粹的暴力可以粉碎一切,就連宗教都被帝國給毀滅了,黑手黨人們究竟還在拘泥於什麼呢。

  所以弗蘭克除了隨行的手下們,還在酒店周圍埋伏了許多槍手,做好了隨時開戰的準備。

  勝利的結果會被歷史記下,至於手段,就留給敗者去糾結吧。托尼和喬的死,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今晚,很可能就是一場戰爭的開始,兩個芝加哥最強大的家族,也許終於要分出一個勝負來了。

  …………

  二月十七日,晚七點。

  幾輛加長版的林肯正朝著叉骨酒店駛去,坐在車中的,是盧切斯家族的大佬們和其隨行的手下。

  而在其中一輛車裡,坐著兩個家族非正式成員,即黑手黨口中所謂的合夥人。

  德維特和邁克今天也算是正裝出席了,不過邁克的臉色很不好看,其實他不想來的,但德維特找了個很充分的理由,你有機會黑掉傑諾維塞家一大批高級成員的信息,為什麼不來?

  邁克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滿臉的大汗:「你知道嗎,我眼前不斷浮現出,司機忽然回頭用消音手槍射殺我們,或者是正乘坐的豪華轎車忽然爆炸的場面。」

  「你電影看太多了。」德維特立即回道。

  「你今晚究竟想幹什麼,我不太明白。」邁克說道。

  「你不是挺聰明的嗎?猜猜看呢。」德維特道。

  邁克的嘴角抽著:「我能想到的三種情況,一,你把屎盆子扣到桑尼頭上,把他推出去給傑諾維塞家族的人,任人處置,這已經算是上策了;二,你承認事情全是自己幹的,把黑吃黑的經過敘述一番,道個歉,把錢還給人家,請求對方看在盧切斯家族的面子上饒你一命,這算中策,你能不能活命還得看對方的反應;三,自然是下策了,也是憑我對你並不算深的瞭解,預計你會幹的事情,比如一臉不屑地對傑諾維塞家的二老闆說『就是我幹的,你們這幫蠢豬,錢我是不會還的,今天就是讓你們知道知道,以後見了爺都認著點兒,繞道走』。」

  「呵呵呵……」德維特笑道:「你的中文很好嘛,我以為你只是生在北美的亞裔而已。」

  「廢話……全世界學校都教中英文,我怎麼說也是個高材生,熟練掌握兩門語言是起碼的。況且我只是覺得在這種時候用中文可以更加形象地表現出你的為人……」邁克道:「你別東拉西扯,你能不能事先告訴我你準備採取哪種方式。雖然我認為這三種情況的任何一種都很有可能最終以槍戰和屠殺告終,但至少我希望有個心理準備。」

  德維特道:「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呢?」

  邁克道;「怎麼樣?以更快的速度鑽到桌子底下,你看怎麼樣?」

  德維特道:「辦法不錯,但我覺得事態升級以後,手榴彈之類的東西可能會加入戰局,到時你鑽哪兒都沒用了。」

  邁克乾笑兩聲:「說得好,你看這樣如何,在矛盾升級以前,你暗示一下,我離席去上一次長時間的廁所。」

  德維特非常乾脆地回道:「沒門兒。」

  兩人閒聊間,車已停下,一名酒店的侍者打開了後座的門:「歡迎光臨叉骨酒店,先生們,預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

  包廂裡的氣氛,說不出的詭異。過去城裡的教父們談判,雖然有時也會去酒店,但一般都是在寬敞的屋裡,抽著雪茄聊。

  但今晚,一張精緻的四方形餐桌上,入席四個人,盧切斯家族這邊有湯米·加利亞諾和德維特,傑諾維塞家族則是弗蘭克·傑諾維塞和他的心腹保鏢,吉普賽人歐尼。其餘所有人,包括已經滿臉怒意的桑尼,始終跟隨他的打手加瓦,還有邁克,全都站在周圍呈圍觀之勢。

  這包廂本就不算很大,兩幫人還要分開站,互相警戒,當中的四人,在這種目光灼灼,劍拔弩張的環境下還要進食,這場面看上去實在是頗為滑稽。

  「叫幾十個出來一起吃飯,真他娘的是個好主意不是嗎?據說二十世紀末的香港黑幫都這麼幹,不過他們不會去高級酒店,而且攜帶的武器都是冷兵器。」邁克對著身邊的加瓦說道,語氣似是抱怨又似是開玩笑。

  加瓦則用那凶神惡煞的眼神瞪了過來:「你想被自己人撕成碎片嗎?」

  邁克只好一縮脖子,閉上了嘴,看來他和這種粗漢是找不到什麼共同語言了。

  酒店服務員的心理素質十分過硬,他進來上菜時鎮定自若,面帶微笑地報出菜名,該幹嘛幹嘛,倒酒的手穩如泰山,全都搞定妥當還不忘問一句:「還有什麼需要效勞嗎?先生。」

  待這位大哥被支出去以後,德維特一邊往嘴裡塞著東西,一邊道:「怎麼了先生們?為什麼不動刀叉呢?不合胃口嗎?」

  弗蘭克繃著臉,根本當德維特是空氣,他對湯米道:「這小子是誰?」

  湯米直言不諱地回道;「約瑟夫說,他是顧問。」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除了事先知情的幾人以外,整個屋裡的黑手黨人們都起了不小的騷動。

  弗蘭克的臉色只是微變,很快恢復了冷靜:「你在開玩笑嗎?」

  德維特又插嘴進來:「嘿,先生們,你們知道在這兒點杯奶昔都要四十塊錢嗎?那是牛奶和冰激凌,沒加酒加料,放上點兒切片的水果就要賣四十元,而你們對著自己面前的這些菜無動於衷,你們才是在開玩笑嗎?」

  弗蘭克忍無可忍,轉向德維特道:「你小子要是再指揮我怎麼吃飯,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挖空以後用來裝四十塊錢一杯的奶昔。」

  德維特道:「這就對了,這才是談判應有的態度。那麼,讓我把你感興趣的問題一次性全都告訴你好了,首先,我他娘的才不在乎你相信與否,反正我就是顧問。其次,十四號晚上,你的那筆錢現在在我那兒,而且我也不準備還給你。最後,你的手下全都完蛋了,我表示對此事負責。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呵呵呵呵……」弗蘭克忽然笑了,大笑:「湯米,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湯米很平靜:「他現在是我們的合夥人,這就是我要說的。」

  「我想你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弗蘭克道。

  湯米回道:「我當然清楚,不清楚情況的是你,你好像還不太瞭解自己此刻的處境。」

  弗蘭克冷哼一聲:「盧普區可不是你們的地盤兒,老朋友,難道你就如此肯定,只有你在酒店裡埋伏了人手嗎?」

  德維特道:「你的自信無非來源於你事先安排在走廊盡頭那兩間房裡的十二名槍手,還有埋伏在停車場裡、以及附近兩個街區內總共五十五人。」

  弗蘭克心中一怔,令他覺得驚訝的並非是對方已知道設伏之事,而是德維特竟然能說出如此精確的人數,難道自己身邊有內奸?這種可怕的假設讓性格上本就不相信任何人的弗蘭克幾近抓狂,他的臉瞬間佈滿陰霾,逼視著德維特道:「你知道得倒是很具體啊。」

  德維特若無其事地用手中的餐叉指了指身後的邁克:「那個四眼兒在來的路上順手就黑了你幾個手下的手機,我什麼都知道,你看,他現在拿著自己的掌上電腦在搞事呢。」

  剎那間,整個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邁克身上,原本他就和房間內的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完全就是個在玩兒手機的大學生走錯片場的樣子,現在眾人終於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邁克此刻真的很想順勢上前,從背後把德維特勒死,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現實是,他嘿嘿傻笑兩聲,跟弗蘭克目光接觸了一下,還揮手打了個招呼。

  德維特接著道:「傑諾維塞先生,話說到這兒,據我估計你也快掀桌子了,這是大家都能預見到的狀況,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先緩一緩,再聽我說一些比較實質性的內容,也就是今天找你來談的重點。」

  「哦?你還準備說些什麼?『顧問』先生。」他說顧問這二字的時候明顯帶著嘲諷的語氣。

  「首先,我要聲明,我和傑諾維塞家族沒有什麼仇怨,我的本意也並不是消滅你們,當然,以目前計劃的進程來看,消滅你們是必然的,如果今天你或者你的手下有誰能活著回去,不妨直接跟薩繆爾·傑諾維塞先生解釋一下,你們只是一個實驗品,我本人絕沒有針對諸位的意思。」

  連弗蘭克都想親自揮拳打他的臉了,但德維特還是輕鬆地說著:「無論如何,今晚過後,盧切斯和傑諾維塞就算是開戰了,我可以肯定的事,你們今晚會損失慘重,並且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土崩瓦解。但傑諾維塞是一個龐大的集團,你們還有很多正經生意,名下有很多產業,這些完全是可以利用的資源,試想如果各位都死絕了,那麼這些財產很快會被帝國侵吞殆盡的,到時候,我就難處理了,所以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弗蘭克。」德維特吃光了自己盤中最後一口食物:「現在,就是此時此刻,你還有機會,代表你的兄長,接受無條件投降。」

  弗蘭克貌似已經氣過頭了,他怒極反笑:「湯米,呵呵呵……約瑟夫從哪兒找來的這個小子,他是喜劇演員嗎?你是不是瘋了?哈哈哈哈。」他忽然就掀了桌子:「你殺了我們的人,劫了我們的錢,挑起戰爭,然後在還沒付出任何流血的代價前,就要我們投降?」他說著,就一邊後退一邊拔槍,保鏢歐尼的動作比弗蘭克更快,他已平舉起槍來,瞄準了湯米·加利亞諾的眉心。

  「看來答案是『不』了。」德維特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被人用槍指著,他按下了早已藏在袖口中的一個遙控按鈕。

  只是一秒間,整個酒店陷入了一片漆黑,器皿的碎裂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酒店中的每一塊玻璃,無論是燈管、酒瓶、鏡子、窗戶、吊燈全都在同時迸裂塌碎,而酒店裡的人,都像是被某種無形的衝擊波擊中一樣倒在了地上,許多人都雙眼充血,有些嚴重者鼻孔中也血流不止。

  但盧切斯家的人卻都安然無恙地站著,每個人都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液體照明槍,漆黑的包廂中再次亮起了許多藍青色的光。

  傑諾維塞家的人手無一例外地倒地不起,有幾個雖然還能動彈,可也是視線模糊,完全找不到平衡感,腦袋裡嗡嗡作響,根本就沒有站起來抵抗的可能了。

  「哦?那個歐尼,果然是能力者嗎……」德維特喃喃自語道,他已用極快的速度掃視了包廂內的角角落落,唯有弗蘭克和歐尼已不知所蹤。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1 12:12 AM

第六章 無競爭者的市場

  二月十八日的上午,德維特走進了約瑟夫的辦公室,他高傲地仰著頭,像是只耀武揚威的孔雀。隨意跟盧切斯家族的教父問了聲好,這態度絲毫不像是面對一位長輩或是自己的老闆。然後他便直接就坐到了沙發上。

  德維特一向自大,約瑟夫似乎也不介意這位年輕人的特殊秉性,只是笑著開口道:「你的辦事能力讓我印象深刻,德維特,不管你是不是顧問,僅憑你在七十二個小時內幹掉傑諾維塞家族這麼多殺手,並險些活捉弗蘭克·傑諾維塞這一役,已足夠讓你在任何一座城市的黑幫中揚名立萬。」

  德維特從口袋拿出一包煙;「介意嗎?」

  「請隨意,孩子。」約瑟夫回道。

  德維特點上火,吐了口煙:「科學,盧切斯先生,這才是二十二世紀應有的趨勢,用幾十公斤可卡因的利潤,就能搞到一台軍方的WM2030,還有一定量的防護用藥物。」他又抽了一口:「現在黑市上有不少類似的產品,雖然都是帝國多年前就淘汰的玩意兒,性能遠不如現在的新型號來的先進,但用在非正規軍的身上,已算是殺雞用牛刀了。」

  「我以前也知道這些奇奇怪怪的軍火,但總覺得還不如在口袋裡放一把勃朗寧來得實在。」約瑟夫也點燃了一支雪茄:「事實上,小夥子,你說的那個什麼WM的,就算你交到我的手上,我都不會用。」

  「也不算是什麼複雜的機械,不過是超強的聲波、衝擊波,利用聲屏障的繞射作用,放大導射,以前軍隊拿來當炮用的。在酒店地下放上一台,縱向朝上的圓柱形範圍內全都能輻射到,要是空中經過一架飛機沒準也能打下來。」

  約瑟夫道:「呵呵……行了,孩子,怎麼運用的你就不必告訴我細節了,現在我關心的只有兩件事,第一,就是傑諾維塞家族什麼時候從這座城裡消失。」

  德維特道:「你可以直接說第二個問題了。」

  約瑟夫吐了口煙:「那當然就是你口中的『大計劃』了。」

  德維特抽煙很快,他已經抽完了一支:「中文裡這樣一句話『敢於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覺得這句話可以把我們即將要做的事情形容得很貼切,在任何一個領域中,最初的開拓者未必會成為犧牲品,他們中有很多人都嘗到了甜頭。當那些保守、膽小的人,伸直了脖子圍觀或是嘲笑別人的時候,先驅者們已經迅速搶佔了市場,一片空白的市場。

  如果這是正經生意,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是,以前持觀望態度的那些人終於認清了市場規律,於是他們開始恬不知恥地跟風。而且這群廢物的數量、剽竊手段以及無恥程度往往都是很驚人的。

  但幸運的是,盧切斯先生,你做的不是什麼正經生意,所以到時如果有那種小人冒出來,你可以把他們趕出市場,送進墳墓。」

  約瑟夫拿下嘴裡的雪茄:「說下去,顧問。」他對德維特的稱呼變了,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德維特道:「我並沒有不尊重的意思,盧切斯先生,但今時今日的黑手黨,和二十世紀鼎盛時期相比,早已無法相提並論,即便你們恪守著那些傳統,也很難在一般市民當中再次建立起威信了。也許在某個時期人們曾以為黑手黨關心平民、不會濫殺無辜,甚至在特定的情況下還代表了正義。但眼下來看,你可以隨便在芝加哥的街頭找幾個小混混,根本不可能有人會知道一般匪徒和黑手黨人的區別。

  這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時代,至少大多數人都沒有。當今世界的主流價值觀,就是錢和權力,帝國就像一個金字塔,每個人都想著往上爬,當人們站在高處,看著那些被壓在底下的人,心中絲毫不會有同情和愧疚,只會有恐懼和慶幸,而這種恐懼也促使著他們進一步地攀登。

  已到了該改變觀念的時候了,盧切斯先生,不用在意什麼『私仇』、『宣戰』這些從十九世紀就開始束縛你們的繁文縟節,甚至是教父這種稱謂也是可以捨棄的,連天主教都被帝國給廢了,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要做的買賣,具有很高的風險性,所以需要許多隨時可棄的棋子,比如那種為了奢華的生活可以放棄人生的人,或是將不擇手段得到財富視為理所應當的人,他們就非常合適。」

  約瑟夫道:「你口中的買賣究竟是……」

  「是你非常熟悉的走私業,盧切斯先生,走私某種特殊的金屬——淨合金。」

  約瑟夫皺眉問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德維特笑道;「我也是花了很久才從帝國的機密文案裡找到這玩意兒的資料,假如我把這項技術賣個某個抵抗組織,恐怕能開到天價,但我更喜歡經營。池塘會乾涸,小溪卻能流淌。發一筆財不如開一條財路。」

  「這東西的價值大約是多少呢?或者,你能給我一個比較具體的概念嗎?你口中的金屬,一公斤能賣多少錢?比黃金還貴嗎?」

  「黃金?呵呵呵……」德維特大笑:「黃金和淨合金比起來就像狗屎。」

  「難道淨合金這東西和等重的鑽石一樣值錢?」約瑟夫雖然難以置信,但心中的驚訝和貪婪早已被勾了起來。

  德維特道:「還不明白嗎?盧切斯先生,這是無價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買不到它。就像是沙漠裡有根自來水管,石器時代時有個打火機或是在中世紀時手中拿著一把狙擊槍。

  你可以自己定價,並且壟斷整個市場。用更加容易理解的比喻就是,全世界所有的罌粟,都從你家後院里長出來,需求者只能向你買,並且接受你提出的任何價格。」

  約瑟夫道:「可這淨合金,到底有什麼用?如果是合金,那無非就是特種金屬而已。」

  德維特道:「呵……如果這東西只是比較好的金屬而已,為什麼帝國不用在民用設施上?」他頓了一下道:「我可以提示一下,一百多年前,帝國為何能橫掃這個星球。」

  約瑟夫手中的雪茄掉了下來,他的反應讓德維特很滿意。

  「我說過了,敢於走在前面的人,會嘗到甜頭的。當然,淨合金只是帝國許多秘而不宣的技術之一,我身上現在就有樣品。」德維特很隨意地送上一口袋裡拿出一塊肥皂大小的金屬,那是個銀色的長方體,表面看上去平滑卻不光滑,給人一種厚重感。

  約瑟夫拿起來仔細端詳著,德維特則在旁解說道:「密度適中,硬度無法估計,可抵禦一萬攝氏度高溫,熱傳導性接近零,幾乎完全不受磁力影響的抗磁性,無法被已知的任何化學物質腐蝕,不受放射性元素影響,而且熔點如此恐怖的合金,還具備形狀記憶能力,也就是說,即使真的加熱到一萬度的零界點,淨合金的物質形態開始變化,只要在一定時間內冷卻下來,它還是會復原。」

  約瑟夫道:「那怎麼熔煉這東西?」

  「哼……這就是帝國的秘密技術所在了,也是我弄到的信息中,最核心的內容,這東西根本無法熔煉,也無需熔煉,它是用分子結構下的一體成型技術製造的,比如你要一把刀,我就直接造一把刀給你,從刀柄到刀刃,全部是淨合金,只要持刀的人力量足夠,他可以斬斷世界上一切固體,除非那固體也是淨合金。」

  「原來如此……」約瑟夫道:「帝國是擔心這種合金製造技術被民間掌握後,終有一天會被用於製造武器……那些反抗組織的能力者們,有許多是使用冷兵器就能對抗軍隊的怪物,他們會對這種淨合金刀劍趨之若鶩。」

  德維特接道:「從禁酒令時代至今,芝加哥的黑手黨還是停留在衝鋒槍和手榴彈這個級別上,那早就過時了,比WM2030最新型號更強的武器在HL中有的是。跟我們今後要做的買賣比起來,傑諾維塞家族根本算不上問題。將眼光放得遠些,盧卡斯先生,也許以後我們要對付的是HL這種角色了。」

  「我對當反抗軍可不感興趣。」約瑟夫道。

  德維特回道;「我知道,我也不需要你當,你只要當一個連帝國都動不了的財閥,就可以了。」

  約瑟夫盯著德維特,這個年輕人的野心和魄力讓他竟生出了幾分佩服,話到此胡,他也已經無所顧忌,直接說道:「看來盧切斯家族的『參謀』,今天要換人了。」

  他從老闆椅上站起來,轉過身去,面對著背後的落地窗,看著眼前繁華喧囂的城市,得意地道:「不用多久,我將是新的芝加哥之王。」

  德維特冷哼一聲,坐在沙發上笑道:「唾手可得的已不是這座城市,而是整個世界。」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1 12:17 AM

第七章 追殺

  二月剩餘的日子裡,從林肯伍德到伯納姆,從中途機場到密歇根湖畔,芝加哥浸沐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謀殺發生在每個角落。

  擁堵的街頭、僻靜的小巷、出租車裡、地鐵站、理髮店、工廠、民宅,甚至北部的富人區別墅中,或是在某個貴族的眼皮底下。到處都能見到黑手黨人的屍首,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戰爭。

  情況的發展在德維特的預計之外,盧切斯家族並沒有在這種相互暗殺的行動中佔到多少便宜,傑諾維塞家族的人不會總聚在一起遭人算計的。

  而在這種戰爭期間,淨合金買賣的開展幾乎沒有任何進展,約瑟夫騰不出手來做這個事情,家族的正式成員在戰事結束以前人人都有生命危險。

  三月一日,德維特的耐心到了極限,他決定去找四眼兒談談,也就是邁克,這小子自從談判那晚以後就像局外人一樣沒了蹤影,估計是天天躲在家裡害怕被被幹掉。

  邁克住在一幢出租公寓的三層,鄰居都不是什麼好人,這種地方的租金非常便宜,壞境和德維特剛到芝加哥時住的地方差不多。

  敲了幾下門,裡面沒動靜,德維特就在門口喊道:「開門,四眼兒,我是德維特,沒人的話我可就破門而入了。」

  接著房間裡突然就有動靜了……

  邁克把門開了一條縫,裡面的鐵鏈還耷拉著,他左張右望,對德維特道:「轉一圈。」

  「什麼?」德維特皺眉問道。

  邁克道:「我怎麼知道在我看不見的角度,是不是有人用槍正頂著你的後背,你轉一圈我確認一下。」

  德維特歪著頭:「聽著,你要想看男人轉圈,我可以推薦幾個比較另類的酒吧給你。現在把這該死的門打開,別逼我毀了它。」

  邁克把門關上,放下鏈鎖,重新開門道:「有何貴幹?」

  「哦,所以,現在我們就在走廊裡談話了,讓這棟樓裡的皮條客們和毒販子一起聽聽黑手黨的逸聞趣事嗎?早知道這樣我應該拿個擴音器站在樓下跟你聊的。」

  邁克嘆了口氣:「好吧好吧,進來吧。」他閃過身,讓德維特進屋,然後又謹慎地四下查看一番,方才關上了房門。

  「你剛才在幹什麼?看重口味影片嗎?」德維特像回自己家似的,進去就亂摸亂翻,最後視線停留在了邁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

  邁克趕緊從後面跟上來,把電腦合上:「嘿!尊重別人的隱私是一種禮貌。」

  德維特攤開手:「『煙土俱樂部論壇』?你的嗜好還真奇怪,你是不是在櫃子裡偷偷收集水煙壺什麼的?」他直接就開始用自己剛才看到的網頁拿邁克開涮。

  邁克道:「煙土俱樂部不是一個研究煙土的俱樂部……那是個退休老人的兄弟會,他們只是取了這個名字而已。」

  「哦,你是指那種專門招收工薪階層退休男會員,聚在一起抽煙喝啤酒蒸桑拿的組織嗎?」德維特繼續著語言攻擊。

  「對,這種團體裡充斥著一群瘋狂的退休老人,其中包括我的一個表舅,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德維特自顧自地點燃了一支煙:「我想沒有了,因為據我估計,像我這樣的人,很難享受到退休這種奢侈。」

  邁克冷笑一聲:「哈,你是指自己會英年早逝嗎?」

  德維特回道:「不,我會握著權力和金錢睡進棺材,享受國王一般的葬禮,死後成為無數同行爭相模仿和試圖超越的對象。」

  「你少做夢了……」

  德維特覺得差不多該把話題轉移到正事兒上了,他說道:「傑諾維塞家族的人比我想像中要強悍,我已經沒有耐心了邁克,我需要可以一錘定音的情報。」

  「我早跟你說了,談判那晚過後,他們把所有的手機全部換掉了,還包括網上的秘密聯絡方式,現在他們是如何通訊的,我根本無從查起。」邁克不耐煩地道:「哦,對了,如果你記性不好忘了,我可以提醒一下,是你非常得瑟地把我是個黑客的事情告訴對方才造成這種結果的。」

  「四眼兒啊四眼兒,你實在太較真兒了,我還準備培養你作為我的助手呢,可你卻總是在抱怨客觀困難。」德維特若無其事地回道。

  邁克道:「客觀困難?我見到你的第一天,你說需要我的技術支持,然後當我在車裡盜取別人信息的時候,你把人殺光了,扔進了湖裡。」

  德維特解釋道:「沒辦法,我本來是想搶了錢就把他們給放了的,誰知道他們的抵抗能力和頑強程度超過了我的預期。」

  邁克接著道:「那也就算了,至少你知道事先在後備箱裡準備兩套警察的制服以便逃走,把車燒了以後也沒留下什麼痕跡。但第二次,你直接就在一群全副武裝,怒火中燒的殺手面前把我賣了。」

  德維特又道:「有什麼好緊張的,當時我的位置比你危險,再說我早有準備,你不也事先服了WM2030的防護藥品了嗎。」

  「出發前你把藥丸給我的時候說那裡面是維生素和2.5毫克安定。」

  「你看上去像個剛絕經的更年期婦女一樣焦慮,所以我覺得這種解釋更省時省力。」

  邁克道;「好吧,現在你又要能夠『一錘定音』的情報,你覺得我能像變戲法兒一樣把傑諾維塞家某個重要人物的行蹤變出來嗎?」

  「是的,不然我為什麼來找你。」德維特理所當然道。

  「嘿……你個臭不要臉的孫子。」邁克道:「你等著。」說完他就拿著筆記本電腦去了隔壁房間。

  事實上,德維特的中文不算精通,所以他對邁克的第一句話沒完全聽明白,只能知道他在罵人而已。

  十五分鐘,德維特燃了三支煙,再等下去估計他要開始抽大麻了,而這時邁克也回來了,手裡還拿著張剛剛打印出來的紙。

  「給你,混蛋,這家旅館,具體哪間房間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有80%以上的可能弗蘭克·傑諾維塞住在那兒。」

  德維特挑起眉毛:「我能問問你是怎麼幹的嗎?」

  邁克不耐煩地回道:「弗蘭克和警察之間有交易,在這種特殊時期他們的接觸會更頻繁。那警察有一個專門和黑手黨聯繫的手機號,一般是不會更換的,而我很早以前搞定了它。所以剛才我查詢他們的通話記錄,追蹤那警察這幾週內的活動,除了警局、家和他常去的商店以及一些有記錄的案發現場,還剩下那麼幾個公共場所,他在那裡都有比較長時間的逗留。

  然後我在城市地圖上標出了那些停留點,做了一張圖,圈定一個範圍。以弗蘭克的性格絕不會冒險到距離住處非常遠的地方去和一個警察接頭,因此他肯定在這範圍內。

  大酒店裡人多眼雜,他不敢住,於是我就黑掉這個地區所有中小型旅館的電腦,用排除法,去掉那些用真名入住的人,最後嘛……就這樣了。」

  德維特愣了大約五秒:「嗯……」他從邁克手上接過寫著寥寥幾行字的那張紙,決定還是換個話題,別再激怒這死宅了:「那個……四眼兒,你一直待在城裡,不用回學校的嗎?」

  邁克道:「對,我一般不去上課,但我明年依然能畢業,辦法你就不用多問了,沒什麼事兒了趕緊走人。」

  德維特離開了邁克的公寓,心中確有些暗喜,看來四眼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種人一定要收為自己個人的心腹,而不是盧切斯家族的。

  雖然他心裡還有著自己的算盤,但眼下還得借助盧切斯家的勢力。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弗蘭克·傑諾維塞活捉或是干掉,從而讓戰爭儘早結束,如果再拖下去,那約瑟夫·盧切斯可不是什麼善茬,很難保證這老狐狸會不會突然翻臉。

  …………

  一小時後,在那個已被邁克標示的旅館中。

  塞繆爾·傑諾維塞正和他的弟弟弗蘭克交談著。

  「昨天又有三名家族成員犧牲了,最近我們損失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狠角色,但盧切斯家絕不比我們好過。約瑟夫·盧切斯和湯米·加利亞諾已經很久沒在公共場合露面了,他們的豪宅也是空著的,這是空前絕後的較量,沒有什麼人是絕對安全的,只有將對方消滅乾淨才算勝利,而我們將是勝利者。」弗蘭克略顯激動地說著。

  塞繆爾道:「你的那位警察朋友能提供更具體些的幫助嗎?他的胃口可不小,但能力卻很有限不是嗎?」

  「我已經授意阿瑟幫我們抓了很多盧切斯的人了,當場擊斃的情況也有,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警察們畢竟不能隨意殺人,而如果沒有實際證據,只要盧切斯家的人不抵抗,很快就能從局子裡出來。」弗蘭克解釋道:「我們假如過度借助阿瑟的力量,他很快會被自己的同事懷疑,這種時刻要挽回劣勢只能靠咱們自己的殺手。」

  塞繆爾猛吸了一口煙:「那麼必要時,歐尼也得出手。」

  說曹操曹操就到,歐尼忽然沒敲門就衝進了屋裡:「老闆,二老闆,外面的情況有些反
作者: jafacc    時間: 2012-7-21 12:24 AM

第八章 歐尼

  歐尼話未說完,外面的槍聲卻已經打響。

  就在他背後,旅館前的停車空地上,盧切斯家族的殺手們身著整齊的黑衣,舉著半自動衝鋒槍徐徐推進,槍口吐著火舌,將旅館一樓的門窗、牆壁打得碎片橫飛。那些房間裡大多數藏著傑諾維塞家族的成員,不過也有一般市民和一些旅館的工作人員,但無論是誰,在這幾乎不間斷的瘋狂掃射下,就算沒有當場中彈身亡,也不可能有人會探出頭來。

  德維特、桑尼和加瓦待在一輛車裡,停在距離旅館僅隔一條街的地方,平靜地觀察著這場屠殺。

  「要是我就破門而入,側跳飛出,轉身橫掃,翻滾落地,對手血漿迸濺,肝腦塗地,最後我再淡定地吹掉槍口上泛起的一縷青煙。」德維特在封閉的環境裡抽著口味很嗆人的煙,開玩笑般地說道。

  桑尼不屑地回道:「如果你需要特技替身演員的話,可以去好萊塢雇幾個,但如果你要在儘量不損失自身戰力的情況下殺人,他們是全城最優秀的槍手。」

  德維特笑了笑:「不管多優秀也是徒勞,只要弗蘭克·傑諾維塞在裡面,那麼歐尼肯定也在裡面,一般人肯定對付不了他,等會兒待他出來,由我親自搞定。」

  桑尼眯縫著眼睛,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德維特:「所以……你和歐尼就是那種所謂的能力者?」

  德維特道:「這是顯而易見的,普通人要是單槍匹馬幹掉了托尼和喬還有他們的一干手下,那才是電影裡的故事呢。」

  這是一家典型的汽車旅館,停車場很寬敞,但房間不多,一共只有兩層,在幾乎把一樓的牆都打成篩子時,殺手們停止了射擊,在這等待槍管冷卻的幾十秒內,他們分成兩撥,一撥上了二樓,另一撥開始搜索一樓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這個過程很像是在恐怖遊戲裡搜索殭屍,你永遠不知道門後面有什麼,他們可能在牆角,櫃子中,床底下,翻倒的桌子後面,或者衛生間裡。比較穩妥的辦法就是在你打開某個封閉空間之前,先用子彈來開道。

  死了多少市民是無關緊要的,死了多少傑諾維塞家的人,也在其次,今天行動的目標,是弗蘭克·傑諾維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當然,此刻正往二樓去的那十幾名槍手,還不知道在某一個房間的門裡,不但藏著傑諾維塞家的二老闆弗蘭克,連他們的教父塞繆爾也正好在此。

  開門前對著門裡先打完一梭子彈是必經程序,就這樣,當他們來到第三個房間的門口時,正對門口的槍手剛要扣下扳機,門板突然像被炸飛一樣彈了出來,屋子的牆壁被這股力道給扯碎。門口的槍手們被撞得四散倒地,有幾人還從二樓走廊跌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哼……果然……」德維特打開車門,下車,整了整衣領,回頭對車裡的二人道:「估計警察快要來了,你們幫我爭取一些時間吧。」

  桑尼問道:「你準備幹什麼?」

  德維特道;「對方的雜魚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厲害角色當然是由我來搞定,你不是說要儘可能避免損失嗎?在你問我這些廢話的時候,損失可是在增大。」他說完就甩手關上了車門。

  歐尼拿著槍,大刀闊斧地出門,射殺每一個在他視線內的槍手,雖說他不是百發百中,但槍法也絕對不差,一時間,樓上樓下的眾多盧切斯家族殺手紛紛掛綵或是一命嗚呼。而他們的子彈打向歐尼時,只要彈道接近歐尼周身半米,就如同撞上了一層防彈玻璃,然後被偏移彈開。

  德維特道:「先生們,這裡由我來應付,你們都出去,周圍地區應該還有傑諾維塞家的人,另外,警察的腳步也需要你們來拖延。」

  歐尼看到德維特時,就停止了射擊,盧切斯家的殺手們似乎已經明白這二人不是正常人類,所以也沒有再逗留,快速離開了。

  歐尼從二樓了直接跳下,就落在德維特面前三米不到的地方,他用槍指著德維特的腦袋,開口道:「叉骨酒店那晚的形勢非常不利,所以我才選擇優先帶傑諾維塞先生逃走。」他往前繼續走著:「其實按我的想法,假如那晚只有我一個人,我早就把你們全部殺光了。」

  「哦?你這種自信,究竟來源於什麼呢?難道你還是強級的能力者不成?」德維特輕鬆地說道,此時,歐尼手中的槍管已頂住了他的額頭。

  歐尼冷笑:「難道並級就殺不了你嗎?我倒想問問,你是強級的能力者嗎?我看只有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有點像而已。」

  德維特道:「哼……我和你一樣是並級,但你依然殺不了我,因為至今為止,我遇到的能力者,只要是強級以下,沒有一個能和我對抗。」

  「廢話!」歐尼扣下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下一秒,在歐尼的想像中,德維特的頭理應像個西瓜似的爆開。但現實是,他毫髮無損。爆開的是歐尼手中的槍,那槍管像是被扯成了七八片布條兒一樣呈喇叭狀向後翻起,歐尼的手掌也被嚴重灼燒,他扔掉手中那塊已經徹底變形了的鐵疙瘩,戒備著後撤了好幾米,右手上血肉模糊,一股燒焦的肉味兒飄起來,就像是德維特的嘲笑一樣傳入歐尼的鼻子中。

  「我得事先說明,改造人是不可能打贏我的,但我和你沒有私人仇怨,你要是肯離開這座城市,不再和我作對,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歐尼自然不會這樣就輕易放棄:「你怎麼知道我是……」

  德維特搶道:「上次見面後我就對你的實力進行了一些分析,能夠在WM2030的攻擊下不受影響,除了服用防護用藥品以外,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躲在特質的防護裝甲裡,因此,你肯定是改造人,真正意義上的改造人。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如果你真的擁有強級以上能力者的肉體強度,一樣能挺過來。但我覺得你沒有,因為那種級別的人根本不會加入黑手黨這樣的組織。要錢要地位,他們可以直接加入HL,有點理想信仰的會加入反抗組織,而要自由的那些人,都是獨來獨往的散兵游勇。總之在強級以上的人,一般不會為了生存問題而去犯罪。

  呵呵……但你我這樣的人,只好為了五斗米而折腰了。因此,我再問一遍,為了節約我們的時間,也為了自己的些許憐憫之心。你是否可以從我視線中消失呢?」
作者: devilseven    時間: 2013-4-8 10: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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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seven    時間: 2013-4-8 10: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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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seven    時間: 2013-4-8 10: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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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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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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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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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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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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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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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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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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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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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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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4: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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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5: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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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5: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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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5: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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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5: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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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ueda    時間: 2013-10-25 05: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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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2:57 PM

第七章 刺殺(下)

    銀影的殺手們很快就在走廊里發現了那個保安的屍體,不過他們仍然不以為意,槍殺普通人並不能說明這個刺客有多麼高強的本領。

    吉爾森二世卻是很緊張,像他這樣日子非常好過的人,一般都是惜命如金的,所以他叫來了近十名保安,在簇擁之下快速逃往地下的安全屋。他的兩名堂弟和叔叔自然也決定跟著他一起進去躲躲,他們都擔心現在要是貿然出門回家,恐怕還沒走到車庫就得被干掉。

    安全屋建在大屋的地下,入口在室內,並不很隱蔽,但只有吉爾森和他家人的掌紋才能打開入口的電子門,根本就沒有鑰匙,所以其他人即使發現,也無法開啟這屋子。

    這間安全屋是吉爾森二世生命的最終防線,就算雙鷹郡遭到了核打擊,而著彈點就在他的豪宅門口,只要他躲在里面,也可保全性命。屋里準備著可供三個人支持四個月左右的水和食物,外牆堅固,防爆、防輻射,內部自帶空氣循環和排污系統,簡直就是為了應付世界末日而設計的。

    據說天都那里有比這更高級的設施,吉爾森二世曾有所耳聞,皇帝和王族們早就用淨合金建造了“方舟”,如果有朝一日地球變成了冰川與岩漿混合的地貌,僅存的陸地上到處都是喪屍生物和輻射污染,那這玩意兒就能派上用場的。

    不過眼下的問題倒還沒那麼嚴重,無論刺客共有幾人,是否還留在豪宅中,銀影的殺手們都會確保伯爵府的安全,吉爾森二世只要待到外面的廝殺結束就能出去了。

    安全屋的大門重新關上,保安們全都被伯爵趕了出去,他可不是花錢雇他們來一起避難的。此刻屋里剩下的就是吉爾森二世本人,比他早到一步的妻兒,另外就是他的兩名堂弟和一名叔叔。

    六人心中雖有些忐忑,但仍然可以通過通訊器得知外面的情況,吉爾森二世不斷地和外面的人通話詢問進展,但刺客的蹤跡卻一直未被發現。

    時間慢慢過去,在幽閉的環境中,他們的心情愈發煩躁。現在能做出的合理判斷是,那個刺客得知自己被發現以後便逃跑了,但這和他之前威逼保安說出的那句“取你性命之人”似乎是相矛盾的,假如他要跑,一槍干倒保安就走,或者干脆不現身直接逃走就行,何必多此一舉?

    吉爾森二世最後只能解釋為,這家伙知道行蹤暴露,刺殺行動必然失敗,干脆就通過對講機里保安的聲音來恫嚇一下自己,然後再跑,也算沒白來一趟,能挽回點兒面子。

    經過兩個小時的漫長等待,凌晨時,伯爵再三和外面的人確認了府邸里里外外全都安全了以後,終于決定從安全屋出來了。

    電子門緩緩開啟,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條陌生的走廊。

    屋里的六人驚呆了,門外的根本不是伯爵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條走廊很黑,很快便有腳步聲響起,此時的黑暗中,有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正朝著安全屋的門走來。

    吉爾森二世問道︰“是誰?!誰在那兒!”他一邊問著,一邊已將手掌伸向了門旁的掃描儀,準備將電子門再次關上。

    冷芒忽現,刀聲破風,吉爾森二世右手的大拇指便這麼不見了。

    賭蛇的飛刀薄如紙,長如指。到了他手中,既是疾、勁、險,又是快、準、狠。

    被切去一指的吉爾森二世疼得撕心裂肺,他卻也知此刻不是滿地打滾的時候,現在就屬他離門最近,身後的五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僵在原地。所以吉爾森二世趕緊又伸出左手,要去關門。

    這是伯爵最後的機會,可賭蛇已經行到了安全屋的門口,自然是不會讓他得逞的。這種距離下,已無需用飛刀了,賭蛇袖劍一揮,吉爾森二世的左手便被削去大半,只留下小半截掌肉,露出的筋、骨、血管,都顯現出那切口十分整齊,不過很快都被噴涌而出的大量鮮血所掩蓋。

    吉爾森二世仰面栽倒在地上,他的家人們開始尖叫。

    賭蛇掏出了身上的槍,這把槍里原本有六發子彈,殺死保安時用去了一枚,剩下的五發,在接下來的數秒內,快速被射入了五個人的頭顱中。

    無論是女人、小孩、成人、老人,賭蛇殺人時沒有絲毫的遲疑,在他看來,都一樣。

    吉爾森二世沒有對家人的死表現出太大的悲傷,表親死就死了,老婆和私生子他有的是,隨便提一個扶正,再選個喜歡的遺產繼承人罷了。但自己的命,卻不能這樣丟了。

    “不管雇你的人花了多少錢,我出三倍……不,十倍!只要你肯放了我。”

    “這和錢無關,伯爵先生。”賭蛇冷冷道︰“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有時殺死一兩個人,便可以解決許許多多復雜的問題,從而恢復已經被打亂的秩序,平息民眾的憤怒,哪怕在很短的時間內,還百姓一個清平之世。因此,你必須死。”

    吉爾森二世覺得此人的語氣不像一般殺手,他立即想到了抵抗組織,于是轉而說道︰“等等!你放過我!我活著更有價值!你們殺我是想在平民中建立威望對嗎?聽著,假如你放過我,我可以資助你們的組織,我可以做你們在帝國中的內應,以我的財力和地位,你們的組織可以橫行于雙鷹郡,你們可以成為北亞的鋼鐵戒律!”

    “你這種把世上一切都看成是買賣的人,永遠不會懂的。”賭蛇拽著吉爾森二世的頭發,把他拉出了安全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分商令’比一般意義上的壟斷更加無恥,你們不提供成本,不承擔風險,卻要瓜分商賈所得的大量淨利潤。

    國有國體,已有稅可征,卻又與民爭利,成何體統。更何況,你也不是為帝國提高財政收入而這樣做的,你和總督只是以權謀私罷了。”

    一邊說著,賭蛇一邊把吉爾森二世拖著走,縱然伯爵大人奮力掙扎,但卻是徒勞無功。二人沿著走廊,一路行到一個小屋中,打開一扇門,外面是一片開闊的景色。吉爾森二世這才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座十幾層高鐘樓上,向外望去,城中火光四起,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今晚不止是你,所有與你沆瀣一氣之輩,包括總督,以及你們的家人,全部都已遭到誅滅。”賭蛇把吉爾森二世摁在窗沿上︰“剛才你說‘你們’,沒錯,我的背後是有著一個組織,但我可以代替我所有的兄弟回答你,我們根本不想成為什麼鋼鐵戒律,更不會介意自己在平民眼中是天使還是魔鬼。我們所要做的,不過是為世界清除你這種**的頑疾,斬草除根。”

    吉爾森二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用怨毒凶狠的眼神道︰“你以為自己是英雄嗎!混蛋!你們都會死!帝國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會死得比我慘一百倍!”

    賭蛇冷笑,阡冥從中世紀黑暗時期演變至今,卻從未被徹底消滅,自有他們的理由。

    “人隨身死,精神永存,我們是殺不盡的。但你,馬上就要帶著被仇恨填滿的空洞靈魂,永遠消失,即便被後人記起,也不過是唾罵和詛咒而已。”

    一根粗繩將吉爾森二世的脖子套住,他被一腳踢出了鐘樓,在他的脊椎受到永久性損傷而失去意識前的剎那,他的眼中映入的是那個冷血動物心滿意足的笑容。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2:57 PM

第八章 未知的援助

    2101年,三月十二日,溫尼伯市銀行劫案發生後兩天。

    晚七點,芝加哥。

    一條不起眼的小街上,坐落著一家書店。

    一個亞裔男子在這條街上走著,他留著馬尾辮,戴一副小圓墨鏡,走路時姿勢略顯傴僂,鬼鬼祟祟。

    左道下飛機以後,找了個便宜的旅店下榻,然後便來到了電話中約定的這家書店。

    到門口時,店里走出四名中年男子,其中一個穿皮夾克的正在往懷里揣東西,似乎是一個油布包裹。

    “看什麼看?”對方凶神惡煞般喝道。

    左道一縮脖子︰“抱歉抱歉……幾位請……”他讓開了道兒。

    也不知這幫人哪兒來那麼大的火氣,不過他們也沒為難左道,只是投來了不屑的眼神,接著就離開了。

    左道長吁一口氣,推門進了店里。

    書店里雜亂無章,地上堆著書本,桌上堆著書本,書架也全是滿的,無論哪個角落,看不出半點兒秩序和規律。這書店的俯視結構呈十字形,店主坐在中間靠內的一張辦公桌後面,他身後的門里其實就是自己的起居室,平時那門都虛掩著。書桌邊上放著台挺高檔的咖啡機,這玩意兒恐怕是整家店里最值錢的東西了。

    “嗯……天一先生?”左道看著老板,試探著問道。

    天一剛打開一本書,喝上半口咖啡,聽到左道的聲音後,長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和杯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坐。”

    左道步履維艱地從書堆中趟過來,由于沒有椅子,他只能坐在了一堆書上。

    天一打開手邊的抽屜,抬眼看著左道︰“要披薩嗎?”

    “不,謝謝。”

    天一又低頭看了看抽屜︰“野味呢?”

    “嗯……你指什麼?”

    “嚙齒動物,含豐富的蛋白質,吃起來像雞肉。”天一的語氣像個推銷員︰“我可以給你一盞酒精燈或者幫你放到微波爐里加熱。”

    雖然從對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來,但左道仿佛聞到了某種**的氣息,這讓他產生很不好的預感,所以還是擺手拒絕了。

    天一小聲道了句︰“切……”隨手把抽屜合上了。

    左道回頭又望了眼書店的櫥窗,然後用詢問的眼神朝著天一道︰“剛才出去的那些人……”

    天一接道︰“他們啊,煙土俱樂部。”

    “哦……原來如此,嚇我一跳,聽說最近芝加哥這地方可不太平,那兩個有名的盧切斯家族和杰諾維塞家族正在火拼,警察則是坐收漁翁之利,剛才那幾個人,我還以為是黑手黨呢。”

    天一道︰“他們就是黑手黨。”

    這句話差點沒把左道噎死。

    天一笑道︰”不過這和你無關,你不用露出這種表情來,我找你來另有他事。以閣下之才,用來對付區區黑手黨,太浪費了。“

    左道連忙回道︰“這位大哥,記得你說過,只要我幫你把錄像帶交給血梟,你就永遠不會再聯絡我了吧?”

    “我說的是‘如果我以後沒有用得著你的地方,我們就永遠不會再有聯絡了’,很顯然,現在我有了用得著你的地方。”天一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一直用曝光行蹤這種事來要挾你的,我知道,就算警察真把你給圍了,你也總能跑掉,而帝國真正的高手,不會大費周章來抓你這類罪犯的,畢竟你只是個中間人,不是什麼暴力犯。”

    左道聽了算是松口氣,但天一立即又道︰“我暫且就以你中間人的收費,來雇佣你辦些事好了,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想些新的、更有效的方式來威脅你。”

    “大哥!正所謂好兄弟講義氣!我對大哥你的要求會說個‘不’字嗎?!我像那種人嗎?!您瞧,只要您一個電話,我這不就從海南島全速趕過來了嗎!”左道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墨鏡下兩眼放光,眉飛色舞,演技不可謂不精湛,表演不可謂不投入。

    天一把桌上的一張報紙扔到左道面前︰“你很聰明,威尼斯確不是久留之地,你幫血梟辦完了事就逃跑是正確的選擇,否則他遲早會再找到你,想法兒通過你來尋找我和顧問。”

    左道接過報紙,還沒看上面的內容,就聽到了那個很不妙的名字︰“嗯……為什麼他覺得我能找到顧問……等等,血梟要找你我能理解,但他找顧問干什麼?”

    天一道︰“哼……應該說是,我用了一些方法,讓血梟產生了我和顧問是同伙的錯覺吧。能告訴你的就這些了。你很有才能,左道,也許你廣用人脈和情報網絡,還真有可能找到顧問。至于我嘛,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左道心中驚訝,自己秘密調查天一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竟也被他給知道了,難道這家伙真是全知全能?

    “別發呆了,看報紙,北美區的一則新聞。”天一道。

    左道端詳了半晌,突然表情大變︰“這人……”

    “哦,看來是記起來了。”天一道︰“七年前,阡冥的一名頂尖刺客卸任,他的功勛已允許他從組織里領一筆錢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但人不是貓狗,從垃圾桶撿回來擱在屋里就成了寵物。人這東西,活在‘現在’的依憑,便是‘過去’,那名刺客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而你,就是當時的經辦人。”

    左道接道︰“湯姆‧斯托爾的合法身份非常昂貴,我走了許多門路,花了不少心思才搞定這樁買賣,怎麼?他這樣算是暴露了嗎?他也是大哥您的人?”

    天一回道︰“不,我們素未謀面。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身份,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他的仇家很快會找上門去,據我推斷,他接下來一定會‘那樣’做……正是考慮到你和他有過些交情,所以才會叫你來。”他拿起剛才正在看的一本書︰“這本書叫‘吉爾森二世’,你幫我帶去溫尼伯捎給賭蛇,助他一臂之力。當然,我知道你會偷看,看就看吧,看了以後對你也會有所幫助的。”

    左道接過書,一臉疑惑不解。

    天一補充道︰“順便說一下,顧問現在就在芝加哥,兩周內我應該就會和他接觸,不出意外,我們將一同離開芝加哥。你去了楓葉郡完成任務後,不必回來找我,去哪兒都行,就是別回芝加哥來,不然很可能遇上趕來這里尋找顧問的血梟,或是‘那小子’。呼……都不好惹啊,一旦踫面,你要麼被做成包子喂狗,要麼被押赴潮汐監獄,總之就是閻王桌上抓供果,送死。”

    左道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這時深切體會到,當一個人將未來還沒發生的事情一件件地爆料出來,對聽眾的智商顯然是有很高要求的。

    天一說完,就重新端起了咖啡,看似隨意地從身後書架上又抽出一本書,打著哈欠翻看起來,好似面前的左道成了空氣一般,快點兒滾蛋才好,省得礙眼。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2:58 PM

第九章 旅館

    賭蛇坐在旅館的房間中閉目養神,他一晚沒睡,槍就在手邊,面朝的方向可以同時看到這屋子唯一的窗戶和房門。

    這間房非常便宜,一樓,背光,外面有樹蔭,冬季陰冷潮濕,夏季蚊蠅繞梁,終年不見陽光,據說還發生過凶殺案,也曾有過鬧鬼的傳聞。

    賭蛇住這里倒並不是沖著便宜,關鍵是為了低調,所以哪間房對他來說都一樣,只要有個頂可以遮風避雨,有四面牆可以擋住子彈,這就夠了。

    從家里逃出來,或者說,從正常人的生活中脫離出來已經有三天了,他仿佛回到了在阡冥的那些日子,記得以前到遠方的府郡去執行刺殺任務時,經常都是幾周甚至數月住在這種地方,整宿整宿不睡,時刻提防著有人破門而入,或者是從窗外飛進幾顆手雷。

    賭蛇是一名強級能力者,但他的能力在戰斗中鮮有發揮作用的機會,所以他靠的基本上是身為刺客的技巧與經驗。

    從小他就顯示出過人的領悟力和才能,更可貴的是那份與生俱來的冷靜與殘酷。到十五六歲時,刺客的本領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中,成為了一種本能。無論刺殺手法、應變能力、適應速度都已是爐火純青。

    那晚,賭蛇欺騙了僑頓,其實沒有毒藥,所以也沒有解藥,他確實是在虛張聲勢。可他卻用這種方法,讓僑頓為自己辦了一件事。

    如賭蛇所說,那件事的確很簡單,他通過僑頓,給吉爾森二世傳了一句話,七年前對方就聽過類似的話︰“我會再來找你,取你的性命。”

    僑頓那晚不但收隊放走了賭蛇,而且還在數小時後迫不及待地聯系了主子,把話傳了。接著,他就等著,等著賭蛇會遵守承諾通過某種方式聯絡他,提供解毒的方法。

    僑頓這一等就過了三天,結果身體上沒發生任何異樣,而伯爵大人的質問和那陰森的語氣倒讓他終日如坐針氈,至于賭蛇,徹底沒了蹤影,更別說什麼聯絡了。

    至此,僑頓察覺出味兒不對來了,自己莫不是被詐了一回吧?

    但想通了也已經晚了,人走了,事兒盡了,僑頓弄了個里外不是人,不但任務失敗,沒撈到半點兒功勞,還在主子那兒失了信任。

    當然了,怨天尤人也無用,歸根結底,蓋瑞‧僑頓就是個機會主義者罷了,拿別人的性命冒險就老神在在,輪到自己時就慫了。這等沐猴而冠之輩,遇到賭蛇這樣的角兒,自然是原形畢露。

    人家賭蛇是何許人也?十幾歲就在阡冥的賭場里混跡,賭徒他見多了,王詡他都見過了,像僑頓這種貨色想跟他斗?那就是小丑跳梁,自取滅亡。幾句話就將其玩弄于掌股之間,不用動手便可化險為夷。

    所以說,能力等級雖是一樣,但二人真正的辦事能力卻是天差地遠。若說阡冥首領之才可領一州之牧,那吉爾森二世之才便只能當個山賊頭目,因此他們的手下的人,那差距也就可見一斑了。

    說到帥才,世上還有一經天緯地之人,不過他這次派出的是個猥天瑣地的家伙,此刻正附耳趴在賭蛇的房門上偷聽。

    賭蛇真覺得好笑,此刻正是清晨,雖說門口的左道躡手躡腳,沒發出太大響動,但從門底下的縫隙可以清楚看到兩只腳的影子在移動。

    門突然就開了,是從里面打開的,左道被嚇了一跳,因為他根本沒聽見賭蛇接近門口的動靜。

    左道全套神父裝扮,手上拿了本聖經,不過依然梳著馬尾辮,戴著小圓墨鏡。

    而賭蛇,黑色西裝西褲,在不見陽光的屋里墨鏡遮面,背頭梳得一絲不苟,手上還拿著把槍。

    二人站在門口的景象,也說不清是好笑還是獵奇,有一種和尚去夜總會化緣的感覺。

    他們相視了幾秒,左道表情數遍,大概不知如何開口打招呼,賭蛇卻只是逼視著對方,沒什麼表情,不過他心中的疑問卻是比左道多得多。

    兩分鐘後,他們坐在了屋里,同一張小桌上,放著賭蛇給自己倒的一杯牛奶,和左道先前拿著的那本“聖經”。

    “好些年不見了呢。”

    “是啊,最近還好吧?”左道竟試圖跟賭蛇寒暄幾句。

    “這些年都很好,就是最近不太好。”這回答倒是真的。

    左道︰“是仇家找上門來了吧。”

    “你是看了新聞猜到我會暴露,所以才出現?”

    “嗯……其實,我是受人所托,給你來送一件東西而已。”左道這話就是明確表示,送完了東西他就閃,絕對不趟這渾水。

    “哦,是誰?”聽到受人所托這話,賭蛇又有些奇了,難道是阡冥的兄弟們托他來的?可左道這人,感覺是很不靠譜的,假如組織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出于道義想拉一把,也肯定是讓自家兄弟來才對。

    “我也不太清楚。”左道回答。

    “你不知道是誰讓你來的?”賭蛇問這個問題的語氣,就像老師在質問一個算出了一加一等于三的小學生。

    “天一,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

    “從未聽過。”

    左道基本也知道對方會這樣回答,接著道︰“他是個開書店的。”

    “這個開書店的讓你給我捎東西?”賭蛇問道︰“他長什麼樣子,看上去多大年齡?”

    “看著三十不到,長相嘛……男人的模樣不太好形容,就是說……嗯……很像那種卸了妝、吸了幾根大麻、幾天沒睡的電影明星。”

    賭蛇的記憶中,還真沒有類似的人,所以也就不再追問,轉而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當然是找啊,我先去的你家,里面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屋子周圍還留了些二十四小時的暗哨,好在他們的監視力度不夠,我發現了他們,他們卻沒發現我。”左道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估計是他們認為你不太可能回去自投羅網,監視也就是走走形式而已。嗯……接著我就開始查交通網絡、賓館酒店招待所……話說現在像這樣跟你描述時,我突然感覺自己的思路很像是警察……總之,經我調查,這幾天溫尼伯這塊地方,用假證件到處流竄的家伙有三十多人,接著我就挨個去落實,運氣還算好,你是我找的第十二個人。”

    賭蛇對這話表示懷疑,說道︰“我用的可是盜用了帝國身份ID生成程序的源代碼而設計的短時效型偽造ID,類似一個初生嬰兒的合法ID數據加上我的照片和年齡,除非與生成地的郡級政府部門核實才能揭穿,不然一個月內于任何在線系統上都是合法有效的。即便是警察,也不可能查到這種程度。”

    左道的回答就一句話︰“這種ID卡就是九歲時我自己發明的。”

    賭蛇差點兒沒把手里那杯牛奶捏碎,他喝了口,壓壓驚︰“你是開玩笑嗎?”

    “沒有啊,其實這玩意兒制作起來沒什麼難的,和破解游戲差不多,只要弄到源代碼你也能做,可惜就是不能申請專利,否則我早就發財了,現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人造這種卡,不新鮮。”

    左道這人不能輕信,信口雌黃,面不改色是他的強項,不過這話又不像說謊,掐指一算,這種短時效偽造ID卡還真就是將近二十年前漸漸流行起來的。

    賭蛇發現說著說著,這話題又沒法兒繼續了,于是他道;“那個天一,讓你給我帶的東西是?”

    左道表情一變,像是在說鬼故事一樣,壓低嗓音,湊近幾分,把小桌上的聖經往賭蛇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細看!”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3:02 PM

第十章 甦醒的野獸

    當賭蛇第一次翻開那本書時,還以為這是個玩笑,但翻看幾頁後,他就開始疑惑,越往後看,越是心驚。除了對內容的細致程度感到意外,他還發現了一個異樣,那就是書的頁數和厚度根本就不成正比。按照肉眼目測的厚度,這本書的紙張再薄,總頁數不會超過一千,但從中間隨意打開,竟看到了超過三千的頁碼。

他便推測這是頁碼有跳躍,可掀起一角快速捋了一遍,卻看不出有什麼大段的跳躍,一張張仔細翻閱,又無法明確感覺厚度的變化。

    這種感覺就像是diablo2的地圖系統一樣,在你視野外那麼幾寸的地方生成並無限延伸著,觸手可及之處可能會有一條路,也可能只是一堵牆。仿佛是十秒後的未來,近在眼前,卻仍不可掌握。

    即便人類已經進入二十三世紀,即便這年頭的一本電子書容量基本已經等于半個圖書館。可賭蛇面前這本看似普通的紙質書,他卻無法用科學和邏輯來解釋。

    僅是其內容不受厚度的限制這點,就已是物理上說不通的情況了,而書上寫滿了一個人內心的活動,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左道不多時便要告辭離去。東西轉交完了,他也該躲起來了。天一會不會給他中間人的佣金,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道心中現在最期盼的就是哪天在報上看到天一、血梟二人同歸于盡的消息,那樣他才能徹底安心。

    賭蛇也沒有留他的意思,正所謂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向他們兩人這樣游走在法度之外,超脫于凡人之上者,今天也不知明天能否活著,再見二字實在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賭蛇甚至連聲謝謝都沒說,即便這本書上寫的確實是吉爾森二世的心聲,他該謝的人也是天一。而如果書是假的,是某種圈套,那左道的立場就難說了。

    為何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因為你越是深入了解一個人,你越是會深切感受到那人其實不是個玩意兒。

    對賭蛇來說,此生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一個,而且他已經死了,死了多年,原以為已經報了仇,但從這本名為吉爾森二世的心之書上看來,事情還沒完。

    半個小時過去,賭蛇心中的疑慮漸漸消失,這書的真實性顯然是不容置疑的。從兒時到中年,四十載人生,懵懂、悸動、荒淫、貪婪、暴戾、仇恨統統躍然紙上。除了這些,自然還有良心,惡人也有悔恨、同情、仁慈,也曾有過真正的愛,人性是個復雜的東西,人作為一個個體,充滿了矛盾及不可測的變數。

    這樣一本書,即便是吉爾森二世本人,也無法制造出來,因此他人就更不可能偽造了。賭蛇只能將眼前的心之書歸結為一種能力者制造的物品,這也是現階段唯一合理的解釋。

    把這本書本身的存在問題拋在一邊,名為“天一”之人究竟是誰?他的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麼?這又成了件更加耐人尋味的事。

    但這些都不著急,放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很明確,殺人。

    殺的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家、工作、合法的身份,撇開雞毛蒜皮之瑣碎,這三種東西對于現代人來說,乃立世之本。七年前的賭蛇以為自己也需要這些,于是他便離開組織,漸漸麻木,內心的野獸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四天前,僑頓找上門來,道出了吉爾森二世這個名字,當天夜里,他又道出了這位伯爵仍然活在世上的事情。賭蛇表面上雖然有太大的反應,但當時他的心里就明白,自己迫切需要殺戮。

    五米內藏有武器的原則、在銀行中不到一分鐘就制伏三名匪徒的身手、冷靜的判斷、果敢的行動、嚴謹的生活習慣、根深蒂固的行為方式……這些都是丟不掉的,收在鞘中的寶劍,仍是寶劍。野獸終將甦醒,獠牙依然鋒利。

    和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比,手刃仇人時的快意顯然更具有吸引力。復仇之火已經燃起,唯有鮮血的澆灌再能讓其熄滅。

    恰逢此時,竟有人送來了這樣一本書,仿佛已經洞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而給出了最強有力的支援。

    賭蛇從書里了解到,吉爾森二世這七年來做的事情可不僅是招兵買馬那麼簡單,他的心機城府也已是今非昔比,對一個失去了身體大部分功能的人來說,腦力那是顯著增加。

    七年前的那晚,他被繩索吊在鐘樓外牆上以後便失去了意識,心理活動恢復時,阡冥刺殺的夜晚已過去兩周時間。當地HL的長官應該是個頗為精明強干之人,他沒有對外發布任何關于傷亡的具體數字,也沒有發布那些大人物們是否活著的明確消息,只是秘密把屍體和幸存者全都運到了其他地區。想必他是怕刺殺延續到帝國的醫療機構中,因此選擇了這種謹慎的做法。

    這份謹慎幫了吉爾森二世大忙,不過歸根結底,這次的死里逃生,不得不說是他命硬。常言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現實中惡人未必不得好死,而好人往往生不如死。

    清醒後的吉爾森二世有一段時間非常瘋狂,身體上受到的傷害使其生活發生了改變,那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轉變,更何況是一個年富力強、作威作福的貴族,巨大的落差很可能會擊潰一個人的意志。

    不過吉爾森二世頗有些破而後立的意思,他重新振作了起來,化悲痛為力量,他將賭蛇的臉刻在了腦海中,掩蓋了自己仍然活著的事,離開了故土,隱姓埋名,極少親自與別人進行接觸,一切都是為了找出當年那個刺客,將對方施加于己的痛苦萬倍奉還。

    通過這些年來的調查,吉爾森二世深入了解了一般貴族老爺們根本不會去觸及的能力者世界,還有那些潛伏于帝國所粉飾的“太平盛世”之下,最黑暗的角落。當然,阡冥是他最關心的一個組織,賭蛇這個稱號,也已被他得知。

    可偏偏仇人和自己一樣,人間蒸發,根本無跡可尋,左道辦的事情,確實是相當到位,如果沒有那次銀行劫案,楓葉郡的白領湯姆‧斯托爾永遠不會和阡冥的刺客賭蛇合二為一。

    …………

    賭蛇就這麼坐在房中,讀了一整天吉爾森二世的心之書,人的心聲,並不是每一句都有價值,但他一句不漏,把握每一分可能有價值的情報,推測著這些年來對方所做的每一件事。

    近八個小時下來,賭蛇的集中力絲毫沒有下降,中午只吃了個三明治,一天就上了兩次廁所,他看上去仍是精神奕奕,槍就擺在手邊,坐的方向還是面朝門口和窗戶的夾角。

    忽然,賭蛇停下了,合上了書,並不是他看完了,而是察覺到了異樣。

    將書本收進西裝里,拿起槍,走向門口,這次他直接開門走了出去,來到了外面的停車場,附近街上的行人很少,還未有人注意到這個持槍亂逛的家伙並做出反應,槍聲已經響起。

    賭蛇出門,舉槍便射,子彈穿過有色的玻璃,射入了小旅館外的一輛汽車中,兩顆子彈皆是精準命中要害部位,駕駛座和副駕駛上的兩人當場斃命。

    街上的行人驚慌地朝著離槍聲較遠的方向逃跑,數量汽車的報警器嗡嗡作響,近三十秒後陸續停下。然後傳來了掌聲,一個人的掌聲。

    那人從一個拐角走出來,看上去四十來歲,微胖,謝頂,穿著寬松隨意的運動服,像是個住在附近,黃昏時出來跑步的普通居民。

    “好槍法,不愧為阡冥的刺客,你們組織的人都和你一樣出色嗎?”

    賭蛇收起了槍,他知道此人八成是能力者,而且實力不弱,對強級以上者,一把槍基本構不成什麼威脅。在對方展示能力前就貿然動手,很可能陷入被動。

    “這兩個人應該不是警察或軍人,也不是HL的直屬軍。”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謝頂男子笑道︰“僑頓的失敗,讓伯爵大人決定將活捉你的任務交給我來接手,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借助別人的力量,再說屢次興師動眾地調動本地的官方部隊是很麻煩的事情。”

    “也就是說,從此刻起,我要面對大量吉爾森家的私人武裝力量了是嗎。”

    “當然不是,你要面對的僅僅是我而已,如果你認為自己能從我眼前逃走,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我就殺了你,從你的屍體上跨過去。”賭蛇完全沒有被對方自信的氣焰所影響。

    “哈哈哈!好啊,賭蛇,我們對你的了解已經夠多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如傳聞中那樣厲害。”

    “傳聞……哼,虛名何用,不如以武自薦。既已焚硯燒書,椎琴裂畫,我便唯有重回殺戮之道。”賭蛇的眼神變了,他又成了多年期的那個冷血動物︰“取你的命,只是個開始。”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3:02 PM

第十一章 屠蠑

    賭蛇說罷,舉槍連射,將彈匣內剩余的子彈打盡,四條彈道分別指向謝頂男子的頭、心、腹、膝。

    對方站在原地,血花綻起,好似是槍槍打在了實處。但開槍只是攻擊的前奏,賭蛇在最後一發子彈出膛的瞬間便扔掉了槍,換做一把袖劍在手。身形如有虛影一般疾刺向前,劍鋒揮向了對方的咽喉處。

    數秒後,謝頂男子竟用單手握住了袖劍,止住了賭蛇手上的力道。血從他的手掌中流出,他卻顯得毫不在乎,眉心上方中槍的他,滿臉是血地獰笑著︰“身手和槍法都很好,可惜……”他用另一只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摳下了子彈,一層血肉底下,露出了暗金屬色的鱗︰“傷不到我。”

    賭蛇果斷舍棄了袖劍,抽身向後躍出數丈,以免被這刀槍不入的怪物給鉗制住。對方見他退卻,氣焰上又盛了幾分,大刀闊斧地迎上前來。

    謝頂男子正要發難,賭蛇就順勢朝身邊的牆上虛踏一步,翻身便上了旅館二樓,他的背影尚未消失,卻是母雞下蛋一般扔下來一個黑乎乎的玩意兒,正落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

    然後這枚手榴彈就爆炸了……

    賭蛇只花了十秒鐘,就來到了五十米開外的某幢民宅屋頂上,看著爆炸後的余煙散去,一個全身健鱗如鐵的人形怪物正站在那兒,剛才中年男子的一身皮肉只是他的外套而已,現在被一炸,已褪去了大半,露出了其本尊。

    根據經驗,變種人多半都很不好對付,像這種能力直接體現在肉體上的類型,鮮有弱于並級者存在,一般來說,他們即便不進行針對性的任何鍛煉,只需通過年齡的增長,實力就會增加。戰斗時,他們對身體運用自如的程度,往往也要優于能力較為復雜的同級別能力者。

    “你的花樣倒挺多的。”他已經找到了賭蛇的位置,一邊扯掉身上已經被炸爛的人造皮囊,一邊加快速度向賭蛇靠近。

    “還未請教……”

    “羅達‧里奇,或者,鐵蠑。”鐵蠑說話時,已縱身躍起︰“放心,伯爵要活的。”

    賭蛇見狀,即刻轉身,向著不遠處的另一棟建築屋頂跳去,三四米距離,自不在話下。但鐵蠑的跳躍力絕非常人可比,他攀上屋頂後,直接就再次一躍,弓身彈起,在空中已是越過了賭蛇的頭頂,鐵爪般的手掌借下落之勢壓來。

    這一擊力似穹廬,絕非血肉之軀可擋。而賭蛇的反應依舊是從容,快速,他從腰間的皮帶中抽出一支軟劍,隨手一抖,劍刃立直,輕、靈、沉、猛,兼而有之。他舉劍向上迎去,攻的仍是對方面門。

    有這兵刃在手,賭蛇的攻擊範圍自是比鐵蠑長了幾尺,後者身在空中,腳不著地,又無法隨意改變下落方向,只得用手去抓這劍身,這次的一抓,鐵蠑已不流血了,當然,剛才也不過是人造皮囊的血。金屬與他的鱗摩擦相擊,只是  作響罷了,傷不了其分毫。

    賭蛇再次舍棄了武器,用爭取到的幾秒時間,俯身借著屋頂的斜坡滑下,單手攀著屋頂的落雨槽,順著牆就下,落地後打了個滾,卸掉下沖的力道,並借著前滾翻的余勢便向前竄出,這一跑起來,至少也是中長跑運動員的速度。

    鐵蠑在其身後叫囂著︰“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能藏多少武器。”

    他可不必費那麼些事兒,直接就從三層樓高的屋頂跳下,兩腳著地,水泥都被踩出了裂痕。誰知鐵蠑剛剛落地,立足未穩,三把飛刀已呼嘯而至,一把瞄的是左眼,另一把是咽喉,最後一把則是刺向腳踝處。

    這次他當真是有些措手不及,迅速往後退了兩步,單手掩面。最終三把飛刀有兩把擊在了鐵蠑的手背上,下方的那把則落空了。

    不過賭蛇在拋出飛刀的同時,並未停止奔跑,憑著這次攻擊,又拉開了不少距離。

    鐵蠑有些惱羞成怒,這麼一個隨手就能捏碎的家伙,簡直像個蚊子似的,又叮又逃,拍得手掌生疼,也沒見對方流半滴血。

    大喝一聲,鐵蠑便像個出軌的火車頭一般猛沖而來,此時此刻,想必就是斜刺里殺出一輛跑車,也得被他撞翻在地。

    但賭蛇見狀卻不跑了,他回過頭去,左手中又出一支袖劍,站在原地等待著鐵蠑逼近,這一刻,他仿佛又成了個孤高的劍客,非要等到敵手的殺招近在咫尺才動。

    鐵蠑本以為,這一撞之下,會讓賭蛇筋骨盡碎,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可在兩人接觸後的瞬間,他心中大驚。原本還在視線中的男子不見了,就在那短短的兩秒內,鐵蠑過人的動態視覺什麼都捕捉不到,他的沖撞也停了下來,跌跌撞撞走了幾步,竟無力支撐,摔倒在地。

    這時,血才噴灑出來,近十處傷口,出現在了鐵蠑的身上,驚恐的表情說明他根本沒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賭蛇走到了鐵蠑的視線中,蹲下身,用袖劍對準了他的喉嚨,還未等對方說出半句求饒的話來,他就刺了下去,結束了一個強級能力者的生命。

    殺死了鐵蠑,賭蛇並沒有松懈,起身後便開始觀察四周。遠處的街上,有不少行人正用恐懼的眼神正看著這邊的景象,這說明警察馬上就要到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現在正是個離開的好時機。賭蛇回到了旅館房間,想收拾些東西走人,可一進門他就知道了,剛才有人進來過。看來不止車里那兩人,鐵蠑還有其他同行的人在。他們沒有現身,估計是不想和自己直接交手而死于非命。

    無論如何,房間里的東西,賭蛇是一件都不會再拿了,他可沒有設備和時間來一一檢查自己的隨身物品里有沒有被按放竊聽或是跟蹤裝置。好在吉爾森二世的書沒有被他留在房里,不然現在這書在誰的手里就難說了。

    走出房間後,鳴響警笛聲已經很近了,警察們現在應該正在圍觀鐵蠑的屍體,再不閃可能就該被堵在旅館里了。

    賭蛇戴上墨鏡,從旅館停車場的一側翻牆而出,小跑了三條街,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沖著幾位開敞篷車、穿戴都很前衛的年輕人揮了揮手,並徑直走了過去。對方正停在人行道前等紅燈變綠,看到一位造型非常復古的大叔走過來,便非常順口地爆了幾句粗口,問候了賭蛇的全家,無謂地哈哈大笑,唯一一句有些建設性的語言是︰“想找麻煩嗎?鄉巴佬。”

    賭蛇身上的武器看來真的很多,他從西裝內側口袋又掏出了一支手槍,淡定地指著車里的四人︰“下車。”

    “哈哈哈!穿套奔喪的禮服裝殺手?拿把假槍嚇唬誰呢?哈哈哈!”其中一人笑道,另外三人也很快笑了起來,只是表情都略顯僵硬,看來他們對這情況也沒十足把握,但裝逼這種事情,到了某種程度,那就得硬抗著上……

    賭蛇花四秒鐘給那支槍上了個消音器,用那張戴著墨鏡,表情麻木的臉,望著車里的四人,並且根本不瞄準就舉起胳膊,一槍打爆了自己三點鐘方向的交通信號燈。射擊完成後,他把槍口指向了車里的四人︰“我知道你有想踩油門的沖動,不過這輛車從靜止起步,到離開我的視線時,最快也要十秒以上,所以……下車。”

    他們舉起雙手,從車上灰溜溜地下來,賭蛇坐上駕駛席,轉頭看著司機那小子,揮了揮拿槍的手,示意對方過來。

    那年輕人冷汗遍體,挪過來幾步︰“還……還有什麼事兒……先生。”

    賭蛇手里的槍正以一種一旦走火就會爆頭的角度對著他︰“記住了小子,無論任何時候,任何地點,當你看到一個人穿得像個奔喪的一樣用槍指著你,你的態度都最好給我放嚴肅一點。”

    “是的,先生,我記住了。”他現在的表情真的挺嚴肅的。

    賭蛇踩下油門,揚長而去,留下呆若木雞的四人,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要報警。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3:06 PM

第十二章 分析,利用

    維加斯,鐵蠑被殺後兩小時。

    酒店房間中,吉爾森二世正在觀看一場秀,不是從電視上看,而是現場表演。內容其實是很無聊的,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在被灌了藥以後,用一把匕首自殘,僅此而已。

    對于沒了大部分生理功能,卻權欲燻天的這位貴族老爺來說,這便是他能尋到最刺激的娛樂方式了。看著一個健全美好的生命,在眼前凋零,變得殘缺,能給他帶去極大的滿足。他今晚會睡在那張淌滿了血的床上,聞著血腥味,這才能讓他做個好夢。

    今天的這場秀結束得很快,十數刀過後就割到了動脈,女孩兒因失血過多暈倒了,吉爾森二世見她良久不動,悻悻然地在輪椅旁的觸摸屏上按了幾個鍵,隨後幾名醫務人員迅速進了房間,伯爵道了句︰“照老規矩辦。”他們便把人抬了出去。

    所謂的老規矩,也就是給女孩兒的家人一筆錢,一筆能讓他們永遠閉嘴的費用,其實對貴族來說,這點錢不算多,就是二十年前,吉爾森二世上大學時的一輛跑車,也是一個平民家庭一輩子不吃不喝的工資都買不起的。

    可悲的是,這些年來為吉爾森二世“表演”的青少年,基本上都是自願的,或者說,是家里人共同作出的決策。這也是種無奈吧,如果一次噩夢般的經歷,就能換來後半生衣食無憂,許多人會選擇這樣做的。因為他們原本的生活,就是另一種噩夢,且漫長、無法醒來。

    魏省在走廊里和抬擔架的一行人擦肩而過,他斜視著瞟了那女孩兒一眼,微微嘆了口氣。雖然很反感伯爵的這種嗜好,但寄人籬下,報酬又豐厚,他不想為了伸張某種與自己並無利益關系的正義,而丟了這條財路。反正這些孩子,也鮮有死去的情況,基本都能及時搶救回來,最多就是今後有點兒精神或**的殘疾,或是和父母反目成仇之類的。

    “魏省。”人到門口,還未敲門,吉爾森二世已經用手邊的電腦打開了房門,丟過來一個問題︰“是不是鐵蠑得手了?”

    這座酒店本身就是吉爾森二世秘密出資建造的,整個建築就像他身體的延伸,所以魏省也沒有對伯爵的舉動感到驚訝,只是進了房間,隨手帶上門道︰“他的屍體被楓葉郡警局發現,目前當地的HL接管了事件,我已經通過一些渠道和那邊溝通過了,讓他們對外宣稱是一個叫羅達‧里奇的游客因不慎落入附近工廠的化學品中,導致全身嚴重灼傷,最後死在了大街上。”

    “廢物!”吉爾森二世大聲咆哮,“什麼強級能力者!都是廢物!那個賭蛇到底是什麼級別!要我花多少錢?雇什麼級別的人才能把他抓來!”

    魏省道︰“他自然也是強級,凶以上者現在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他的言下之意是,強級就是您能雇到的最高級別的了,再高位的人錢可未必收買得了。

    “那為什麼鐵蠑死了!他們不是同一級別的嗎?!”吉爾森二世喝道。

    魏省道︰“是戰斗技巧方面的差距。”

    吉爾森二世稍稍冷靜了些,咬牙切齒地回道︰“那麼……現在怎麼辦?放任他逃跑嗎?”

    魏省道︰“不,依據他之前的種種表現,他可能會自己找上門來。”

    “什麼?!”吉爾森二世的瞳孔瞬間收縮,心中恐懼升騰,仿佛多年前恐怖的一幕尚未結束。

    魏省道︰“之前我以為,他讓僑頓捎話給您,只是為了讓您對僑頓產生懷疑。但鐵蠑的死,以及他對鐵蠑說的一些話,讓我感覺到……他是認真的。”

    當魏省離開時,吉爾森二世的情緒十分復雜,他原本堅持活捉的方針已經改變,變為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顯然現在他更擔心的不是復仇的快感得不到滿足,而是賭蛇殺上門來。

    魏省倒是對此不以為然,在他看來,賭蛇雖強,卻也並未厲害到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殺上門來的地步,畢竟吉爾森二世手下還是有些強悍角色的。

    這個魏省,是紙級能力者,雖然戰斗未必很強,但他精于情報收集和分析工作,其能力是控制動物的行動,並可以分享到被控動物的視野和聽覺。只要是被魏省的精神所連接過的動物,無論身在何地,離他多麼遙遠,隨時可以再次被操控,而且他還能通過這只被連接動物的視線,再與別動物進行連接。所以魏省花了很多年去研究鳥類的遷徙,這讓他的耳目幾乎遍布全球每個角落。這個看似完美的監視網絡其實也有很多弊端,比如那些動物飛不進去的地方無法監視,還有就是要經常更換精神連接的客體,因為那些動物畢竟身處食物鏈中,死亡是難免的事。

    當然,魏省一次只能連接一只動物,否則他精神會崩潰,而那只被連接的動物首先得有腦子,鼻涕蟲和海星這種肯定不行,其次是腦子的體積得大一些,因此昆蟲不行,第三,腦子不能太聰明了,所以人也不行。

    縱然有諸多限制,魏省的監視和追蹤能力是還很強的,比直接出動人類更可靠且更加難以察覺,但缺點是,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地操控動物盯著別人,所以這種監視還是得跟趕去當地的殺手們交替完成。

    至于分析能力,魏省自然要比僑頓那種假儒雅、真傻缺的家伙強上許多。

    就以賭蛇和鐵蠑的戰斗為例,魏省用一只鴿子的視線觀看了全過程,這也讓他深深體會到了阡冥刺客的可怕。

    最初的槍擊,攻向了鐵蠑四個可能的要害,頭、心、腹、膝。鐵蠑沒有躲避,因為他的鐵鱗是可以抵擋子彈的。賭蛇幾乎在剎那,憑著直覺就用袖劍上前攻擊咽喉。這次鐵蠑用手攔下了攻擊,這便是直接暴露了他的第一個弱點,咽喉。

    接著,賭蛇果斷舍棄武器,避免了與對方的持續接觸,用手雷嘗試了攻擊,結果證明了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和彈片對鐵蠑也無效,由此可見,先不論鐵蠑共有幾處弱點可尋,至少範圍性的殺傷不足以對其要害的強度產生威脅,必須用精準而強勁的攻擊才奏效,而且攻擊的力道至少要強于一般的子彈和手雷爆炸後飛出的彈片。

    這之後,賭蛇問了對方的稱呼,這是在示弱,裝出很重視敵人的樣子,其實卻是陷阱,他故意如此,讓對手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賭蛇正居于劣勢,對鐵蠑的實力大吃一驚。作為旁觀者的魏省卻很清楚,戰斗進展到此,賭蛇毫發未傷,而鐵蠑卻已是承受了多次打擊,縱然沒太大效果,但戰術上孰優孰劣,顯而易見。

    果然,鐵蠑上鉤了,他肆無忌憚地攻擊而來,由上朝下襲殺而去,賭蛇這時提起軟劍一刺,除了化解對方這次攻擊,另一個目的就是在試鐵蠑的動態視覺和瞬間反應能力。一個人在平地上站著時,你是測不出他的極限的,只有在空中無處借力時受到攻擊,才可看出他究竟能躲閃到什麼地步。

    隨後,賭蛇再次拉開距離,趁鐵蠑立足未穩,三把飛刀,眼楮、咽喉、腳踝,瞄的這三處,盡是鐵蠑的弱點。咽喉的孱弱最初就暴露了;眼楮是剛才軟劍刺向面門時,鐵蠑的手所首先遮擋的部分;而腳踝,是又一次試探。

    有一點魏省也沒看出,那就是這三把飛刀的速度,其實是賭蛇有意放慢了的,如果鐵蠑來不及做出反應,這攻擊反而失去了價值。

    結果,鐵蠑擋下兩把飛刀,躲過了一把,並且惱羞成怒,橫沖直撞地就殺了上來。這時,距離鐵蠑已有一段距離的賭蛇,獲得他想要知道的最後一件事,那就是鐵蠑的最快奔跑速度。

    至此,這場戰斗才算正式開始,賭蛇已經得知了對方的速度、反應力、弱點以及突破弱點的最低力量,知道這些就足夠了。至于對方的力道有多大、非要害部分能承受多大威力的攻擊、恢復力如何等等,都沒有意義。

    不讓對方有傷到你的機會,迅速找出並精確攻擊要害,一擊殺死對手,這才是刺客。

    由鐵蠑對腳踝被攻擊的反應就可以判斷,鐵蠑身體上需要拉伸彎曲的關節處,鱗片強度都較弱,從這些地方入手,還能廢掉鐵蠑的行動能力。

    所以,賭蛇停下來,用超過鐵蠑最快反應的速度,用超過鐵蠑身上弱點承受力的強度,發起了一次攻擊,這一擊,就分出了勝負。

    魏省從頭至尾看完這次對決,他想過,如果換做一個和賭蛇擁有相同身體能力的人來和鐵蠑打,這場戰斗也會贏,但那人可能會負傷,甚至是慘勝,因為你來我往,拳腳相加的尋找弱點,絕沒有賭蛇的方式來得有效率。

    賭蛇的每一個舉動,都是有意義的,不浪費絲毫體力,不讓對方在戰斗中佔任何便宜,最可怕的就是通過細小的舉動來誘導對方的心理狀態,從而在毫發無傷的情況下殺死對手。

    也正是因此,魏省才會對吉爾森二世說出︰“是戰斗技巧方面的差距。”這個結論。

    …………

    另一方面,賭蛇在那天以後的境況,也並不輕松。

    吉爾森二世的爪牙眾多,從歐洲到美洲,對賭蛇的追殺從未停止,不過像鐵蠑這樣的高手卻是沒有了,那個僑頓也未再次現身過。

    近兩周的時間里,殺手們如影隨形,即便賭蛇多次更換了假身份,連機場安檢都能混過,卻始終無法擺脫他們。當然,他們是不敢與賭蛇正面較量的,畢竟連強級高手都被殺了,恐怕來硬的也是白白送死。這些殺手多半采取狙擊、投毒、偷襲之類的方式。可惜都未能成功,自己還損失了些人手。

    在賭蛇這種大師的面前,他們的手法如同兒戲,根本不值一提。殺手的第一件武器是狙擊槍,而最後一件武器,或許只是一把小刀罷了。離目標越近,越是需要高超的技巧,初學者用槍械來遠離目標,大師則可以在任何距離上游刃有余。

    至于自己的行蹤總是被捕捉到的情況,賭蛇很快也有了了解,他排除了各種被跟蹤的可能,最後無法排除的方法,果然還是能力者的追蹤。

    于是,他又細查了心之書的內容,瞄準了吉爾森二世手下的另一名能力者,這個人就是魏省。

    一般人在得知了這種情況以後,可能會開始無差別地射殺小動物,但賭蛇沒有,他想了個計劃,利用魏省的這種能力,為自己所用。

    一個月前的湯姆‧斯托爾可能還不會想出這種策略來,但此刻,有心之書這強援在手。隨著與仇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賭蛇殺戮的本能也愈發靈敏而犀利……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3:12 PM

第十三章 圈套

    2101年,4月4日。

    時近午夜,風微簾幕清明近,花落春殘。

    如果殺人也要挑時日,這天就很不錯。

    吉爾森二世待在酒店房間里,盯著電腦上經過分屏處理的數十個監視器熒幕,心緒不寧,如坐針氈。

    這天早晨,賭蛇已來到了維加斯,不到一個小時,魏省的監視便中斷了,理由很簡單,因為賭蛇住進了一家星級賓館的套房里,並拉上了所有的窗簾。這地方,鳥類和老鼠都無法入侵,無脊椎動物的智商又難堪大任,所以在他走上大街以前,就由殺手們接手了監視的工作。

    吉爾森二世已成了驚弓之鳥,他可不想重溫七年前恐怖的遭遇。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手下幾乎全部的強級高手,共計六人,前往那家賓館,哪怕是把整棟大樓拆了,也不能放賭蛇活著走出去。他想活著離開的方法,只有被抬出去這一種,而且最好是被收拾得毫無抵抗能力,直接抬到吉爾森二世面前。當然,那是最好的情況。

    至于吉爾森二世所能接受的最糟情況,也就是賭蛇被殺死,自己沒能折磨他一番,僅此而已,他可絕不會去考慮讓對方有機會再次威脅自己人身安全的策略。

    說到強級高手,伯爵手下還有一人沒去參加圍殺,那就是被稱為“獵犬”的蓋瑞‧僑頓。狗這詞匯在英語里,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個侮辱人的詞兒,所以這個綽號,並不是貶義的,其代表的是忠誠、機警、擅獵。

    最終,吉爾森二世還是相信僑頓的,事實上,幾番揣度以後,伯爵發現,其實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因此,僑頓被留在了伯爵身邊,擔任護衛的工作。

    一切就緒,伯爵需要等待的只是一個遲早要來的好消息而已,但不知為何,他仍然是難以自制地感覺到恐懼,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扼在自己的咽喉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同樣覺得有些異樣的人,就是魏省。他始終放不下心來,雖然自己的任務到此為止應該是已經完結了,理論上賭蛇也沒有在六名強級高手的圍攻下逃出生天的可能,但魏省的直覺告訴他,還是有哪里不對勁。

    魏省將精神連接到了賭蛇所在賓館附近的一只鴿子上,控制它到周圍的街道上空盤旋搜索起來,仍然一無所獲,正當他覺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準備放棄時,燈火通明的街道上,一個黑衣男子的身影進入了鴿子的視線中。魏省自然認得出,那就是賭蛇,但他想不明白,對方究竟是怎麼從賓館里逃出來的?

    未及多想,只見賭蛇拐入一條巷中,接著浮勁猛起,踏牆而上,如履平地,就抓了幾下建築上不平整之處,便來到了四層樓高的建築天台,接著他便是躍如飛燕掠空,落如蜻蜒點水,從屋頂上一路疾走而來,走的路線是一條直線,而那方向所指的目的地就是……

    魏省心中驚疑不定,賭蛇怎麼可能知道吉爾森二世的藏身之處,他才剛到維加斯不久而已,哪里來的情報?難道他有內應?

    不及多想,魏省知道,當務之急是趕緊去通知伯爵。一則,自己是在其位,謀其事;二則,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萬一這煞星殺進酒店來,見人就砍,那自己也活不成。

    他沒有中斷對那只鴿子的控制,繼續分神監視著賭蛇的一舉一動,操控那只鴿子跟在了賭蛇的身後。魏省本人則拎起電話就往吉爾森二世那兒打,對方輪椅上的電腦自然也有接通通訊器的功能,很快便回應道︰“魏省嗎,有什麼事?”

    魏省道︰“賭蛇從賓館出來了,正往酒店這兒來。”

    “什麼?!”吉爾森二世驚道,他立即同時接通了另一處的幾名殺手︰“你們都在干什麼?!人都跑了!”

    對面的回應卻是︰“老板,這家賓館很奇怪,好像……像個迷宮,我想我們都被困住了。”

    “蠢……貨!”吉爾森二世狂吼著︰“他都殺上門來了,你們卻在賓館里迷路了?!快都給我滾回來!”

    接下來的五分鐘,吉爾森二世不斷叫罵,另一邊則是一片混亂,強級能力者們都火了,那孫子有錢,罵也就罵了,可他們一幫成年人在一個賓館里面迷路,這算什麼事兒?

    “伯爵大人,他已經到了。”不久後,魏省那邊的通信又插了進來。

    吉爾森二世看著監視器上那酒店大門外走進來的黑衣男子,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他驚怒交加,死神的鐮刀仿佛已貼在了自己的喉結上,咽口唾沫都不行。

    賭蛇一進酒店大堂,對著天花板拔槍便射,閑雜人等立即作鳥獸散,這酒店的保安沒配槍,所以也沒人敢上前,拿這點兒工資誰來跟你玩兒命,趕緊報警才是。

    前台的小姐還以為對方一定會過來跟自己說些什麼,她臉色慘白地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結果只聽到一雙皮鞋的腳步聲走著走著,竟直接從桌前經過了……

    賭蛇好似以前來過這地方似的,徑直走向電梯,按下了某個樓層,在電梯門關上之前的剎那,他從縫隙中又放一槍,精確地干掉了一只飛進酒店大堂里的鴿子。

    這貨一不劫財,二不劫色,也沒打聽什麼人住在什麼房間,居然就上了電梯。圍觀群眾當時就驚了,難道這位大俠開槍的目的只是單純地想對人群發出示警,那他接下來想干什麼?炸毀大樓?

    酒店經理立即廣播開始疏散客人,當然,在做這件事之前,他先接通了吉爾森二世的電話,不過對面顯然無暇理會他這小人物,罵了幾聲就結束了通訊。

    這酒店里自然也有吉爾森二世建造的安全屋,也是位于地下室,他發瘋似地催促僑頓推著自己的輪椅趕緊去那兒,後者雖有心與賭蛇一戰,但既然伯爵吩咐,也只好照辦。

    由于較為強悍的殺手們都被派出去了,這酒店中剩余的那些屬于吉爾森二世的私人武裝力量大都只是一般人而已,沒剩幾名能力者,就是有,也基本屬于于魏省這類不適應戰斗的類型。在吉爾森二世逃竄的時候,他輪椅上的電腦熒幕簡直就在上演一部血腥無比的動作片,他的手下們但凡敢阻攔賭蛇的去路者,被這家伙一槍一個,有時距離近就一袖劍把人的腦袋刺個對穿。

    當吉爾森二世終于乘上了往底樓去的電梯時,賭蛇竟從監視探頭中消失了,他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吉爾森二世的房間所在的樓層。

    寂靜無聲的二十秒,電梯中的氣氛壓抑無比,忽然,通訊器又響了,嚇了吉爾森二世一跳,他聲音顫抖地回道︰“誰?”

    魏省道︰“是我,伯爵大人,快離開電梯!”

    “你說什麼?怎麼了?”吉爾森二世問道。

    魏省道︰“他潛入電梯井了!您在監視器上肯定已經看不到他了,我控制了動物進來,還能大概掌握他的去向,不過他行動很快,我也不知道能跟多久。”

    “那……我該怎麼辦?”伯爵老爺此刻已是方寸大亂,慌不擇路。

    魏省道︰“僑頓在您身邊對嗎?”

    一旁的僑頓道︰“是的,我在。”

    魏省接著道︰“趕快停下電梯,打開門,背著伯爵走樓梯,往頂樓逃。千萬別再往下了,賭蛇的行動很快,他從電梯井里躍下,順著鋼索滑,肯定能比你們更快到底樓,他也可以直接侵入你們所在的電梯間,或是堵在安全屋的門口,那樣伯爵就危險了。

    你們現在反其道而行,從樓梯向上跑,伯爵腿腳不便,賭蛇一時肯定想不到你們會這樣選擇,這就爭取到了時間,我已經聯系了直升機到樓頂接應,只要上了飛機,就安全了,他畢竟不會飛。”

    吉爾森二世一聽這話,立馬喜形于色,心道這魏省果然能干,關鍵時刻臨危不亂,護主有功,看來今後要重用,他隨即就沖著僑頓道︰“快啊,沒聽見他說的嗎?!”

    僑頓思來想去,也沒察覺到這套方案有什麼問題,于是就停下電梯,背著伯爵出去了,臨走時還不忘耍一下小聰明,回頭又按了電梯操作盤上的另外幾個樓層才離開。

    背著伯爵跑了二十層樓,終于上了天台,可以喘上一口氣了。遙望夜空,沒有半點雲彩,卻也不見有任何直升機的蹤影,無奈現在吉爾森二世的輪椅也丟下了,兩人身上都沒有能和外界通訊的設備。

    五分鐘過去,這段時間如煎熬一般,吉爾森二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但那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不敢去想。

    通往天台唯一的入口處,那扇門被打開了,賭蛇站在那里,他的左手上,還提著一捆白色的粗麻繩。

    “找合適的繩子,耽誤了幾分鐘,沒有久等吧。”他一邊說著,隨手關上了身後的門。

    吉爾森二世此刻正靠在天台的邊緣,坐在地上,他靠自己無法動彈,只是發了瘋似的狂喊著︰“殺了他!僑頓!快殺了他!別讓他靠近我!”

    僑頓擋在伯爵面前,他的後背,就是吉爾森二世最後的一道屏障︰“哼……這樣也好,我本就不覺得,逃跑能解決問題。”

    賭蛇把麻繩往旁邊的地上一扔,說道︰“本就不存在逃跑這種事,這里高五十二層,而那直升機,也只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罷了。”

    僑頓道︰“這麼說來……魏省是你的臥底?”

    賭蛇道︰“你不覺得問這種問題很愚蠢嗎?就和你不久前以為自己中毒時一樣愚蠢。”

    “你這混蛋……”僑頓咬牙切齒,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賭蛇道︰“答案非常簡單,我從監視器中消失後,並沒有進入電梯井,而是去了魏省的房間。他和你們通話的時候,我正用槍指著他的腦袋。他可比你聰明多了,因此也很會演戲,每一句話都很逼真。

    吉爾森早已驚慌失措,當失去了監控畫面時,魏省的能力就成了唯一可信的監視手段,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他的通訊就如同是救命稻草一般,在短時間內你們幾乎不可能找出話里的破綻來,于是你們就相信了……相信他的動物連酒店內部都可以監視到,相信了所謂的直升機,于是,你們沒有進安全屋,而是來到了這里。”

    “你說完了?”僑頓冷冷道︰“說到底,還是一戰而已。”

    賭蛇沉默了,他漸漸逼近僑頓,袖劍蓄勢待發。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3:22 PM

第十四章 復仇

    僑頓表面上總是不遺余力地擺出睿智機警之姿態示人,實則只是個自作聰明之輩。他以為同是強級能力者,勝負至少在伯仲之間,卻不知在相同級別之下,能力運用和戰斗經驗一樣會將實力差距拉得天差地遠。更何況,賭蛇早已通過吉爾森二世的心之書,獲知了僑頓的能力,對于這樣一個老練的刺客來講,知己知彼,自是百戰不殆。

    當二人間距離不足兩米時,賭蛇霎眼間轉到了僑頓身後,袖劍倏地一刺,僑頓也並非跟不上這速度,回身讓過,順勢抓住賭蛇手腕,那一剎那,僑頓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獲得了勝利。

    他的能力是精神感染,只要接觸目標兩秒以上就可以立即生效。果然,賭蛇立即就表現出了異樣,他暴喝一聲,用蠻力掙開手腕上的鉗制,接著退出十幾米距離,渾身不住地顫抖,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平靜,而是滿面通紅,青筋畢露,十幾秒過去,他似乎是壓抑不住了,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神情扭曲,還胡亂地揮舞著手中的袖劍,活像個酒醉的瘋漢。

    僑頓的嘴角泛起冷笑,他對這反應非常滿意,被他的能力影響者,表現很像是吸毒過量,只是他們不會因中毒而口吐白沫或死亡。

    這就像是在精神層面上嗑了整整五十顆甲基苯丙胺的成藥,一般人用上一點兒這東西,至少就能亢奮五個小時,試想一下,數十倍的效果,在一瞬間爆發出來,那賭蛇的表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僑頓得意地笑著,對吉爾森二世道︰“伯爵大人,他現在基本已經沒有意識了,每一寸肌肉都在高強度地運動,血液在血管中奔騰。我現在帶您去安全屋躲避,讓他一個人在這兒鬧著好了,一般人中了我的能力,最多一個小時就會力竭昏死,像他這種,估計也多撐不了幾分鐘,到時候,您就可以活捉他,然後……”後面的話,不言而喻,那自然是煉獄般的折磨。

    吉爾森二世的臉上浮現了病態的笑容,仿佛瞬間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他沖著獨自在原地胡亂揮舞袖劍的賭蛇咆哮道。

    僑頓道;“伯爵大人,咱們還是先離開這里,他現在這樣,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他這話說的沒錯,精神感染雖然摧毀了對方的理智,但本能還在,而且很可能被激發得更加敏銳,對于賭蛇,僑頓早已在心中暗生懼意,現在的賭蛇,是僑頓萬萬不想靠近的。

    他彎下腰去,伸手想要去扶起吉爾森二世,可就在這一瞬間,一把袖劍,由他的頸後刺入,從咽喉探出,劍尖幾乎都快要觸到前方吉爾森二世的眼球了。僑頓的血順著劍上的血槽,滴落在了伯爵的臉頰上,讓他明白了,自己並未脫離地獄,而是墜入了最底層。

    賭蛇在這位尚未斷氣的對手耳邊說道︰“如果你不明白的話,我可以解釋一下,上來前我已經服了大劑量的鎮靜劑,剛剛刺你那一劍,也是放慢了動作的,故意讓你有機會接觸我。

    因此,你才會對我最快的速度估計不足,對我發瘋的戲碼也深信不疑,最終做出背對著一個手持武器的刺客,放松警惕的愚蠢行徑。”

    他抽出了袖劍,血濺了吉爾森二世一身,僑頓喉嚨里咯咯作響,可說不出話,賭蛇又在他的後心補了一劍,直到對方斷氣,才把屍體甩到一旁。

    吉爾森二世面如死灰,他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地面對著一頭餓狼,不,是一個魔鬼。

    “我的老師曾教導我,如果你有什麼話要對獵物說,也等割了對方的喉嚨再開始講,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做的。”賭蛇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去,走向了先前扔在地上的那捆麻繩。

    “但我要為你破一次例,伯爵先生。”賭蛇拾起了繩子︰“因為七年前,你已經讓我破例了,我要殺的人,從來都是會死的。但你,竟僥幸活了下來。”他一步步逼近著︰“好在如今,我還有機會補救,了結這樁早就該結束的事。”

    “你……”吉爾森二世只出口一個字,就被賭蛇打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那種表情我曾經看過一次了,如果我是那種可以用錢收買的人,七年前我就已經被你收買了。”賭蛇蹲下,視線與吉爾森二世持平︰“你和我,不是錢的事兒,得靠命才能解決。”

    “為什麼……你應該早就不是阡冥的刺客了……你放過我!我承認追殺你是我犯了個錯誤,你應該可以理解,我發誓今後……”吉爾森二世又一次被打斷了。

    “我當然理解你。”賭蛇從身上拿出了一本書來,那是本黑色書皮,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的書,“我了解你的程度,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他說著就用一個火機點燃了那本書,並隨手扔到一旁,“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從你身上找出一星半點值得憐憫的品質,或是值得救贖的價值,那個人一定是我。”

    賭蛇的眼神和語氣越來越冷︰“有這麼一個故事,七年前的某一天,有近千人圍住吉爾森伯爵府抗議,他們只是一般的民眾,因為對分商令忍無可忍,卻又無法改變政策,所以只能聚在一起,舉著牌子,喊喊口號,順便詛咒伯爵的全家不得好死。”賭蛇說道︰“于是,他們中有許多人被逮捕了。不是被警察抓去,而是被你,一個貴族的私人武裝所逮捕。

    那天被抓的人大約在一百左右,後來他們無一例外地人間蒸發了,讓雙鷹郡籠罩在一片恐怖的陰影中,敢于反抗的聲音瞬間消失了大半。

    那些人的去向,阡冥自然是知道的,他們最後無一例外地死了,被你秘密處刑以泄憤,而且被冠上的竟然是叛國罪,真可笑……

    當時的總督作為你的黨羽,對那些死者根本就不聞不問,他默許、甚至是幫助掩蓋了這種肆無忌憚的屠殺。

    也正是這次事件,才直接導致了十二月時我們的那次行動。”

    吉爾森二世回憶起那時的事情,神色數遍,接著道︰“你是想為那些人報仇嗎?他們跟你有什麼關系!一幫賤民罷了!難道就為了這種理由我必須去死嗎?!”他歇斯底里地喊著,在他看來,自己的性命確實要比平民金貴得多。事實上,許多平民的價值觀和他其實是一致的,這是一個沒有什麼正義公理可言的時代,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早已不是什麼道德品格,而是金錢和地位。

    賭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接著道︰“我的導師,阡冥偉大的大師,喬萬尼‧彼得拉赫,他雖然不是什麼高位的能力者,卻是我們每個兄弟都尊敬的長輩,他傳授我們刺客的精神和技術,教導我們為了公正與光明去背負殺戮與黑暗,在我們靈魂中刻下阡冥的烙印。

    就是這樣一個人,就是在那年,當組織的領導者認定任務不可能完成時,老師毅然決定獨自前往去營救那一百人。”賭蛇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已年過六旬,技術和意志終究會敗在歲月面前,身體的衰老、多年傷痛的累積擊敗了他,營救失敗,他被捕了。”

    吉爾森二世的眼中閃過了什麼,他似乎想起來了,想起了對自己非常不利的回憶。

    “你們拷問他,折磨他,卻問不出一個字,所以,最終他還是難逃一死。但可能是你心血來潮吧,你選擇了絞刑,事後還將他的屍體掛在了自家的院子里示眾。”

    吉爾森二世已經不敢再去直視賭蛇的眼楮,而對方的闡述仍然在繼續︰“你不該這樣做的,你扼殺反對的你的平民,蔑視他們的生命,這已不可原諒,但你絞死一個刺客,是對他的侮辱,你踐踏了老師的榮耀。

    要知道,絞索,是給罪人準備的。”

    這句話說出的那一刻,一條麻繩套在了伯爵的脖子上。

    吉爾森二世終于明白了,是什麼促成了多年前那個血腥的夜晚,又是什麼,讓賭蛇這樣有萬般手段可以取人性命的殺戮機器,選擇用繩子將自己吊在鐘樓外面。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也許大多數情況下確實如此,但有時,這世上,真的會有報應。

    酒店門前的廣場上,已經停滿了警車,從樓頂望下去,可以看到被疏散的客人,酒店工作人員,路人,還有大量的警員。

    這時,酒店樓頂忽然亮起一道光束,一枚紅色的信號彈像煙花般點亮了一片天空。

    所有人都抬頭仰望,卻見一個身前盡是鮮血的男子從樓頂被扔了出來,他的脖子被粗麻繩勒住,如同接受絞刑般,懸掛在了幾十層樓的外面。

    那屍體在高空隨風而擺,面目猙獰驚恐,死不瞑目。那張臉,正在訴說一個可怖而冗長的故事,一個長達七年的,關于復仇的故事……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5:59 PM

尾聲 Mirror face

    4月9日,雙鷹郡某處。

    黑土坡,孤墳前。夕陽斜,雁歸鴻。

    賭蛇來到師父的墓前時,那里已然站了一個人。看那身形輪廓,高大矯健,應是個壯年男子,他身著一襲黑色斗篷,領後的罩帽裹在頭上,神神秘秘的模樣,活像個十九世紀的煉金術士。

    那人沒有帶來鮮花,而是帶了一瓶烈酒,那是彼得拉赫生前最喜歡的酒。此刻,地上的酒瓶已經空了,墓碑卻是濕了大半。

    據我估計,他是極富浪漫主義色彩地將酒倒在了墓碑上,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尿急的可能。

    好吧,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言歸正傳。

    面對陌生人,賭蛇不會輕易放松警惕,他放慢腳步,緩緩靠近,心中還不能排除對方會突然出手偷襲自己的可能。

    “你是他的弟子吧。”那男子忽然開口了,他沒有回頭,聲音十分沙啞,還有一種類似從罐子里發聲那樣沉悶的感覺。

    賭蛇不再向前走,停留在對方身後兩米不到的距離,回道︰“您是家師的朋友?”

    “總角之交。”他停頓了一下︰“不過自他加入阡冥那天起,我們便不再有聯系了,幾十年過去,再次聽說他的消息時,故人已逝,屍骨早寒,我卻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所以,我覺得我們只是故人,稱不上朋友了。”

    “難得您還記得家師最喜歡的酒。”賭蛇道。

    “哼……一座空墳罷了,我想阡冥早已將屍體另行處理。況且,就算那老鬼真的躺在底下,也是嘗不到這酒的滋味了。”他哀嘆一聲︰“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你們這些喊著‘人隨身死,精神永存’的所謂刺客,最後又有幾個能擺脫此番命運。”

    賭蛇無言以對,報仇以後,他也確實在思考類似的問題,像自己這樣的人,今後究竟該何去何從︰“既然您不信祭奠這套,又何須來此見這故人。”

    那男子轉過身來,他的黑色斗篷將全身遮得密不透風,唯一可見的,就是罩帽下的那三分之二張臉,但那里沒有人的臉,只有一張亮銀色的鏡子面具。

    面具的表面弧線平滑,呈半圓形微向外凸,因此看不出人臉的輪廓,也不露一點兒皮膚在外,至于下巴以下的部分,都被遮擋在高立的衣領後而不得見。

    “我是來見你的,賭蛇。”鏡臉說道。

    “不知前輩有何賜教。”賭蛇對他的稱呼變了,因為基本上只要是個人,在見到了這種驚悚造型以後都會認定對方不是一般人。

    “我並非什麼刺客,前輩二字當不起,至于父母給的名字,像你我這種人,自然也早已舍棄。你可以直接叫我鏡臉,也不必用把‘您’掛在嘴邊,虛長些年歲,不值得當做資本。”鏡臉說著,從黑斗篷中伸出一只手來,他里面也是漆黑的服裝,手上還戴著皮革質地的黑色長手套,“你先看一下這段錄像。”

    賭蛇接過對方手上的便攜式播放器,將信將疑地點擊了播放,屏幕上顯現出的景象,是一個狹小的房間,鏡頭的位置在天花板的角落,屋子正中有張桌子,一側坐著兩名穿著HL制式軍服的軍官,另一邊,是一個熟悉的身影,賭蛇很快就想起了這人是誰,他抬頭看了鏡臉一眼︰“這是什麼時候的錄像?”

    鏡臉道︰“銀行劫案發生的當天夜里,你還在回家的路上,這名幸存下來的劫匪,就被楓葉郡的HL總部從溫尼伯的小警局里秘密提走了,之後所有關于這個人的消息,在對外公布時,也多半都經過官方的‘修改’。”

    播放器中那名匪徒的喊叫將賭蛇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你們要相信我!我不是主犯!我是被人脅迫的!這是交易!你們明白了嗎?!”

    那兩名軍官表現的十分嚴肅︰“我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少說其他的廢話。”

    “你們為什麼不明白?!我是被逼的!我必須搶五十萬現金!然後送到指定的地方去!我必須成功!幾個小時前我就該完成任務的!你們為什麼不聽我說!求求你們!快放了我!”他被拷在椅子上,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只見那劫匪發瘋似得奮力掙扎、咆哮。縱然手腕上被手銬勒出了血痕,他也毫不在乎。白天時被賭蛇轟掉的右腿雖然已經過HL的特殊醫療處理,但此刻紗布下又滲出了大量血跡,桌下的地面都濕了一片。

    那兩名軍官似乎失去了耐心,對著通訊器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就有幾個人進來,給那名劫匪注射了麻醉劑,往外拖出去,錄像也到此處中斷了。

    賭蛇將播放器遞還給鏡臉,問道︰“這段錄像你是怎麼弄到的?”

    “這是一段無用的錄像,一段被刪除掉的垃圾數據,所以我才能弄到。”鏡臉解釋道︰“HL的系統很難攻破,全世界能黑進HL那個級別網絡的人不超過十個,當然,我不在其列,但是……我知道他們系統中的一個漏洞,每一條被他們刪除的記錄,都會在bios上留下一個短暫的殘影,只要快的話,就可以在信息徹底消失前提取出來。”

    賭蛇道︰“那麼,你又為什麼會正巧偷到那段信息?你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視著HL的楓葉郡總部?還有,HL怎麼會對這種銀行劫案感興趣,如果是為了我的原因,那與其審問那個劫匪,不如先把我抓住更實際。”

    一聲冷笑後,鏡臉回道︰“他們會這麼快地行動,是因為那個劫匪供出了一個名字。”

    賭蛇想著這段錄像的內容,接道︰“你是指,他口中的那個主犯?”

    鏡臉道︰“對,任何案件,一旦與那個名字扯上關系,立即就不歸一般警察管轄了。案件會直接提升到HL的最高危險級別。恕我直言,以你的實力而言,你覺得自己的危險等級是多少?二?或是三?哼……那還遠不足以讓HL的地方總部興師動眾,大動干戈。”

    賭蛇道︰“你難道想說,指示那名劫匪搶銀行的人,是鋼鐵戒律那個狂級的大團長兼教皇?”他也只是隨口反問而已,據他所知,全世界能達到危險等級五的人也沒幾個。

    鏡臉卻只是冷冷回道︰“你覺得第五級就是最危險的等級了嗎?”

    這句話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賭蛇也沒笑,他已經在做心理準備了,因為他覺得即將聽到的話,將會顛覆自己的世界觀。

    但鏡臉沒有說出那個最高級別的稱謂,而是轉而說道︰“那個級別的名單中,只存在一個人。我會以今天這樣的樣貌示人,也是拜他所賜。所以,一旦得到和那個人有關的風聲,不僅是HL,我自然也會密切留意,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弄到這段影像。”

    鏡臉停頓了幾秒,接著道︰“起初我不太清楚,甚至不能確定,這件事是否真的與‘那個人’有關。如果是他在背後搞鬼,那事情就絕沒有完,銀行搶劫一定只是個開始,為了接下來的事情能夠按照他的意志發展而制造的契機。

    然後,一些不太尋常的人來到了溫尼伯,我的注意力也漸漸被引到了你的身上,後來你一路殺伐,直到五天前干掉吉爾森二世的那刻,我明白了,‘那個人’一手導演的銀行劫案,就是為了揭穿你的身份,‘引導’你去復仇,重出江湖。”

    賭蛇道︰“你究竟在說誰?”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名字,叫天一。”

    鏡臉的這句話,讓賭蛇瞠目結舌,但記憶中那些令人無法解釋的碎片,似乎在這一刻,以一種匪夷所思,卻又合乎邏輯的姿態餃接在了一起,成為了一條完整的鎖鏈。

    賭蛇回憶著……湯姆‧斯托爾每個月都會在同一天去銀行,3月10日那天他從公司下班的時間,和開車路過銀行的時刻,都是可以計算到得,對!通過心之書!任何一個路人都能精確掌握自己的行蹤。因為有了銀行的劫案,才會令這個一貫低調的男人登上新聞的頭版,才會有仇家尋上門來,才會有他之後一連串的復仇之行。

    念及此處,賭蛇又不禁懷疑,即便自己登上了部分媒體的新聞,難道吉爾森二世就那麼巧正好看到相關的報導嗎?莫非……他隨即也冷笑起來,想來,以那個“天一”的能耐,設法不留痕跡地使吉爾森二世看到報導,不會是什麼難事。

    鏡臉見賭蛇這喜怒不流于表面之人,也是神色數變,想來他是明白了,于是又開口道︰“這一個月來,你干得都不錯,又是故人的弟子,我覺得可以信任你。多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天一,為了復仇……”

    他臉上的鏡子,映襯出了賭蛇的臉,那張臉,又恢復了冷酷和平靜,“……你想一起去見見他嗎?”

    賭蛇幾乎沒有想就答道︰“求之不得。”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38 PM

序章 茶仙

    坐在島木的車里,由偏僻的田園駛向繁華的城市。周遭的高樓越發稠密,街上也越來越擁擠,月光又一次被雲遮擋,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化都市中的燈火通明。這種感覺,究竟是親切還是厭惡呢……

    這趟車程確實夠長的,讓我獲得了不少時間來思考,大多數情況下我更願意放空自己的思緒,但我的大腦卻總是閑不下來。瑣碎的線索、片段,在腦海中自行拼湊,梳理,直至完整,毫無瑕疵。就算不刻意去想,也能明白別人花了心血研究才能領悟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天賦吧,人們夢寐以求之物,對我來說,卻更像是與生俱來的詛咒。

    自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和別的皇子不同,顯然我的血統一度受到了父皇的質疑,母親也因此倍受冷落。

    不過後來,約六歲時,我的血統問題終究是得到了驗證,其實這並不算什麼復雜的醫學檢驗,但事情發生在王族身上,就成了敏感的政治問題,一拖再拖。

    檢驗的最終結果,我的頭發之所以是藍色,並不是因為母親有不忠之舉,而是基因變異,也就是所謂的變種人。

    我當時覺得,得知這消息的父皇是喜憂參半的,雖然那年我尚不足七歲,但據我觀察,這個結論並沒有錯。

    母親與其他皇妃、還有皇後,從來都是格格不入的,她的背後沒有龐大的家族撐腰,在我出生以前,她在世上甚至連一個血親都沒有。平民出身的女子,在深宮中無依無靠,苦楚自知。本以為誕下一子後,可以得到父皇更多的關注和別人一定的尊重,沒想到這又是一個噩夢的開始,在不斷遭遇質疑和污蔑的那些年里,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母親可能已經選擇了死。

    我站在父皇的立場上思考,換做我,可能更願意得到一個壞消息吧。假如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處死我們母子,一勞永逸地解決許多問題。

    但我的血統得到證實以後,父皇反而會為難,因為他虧欠了我的母親,他心中有愧。更因為我的天賦,使我很可能比他其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兄弟們更加出色。

    作為一個沒有絲毫政治資本,從出生起便被稱為野種的皇子,才能,反而是對自身的威脅。

    我不知道母親具體是怎麼想的,但在我的血統被驗證後不久,她就服毒自殺了,也許她是愛著父皇的,知道自己的死可以為那個男人分憂,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又或許,她認為我已經安全了,沒有人再敢對我說三道四,也沒有人敢加害一個貨真價實的皇子。

    走出悲痛並沒有花去我太多時日,或許是我的那種“聰明”,使自己知道怎樣去有效地調整情緒。

    當其他皇子萬般無奈地開始接受啟蒙教育的時候,我日以繼夜地學習所有可學的知識,鑽研自己的超能力,將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這兩件事上,借以忘記喪母的悲痛。

    十二歲那年,我離開了皇宮,加入了HighestLaws,舉朝震驚。但父皇很支持我,他明白,留在天都,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像我這樣的人,遠遠離開,才能讓我的兄弟們感受不到威脅,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當初我只是想找一個地方來施展自己的才能,但後來的發展,卻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世上的惡徒很多,其中的聰明人卻很少,別人看來錯綜復雜的事件,在我看來卻是一目了然,漸漸的,我在HL中擁有了一定的聲望,人們不再認為我是個需要同行保護的,來組織里玩票的皇子。上層開始重視我的意見,對我委以重任,將我從虛職調到了辦實事的職位。

    也許,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才是我離開天都時要尋找的東西。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歲月對我格外的寬容,我的衰老速度也比一般人要慢,現在看上去還像個剛上高中的學生。我自己大致推測過,假如我能壽終正寢,那時的年紀可能會超過二百四十歲,也不知那時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現在熟識的朋友都不再稱我為克勞澤‧維特斯托克殿下,他們都叫我茶仙,那是我參與過的某次行動的代號,不知何時就被他們拿來用了,可能也是因為,茶是我唯一在人前表現過的嗜好吧。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令我耿耿于懷的,那就是至今都沒能逮捕天一,我甚至都沒當面見過他。

    第一次看到他犯下的罪案,是在五年前,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怖。那並不是一種對于有形之物的懼怕,有形之物並不可怕,最多摧毀你的**,就如同他犯案後留下的那些結果,在一般警方看來也不過如此。但假如他們看到得和我一樣多,假如他們能發現那些線索被連起來以後,整個事件的過程是多麼駭人,那一定會和我一樣同時感到敬佩和厭惡……

    不知不覺,快要到目的地了。那個幸存者……高中生池田,竟然從天一的游戲中存活了下來,據我對天一的了解,這個池田會活著,肯定不是他大發慈悲或者疏漏所致,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他是故意留下活口的……再加上之前的那通電話,那都意味著,這是一個全新游戲的開始,一次他和我之間的博弈。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39 PM

第一章 第六級

    2100年,12月14日,深夜。

    這里是北海道唯一的一家精神病院,病人不算多。建築的佔地面積和普通的中學相差無幾,牆壁都刻意刷成了柔和的色調。在二樓的某個病房前,兩名身著HL直屬軍制服的男子正荷槍實彈地守在門口,看來茶仙的到來,讓當地的官方組織對這案子的重視提升到了相當的高度。

    島木引著茶仙進了那房間,並關上了門。

    “需要錄音嗎,長官?”島木問道。

    “不必。”茶仙回答時,視線盯著坐在病床上眼神渙散的那個年輕人,此刻的池田,似是行屍走肉,一言不發,對兩個站在他面前的陌生人熟視無睹。

    “他是昨天被送進來的是嗎?”茶仙道。

    島木回道︰“是的,在昨天下午四點左右,發現他時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他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當時在他身邊,還發現了其父池田猛的屍體,而鯨鳥……就死在他家門外的街上。”

    茶仙往前走了幾步,對池田道︰“池田君。”

    池田沒有回應,所以茶仙又叫了幾聲,但結果無異。他用手指在池田眼前晃了幾下,但後者依舊眼神呆滯,沉默不語。

    茶仙長嘆︰“看來短時間內是問不出什麼來了,讓院方正常進行治療吧,過一段時間也許他會恢復過來。”他轉身道︰“也不必找人這樣特意看著他,都撤了吧。”

    “遵命。”島木自然是不敢對這位大人的命令有任何異議,全然照辦就是。

    走出壓抑的病房,茶仙腦海中浮現的是天一之前在電話中對他說的那句“大把新鮮的線索正在等著你”。這句話不是單純的挑釁,其本身就是一種暗示,“新鮮”二字,意味著某些證據是有時效性的,如果錯過了,線索很可能會中斷……

    兩人離開精神病院,車向著HL的北海道分部駛去。

    茶仙在走出池田的房間時,已經對接下來的辦案步驟有了詳細的部署,當車開始行駛時,他便開口道︰“島木先生,有一些材料需要你去準備。”

    “請指示,長官。”島木恭謹地回應著茶仙的每一句話。

    “文件方面,我需要北海道一個月內所有記錄在案的案件卷宗,包括那些沒有立案偵查的,比如自行車被盜之類只有報案記錄沒有卷宗的案子;還有桑原準一少尉的詳細資料,表面身份的人際關系網和其在HL中的身份信息;最後,明天上午最優先的事情,為我安排一下去勘察桑原少尉的被害現場。”

    島木將事情一一記在腦子里,不敢有半點差池。

    …………

    半個小時後,茶仙獨自臥在其下榻的房間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先前與天一通話時,是北海道當地時間十四號的凌晨,那通電話後,茶仙馬不停蹄地從地獄島附近的海域趕來櫻之府,下了船跟接待他的島木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後就奔了書店,結果不出意外的,只看到了巨大的黑色逆十字。

    他的腦海中,目前已知的信息正在交錯閃現、以無數可能的組合方式進行著推衍……

    如果天一在電話中沒有說謊,那麼在殺死桑原以後,到凌晨通電話這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內,他便和整間書店一起失蹤,離開了櫻之府。

    這和過去與天一有關的案件十分類似,每當茶仙聞風而來,天一和那間傳聞中的書店早已不見了蹤影。由此推斷,他一定擁有某種非常先進的傳送裝置,不……不能說先進,應該說是超越了當今這個時代的最高科學能力。

    假如傳送是他唯一的技術,那還好辦,就怕他擁有的不僅是某一項科學技術,而是整個高超的科學體系。那麼,空間傳送就只是冰山一角了。未來將會有無數更為危險的,乃至對全人類的生存都可能造成威脅的裝置,掌握在天一這種人手里,這事兒想想就令人膽寒。

    還有他的手法,用細小事件產生的連鎖反應去改變一個人乃至一群人的命運,這究竟是智慧,還是某種能力?亦或是兩者兼之?他犯下這些案件的目的又何在?

    不知不覺,茶仙的注意力又一次從對案件的分析,轉移到了對天一這個人的分析上。這個危險的瘋子是茶仙一個解不開的心結,加入HL後,他已抓捕過無數罪犯,其中不乏一些高明而且強大的人,比如昨天才被他送入潮汐監獄的神鑰,在澳洲和這狡獪之徒斗智斗勇足足半個多月才成功將其制伏。

    多年來凡是敢于和茶仙正面角逐的罪犯,最終無一例外地敗下陣來,遇上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跟某位左先生一樣,養成望風而逃的習慣,將裝孫子的品質溶于血液之中,方可保全自由之身。

    但天一這人,卻恰恰相反,他倒不是特意要跟茶仙挑釁,他遇上誰都這樣,要是智商能力有限,他還真懶得搭理,頗有一種“耍你是看得起你”的意思。

    這幾年來,茶仙唯一提交過有關HL體制方面改革的一個提案就是,在原本的一到五級的危險級別以外,另設一個危險等級——六。

    此級別與戰斗實力無關,與能力者的階層無關,與被通緝者是否還活在世上都無關,進入這個級別的人,永遠都存在于名單中。

    正如某個組織所說的,人隨身死,精神永存。最有威脅的人,未必需要依靠拳頭,也許靠支筆就能顛覆世界。

    茶仙的這項提案很快得到了通過,也許皇子的身份在這時體現了作用。總之,目前地球上進入危險等級六名單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天一。

    一夜無眠,思來想去,天色已明,茶仙快三十小時沒有休息了,但仍然精神奕奕。和賭蛇的高效率休整不同,這不是某種技巧,而是天生具備的條件。

    牆上的通訊器響了幾聲,茶仙沒有接起,他直接起身,走出了屋子,他知道,現場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39 PM

第二章 勘察

    白色的日光燈沿著天花板鋪開去,茶仙沿著走廊步入了桑原的死亡現場。

    就在前天上午,鯨鳥和桑原還在此處有過對話,但此時,這二人都已不在人世。

    假如鯨鳥沒有死,茶仙辦這件案子定然會事半功倍,這位警官雖是紙級的實力,但他的逆光視覺對于搜集證據而言是非常便利的能力,而且由于他在天一的游戲結束之前就已經介入了調查,所以他的情報和證詞都將非常有價值。

    實際上,原本天一確沒有殺死鯨鳥的打算,因為據他估計,待HL察覺到他在此地,直至茶仙追來,可能已經過一周時間甚至更久,那時,很多證據都將失去意義,所以留著鯨鳥,可以讓游戲更有趣。

    但正如他對那幾名“清理者”說過的,“本來鯨鳥是不必死的,就在幾秒鐘前,你們迫使我改變了主意。”

    情況,就在那短短的幾秒內發生了變化。

    那天,天一早已清楚自己被人監視,但當時他還不能判斷監視者的身份。心之書也是有一定規則和限制的,除了那些真正的能力者(不包括改造人)無法解讀以外,要獲取普通人的心聲,基本條件是必須知道被解讀者的名字。

    這是個相當勞心費神的工作,比如你要監視遠在大洋彼岸的某個地點,方案一,你可以隨機想一個在當地比較普遍的人名,然後翻開黑皮書,看看翻到的人是否真在那兒,但這成功概率很小,地球上重名的人很多;所以還有比較靠譜的方案二,就是翻有名的人,比如當地的總督,體育或娛樂明星等等,知道長相便不會有錯,接著,就可以從他們的心之書當中,得知別的人名,以此進行連鎖,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鏈,找到某個需要監視的人。

    天一的書店移動到北海道後,落腳點方圓百里內就沒有他叫不出名字的人來,除非你只是過路的……

    而心之書對天一來說也僅是工具,並非天一本人的能力,他的能力遠比這要強大而復雜,這項能力中的一部分,就是只要別人離他足夠近,無論是改造人、變種人、超能力者……其生理構造、能力原理他都能得知。即便不那麼近,他至少也能得知這些人的存在。

    十三號的早晨,天一醒來時便感知到有四個叫不出名字以至于翻不了心聲的家伙,在附近蹲點埋伏著,只不過那時他無法確認這些人是HL派來的清理者。

    但當鯨鳥離開時,C小隊的那四人察覺到天一走出了書店,他們可能是擔心他會逃跑,故而拉近了距離,至此,天一才確定,這四人都是強度達並級的改造人,這種隊伍,屬于HL清理者小隊的標準配置。

    于是,在天一的腦中,鯨鳥的舉動、其他警察的心聲,再結合眼前的情況,他幾乎在數秒內就分析出了警局中另一名能力者桑原具有HL的雙重身份。這就意味著,茶仙的介入將比預期中要更早。

    因此,在那一刻,天一忽然改變了想法,他決定殺死鯨鳥,將這個惡趣味的游戲拉回到一個適當的難度上。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天一才殺死了桑原,這個男人和鯨鳥一樣都是能力者,心之書無從解讀這二人的想法,萬一他倆之間交換過什麼關鍵性的情報,天一也沒法兒知道,還是滅口比較保險一點。

    茶仙走入停屍間,這個現場已經被封鎖起來,所有的證物都得到了很好的保存,當然,屍體除外。桑原和鯨鳥的屍體都已由HL的屍檢部門接手,警方基本被踢出了此次調查。

    “桑原少尉被害前,你與他通過電話?”茶仙一邊觀察著現場,一邊問道。

    島木回道︰“是的,長官,通信內容是關于C小隊的聯絡中斷。”

    “你應該知道與逆十字有關的案件是什麼級別吧。”

    聽上去隨口問出的問題,讓島木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神色大變,心中深知這個問題中蘊含的意義何其致命。

    在這件事上,島木少校確實托大了,身為HL的地方分部長官,他當然知道所謂的危險等級六,但他一直以來對這個誕生僅幾年的概念嗤之以鼻。得到桑原的報告後,島木查詢了HL的資料庫中所有與“逆十字”相關的案件,發現天一這號人,也不過就是個連環殺人狂而已,過去的死者中沒有一個是超過並級的。

    可以說,這就是那些只看到結果卻不知過程者,對天一妄自揣度的後果。

    島木並不了解茶仙,他認為天一可能只是與皇子大人有什麼私人過節,所以這位王族利用自己的身份和關系才整出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危險等級來。

    而以桑原的級別,還不知道危險等級六這樣的信息,他對天一這名字一無所知,報告只是按照處理能力者殺人案件的正常流程來走。因此,抱著僥幸的心理,島木決定不動聲色地派一隊手下的清理者去把天一給處理掉,到時沒準還能借此升官發財。他對C小隊也沒有說什麼危險等級六的事情,給他們看了一些過去“逆十字”案件的相關資料,便算是情報了。直到那四人死去,島木才漸漸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時他反而打電話去質問桑原,責怪他對犯人的實力估計不足。

    “島木少校。”茶仙早已看破對方的心思,“如果你覺得很難回答,我們也可以不再討論這個問題。”

    這話讓島木如獲大赦,假如茶仙有意要追查責任,島木鐵定丟官,因為能推卸責任的人都已經死了。

    茶仙隨即說道︰“你先出去一下,讓我單獨在這兒待一會兒。”

    “是,長官。”島木畢恭畢敬地後退,出去時還不忘關上了門。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後背已經濕透,心想著︰這個家伙看上去年紀輕輕,溫和禮貌,但心計城府可怕至極,平常的一句話,就能把人推下懸崖,想不想拉你一把,全在他一念之間。

    茶仙不屑地冷哼︰“盡是些無能之輩,卻能身居高位。”他隨即想到了什麼,不禁笑了︰“也許正是身居高位,讓他們變得無能了吧……”

    他的視線在房間中移動,倒在地上的推車,放手術工具的鐵盤,散落在地的工具,旁邊的病床,地上未干涸的血跡。

    在茶仙的腦中,時光仿佛倒流,破碎的片段重新拼湊在一起,兩天前天一殺死桑原的過程,逐漸在他的眼前重現……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0 PM

第三章 推理,結論

    十二月十五日,傍晚。

    這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讓茶仙了解許多事。對他來說,桑原和鯨鳥的死並不是很復雜的案件。而松尾原琦、三浦和哉、池田猛,這三個臉上有黑色逆十字記號的人,他們的死因才更難以推敲。

    此刻,島木正在辦公室里,和一名記錄人員共同聽取茶仙的陳述。

    “從那天上午開始講起吧,當天上午十點,鯨鳥去過警局的停屍間,這間警局內部,除了走廊以外的地方都是不設攝像探頭的。因此鯨鳥和桑原說了些什麼,目前我們已經無從知曉,但據我估計,談話內容應當是關于案情的探討。

    那番談話後,鯨鳥便獨自一人離開了警局。從C小隊失去聯絡前最後的一次通信中,我們可以得知鯨鳥立即就去書店見了天一,他們進行了一次交流,然後鯨鳥從天一口中得知了池田家中發生的狀況,便跑去了池田的家,發現屍體和精神失常的池田望後,他聯絡了警局,接著就在門外被射殺。

    整件案子並沒有太多的變數,鯨鳥的臉上沒有逆十字,所以他應當沒有陷于天一的游戲中。鯨鳥死後不久,天一便用從鯨鳥屍體上取走的證件通過了好幾道警局內的電子門,這些通過監控錄像和電子門的記錄都有據可查。綜上所述,殺死鯨鳥的凶手,無疑就是天一本人。

    此案中有幾個疑問,首先是鯨鳥去書店見天一的目的。據我在警局中側面了解,鯨鳥是一個正義感很強,也很有能力的警員,這一點,我想過去桑原少尉也應該向HL內部提交過相關的報告。”

    島木應道︰“是的,桑原少尉曾經向組織上推薦過鯨鳥警官,只是……這人的社會背景有些復雜,如果確定要征召進入HL,需要展開比較細致的審核工作,因此,最終決定暫時不與他進行接觸,把他放在了一份替補名單中,當出現職位空缺時優先考慮。”

    “所謂的社會背景復雜,無非就是平民出身,曾在辦案時與貴族起過沖突。”茶仙道︰“他也算是學院派的正經刑事專業,辦案能力並不差,但年過三十,連個警部輔都沒混到,原因不言自明。”

    島木心道︰這種事都去查過了嗎……才短短一天而已,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下來。

    茶仙不動聲色,接著道︰“好了,繼續說這件案子,從鯨鳥的為人來看,他去找天一很可能是打算將其逮捕,根據我的估計,他連一點證據都沒有,全然憑的是推測,天一做的案子就是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由于沒有逮捕令,鯨鳥的職權也有限,所以才獨自一人行動。

    走的不是合法程序,鯨鳥自然也沒有理由讓其他人和他一起趟渾水,但獨自行動,是有很多隱患的。逮捕最終沒能實施,當天一說出池田的信息後,鯨鳥做出了選擇,比起抓捕一個瘋子,他更希望有機會能救下別人的性命。所以鯨鳥離開了書店,這里便有了第二個疑問,既然天一想要殺他,為什麼不在書店就動手。”

    島木這時開口道︰“也許是因為他對鯨鳥的實力有顧忌,既然鯨鳥是主動找上門去,定然有所防備,天一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茶仙道︰“這確實是一種解釋,但可能性不大,天一能殺死清理者小隊,能殺死桑原少尉,為什麼會顧忌一個警察?所以我猜測,他起初並未打算要殺死鯨鳥,但某些事情,使他改變了主意。

    答案也非常明確,從鯨鳥離開書店,到他死在池田家的門外,這中間發生的唯一狀況,就是C小隊和天一的戰斗,正是這件事改變了天一的想法。

    昨天凌晨他用桑原少尉的手機和我進行通話時,有意提到了鯨鳥和桑原的死,這兩人都是他親手殺的,他的意思就是,由于我的介入,他才會選擇將這二人滅口。

    繼而我們可以對這之間的兩重因果關系進行聯系,唯一一條能將其連接起來的因果鏈就是,他在當天上午,還不知道桑原少尉實際隸屬于HL,但C小隊的出現,使天一推理到了這一重關系,以此為據,他判斷我將會在短時間內介入調查,這才有了他于十三號當天的一系列動作。

    于是,當北海道時間的十四日凌晨,我設法以最快速度直接聯絡到桑原少尉的手機時,天一早已完成了一切善後工作,悠閑地逃離了此地。”

    島木少校神色凝重地點頭,別看他擺出這種表情,其實是聽了個似懂非懂,潛台詞是︰“雖然不太明白,但你們兩個都好厲害的樣子。”

    茶仙也沒空考慮對方能理解多少,類似的表情他見多了,這幫家伙,結果他們肯定是知道的,過程說出來,他們也能聽懂個七八分,至于穿插其中的推衍、因果、潛在目的、變數等等,反正他管他說就是了……

    “接著說C小隊的死亡,那附近居民很少,目擊者的證詞也不可靠,平民聽到槍響後逃走或是躲藏的情況居多,即便真的看到了些什麼,一般人也很難從能力者的戰斗中看出有價值的信息來。

    從最後的檢驗結果來看,大體情況是,一人因體內機械部分的線路自行燃起爆炸而死;另一人情況類似,體內機械部分輸送液體的管道破裂,液體流入大腦,顱骨從內部被撐裂,大腦爛成了漿糊;第三人……摔倒,並摔斷了頸椎;那位隊長先生則是半身對稱改造,前幾年的新型號,結果當時他的**和機械連接處突然完全分開,且並非外力拉扯或切割所致,而是自己在高速運動過程中斷開的。

    改造人技術在本世紀中葉就已經非常成熟,再過半個月,我們要進入二十二世紀了,光腦技術將成為新時代的象征,在這種大環境下,如果說HL的清理者小隊里還有改造後的殘次品,那概率絕不會超過1%,四個有問題的改造身體分配在同一個小隊內,在同一個時間段發生致命的故障,這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們的死,無疑應和天一的能力有關。但這些年來,包括EAS的分析人員在內,無法對天一能力的具體內容、稀有程度、所屬類型等任何一項做出評估。關于這點,我也毫無頭緒,胡亂猜測也沒有意義,反而會將自己引入歧途,所以只能暫且擱置這個問題。”

    島木聞言,頓時明白了,那些關于“逆十字”的資料中,為什麼沒有任何信息明確指出天一的級別,原來是根本沒人知道這事兒,三天前他自己還妄自揣度對方最多就是個並級能力者,現在想想,C小隊的死他島木可要負上相當的責任。

    茶仙繼續著敘述︰“最後,是殺死桑原少尉的案子,過程基本上很清晰。鯨鳥警官死後,天一取走了他的證件,又在警局附近殺死了另一名身穿制服正在執勤的警員,然後他穿上警服,從後門將屍體送入警局。這一周來凶殺案件不斷,他又有鯨鳥的磁卡開門,進了警局一路上也沒遇上幾個人,更沒人盤問他。這便讓天一很順利地進入停屍房,見到了桑原少尉。

    那名死去警員的屍體胸前用血寫著‘你猜錯了’,這是個惡趣味的陷阱,但從桑原少尉的屍體上來看,是成功的。

    桑原少尉在檢查屍體時,天一隨手拿起旁邊推車托盤上的手術刀,由背後刺傷了桑原少尉。他的選擇非常狡猾,假如伸手繞到前方去抹脖子可能會被察覺,最多割傷頸側,萬一有所不慎,那姿勢很容易被反擊重創。刺頭部則可能會在接觸的瞬間被避開,頭皮底下畢竟是骨頭,沒那麼容易被刺穿。而天一選擇了最有把握的一種方法,將手術刀拍進了桑原少尉的軀干中,連刀柄都沒入到體內。傷口的位置在後背中間,這樣桑原少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將刀取出,而既薄又鋒利的手術刀留在體內,造成的破壞不需要太久就能使傷者死亡。

    不過,從現場來看,桑原少尉還做了反抗,他畢竟是並級強者,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快就會死,而且根本不可能再起來動彈,但桑原少尉還有能力做最後一搏,假如他能暴起殺死天一,並及時得到救治,確實有很大的可能生還。

    桑原少尉當時用的武器應該是骨鋸,不過他的行動顯然已經在天一的預料之中。如果我是天一,我會故意賣出破綻,比如背對桑原,或是假裝松懈,諸如這樣的手段。實則是引誘對方上前攻擊,一旦桑原少尉行動,真正有破綻的,就成了他自己。體內存在著一把利刃,心肺功能受損,這種狀態下,抱著的信念肯定是一擊以定勝負。天一反擊也好,躲開也好,桑原都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一擊撲空後,他必然力竭,身體進一步受損,這時天一就算什麼都不做,只要沒人將他送去醫院,他便死在那兒了。”

    茶仙說到此處,拿起桌上的綠茶,直接就灌下了半杯︰“以上就是鯨鳥、C小隊、桑原,三樁由天一本人執行的凶殺案大致的情況。鯨鳥警官的死,也一並歸入HL內部調查的案卷上吧,畢竟是與另兩件案子有一定關聯的,桑原少尉被殺案件的相關證據較多,這三件可以一並由此案的證據來進行佐證,歸于一案。

    那麼,這三件案子的調查暫且告一段落,明天開始著手松尾原琦、三浦和哉和池田猛案件的分析,除了這三人以外,北海道第三分局還另有三具死者的屍體上出現逆十字的標記,以天一操縱事情的習慣來說,六人的死亡間很可能是有聯系的。

    所以……島木少校,與其相關的資料,卷宗,盡可能快的送來給我,最好今晚就送來。另外,勞煩安排一下,我明天想親自向三浦的家人了解一些情況。”

    島木應道︰“是,長官。”

    茶仙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起身道︰“告辭了,有什麼情況,任何時間都可以接通我房間的通信。”

    看著他走出去,島木長吁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島木自己心里清楚,就剛才那點事兒,如果讓他整出這麼一份報告,最快也起碼要半個月,在很多核心問題上,他也走不了那麼深。但茶仙來調查,卻只需要一天。效率上的差距可見一斑。

    “克勞澤‧維特斯托克……”島木將這個名字刻在了腦子里,在他看來,這位皇子,雖只是弱冠之年,卻已是個人物了,不說是當世之奇才,至少也比他那幾名惡名遠播的兄長要強上百倍不止。如今皇帝年事漸高,想必也已是老糊涂了,有如此英才不留在身邊,宮中徒留一群惡妾犬子,再過個十幾二十年,若天下有變……

    他沒有繼續想下去,畢竟這是僭越之行,別說是做,即便想、說、寫,只干這三件,輕則身陷囹圄,重則人頭落地。還是趁早收起這念頭,去查那危險等級六的瘋子干的那點破事兒吧。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0 PM

第四章 換位思考

    十二月十六日,下午,茶仙登門拜訪了三浦的雙親。

    父親三浦明,是北海道最大醫院的院長,算得上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他親自接待了茶仙。

    喪子之痛使其徹夜難寐,鬢角的銀絲,厚重的眼袋,憔悴的神情,讓這五旬不到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似是個六十歲的老者。

    但對于王族,三浦明仍然堅持表現出了足夠的謙卑和服從。以他的閱歷和身份,自然是能接觸到一些上流社會的人士,他深知這些人的脾性,只要自己還有口氣,最好還是盡力滿足他們的要求,否則……

    “對你的遭遇我感到十分同情。”茶仙與其簡單寒暄幾句後,便準備切入正題︰“眼下為了查出殺害三浦君的凶手,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鄙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三浦明恭敬地回道。

    茶仙卻明白,要他把事情和盤托出,很難︰“三浦先生,你是否清楚,鈴木清子一家現在的情況。”

    當聽到鈴木這個名字時,三浦明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神色瞬間又蒼白轉為了血紅,大量的血沖上了他的腦袋,其眼神一下子布滿了恐懼和震驚。

    茶仙不動聲色,看著對方表情的變化,語氣也從剛才的禮貌客氣,成了不太友善的口吻︰“哦……是這種反應啊,你沒想到我會查到這件事對嗎?那可就太過低估HL的能力了。”

    “大人……您……您這是在說什……”三浦明結結巴巴地說著。

    茶仙趁這功夫喝了口茶︰“現在裝傻是沒有意義的,請回答我的問題。”

    三浦明吞了口口水,試著冷靜下來,回道︰“鈴木一家離開北海道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她們的音訊,這……事情都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難道……”

    “放心,不是鈴木殺了你兒子。”茶仙心中已有數,看來三浦明確實不知道鈴木家的狀況,于是說道︰“鈴木清子已經死了,去年的十二月八日,她先用刀刺死了雙親,然後打開燃氣,燒了自己的家。”

    “那……這件事跟和哉的死,有什麼聯系嗎?”三浦明問道。

    “有沒有關系,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提問,接著聽下去,如果有問題,我會停下來問你。”茶仙接著說道︰“去年的九月,三浦君升入高中一年級,邂逅了同班的鈴木清子,九月四日,便發生了一些事情,致使第二天鈴木沒有去學校。又過了一天,她家的銀行賬戶就收到了一筆大額度的匯款。對鈴木那樣的家庭來說,那應該算是巨款了。

    過了一周,鈴木家便搬離了北海道,接著往下調查,鈴木清子並未轉學,而是辦了休學。搬去沖繩後似乎根本不怎麼在公開場合露面,她的父母有過一些購買抑郁癥藥品的記錄,但很快也中斷了,直到三個月後,一場大火,燒盡了一切。”

    茶仙喝了口茶,“那麼,我可以進行這樣一個假設,一切悲劇的根本誘因。即三浦君在九月四日那天,犯下了情節比較嚴重的罪行,由于已經年滿十六歲,他面臨的很可能是七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對一個父親來說,如果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兒子的學業、前途、人生,很可能將毀于一旦。于是,你給了鈴木清子的父母一筆錢,讓她們不要報案,守口如瓶,息事寧人。我到目前為止所說的有沒有不準確的部分?”

    三浦明低著頭,像個受審的罪人,“是的……沒有不準確的地方。”

    茶仙冷笑︰“很好,可以得到當事人的證實,說明這簡單的推理並沒有走入歧途。”

    至此,茶仙已推測出了三浦殺死松尾的理由,並確認了天一操控局面的關鍵線索。

    “下一個問題,以你對自己兒子的了解,如果有足夠的條件,他會不會為了掩蓋罪行而殺人。”茶仙問道。

    三浦明聽到這個問題,立即又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兒子因為一年前的罪行敗露,意欲殺人滅口,結果反而被害?

    茶仙見他猶豫,又補充道︰“我說的‘足夠的條件’,指的是,通過高明的作案手法在犯案後逃避法律的制裁。如果三浦君得到這一重保障,以他的個性,會不會鋌而走險?”

    三浦明滿頭大汗,他掙扎了許久,有些惱怒和無奈地回道︰“難道您非要逼一位父親親口回答這種問題嗎?”

    茶仙喝了口茶水︰“現在不必了,我已經清楚你的答案。”他深諳心理戰的各種技巧,正所謂圍師必闕,若把人逼入絕境,人肯定跟你翻臉,現在這樣,還不算越過底線。

    “最後一個問題,東西在哪兒?”茶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直視三浦明的雙眼。

    “您說什麼……”他難掩自己的慌亂,身體在微微發抖。

    “十二日,三浦君被殺害,當晚你便得知了消息。今天是十六號,這中間有大約三天時間過去,尊夫人一介女流,必然是悲痛欲絕,難以自制,我現在仍能聽到她在二樓房中隱約啜泣之聲。

    在這三天里,身為父親,你必然進過兒子的房間,憑直覺也好,憑推測也好,你一定尋找過什麼,試圖對兒子的死作出解釋。

    你也一定找到了某件東西,據我推測,你已經看過內容了,但不明白其意義,所以沒有將其銷毀,當然那種內容的東西,你也不可能主動交給警察。

    直到我剛才對你說‘足夠的條件’時,你應該明白過來了,那東西的作用……”

    茶仙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現在……請把東西交給我。”

    這個“請”字可不是開玩笑的,足以把三浦明這種心中有鬼之人嚇得魂不附體。

    …………

    走出了三浦的家,茶仙又鑽進了車里。這幾天島木這位少校基本在擔任七皇子殿下的專屬司機兼私人秘書,鞍前馬後,絲毫不敢懈怠。

    “長官,您拿的是……”島木見茶仙從屋里出來後手里多了件東西,便問道。

    “錄像帶。”茶仙道︰“見三浦明,只是為了拿這個而已。”

    島木發動了引擎︰“您不是去向他了解案情的嗎?”

    “鈴木的案子,就算二流警察也能推理出來,他確認或否認都無關緊要;三浦的性格,問誰都一樣;一切都是為了看他的反應,並對其施壓,讓他把東西交出來。”

    島木道︰“那種混蛋,讓他就範可不需要這麼麻煩。”

    茶仙道︰“我知道,最佳方案是進屋後讓他交東西,他要是說個‘不’字我就打斷他一條腿。”

    聽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貌似茶仙真的考慮過這樣做,不過他隨即又道︰“呵呵……天一一定會那麼干。”他忽然笑了,這些年來追逐著天一的影子,使他不知不覺開始模仿對方的思維模式。

    茶仙轉移了話題︰“也不能說從三浦明那里完全沒有收獲,大部分之前的推理都進一步得到了確認。

    根據鯨鳥警官生前遺留下的調查進度,松尾是被謀殺無疑,池田望在其死後不久第一個發現了現場,他沒有報案,而是選擇了逃離,並試圖掩蓋自己到過現場的證據,可他不是凶手,真凶另有其人。

    真凶的動機本是個問題,但這案子里有天一,那就簡單了。他是個販罪者,這世界上有一些自詡聰明的人,也干這一行,他們兜售的只是手法。而天一不僅提供手法,他連動機都能給予。最可怕的在于,綜合這些年的調查,我發現那些在天一的游戲中死去的人,他們行事的動機其實並不是由天一所‘創造’,而是因為他們內心本就存在著‘罪’。

    罪者,逆十字譴之。

    天一做的事情,仿佛是把人戴在臉上的虛偽扯下來,連皮帶肉地撕掉,露出全部的罪惡和丑陋,然後人們就會被自己骯髒的靈魂吞噬,直至以最丑惡、最貼切的方式,死于那份罪。”

    車窗外的天氣還算不錯,但茶仙的話讓人毛骨悚然︰“松尾死于逆十字,殺他的人一定也參與在天一的游戲中,既然不是池田望,要麼就是池田猛,要麼就是三浦和哉,因為其余三名死者在松尾遇害前就已死了。

    十號晚上,池田猛在居酒屋待到很晚才走,沒有作案時間,所以我可以直接確定凶手的身份就是三浦。那麼接下來,問題就是天一給予他的動機是什麼?這個高中生為什麼要殺他的老師?

    關于松尾此人的情況調查,警方已經做得很詳細了,這也要歸功于鯨鳥,因為他第一時間到達現場,案子才沒有按照自殺案的方式去辦,警方的工作完成得比較細致。

    對松尾的人品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以後,我把注意力的重點放到了三浦身上,昨晚翻看了他家中近三年的財政支出,發現三浦明在一年多以前給本地一戶叫鈴木的人家匯去過一大筆錢,之後那家人就搬走了,我順藤摸瓜,發現了鈴木清子和三浦和哉的交集,之後再調出學校的檔案,推測出了事情的大致情況。

    既然三浦身上有這樣的把柄在,天一完全可以將此作為交易內容,要求他殺了松尾。但我轉念一想,這不符合天一的風格,他應該不會直接提出讓別人殺人的要求,而且,這也不符合因‘罪’而死的定律。

    松尾一定是干了什麼,才招致殺身之禍。”

    島木這時也想到了︰“會不會是這樣……天一把三浦的把柄告訴松尾,這樣三浦就有了殺死松尾的動機!”

    “很正確,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松尾是死于‘罪’的,他一定是想利用這件事勒索三浦,最終引火燒身。”茶仙道︰“知道了凶手、動機,那麼剩余的問題就是手法了。桑原少尉的驗屍報告中,已指出了勒痕位置和深淺的疑點,這和鯨鳥警官最初的判斷不謀而合,警方也做出了殺人後偽裝成自殺現場的結論,只是在取證這方面,面臨了一些困難。

    可見,這殺人的手法雖稱不上滴水不漏,但也絕不是胡亂為之。一個普通高中生是很難做到這種地步的,即便他有實施犯罪的心理素質,也很難在實際行動中完成到這種程度。

    還是那句話,好在我們知道,這件案子里有天一,因此,三浦的殺人方式,無疑是天一的手筆。他一定用某種方式,將作案時的步驟、所需的工具、善後的細節等等全都傳授給了三浦。”

    茶仙下意識地用手拍了拍座椅旁的那盤錄像帶︰“我本以為是書,或者連環畫,以前也發現過類似的東西,有些被當做垃圾扔了,還有些存放歸檔了。錄像帶嘛,這還是第一盤。”

    島木停在了紅燈前︰“為什麼那個天一不當面教授別人殺人方式,而要用書或是錄像的形式呢?”

    茶仙道︰“不知道,關于這點我只能猜測,不過也不難猜……你可以想象一個瘋子在小學課堂上教孩子們大學的課程,結果他說了兩三遍,下面的孩子都沒聽懂,于是他就忍不住拿出了一挺機槍開始掃射人群……”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1 PM

第五章 留言

    錄像帶的出現讓松尾死亡案件迎刃而解,擺在茶仙面前的下一個問題便是三浦和哉的死。

    屍體是在十二日傍晚被發現的,但那垃圾袋中被切成數塊的殘肢卻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首先,謀殺的第一現場肯定不在那兒,這點已經得到了警方的證實。就在距離池田家並不很遠的地方,警方發現了池田猛丟棄的凶器,那是把普通的菜刀,刀上有三浦的血和池田猛的指紋,從附近的痕跡來看,二人在此發生了扭打,結果三浦中刀後倒地,池田猛驚慌之下丟棄凶器逃離了現場。

    那麼,分屍的是誰?天一的嫌疑很大,但茶仙細想後排除了這種可能,據以往調查中總結的經驗,天一是很少走出書店的,他一出來,至少得死幾個能力者。

    像處理屍體這種事情,很難想象天一會親自去跑一趟,所以,分屍的另有其人。

    池田猛自己重返現場挪走屍體的可能基本是零,假如他有回來處理屍體的膽識,便沒有理由留下凶器,更不可能在幾個小時後就畏罪自殺。

    那麼,這案子里應該還有一個人,他在池田猛殺人逃逸後迅速趕到,搬走了屍體,並簡單清理了現場,然後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將其切成數塊,最後丟棄到了幾公里外的某個地方。

    而這個人在做了一系列事情後,卻仍然將凶器留在了現場附近。對這種反常的行為,只有一種解釋。

    他能夠準確得知一件殺人案發生的時間地點,以最快速度趕赴現場,並做下與常理相悖的舉動……那個人一定是被天一所指使的。

    可這個分屍者究竟是誰……

    北海道第三分局接手的那三名逆十字死者,分別是在教堂的十字架邊割腕的女大學生佐藤真奈美,初步判定為不慎墜樓的企業職員金田一康介,以及服毒自盡的自由職業者西園寺一郎。唯一與此案有關聯的一條線索在西園寺一郎的身上,他的弟弟與三浦和哉同年級,都是學校輕音樂社的成員,這是僅存的聯系。

    但這三人都死在十二月十日之前,撇開其中有一名女子的因素,另兩人也都沒有駕照和汽車,根本不具備在短時間內搬運並處理屍體的條件。

    至于剩下的游戲者,就只有精神失常的池田望了,他為自己父親善後的可能倒是最大,但他當天下午在學校里待著,非常可靠的不在場證明。

    難道……還有未被發現的游戲者?

    這和天一過去的案件有了不同,他的游戲中幾乎沒有活口,又或許,那名未被發現的游戲者也死了,但是他的死被偽裝成了自然死亡,臉上的逆十字也沒有被發現?

    茶仙的調查陷入了僵局,他開始查閱最近每一樁警局檔案中的案件,想找到一些蹊蹺的死者,比如被燒焦的,被毀容的,或者就是找不到屍體的。萬一那人還活著,問題反而會更復雜……

    旬月過去,案情終于進展到了收關階段。游戲者們或多或少都犯下了罪行,但這六人已死,不是互相殘殺就是自殺告終,茶仙已將事情理清,他知道每個人的死因,也知道他們互相之間的聯系,可那又如何呢,與天一過去做下的案子一樣,看清來龍去脈後,發現沒有任何人可以逮捕,也沒有人需要懲治,因為他們的罪都已得到了應有之報。

    唯一活下來的池田望已經瘋了,而且他也並沒有犯下什麼罪。

    最終只剩下一個疑問沒有解開,還是那個一直未浮出水面的人,那個受天一指使去分屍的人。

    茶仙漸漸產生了懷疑,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游戲者……如果他不是游戲者,而是天一的助手,那許多情況就都能解釋得通了。既然並非受“罪”的驅使行事,那此人一定還活在這世上,只要找到他,可能就能找到天一。

    …………

    兜了一個大圈子,還是得回到原點。茶仙又回到了那間精神病院,想看看一個月前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池田望是否可以開口說話了。

    引路的護工為他打開了病房的門,茶仙進屋後示意他在外等候,並關上了房門。

    屋內,池田還是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和上一次茶仙來時比,沒見任何起色。

    茶仙嘆了口氣,他覺得這次很可能又是白來一趟,不過還是試著喊了喊對方的名字︰“池田君。”

    誰知,這三個字出口,對方竟動了,他抬起頭,看著茶仙的臉︰“很遺憾,測試失敗。”

    周遭的溫度仿佛瞬間降到了冰點,茶仙的驚訝全然寫在了臉上,這一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你說什麼……”

    “已經一個月了,這超出了‘傳述者’預期的期限。我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兒了。”他的每一個字,都讓茶仙的意識到自己先前所知的一切,完全都在天一的掌控之下。

    “你是誰?”茶仙戒備起來,他知道,眼前的人,絕不是那個普通的高中生池田望。

    坐在病床上的人,漸漸改變,他的病服下,全身變得漆黑,那根本不似是人類的皮膚,質地更像是黑色的太空服,黑色、無發的頭顱,凹凸鮮明的五官,深陷在眼眶中的眼楮透出青色的光芒。

    暗水的語氣冰冷,不帶任何感**彩︰“根據‘傳述者’的授意,我需要告訴你的信息有二。第一,是十二月十二日當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上午,池田望對三浦說了‘九月四日’這句話,使其動了殺機,與此同時,鯨鳥去拜訪了池田猛,了解案情;下午,池田猛因害怕警察追查池田望,所以去了‘傳述者’那里,從而得知了三浦欲在某個地點謀殺自己的兒子,于是他前去阻止,結果三浦被殺。

    接下來,我到了現場,把屍體撕裂並轉移,簡單清除了血跡,並留下了凶器。後來,池田望放學後去找了‘傳述者’,得到三浦被父親殺死的信息後回家,發現池田猛已畏罪自殺,難以承受下精神失常。”

    茶仙對這案情興趣似乎遠沒有對暗水的興趣大,他打斷道︰“你是天一的助手嗎……什麼時候開始為他做事的?過去那些案子里為什麼沒有你的蹤跡?‘傳述者’又是什麼意思?”他原以為自己已看清了事情的十之**,現在卻發現要問的問題還太多。

    其實茶仙的這幾個懷疑都是錯誤的,十一月時,暗水還和槍匠在南美雨林里斗智斗勇,那之前,天一在外面興風作浪那會兒,暗水還在地下遺跡里沉睡。

    十二日那天中午,槍匠來到書店找天一尋求庇護,接著進入了書店的亞空間中。從那之後到池田猛來書店之前的幾個小時,還有一個不速之客上門,那便是暗水。

    無論天涯海角,暗水都可以感知到永恆核心所在的位置,因此他一路從南美追蹤槍匠。在叢林里吞了四個HL的高手墊底,記憶和知識的量基本已經足夠,暗水融入文明社會是沒有什麼太大問題的。在北海道時,他終于快要追上槍匠了,但槍匠卻躲入了天一的書店。

    暗水趕來後,意外地見到了天一,也就是他口中的‘傳述者’,對于他們一族來說,‘傳述者’是僅次于神明的偉大存在,他恭敬地拜見了對方,天一卻只是用詭異的表情“問候”道︰“閣下的族群還沒滅絕呢……”

    天一問了暗水些問題,知道了槍匠在南美經歷的大概。他讓暗水別著急去找那個白痴,反正你就是殺了他,永恆核心也修不好,不如讓他慢慢在亞空間里折騰。于是,天一便心安理得地把暗水當做小弟給收下了。幾小時後,當池田猛行凶逃逸,天一通過心之書了解了情況,便差遣暗水去處理了屍體。

    十三號那天,天一得知了HL的介入,他改變策略,設計了一個新的陷阱。在殺死桑原,離開北海道之前,他交代給暗水一項任務,就是在茶仙趕來前吞噬掉池田望,變成他的樣子,如果一個月後,茶仙仍未查清案情,一定會再去見他一次,那時就放棄偽裝,就把兩條信息轉述給他。

    茶仙以為自己很了解天一,其實天一對他才是了如指掌,他清楚地知道茶仙查案的方法,思維方式、對線索的駕馭能力和連鎖推衍能力等等……不到末路窮途,茶仙絕不會第二次走入精神病院,去求助于一個精神病人的口供。而一個月的“放棄時間”,正是天一根據以往的經驗,對于茶仙此人的評價,“聰明人”不會在一件無法解決的事情上永遠糾結下去。

    此刻,暗水像沒聽到茶仙的問題似的,只管繼續說道︰“第二條信息,‘傳述者’的原話是……

    我本以為你是這個星球上第四聰明的人,不過近期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家伙,可能比你更加出色,新的測試已經在準備中。

    你終究是該被淘汰了,茶仙,畢竟已經好幾年了,你連絲毫能抓到我的跡象都沒有,人這東西,果然還是有極限的啊,而且你那糟糕的品味也讓我十分厭惡,總而言之,這已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亂世紛爭將起,看來你並不適合站在逆十字的旗幟下,你永遠不會以一名執法者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了,當你如願以償見到我時,你面對的將不是什麼危險等級六的通緝犯,而是新世界的締造者。”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2 PM

第六章 告一段落

    暗水說完他要說的,從床上站了起來。

    茶仙這時道︰“你該不會覺得,能這麼走出去吧。”他心中的挫敗感很快轉化為了憤怒,平日里待人一貫禮貌和善的人,爆發起來將更為可怕。

    但暗水,根本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他的語氣四平八穩,麻木不仁︰“你想攔我?”

    茶仙怒極反笑︰“笑話,我可不管你是什麼怪物,就憑你剛才自己承認‘吞噬’了池田望這點,我就可以逮捕你。”

    暗水似乎是思考了幾秒,說道︰“根據你四名同行腦中的知識,你應該是非常強的,以級別來說,能在你的年齡達到‘凶’這個級別的人,在EAS的歷代記錄中都不多見。”他眼中的青芒更盛︰“不過,傳述者告訴我,如今的能力者級別與我那個時代的標準不太一樣,至少我殺死的那幾人,都低于過去同級別的水準,或許你此刻的這種敵對行為,可以讓我對現代世界凶以上能力者的實力有一個更準確的概念。”

    茶仙道︰“不必急著承認你所有的罪行,等你被逮捕後可以慢慢交代。”

    暗水確實不再多說,右手朝前揮出,幾滴黑色的粘液飛出,半凝固的液體在空氣中瞬間化為堅固的利刃。

    茶仙側頭閃過,探手向前,直取暗水的頸部,剛一接觸,他頓覺不妙,可以明顯感到對方“皮膚”上有一股能量涌動,他立即縮手後退。下一秒,暗水的體表長出了黑色的長針,其身體變得像個海膽一樣,二尺長的針山細密地布滿其全身。暗水腳下堅硬的地面被他腳底竄出的黑針刺穿,整塊混凝土都被輕易穿過。

    茶仙以為對方也是變種人,這種變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短兵相接確是棘手,雖然凶級高手單就身體的打斗能力來說也已是遠超改造人的水準,但以血肉之軀去踫針山這種事情,他可干不出來。要是換成血梟那種人,沒準真能干出生吞仙人掌,**滾釘板之類的舉動。但茶仙絕不會做。

    “這種類型的能力,還敢大放厥詞,你未免也太小看高級別的能力者了。”茶仙說道。

    像這種依靠**變異作戰的對手,強弱是非常直觀的,無非就是速度、力量、恢復力這三個方面,對茶仙來說,同級別情況下,這類能力毫無威脅。

    他舉起一條胳膊,用一根食指,瞄準著暗水,喝了聲︰“退!”

    轟然巨響,如一聲驚雷,貫徹雲霄,貌似是爆炸,卻不見火光,波及範圍也很小,被摧毀的只是精神病院一側的外牆。

    其實摧毀那堵牆的也不是爆炸的氣浪,而是暗水倒飛出去的身體,他被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力擊中,整個人飛出了精神病院,摔到了外面的街上。

    不過暗水沒有撲街,他甚至沒有失去意識,頭部是其唯一的弱點,當初槍匠偷襲得手,實屬僥幸,要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先重創頭部,暗水身體其他部分的恢復速度是非常驚人的。

    茶仙從牆上的窟窿里縱身躍出,乘風飄然而來,如武俠小說中劍仙般風采,剛才這番施為,不費吹灰之力。

    暗水的身體稀稀拉拉地就恢復了原狀,看著落在面前的茶仙,依舊語氣冰冷地說道︰“操縱‘風’的年輕人,剛才那一擊的破壞力,就是你的極限嗎。”

    “為了讓你剩口氣,剛才是手下留情了的。”茶仙道︰“沒想到你竟然還很從容,恢復力倒是相當驚人。”話雖如此,茶仙心中也頗為疑惑,這種整個身體化為液體來消散沖擊力的能力,和他剛才全身長出堅硬黑針的能力應當是沖突的,難道會有變種人同時具備兩種能力?這種例子在EAS的記錄里可從未出現過,看來眼前這對手身上可挖掘的價值還真不少。

    暗水回道︰“原來如此……那麼再戰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僅剛才的接觸,暗水已經了解了茶仙大致的實力,達到這種實力者,他已無法“吞噬”,強行侵蝕可能會消化不良,畢竟自己的族群就是因為吞噬了某些不該踫的東西而滅亡的。

    暗水這一族人,一直以來都很非常積極地從歷史經驗中吸取教訓並加以改正的,可惜時運不濟,一次錯誤就讓他們幾乎滅絕,現在就剩暗水他一個了,便更要謹慎行事。

    茶仙道︰“事到如今再想跑可不容易了。”他剛說完這話,便發現暗水真要跑的話,其實還是很容易的。

    暗水忽然如一灘爛泥般,化為液體,流入了他腳邊的下水道中,整個身體唯有頭部沒有溶解,不過他的頭也變成果凍一樣的半凝固狀,擠了擠就下去了。

    基本上,他這種行為,可以視為打不過,慫了,但暗水本人是不太知道羞恥的,反正他也沒有所謂尊嚴的概念,不覺得丟臉。

    暗水吞噬人後,吸收的只是記憶和知識,人類情感方面的變化和思考的模式對他來說是一片盲區。他的思維方式,還是暗水一族的那種,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天一當然也知道他們這一族的秉性,深知自己這“傳述者”的話基本等同于聖旨,暗水絕不會拒絕或者背叛自己,所以他才會安心托付暗水為其辦事。

    而此刻,眼瞅著對方化為髒水流進了下水道里,縱然茶仙有百般手段,也只能望渠興嘆了。

    …………

    那天後,茶仙不久便離開了北海道,一個月前成功將神鑰送入潮汐監獄的喜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挫敗感。

    天一的留言每一句話他都記得,不祥的預感已深種在茶仙的心中,他很清楚,“亂世紛爭將起”這樣的話要是由天一說出來,將意味著什麼……

    天一能力的真相,那個神秘書店的真相,以及黑色變種人莫測的實力,都讓茶仙寢食難安,對他來說,最大的痛苦,莫過于那些無法解答,卻又無法漠視的問題,總是在其腦海中浮現。

    這段時間里,還一則新的消息進入了茶仙的視線,那是威尼斯的一次正面恐怖襲擊,一般來說,在歐洲地界上敢跟HL這麼叫板的自然是老對頭鋼鐵戒律,這點並不算出乎意料。

    不過這次事件中,令茶仙感興趣的是一些小道消息的報導,比如“白色的旋風和巨龍”之類的傳聞,他也看了一些網上流傳的視頻,不過很快就都被和諧了,無奈之下,茶仙只能走HL的內部流程去了解整件事的經過,于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出現了——誒洛特‧奈斯。

    當時茶仙無法料到,一個月後,他就將親眼見到那個人。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2 PM

第七章 憎面

    2101年,2月17日。

    睜開眼時,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氣中有消毒水的味道。

    身體的五感逐漸恢復,可以感覺到左臂上有輸液管存在,接著就發覺左半張臉有些刺痛,從左眼眶下,一直到下巴的這部分,都隱隱傳來疼痛感。

    紙俠想伸手去摸,電子門開啟的聲音卻在此刻傳來,他低頭看了眼,兩個身著HL軍服的人走了進來。一個五十多歲,兩鬢斑白,即便遠看,臉上那刀削斧劈般的道道疤痕也十分明顯;另一人看上去非常年輕,一頭藍發也不知是否是染的,但其身上軍裝所代表的級別卻相當高。

    “誒洛特‧奈斯警官。”茶仙率先開口了︰“或稱……紙俠是嗎?”

    紙俠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血梟在哪兒?”

    茶仙身旁的男子正是法魯口中的導師,HL歐洲總部的頂尖高手之一,賈森‧盧卡,擔任總部的能力者教官一職,他這時用軍官特有的語氣威懾道︰“奈斯警官,我要提醒你一下,目前威尼斯事件還正在調查中,你的立場尚未明確,沒有提問的資格。”

    誰知紙俠根本懶得理他,直接從病床上爬了起來,扯掉連在身上的所有儀器︰“過幾天我會交一份報告給……隨便給誰,你們的行政流程我不感興趣。”他在房間角落的衣櫥里找到了自己的衣褲,都已經洗熨過了,隨身物品都放在桌上的一個籃子里。

    “你昏迷了近五天時間,二十分鐘前儀器才顯示你有復甦跡象,我認為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出去追捕危險等級四的通緝犯。”茶仙平靜地說道。

    紙俠依舊無視,他迅速穿好衣服,轉身道︰“我的鞋呢?”

    盧卡已經有點兒怒了,他用冰冷的語氣道︰“奈斯警官,如果你拒絕友善的談話,我不得不安排正式的審訊流程了。”

    “攔得住我就試試。”紙俠光著腳就往屋外走。

    茶仙嘆了口氣︰“盧卡先生。”

    “屬下在。”

    “盡量別弄傷他,有勞了。”

    “是,長官。”

    兩人簡短的對話後,盧卡就像影子一樣瞬間來到了紙俠背後,而紙俠的視覺完全沒有捕捉到對方的移動軌跡,所以,對他來說,盧卡就如原地消失了一般。

    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雙手已經被反銬在背後,那手銬也不知是什麼材質,紙俠奮力掙了幾次,卻不見絲毫成效。

    “我勸你別做這個動作,不然雙腳也被我銬上未免太難看了。”盧卡這時又到了紙俠正面。

    說話前的一秒,紙俠剛想順勢做個回旋踢,結果他還未運胯,對方竟已經改變了站立的位置,並看穿了自己的意圖。

    紙俠見狀,知道在這種沒有太多紙的環境下看來是無法與對方抗衡了,便放棄了武力上的抵抗,說道︰“你們感興趣的事情,無非就是貴族們的死,我能說的就是,一切都是馬龍上校干的,他雇佣了……”

    “雇佣了銀影的殺手,模仿血梟的殺人手法,並企圖在你們交戰時,把你和法魯中校殺死滅口,最終目標是威尼斯總督的寶座。”茶仙打斷了紙俠的話︰“你昏迷的這幾天里,真相已經水落石出,至少在HL的內部是如此……”他的言下之意,民眾和部分貴族對這次事件依舊是霧里看花。

    盧卡也開口道︰“你口中的血梟,即切弗‧奇里奧斯,十年前聖馬可‘血色午夜’的最大嫌疑人。那個瘋子在一條小巷里把吉姆‧馬龍撕成了碎片,然後在全城範圍內追殺那些銀影的殺手,死的人沒有一個是全屍。最後,他還抓了三個活口,送到了我們第二分部的門口。”聽盧卡這咬牙切齒的語氣,血梟的行為仿佛是騎到了HL這個組織的門面上拉屎。

    “呵呵……哈哈哈……”紙俠笑了起來,他顯然是聽出了這一層意思。馬龍是HL的分部長,卻伙同銀影之流,殺死貴族,爭權奪位;而血梟,卻做了執法者應該做的事,雖然是以一種極度恐怖殘忍的方式……

    盧卡見紙俠大笑,剛要發作,茶仙伸手攔住了他︰“奈斯警官,只是在苦笑罷了。”

    紙俠瞬間沉下臉來︰“這些本該是我做的事情,身為一個警察,卻還不如一個殺人魔,連這條命都是在其手下僥幸保留……弱者,連選擇怎樣死的權力都沒有。”

    茶仙見他神色有異,說道︰“奈斯警官,希望你不要將個人仇恨……”

    “少廢話!”紙俠咆哮起來︰“我的左臉怎麼了?!”他突然問道。

    他面前的兩人陷入了沉默。

    “哼……呵呵呵……我已經從你們的眼楮里看到了……”紙俠道︰“屋里特意沒留鏡子之類的東西也是這原因吧。”

    茶仙決定還是扯開話題︰“奈斯警官,你是目前我們所掌握的,唯一一名與血梟交手後幸存的人了,要抓住他,你是關鍵,希望你可以與我們合作。”

    紙俠一把扯爛了自己左臉上的人造皮膚,只見其鼻梁左側,從左眼眶開始,延伸至下巴處,大約三分之一張臉的部分,已無一塊完整的皮膚,皮下的血肉斑駁,也沒有嘴唇,牙齒和牙齦全都暴露在外。剛才他之所以可以正常說話,並且沒有劇烈的痛感,全拜這年頭高超的醫療技術所賜。

    這種技術紙俠也懂,普通醫院的整形科里也有用這類方法來治療嚴重燒傷患者的情況,他這部分的臉已永遠不可能痊愈,過一段時間痛感也會逐漸消失,最表面的一層采用人造細胞,可代替皮膚,很快會適應暴露在空氣中的狀況,至于外面那層人造皮,純粹為了美觀而已,有沒有都無妨,即便撕掉,也可以保持這種骨肉外露的狀態,不會感染。

    紙俠的病理報告從病床邊浮了起來,紙張層層疊疊地覆在了他那半張臉上,乍看之下很像是木乃伊的繃帶,那些紙和臉契合在一起,樣子如同一張人臉拼圖中嵌入了一大片空白。又好似是一張紙臉的外面裹了張人皮,卻露出了一部分紙。

    “你叫什麼?”紙俠看著茶仙道。

    盧卡道︰“警官,注意你的措辭。”

    茶仙卻不介意︰“克勞澤‧維特斯托克。”

    “哦,那個有皇宮不好好待著,卻要到HL里混的第七皇子。”看來紙俠聽過他的名字︰“茶仙是嗎?”

    茶仙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血梟是我十分感興趣的獵物之一,奈斯警官,不……紙俠,這次的狩獵,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紙俠道︰“求之不得。”

    “那麼,就追隨我,用這新的面貌,去洗刷屈辱吧。”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3 PM

第八章 入木三分

    當紙俠在HL的醫療機構中接受治療的時候,血梟已離開了威尼斯,他走之前除了將銀影的殺手們“料理”一番外,也嘗試過尋找左道,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看來那小子早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腳底抹油。

    血梟不知道紙俠還沒有死的事,當然,他也不在乎,和時侍的觀點一樣,這並不是一個足以引起重視的能力者,至少現在還不是。

    血梟眼前最想找到的人,是“顧問”,雖然沒什麼損失,但自己始終是被這個人給設計了,這是血梟所不能容忍的。從馬龍死前的話和銀影那些人的描述來看,“顧問”和天一應該是兩個不同的人,起初血梟也懷疑過天一就是顧問,因為天一在錄像帶中那“已在局中”的預言沒多久便成了現實,而且他收到錄像帶的時候,正是馬龍籌備顧問所給計劃的那段時間。

    但經過多方打探,詢問了一些“道兒上”混的人,血梟基本能確定,顧問和馬龍描述的一樣,年齡在二十歲左右,而那個天一,怎麼看都該是三十左右了,對不上。如此推測……天一口中所謂的“心之書”,也許是真實存在的,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和左道對話時,沒有看出對方在說謊的跡象。

    不過問題仍然沒得到解決,和天一的無人所知,神出鬼沒相比,那個叫顧問的小子一樣很難找,血梟甚至冒充過軍火販子,給顧問的公開郵箱發過郵件,結果石沉大海,這更是讓他非常之不快。

    好在三月份時,顧問身在芝加哥的消息不脛而走,讓血梟聞風而至,當然,這是後話,一會兒再說,先來看看茶仙這邊的情況。

    二月二十日,對威尼斯事件的調查仍在繼續,那三名銀影的殺手是很願意合作的,他們基本上把知道的都給招了,以此來換取HL方面的救助。

    茶仙在會議室里給紙俠看了審訊錄像,大屏幕上,銀影的殺手們只能躺在床上回答問題。他們的手腳都已不知所蹤,下半輩子的生活恐怕很成問題,甚至有一人提出,只要他得知血梟被繩之以法,請求政府立刻給他個痛快,電椅砍頭隨便來,和血梟的手法相比,那簡直就是馬殺雞。

    “血梟在衛生條件極差的壞境下給他們做了截肢手術,他通過一種非常高明的局部麻醉方式,讓這三人可以清醒地看著自己健全的四肢被逐一鋸下來,隨即被仍進一台割草機里。”茶仙敘述著血梟的手法,連一旁知情的盧卡在聽到這話語時都微皺眉頭。

    紙俠的眼中,卻有著一絲異樣的神采,不過他的半張臉沒有表情可言,旁人很難看出他真實的想法︰“分析這些,不如出去取證,我知道幾個做假證件的線人,不用半天我就能摸出血梟的去向。”

    茶仙搖頭︰“恕我直言,紙俠,你的調查方式太過時了,二十世紀的警察才會用你的辦法,即便你能依靠這種方式追上血梟的尾巴,也始終是慢他一步。”

    “哦?那你的意思呢?我對你們這群所謂的‘安樂椅派’也有所耳聞。以為依靠一些既定的證據和證詞,就能推衍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其所有細節,然後分析分析別人蹺二郎腿時先抬左腿或者右腿,來揣摩對方的性格。有這種功夫,還不如找到人再說,歸根結底就是一戰定成敗。”

    茶仙笑道︰“一戰往往定不了成敗,而且你已經至少輸了兩回合了,紙俠。”

    紙俠一下子被對方噎得沒了聲兒。

    茶仙自然會給對方一個台階下,他接著說道︰“我和你一樣,在與另一個人的游戲中,輸了無數個回合,但不到最後時刻,鹿死誰手,未嘗可知。所以,請你耐心聽下去。”

    紙俠沒再說話,他心中明白,如果要盡快找到血梟實施復仇,這個茶仙是必須利用的,有他的身份、關系、職能在,自己可以得到的資源遠勝于一個普通警察所能染指。

    “十年前‘血色午夜’事件後,血梟的影像資料一直未能歸檔。這次在威尼斯,至少我們掌握了他的相貌特征。HL的數據庫是非常優秀的,我指派了三個工作小組,以電腦與人力結合,查詢過去若干年里所有與其面部輪廓的掃描點類似的假證件,監控錄像資料等等。還是獲得了相當一部分有價值的情報。

    首先,他是個謹慎的人,粗中有細,很少會露馬腳。他每到一座城市,都會先找一個口碑上佳的中間人,將某件或數件藝術品換成干淨的、可流通的現金。即便虧損一部分利益,他也毫不在乎。洗黑錢的幫派對這類客戶還是很友善的,不會找他麻煩,當然,也有些貪得無厭的幫派打過他的主意,惹毛他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血梟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他喜歡待在一個幾年都不會有人進來的,不起眼的地方,干著**實驗的勾當。那種地方在大城市里隨處可見,上班族每天出門工作都要經過的某個工地,幾年都不見完工;鬧市區的街角小巷里,有一套民宅,鐵門常年緊鎖,門口堆滿雜物;甚至是高檔住宅區中,被孩子們傳為鬼屋的空置房產,他就待在那地下室里,幾塊隔音板將慘絕人寰的哀嚎聲壓在底下,如果不是偷溜進去玩的小學生聽到聲音,血梟能在那種地方躲上三年不止。

    有跡象表明這家伙在懶得出門采購的時候,嘗試過吃人,是的,二位,在二十二世紀的今天,一箱速食棒可以支持一個成年男人三個月不餓死的年代里,有人吃人的事情發生。

    不過後來他好像改正了這個習慣,也許是不合胃口吧(其實是找到了處理屍體更好的方法),總之,這個男人極度瘋狂,視人命如草芥,有著近似病態的殘忍,卻又不是只完完全全的野獸,因為他行事時有謹慎和機警的一面,一月與鋼鐵戒律的沖突中,他在武裝部隊的火力下選擇了逃跑,這是非常明智的。”

    茶仙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端起保溫杯中的熱茶抿了一口;“性格方面大致如此,接著說一下他的知識。我不得不說,寬泛而淵博……他的學歷比我們所在的這棟建築中任何一個人都要高,我們要是回去念大學,都得稱血梟一聲教授。”

    這一刻,冠之郡HL北方第二分部內全體工作人員,包括當時從歐洲總部調來的每一位臨時支援人員,無一幸免,集體躺著中槍。

    “血梟二十三歲前,一直待在耶魯專攻生命科學,當然,使用的是別人的身份。當上研究生以後,成了當時系主任的助手兼得意門生,老教授見人就誇耀自己這個學生早晚有一天能成一代科學巨匠。事實上,他老人家前幾天還是這樣說,顯然他沒明白HL派人去問話的意思……

    最後他身份敗露的原因十分諷刺,那時HL北美分部找人和血梟接觸,想將這位‘青年才俊’征兆進組織,結果派去的人就這麼一去不回。等當地長官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時,還以為血梟冒充的那個學生是‘自由戰線’安插進大學的間諜,結果到其家中去拿人才發現已人去樓空,暗門後發現了一個實驗室,里面像個屠宰場。”

    當然,當年還沒有‘血梟’這個代號,這個案件也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因為牽涉到HL的成員被殺,所以最後低調收場。數年後,遠在歐洲的血色午夜事件也沒有和這件事聯系在一起,直到今天,我們終于確認了血梟的相貌後,世界各地許多懸而未決的連環殺人案才被串聯在一起。”

    紙俠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學識比這里任何一個人都強,包括你在內?”

    茶仙並不否認︰“可以這樣說,我和他不同,我需要掌握的知識必須面面俱到,因此對大多數東西,只可觀其大略、不求甚解。在心理學上,或許我與他不分伯仲,但生物學、化學等方面,他的水平可謂登堂入室,爐火純青,做我的老師不為過。”

    紙俠道︰“所以……說了那麼多,無非就是得知他喜歡並很擅長把人當青蛙一樣解刨,偶爾吃上一兩個,僅此而已。”

    一旁的盧卡心中雖也是這樣想的,但他絕不會講出來,還暗喜有紙俠這麼個心直口快的替他把話說了。

    茶仙回道︰“不,這揭示了一個問題,血梟做事是有目的的,並不是單純出于興趣。他殺了如此多的人,在每個待過城市都有一個設備先進的實驗室,無疑是在研究些什麼。而且,他一定早在進入大學以前,就明確了自己的目的,學習只是計劃的一部分,為了能完成這個目的,他需要這方面的淵博知識。”

    紙俠想到了什麼︰“也就是說,無論他逃到哪里,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研究,只要我們從這方面下手……”

    茶仙接道︰“是的,高端醫療用品的走私,黑錢的流通等等,調查這些,就能找到血梟,他再謹慎也無用。因此我說,追蹤他並不急于一時,捕獵時,要完全掌握獵物的思想,才更有意思。”他的視線回到大屏幕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那個被審訊的銀影殺手身上。

    紙俠沉默不語,他已從這番話里捕捉到了什麼,這個七皇子很不簡單,他外表隨和,為人謙和、禮貌,談吐睿智、懂得分寸。而隱藏在這表象後的心機與城府,以及有意無意見透露出的霸者之風,都讓人覺得看平時的茶仙,不過是看那冰山一角。他真正的器量,如淵岳峙,退千里亦難觀全貌,進半步便拜倒轅門。

    “我企圖利用這樣一個人,那我的思想,是否也已經被他掌握,反被其利用了呢……”紙俠心中沉吟,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感。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4 PM

第九章 啟程追捕

    當茶仙領餃的調查小組對威尼斯的貴族連環被殺事件展開調查時,歐洲大陸那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早已是暗流涌動。

    鋼鐵戒律近期的活動忽然變得頻繁起來。聖城監察長卡莫‧博特里尼的新敗讓其在組織中的地位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撼動,在動用了聖十字架、一名掌旗官,以及十名善戰騎士的情況下,仍然未能將血梟擊斃,且進一步加大了己方的人員傷亡。致使組織後來不得不決定放棄倒影都市的控制權並將其摧毀。把事情辦成這樣,“無能”二字被扣在頭上是肯定的了。好在這次沖突後他還算是帶回了一條有點兒價值的信息,就是這個“血梟”很可能是《戒律法典》上記載的“屠神者”。

    一百多年前的牧師長寫下的一本預言書,是否足以為信?這誰也說不清楚,但歷代牧師長都有些未卜先知的本領,這是鋼鐵戒律中眾所周知的事。比如這次博特里尼臨行前,牧師長說的那句“當殺人者出現在你面前時,你自會知道就是他”。結果還真就是應驗了。

    這里就存在著一個很矛盾的問題,這個問題也是大多數宗教有待解決的。比如那些信上帝的人,既然你篤信這是正教,你相信自己生存的世界是一個爺們兒花了七天時間建造的,那你就得順帶相信天啟終將到來。你不能只承認美好的事,而無視那些負面的東西。

    鋼鐵戒律也存在著這樣一個問題,既然你們是在信仰的號召下集結在一起,你們相信在這面旗幟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那麼你們就得順帶相信那些對自己不利的預言。你不能指望有益的預言都一一兌現,而有損的預言全是扯謊。

    因此,在“血梟”這個問題上,鋼鐵戒律采取了的方法就是,既不否認《戒律法典》,也不承認血梟的威脅。這應該算是他們能想出來的、最聰明的一種辦法了。難道就因為這貨和一百年前的牧師長大人隨手涂鴉的人物肖像有幾分神似,又殺了咱們幾百號基層成員,我們就該被嚇破了膽?那還怎麼在其他反抗組織面前立足啊?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帝國還不立即批量生產幾百個整容版血梟來混淆視聽?

    很顯然,鋼鐵戒律的領導層,其智商和手段都遠高于中世紀時把無辜村婦當成女巫燒死的鄉村神父,說得再簡單一點兒,他們口中的信仰,就是說一套,做一套。

    表面上可以做出無視的姿態,但實際行動上,大團長卻已是調兵遣將,運籌帷幄。以歐洲為核心,組織最大限度地積蓄力量,蓄勢待發。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也許“屠神者”的出現正是一個信號,催促著他們該有所行動了……多年的經營已經讓鋼鐵戒律足以在正面戰場上與帝國一較高下,現在時機已近成熟,只待天下有變,大事可濟矣。

    …………

    二月二十七日,調查開展了一周,查清了全世界範圍內的不少無頭公案,查封了一些養豬場……其他一無所獲。

    血梟的行蹤仍然不明,他改變了固有的行事規律,沒有隨機前往某個大城市繼續自己試驗的勾當,因此幾乎是無跡可尋。

    從銀影那三名殺手身上也無法問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本來血梟留下這三個活口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這話乍聽之下匪夷所思,其實並不難理解,以血梟的邏輯來講,他可以承認自己殺了一萬個人,但絕不允許別人冒充他去殺一個人。總之,那三個人對于追蹤血梟是沒有太大幫助的。

    幾天後,調查重心被轉移到了馬龍上校的問題上,這也是上層施壓的結果。雖然捉拿危險等級四的罪犯是很重要,但貴族們的情緒是必須照顧到的,必須盡快查明事件的真相,好對威尼斯的權貴們有個交代。

    茶仙對此很是反感,那群庸人的目光總是如此短淺,多年來對于天一的追捕也是如此,靠七皇子的身份和HL特別探員的權力他才能在一定程度上自由行事。而一旦遇上這種與貴族王族有關的案件,不用他開口,歐洲總部立即就調遣大量精兵強將前來埋頭苦干,給他定指標,下死命令。

    在紙俠面前,茶仙也曾無所顧忌地抱怨過那麼一句︰“屍位素餐之眾,死何足惜,殊不知血梟這種人在世界上橫行無忌,會害多少無辜性命。”

    誰知紙俠這家伙聞言後一聲冷哼,話說得比茶仙更加難聽︰“屍位素餐?這詞用得不妥吧。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說魚肉百姓,那也算輕的了。”

    每每聽到這二位類似的言論,盧卡教官總是黃鼠狼吊孝——裝蒜,要麼干脆就直接尿遁,仿佛他是間歇性失聰加前列腺頑疾纏身似的。沒辦法,二位一個是帝王之冑、言行肆無忌憚,另一位是破相之仇、估計已經喪心病狂。叔我還想在這位置上活著混到退休,回家享受干部級退休工資呢。刀口上滾了一輩子,可不能陪你們倆這麼瞎玩兒把自己給玩兒進去了。

    果然,至三月中旬,茶仙和紙俠準備離開歐洲去芝加哥時,盧卡便推說歐洲地界上目前時局不穩,要回總部聽候調遣,不能同往。

    茶仙何許人也,早知他心中所想,表面上不說破,也不強留他,對這位前輩很是客氣了一番,辭行而去。

    反正馬龍在威尼斯的勾當已基本查清,剩下的事情,就是些政治上互相推卸責任的勾當了,就讓歐洲總部的人去向貴族們交代吧。

    最終,一個叫“顧問”的名字浮出水面。茶仙以前不是沒有見過這個名字,但他並未引起重視,事實上,在飛往芝加哥的專機上,他仍未把這個危險等級一的家伙放在眼里。他知道血梟改變行為模式的理由就是去追殺顧問,而從近期芝加哥黑手黨間斗爭的種種報導來看,這個叫顧問的家伙不過是個二流貨色,實在是稱不上有多聰明。

    因此,此時的茶仙認為,此行將是一次一箭雙雕的狩獵之旅。而同行的紙俠,他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4 PM

第十章 EAS的標準

    “……本機將于大約十五分鐘後降落,請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專機上的廣播將紙俠喚醒,他利用這幾個小時的旅程湊合著睡了一會兒。他和茶仙乘坐的商務艙采用的是針對HL內部高層的特殊設計,只設幾個座位,每個座位都相對獨立,坐著寬敞、舒坦。座位前的桌子很大,基本可以鋪開了玩卡坦島。

    紙俠瞥了眼走道對面的茶仙,對方單手撐著下巴,另一手對著台筆記本電腦的鍵盤敲敲打打,看那神情似乎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如果我是你,還是會利用這幾個小時調整一下時差。”紙俠說道。

    茶仙沒有回頭,依舊無精打采地看著屏幕︰“查看郵件對我來說就是一種休息了,我對睡眠的需求時間很短,醒著的時候,又很難讓大腦處于閑置的狀態,如果不做類似的輕微腦力活動,一閉上眼楮就會有各種混亂復雜的念頭涌出來。”

    “所以,這就是你的能力?不知疲倦的發達大腦?”紙俠說道。

    茶仙回道︰“不,我的能力是操控‘風’。”他也不介意把這事說出來︰“至于我的頭腦,舉個例子吧,普通人當中會也有一些生來智商就超過160的孩子,也就是人們口中的‘神童’。每過若干年,在幾百萬人中總會誕生那麼一兩個這種孩子的,以整個種族的角度來說,這概率也不算太低。而我,應該算是變種人當中的所謂‘神童’,又恰好是個能力者。”

    “還真是頭一回聽說這種事,你如果不是皇子身份,恐怕早已經被那個叫EAS的組織抓進實驗室去了吧。”紙俠道。

    茶仙聽了這話也不生氣,笑道︰“我知道你曾經接觸過時侍,所以知道EAS,不過他們組織對能力者的評價標準和一般意義上的標準有很大區別。像你我這樣的能力者,能力類型應該都會被劃分為‘分子影響’,研究價值只能算中等。”

    “哦?”紙俠對這個話題有了興趣︰“那怎樣的類型才會被視為具有高研究價值?”

    “正好我手頭就有這麼一個,查爾斯‧羅爾,人稱槍匠。”茶仙朝上翻閱,很快找到了電子郵箱中一封被標記的郵件︰“原本也是個不法之徒,但從未有被逮捕的記錄,幾年前被特赦並進入了天都的‘皇家研究學會’,說直白些,就是有人和他接觸後將其‘招安’了。

    去年十一月,他去南十字星郡參加一個會議,返航途中,連同其乘坐的飛機從人間蒸發。後來派去搜索的四人小隊也一去不返……”說到此處,茶仙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什麼,稍縱即逝,卻歷歷在目。

    “怎麼了?”紙俠見他停下沉默不語,便問道。

    茶仙愣了一下︰“沒什麼,抱歉,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他繼續剛才的話道︰“當時時侍曾親自到天都總部找過我,後來還給我發了一封私人郵件,希望我能介入調查此人的行蹤,但我那段時間在澳洲追捕一個非常狡猾的罪犯,難以抽身,到十二月又遇上了……不提也罷,總之,這個槍匠就屬于EAS相當重視的類型,他的能力‘煉金術’被劃分‘秩序破壞’。”

    紙俠問道︰“和你剛才說的‘分子影響’有什麼不同呢?”

    茶仙道︰“比如,你能操控各種形式的紙,這是其實是一種分子與分子之間的合作關系,構成你的是分子,構成紙的也是分子,你我既然屬于這種類型,你應該理解,操控某一種物質,並不是在‘命令’它,而是一種溝通,使物質隨心而動,收放自如。假如強行用‘命令’的態度去‘指使’某種物質行動,那屏出鼻血來也最多弄彎一根湯匙。

    我們這種能力就叫分子影響,對于這項能力的研究,歷史已經很悠久了,比如淨合金一體成型技術,就與這項技術密切相關,經過一百多年,恐怕也很難再有更高的技術突破誕生了。”

    茶仙略理思緒,接著道︰“再說槍匠,用一般的評判標準,他應歸為並級能力者,但他的能力煉金術……這麼說吧,點石成金、化土為玉,皆不在話下。他可以把任意物質A轉變成任意物質B,你可以隨意想象,比如一雙運動鞋,可以變成一罐花生醬。”

    “那他豈不是神仙?”紙俠道。

    茶仙回道︰“理論上……他可以把地球變成一個發夾、或者一團絨線,不過實際上,他的能力雖然沒有明顯的極限,但他本人是有極限的,聽說他轉化一件籃球大小的東西就得花半小時左右,而且物質A和物質B之間從物理學角度上性質差距越大,越是費時費力。”

    “原來如此……所以在戰斗時,他的能力其實沒有什麼用,故而是並級。”紙俠接道。

    “是的,但其能力的研究價值你是可以想象的,守恆律、對稱性……以他的能力可以超越這些物理學上已建立的序,我們只是‘影響’了物質,但他,從根本上‘改變’了物質,這差別巨大到……足以讓我頭疼起來。”

    紙俠此時話鋒一轉,問道︰“那麼,血梟是屬于那種類型?”

    茶仙道︰“這問題由我來問你才對吧。你是組織上目前掌握的,唯一和他正面交手後還能活下來的人。”

    紙俠陷入了沉默,對于血梟的能力,他毫無頭緒,要說記下了什麼,只有最深切的恐怖,那個殘暴的嗜血狂魔完全靠打斗就干掉了所有攔在面前的人。按說在戰斗中,純靠身體能力的強者應該是最弱勢的群體,但血梟完全打破了紙俠的這種觀念。道理很簡單,比如某人費半天功夫召喚一頭紙獸刨塌了一座山,結果又來一人,一拳就把另一座更高的山給打崩了,那自然是高下立判。

    茶仙見他不作言語,也不再揣度其所思所想,自顧自地回到了剛才閃過腦海的念頭上︰那個全身黑色的能力者曾經提到過“根據你四名同行腦中的知識”,這句話意味著他曾經殺死過四名HL的成員,HL中知道我的王族背景以及名號的人很多,但要說知道我是凶級能力者,其戰力或者職位肯定不低。最近半年不明原因失蹤的人員很少,而去南美調查的四人,正是集體失蹤,死不見屍(注︰暗水的吸收不會將屍體徹底銷毀,約翰‧德索托的屍體扔在河里,池田望的屍體被暗水處理了,而留在雨林中的四名HL成員是後來被食人族處理的。茶仙對暗水口中的“吞噬”有一定誤解),時間上也符合……這麼說來,很可能是被那個家伙“吞噬”了嗎……

    那麼槍匠的失蹤,又是否和這個黑色能力者有關系呢?根據這層聯系,他難道和天一也有關系?

    但是之前也得到過上層有人想要秘密逮捕槍匠的情報,或許失蹤的四人,和先前失去蹤跡的航班,都只是對外的幌子而已,槍匠已經被我所不知道的更高層掌握,對外布下層層迷霧,只是為了不讓EAS有插手的機會嗎……

    …………

    正當專機上的二人各自被心中疑雲籠罩時,芝加哥的某條小街上,一間書店中。

    店門被推開了了,一個面相很白淨的青年走了進來。

    臥在沙發椅中的老板放下了翹在桌上的腿,難得說出了一句還像是人話的開場白︰“顧問先生,真是幸會。”

    顧問把挎包里的鐵板往屋子中間幾張拼在一起的桌上一扔,桌上幾乎堆滿了書,直接就被砸塌了幾撂,他嘴角掛著的也不知該說是冷笑還是邪笑︰“還錢啊!混蛋!”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5 PM

第十一章 資本

    天一似乎對顧問的態度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平靜地道了聲︰“有話慢講,先坐。”

    “坐你臉上?”顧問進屋的瞬間自然已經觀察好了周遭環境,很顯然整間書店里除了一張被天一佔了沙發椅外,沒有任何別的座兒。

    天一長嘆一口氣,他居然站起身,走進了自己身後的門里,從那比外面更加狼藉的臥室中搬出了另一張沙發椅,擱在了辦公桌的對面,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道了聲︰“坐。”

    顧問從雜亂的書堆中鑽過來,坐在了天一對面,然後再次重復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欠我三十萬的事情,還有印象吧。”

    天一道︰“姑且先欠著吧。”

    “你就不怕我翻臉殺人?”顧問的語氣稀松平常,但這話卻不像是玩笑。

    天一不置可否地一笑︰“你想喝點兒什麼嗎?”

    對顧問來說,這種笑容的出現,有三種可能,按照可能性從大至小排序,分別為︰第一,這個叫天一的人很強,有恃無恐;第二,天一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會真的動手;第三,這貨不怕死。

    所有思考只在一秒間便已完成,顧問表面上仍然若無其事︰“番茄汁。”

    “你覺得我店里會有那種東西嗎。”

    “那你有什麼?”

    “咖啡。”

    “還有呢?”

    “咖啡。”

    “明白了,我喝水就可以了。”

    “不,你沒明白,只有咖啡。”

    “你煮咖啡不用水?”

    “最後一點兒飲用水半小時前用來煮了最後一壺,現在只有自來水,你應該不感興趣吧。”

    “所以,你只有咖啡這一種飲品。”

    “對。”

    “剛才你還問了我想喝點兒什麼,好像我有很多選擇。”

    “出于禮貌就脫口而出了。”

    這次是顧問長嘆了一口氣︰“好吧,咖啡。”

    天一立即道︰“壺在那邊,自己倒。”

    顧問聞言的瞬間就想掀桌子,但忍住了,他起身走了兩步,去拿了咖啡壺,給自己倒上一杯,剛要放下手里的壺,天一的聲音響起︰“順便幫我也帶一杯過來。”

    顧問還真幫他倒了一杯,他把兩個杯子放在桌上,坐回了座位,“既然你把我請來這里,想必是有什麼事兒要跟我談吧。”

    天一道︰“對,首先,第一步……”他把桌上的兩個杯子換了下位置︰“把你吐過口水的那杯換給你。”

    顧問剛才這麼干的時候有意用身體遮擋了動作,他倒是沒想到會被天一發覺,不過被揭穿以後,他也沒啥反應,只是道︰“第二步呢?”

    天一道︰“我想談的是,合作。”

    “你是指犯罪咨詢?”顧問道︰“這我倒可以考慮,個人建議你去搶劫,金額最好在三十萬以上,另外,這次咨詢還得另收費。”

    天一道︰“我指的並非是在一兩件事上出謀劃策,而是長期合作。”

    顧問道︰“哦?長期是指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我策劃一件案子從不超過五天,計劃制定完成後,從準備到實施我都極少親自參與。如果你口中的長期合作是指在一定時間內不斷作案,我倒是有個歐洲馬拉松式銀行連鎖席卷計劃,那個事兒確實需要一定程度上的隨機應變……”

    “我注意到,你測試德維特的這段時間也在隨時修正計劃。”天一打斷道。

    顧問道︰“這測試是私活兒。但公事就是公事,從煙土俱樂部的委托角度出發,結果是注定的。”

    “所以你殺了約瑟夫‧盧切斯。”天一道。

    “哦?連這種事你也知道?”顧問道。

    天一從背後的書架上隨便抽了本書扔給他︰“你先看著,看一會兒就明白了。”他喝了口咖啡︰“趁你分析這本書內容真偽的時候,我說兩句。”

    “一月,你為冠之郡北方第二分部的HL長官,吉姆‧馬龍制定了一個謀奪總督之位的計劃,還利用自己的人脈為他和銀影牽線搭橋,周密部署一番。做完這些,你就收了報酬,置身事外。

    以你的辦事能力來講,要搞到帝國的情報並不算難,因此你在為馬龍出謀畫策時,一定查過血梟。但我很肯定,你沒見過血梟本人,你對他的了解應該是建立在HL的“危險等級四罪犯”的基礎上。也就是說,還停留在‘血色午夜’事件中那個殺人魔的印象上。

    所以,你的計劃失敗了。”

    顧問飛快翻閱著手上的書,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淡然地回道︰“偶爾也會有這種事,執行者的無能導致失敗的情況,這是不可避免的。”

    天一笑道︰“哼……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沒錯,你的計劃並沒有什麼漏洞,但失敗的原因,你同樣怪不到馬龍或是銀影的人頭上。因為你們都犯了相同的錯誤。”

    顧問還在翻書,他已經看了將近半本,腦中飛快消化著信息,分析著種種可能性,但和天一的對話卻依然思路清晰︰“你想說我對血梟的實力估計不足嗎?最初的資料上根本沒有記載他的能力等級,我預估的最壞情況是‘凶’。在一月與鋼鐵戒律的沖突事件後,雖然對外他們推出了一個叫法魯的家伙捧為英雄,但HL內部的情報表明,平息事態的主要功臣是一個叫誒洛特‧奈斯的警察,人稱紙俠。並且帝國方面也在那之後更新了一些對血梟的評價,驗證了我的估計,他的確是凶級能力者。

    我的計劃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制定的,馬龍手上有銀影的強手助陣,敵在明,他在暗,必要時刻他還能調動當地的軍隊,而且紙俠和法魯都是可以利用的對象。有這麼多戰力,難道真的殺不死一個勢單力孤的凶級能力者嗎?你如果給我這些條件,成功率將是百分之九十九。”

    天一道︰“回到先前的話題,長期合作的話,你就可以得到這些條件。”

    “哦,原來如此……”顧問合上了書,放回桌上︰“假設你現在擁有一種可以解讀人思想的裝置或者能力。然後又拋出了這樣一句話。哼……依我看,你不過就是想搞反抗組織而已吧,不妨直說,我也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邀請了,你的‘條件’是什麼?數十萬信徒?幾州幾郡之地?還是幾間用生產香腸的速度生產武器的工廠?”

    聽對方明顯表現出不屑,天一卻很高興︰“很好,看來你並沒有把‘多少人’和‘多少槍’這種問題放在眼里,那確實不重要。”

    天一道︰“目前階段,物質方面,我有這間書店。”

    “哈,希望你的咖啡夠喝的。”顧問不溫不火地道。

    天一又道︰“你剛才看的書,不是能力,確實是一種裝置,而這間書店里,記載了制造這裝置的科學體系,完整的體系。”

    顧問的神情,在進入書店後第一次因對方的語言而有了明顯的變化︰“這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令人興奮的謊言。”

    天一再灌兩口咖啡,接著道︰“人力方面,已經確認下來的,可以合作或利用的家伙,一個叫左道,我想你或多或少也聽說過他。”

    “啊……當代假證件之父,猥人,絕對的猥人……”顧問應道。

    “另外還有一個叫‘會計’的,也是十分難得的人才。”

    顧問道︰“略有耳聞。”

    “當今世界最杰出的工匠兼最讓人惱火的白痴……”天一指了指角落的一排書架︰“用書簽躲進了亞空間,反正跑不了他的。”

    “他為什麼躲起來?”

    天一回道︰“他躲的那個家伙也已經確認入伙了,品質忠誠,實力可靠,半人半鬼,改天給你介紹。”

    “你還真是兵強馬壯啊。”顧問也喝了口咖啡,似乎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天一道︰“在計劃啟動階段,還有三個人沒有確認下來,這三人,才是關鍵人物,缺一不可。”

    顧問沒有插話,他期待著天一說下去。

    天一笑了笑︰“第一個,是你。”

    “我表示不怎麼吃驚,不過可以當做恭維來聽。”顧問道。

    “第二個,是神鑰。”

    顧問道︰“哼……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他已經被逮捕,並扔進潮汐監獄,據我所知,可從沒有犯人能活著逃離地獄島。”

    “這我都知道,但第三個人,能幫我把神鑰從地獄給撈出來。”

    不用天一說出名字,顧問就有了答案︰“你是說那個血梟?”

    “正確,不過上一次和他解除時,他拒絕了合作,看來還得花點兒功夫去爭取。”

    “哦,即便你爭取到了,他的實力當真如此驚人?”

    天一冷笑道︰“你要問他有多強,先回答這個問題,你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在這個星球上能排第幾?”

    顧問剛要將答案脫口而出,腦海中又閃過了什麼,他隨即笑道︰“哦……血梟竟強到了這種地步嗎。”

    天一道︰“人力方面,在最初階段,暫且如此。那麼最後,說了物質和人,再來說說無形資產。”

    “哈?什麼?呵呵……你身上難道還有什麼政治資本?是那種?信仰?主義?還是說你是某位王世貴州的私生子?”

    天一搖頭︰“是一面旗幟,銀色,上面繡著黑色的逆十字。”

    “意義何在?”顧問問道。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答案的。”這種回答說是神秘也好,說是欠揍也罷,反正天一現在是不準備說的。

    顧問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那麼,憑著這些,你想干什麼呢?”

    “摧毀固有的一切秩序,締造新的世界。”

    “好吧,好吧,除了你自己以外,姑且把我也算上,你有七個合伙人,其中兩個還是懸著的。無一兵一卒,空有所謂的科學體系,你想干嘛?”顧問道︰“我先確認一下,這書店不會變形成巨大的機器人什麼的是吧?”

    天一道︰“不會。”

    “那麼,就往近的說,拿一個府來講,地方駐軍,加上警察、HL專屬軍、貴族私人武裝等等亂七八糟湊起來怎麼說也有一萬來號人,其中說不定還有不少能力者。你覺得以八人之力,除了鄉政府辦公室以外,還能打得下更高級別的行政機構嗎?”這話出口後,顧問忽然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自己已經不自覺地在幫天一出謀劃策了?

    天一道︰“要告訴你的事情還很多,你先別急著下定論,眼下的燃眉之急,是我們得盡快離開芝加哥。血梟和茶仙拍馬就到,正面遇上的話……血梟會怎麼干掉你,連我都想象不出來。

    至于茶仙,多年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我的宿敵,雖然不想承認,但放眼這愚蠢的世界,真要從帝國里挑出個拔尖的人物來,還真就是這貨了。暗水現階段不知所蹤,不趕緊撤的話事情就難辦了。

    總而言之……勞駕關上店門,我要啟動轉移裝置了。”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6 PM

第十二章 戰事四起

    三月下旬,正當歐洲方面鋼鐵戒律的行動箭在弦上之時,南非地區的戰事卻是搶先一步打響了。

    彩虹郡向來不是個太平的地方,小規模的武力沖突從三十年前起就從未停息過,十二年前,五名當地最強大的軍閥發動過一次“六軍亂戰”。

    雖說字面上是這麼叫著,但這所謂的六軍之中,有五軍都人心不齊、各懷鬼胎,剩下的一支帝**無論從軍備科技、士兵戰力、紀律素養等等各方面都要比那幫軍閥強出太多,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帝國方面為了保護當地的礦產資源,以及一些財閥貴族們在整個利益鏈中可得的利益,在戰時沒有使用會對自然資源造成極大破壞的各種武器。因此,這場仗一打就是四年。可以說,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幫了那五軍一把,因為從反抗軍的角度來看,就算他們敢于使用,但手頭上還真就沒有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當年紙俠和馬龍也參與了整場戰爭,或許從某種程度來講,這也不算戰爭,只能算是地方上的小規模軍事沖突,拖了四年,六軍傷亡數字加起來也不算多,這其中帝國方面基本都沒怎麼死過人。要是戰爭能早兩年結束,紙俠沒準能在威尼斯的“血色午夜”時就遇上血梟,當然,真要那樣他可能早就完蛋了。

    八年前,六軍亂戰結束,以反抗組織一時間潰不成軍而告終。他們終于承認了,各自為戰是很難與帝國抗衡的,于是他們結成了“炎武聯合”。花了這八年時間,收拾舊河山,緩過氣來,在這的第一年,他們的軍事行動又一次開始了。

    戰爭是政治的延伸,體現人類本性很好的一種媒介。當你的需求無法通過傳統道德準繩下統治階級所制定的某種規則來滿足時,就該使用些原始而野蠻的方法了。早在財產私有制概念誕生以前就是如此,但凡我們談不下來的事情,都可以打下來。求之而不得,便訴諸于武力,僅此而已。

    所以,人們永遠都可以找到爭斗的理由,但干之前得先找一個無懈可擊的政治觀點,正所謂師出有名,你得備好“檄文”再動手,也就是找幾個專業槍手整出幾十頁短篇小說似的導向性文章,公開發布一下。讓人感覺你發動戰爭像是被逼的一樣,那叫欲興兵戈,以誅暴政。

    當然,也得看編的理由高明不高明。比方說歷史上曾有一位仁兄在起義時自稱是上帝的二兒子,注意,這貨還是個亞洲人。

    好吧……在後來的人類歷史中,很難找出能與他比肩的人物了,一部分邪教領袖除外。

    總之,此地的戰火一起,意味著帝國某一根最敏感的神經又被觸動了,整個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而此刻還沒人知道,炎武聯合,僅僅是個開始。

    四月一日,讓人感覺很微妙的日子。這一天,鋼鐵戒律也在歐洲大陸上起兵了,他們打下的第一塊地頭是梵蒂岡,是啊……多令人驚訝的選擇,哈。

    鋼鐵戒律一直以整體實力最強的反抗組織著稱,加上兩個多月前血梟事件帶來的刺激,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沒想到還真是巧,南非那旮旯的事兒正應了大團長心中的“天下有變”,他豈能再等?皇圖霸業,只爭今朝!人生中又有幾次這樣的機會可以錯過。

    這兩大組織南北呼應,覬覦天下,而帝國也確實無法將他們在短時間內消滅。于是乎,整個星球都鬧開了鍋。世界各地的反抗組織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其中實力強勁並具有歷史淵源的那些,趁此時機,大肆吸收其他新誕生的小組織,壯大隊伍、發展勢力,以圖大計。

    王族們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毫無心理準備,在他們看來,那幫賤民既沒有膽量也沒有理由來反抗帝國,為何天下稍有異動,就冒出這麼多亡命之徒來?

    只能說,這種事,明白的人也就明白了,而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懂了。

    好在天都的權貴當中也並非全是腦滿腸肥之輩,百余年的積澱,統治整個星球的政權,其上層中還是招攬了一些卓著人才的。智計之士為之謀,盡忠之臣任其事,驍勇之將統其兵。

    各地的沖突、鎮壓,宣傳攻勢等等,緊鑼密鼓地進行,該有的措施都得以落實。這世界仍然控制在帝國手中,如果沒有太大的變數,五年之內,世界還是會回到那個“太平盛世”中去。

    …………

    四月十五日,龍郡,魔都。

    這里本是東海邊一個小漁村,有那麼幾年,也被稱為是東方巴黎,又不知從何時起,這座城市有了一個聽上去像是少年漫畫中的大反派們指定住所的名稱。

    一個不怎麼繁華的地段,一條不怎麼熱鬧的小街,一間招牌上寫著BOOKS的書店,面向街道的櫥窗玻璃後堆滿了書,若不是門上的一小塊玻璃後掛著OPEN的牌子,還真說不準這地方是否在營業。

    書店中,一張大辦公桌的兩側放了兩張沙發椅,桌上的電腦看上去像是二十一世紀初的過時產品,電話機看上去像是二十世紀末的古董,在這兩件東西的中間,還放了樣更古老的發明,中國象棋。

    天一和顧問,一個面前擺著杯咖啡,另一個面前擺著杯番茄汁,他們目不轉楮地盯著棋盤……在下暗棋。

    “根據上午翻的幾本書來看,血梟已經追到魔都來了。”天一說著,翻了棋盤上的一個子。

    顧問道︰“我仍然對你傳遞信息將他引來的決定保留意見。”

    “唯有不斷地引導他轉移,才能避免茶仙追上他,萬一他們兩個踫面,事情會很糟糕的。”天一道。

    抬手吃掉對方一個車,顧問說道︰“雖說暗水已經和我們會合,但我總覺得跟血梟打交道,仍然是非常危險的。”

    “這個險值得冒一下,即便交涉不成功,我也能通過這次接觸掌握血梟究竟有什麼能力。”天一道︰“從他以往的表現看來,沒有用過任何肉搏以外的手段和人戰斗,但其級別至少是‘凶’,這樣的家伙,或許是極少數能將‘秩序破壞’型能力運用自如的怪物之一。”

    “假設暗水無法抵擋血梟,萬一那家伙見到你我後便二話不說,動手殺人,又當如何?”顧問問道。

    “嗯……”天一翻開了棋盤上自己的帥,但那個子卻被顧問的卒堵在一個死角中︰“那我就一腳把你踹到他面前,趁他割下你的臉皮做襪子的這段時間,趕緊跑路。”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7 PM

第十三章 Intersection

    天空陰霾,空氣潮濕。下午的小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一個身形矯健的男子出現在了地平線上。他身高近兩米,健壯,肌肉線條勻稱,看上去像個綜合格斗運動員或是游泳健將。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一家書店門口,像動作片明星那樣摘掉臉上的墨鏡,露出一張教科書般的硬漢面孔。經過了兩秒的考慮,他決定單手把門卸掉,以增加自己進屋時的沖擊力。

    但剛要付諸行動,竟有人從里面把門打開了,開門的人和他有過一面之緣,是這間書店的老板,天一。

    “這間書店,可以屏蔽掉精神方面的能力者由外朝內實施的所有影響,這點你應該也清楚了。”天一開口便切入正題。

    血梟回道︰“我的確注意到了,即便現在,你站在我面前兩米不到,我依然無法感覺到任何的情緒。”

    天一道︰“我提醒一下,你從我的話里得到的信息應該是,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能力,而問題是,我怎麼知道的。”

    血梟冷笑,他的腦子確實不如顧問或者茶仙他們轉得這麼快,可以從兩秒鐘前聽到的一句話里立即分析出種種信息和狀況,不過他有專屬于自己的“血梟式”行事風格,基本可以用“無所顧忌”這四個字來概括。所以,對他來說,即便有些事後知後覺,甚至不知不覺,也都無所謂。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擺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那神情好像在說“我姑且就問問吧”,果然,他隨即嘆了口氣說道︰“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目標離我足夠近時,我就能從物理位面的角度解讀其一切……所以,我現在對你的能力了如指掌。”天一道。

    血梟道︰“說完了?那麼接下來……我們該從哪一部分開始呢,無謂的抵抗?”

    天一往前走了一步,跨出了書店,這一瞬間,血梟的神情陡變,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某種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生物,而且是很不友善的一種生物。

    天一道︰“感受到了嗎?我身上的負面情緒,或者說,所謂的‘惡’。”

    血梟的眼中露出了狂熱,勾起一邊嘴角興奮地笑著︰“你真的是人類嗎?”

    天一沒有回答,只是淡定地說道︰“顯然現在你對我已有了初步的了解,不過我覺得,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好奇心還不會讓你做出放我一條生路的決定,因此,我得給你一個理由。”他長吁一口氣︰“恐懼、貪婪、仇恨、嫉妒、懶惰等等,人類一切的負面情緒,即罪惡。這就是你的食量,你的能力就是把這些變成力量。不過……這能力同時也是一種詛咒,當你走入我的感知範圍時,結合你這些年來干的事情,我推理出了你一直在追求的最終目的。

    你想‘治好’自己,因為你與生俱來便感覺不到那些‘負面的情緒’,你不害怕任何事,對任何行為都不感到愧疚,沒有什麼值得憐憫,也沒有人能使你真正發怒失去理智。

    不過這能力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你沒有屬于自己的感覺,卻可以感覺到別人的心理波動。謊言、恐懼、憂郁等等……很難想象當你小的時候,日以繼夜地承受著方圓幾里內那些大人心中齷齪的念頭以及各種心理傷害,竟還沒有發瘋,哦不……也許你那時已經瘋了,或者是單純地習慣了。

    總而言之,依我看,這種足以使人自殺無數次的能力,早就不再困擾你了,你所想要的,是通過實驗尋求一種平衡的方法,在不失去能力的情況下,阻斷對其他人負面情緒的體驗,並恢復自己的感覺。

    說到底,你只是想知道,人活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血梟的態度仍舊沒有什麼變化︰“看來你確實了解很多事情,但這只會讓我覺得,更有殺你的必要。”

    顧問從天一身後的門里走了出來,插嘴道︰“沒聽明白嗎?老板的言下之意,他可以設法治好你。”

    血梟打量了顧問幾眼︰“你又是哪根蔥?”

    顧問回道︰“在下姓顧,單名一個問字。”

    “哈……原來顧問是個名字。”血梟道︰“我提醒一下,你們倆都在一張叫‘我要殺掉的渣滓們’的名單上,如果你身邊這位老板只是在用緩兵之計,整件事的結果將會變得非常血腥。”

    顧問回道︰“設身處地為你考慮一下,我覺得殺死什麼人,或殺死多少人,對你來說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你的最終目的既然已經明確,那麼在我看來,你達到目的的途徑無非兩種。第一是殺光這個星球上所有的人類,那時即便你依然沒有感覺,也無法體驗到任何其他人的負面情緒了,同時,考慮到在一個沒有同類的行星上居住,有沒有情感也就無所謂了;第二種途徑就是實驗成功,請允許我懷著敬意稱你一聲切弗‧奇里奧斯教授,以你在生物學、心理學、化學領域的真知灼見,想必是不會介意讓別人在多年來毫無進展的研究項目上幫你一把的吧。”

    血梟考慮了一會兒,他的能力也告訴自己,對方沒說謊,所以他回道︰“好吧,你們說服了我,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交易,我覺得我們可以達成這樣一種協議,你們協助我的研究,我保證成功前不殺你們。”

    天一道︰“聽上去很公平。”他這就算同意了。

    顧問使勁兒地哈哈笑了兩聲,這是諷刺的冷笑,他此刻心中想的是︰血梟老兄,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的日子離你不遠了。

    正在此時,天一轉過頭去,朝著側面空無一物的街上道︰“茶仙和紙俠也來了,最多五分鐘就到。”

    血梟道︰“你說什麼?紙俠?”他的印象中,在威尼斯時就把這家伙給送上黃泉路了。

    天一又道;“他們一直在追蹤你,我引你滿世界轉悠,就是為了不讓你停下了和茶仙發生沖突。”他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選在這個時機和你見面,理由是書店里現在有個怪物也許可以抵擋你一陣,而先前的一段時間他都沒能和我們會合。當然,感知到你的能力後,我覺得談話會比想象中順利,所以剛剛就自己直接出來了。”

    顧問道︰“現在如何?再次轉移?”

    “恐怕來不及了吧。”聲音從半空傳來,話音落時,一個黑影也從天而降,落在街上。也不知他從多高的地方躍下,其腳下的瀝青馬路都被踏碎了一片。

    血梟笑道︰“又是個有趣的獵物……”

    鏡臉則無視在場的另外兩人,他的鏡子面具上,映襯出的是天一的面孔︰“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沒有感知到我的靠近吧……”

    天一還沒說話,顧問就不屑地接道︰“答案不是擺在眼前嘛……那身密不透風的裝束,肯定是特意針對老板的能力所制作的,由此推斷,你以前就遇見過他,為什麼要做一套克制其能力的衣服呢,可見是仇人吧。”

    天一對鏡臉道︰“看到沒有,我這位自問自答的狗頭軍師已經把你看穿了。”

    顧問聽出“自問自答”有取笑他的意思,反唇相譏道︰“我也很無奈,只有自言自語時,我才能感覺到在與一位智者交談。”

    鏡臉道︰“還記得我嗎,天一,為了向你復仇,我從地獄的烈焰中爬出來,還變成了這種半人半鬼的樣子。”

    天一歪著頭︰“哦……原來如此,你利用自己不會被發現的優勢先靠近過來,拖住我,賭蛇隨後趕來支援。不錯嘛,把我的感知範圍算得相當準。”他說話時,自然是注意到了賭蛇正在穿房躍脊、飛速靠近。

    不過天一沒有回答鏡臉的話,這無疑激怒了鏡臉,這情景就像是一個家伙殺了你全家,當你多年後全副武裝沖到他面前時,他一想不起來你是誰,二也沒感到半點害怕。

    血梟忍不住笑道︰“姓天的,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天一道︰“活著的,理論上沒有。至于他……竟把賭蛇拉攏了嗎,難道他是……”他話又只說了一半停下︰“血梟,今天棘手的家伙來得太多了,我覺得最好還是離開,你要同行嗎?”

    血梟卻回道︰“我倒是覺得很有趣,每一個都有殺死的價值。”

    天一道︰“如果沒有我的‘罪惡’支持,你未必能贏他們。”

    “這話讓我更加躍躍欲試,你不妨就躲回書店里待著好了,我本就沒指望你幫忙。”血梟道。

    顧問靠在書店外的櫥窗上,語氣像個街頭**︰“不折不扣的瘋子,連我都想看看他的戰斗了。”

    他們說話間,一輛黑色的車從遠處行駛過來,這輛車進入眾人視線後的三秒鐘,或者說,當坐在車後排的紙俠通過前排的擋風玻璃看到了遠處站著的血梟那一刻。車子的頂部直接被一股巨力給掀開了,隨身攜帶的幾十張紙輕易就撕裂了鋼鐵,紙俠躍出車頂,在空中,他的風衣展開,衣服里面應該也襯著紙張,使他如同會飛行一般直接疾襲而來。

    他左臉殘缺的部分,那些填補著的白紙,此刻變成了血紅色,整張臉凶相畢露,殺氣滔天。周圍街上散落的報紙,數公里內民宅中的各種紙張,或破窗而出、或沖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股有形的氣流狀,緊隨紙俠身後,向著天一那破舊的小書店門口逼近。

    紙俠身後的車已停了下來,後座上的另一個人,顯得十分從容淡定,他平靜地打開車門下來。藍色的頭發,颯爽的軍裝,復雜的神情。只一眼,他便知道,哪一個是天一,他終于見到了這位宿敵,全世界最危險的犯罪者,不,販罪者。

    這正是個很有趣的時刻,于是乎,又一個很有趣的人出現了,書店的門從里面打開,槍匠跌跌撞撞地跑出來,邊跑還邊喊︰“天一!!為什麼暗水會在書店里啊?!你從哪兒把他弄來的啊!!你這是甕中捉鱉啊!!”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7 PM

第十四章 逃脫

    這景象著實讓人崩潰,但顧問卻是忍不住大笑起來,在這種情況下,他反而成了最安全的人,既然血梟已經調轉槍口,那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和自己有直接沖突的了。

    這電光火石之間,紙俠已然殺到僅十米處,層疊的紙張如虛影般聚在其身前,呈虎嘯之勢轟響血梟,血梟嘴角冷笑,單掌作刀,由下自上,隨意地揮出。

    紙俠什麼也沒看見,只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扯離了原先的前進軌跡,一秒後,剛才自己所在的地方,或者說,血梟正面一條筆直的街,被分割成了兩半,大地被撕裂開一道兩米寬的裂口,延至前方近一公里的距離。

    紙俠這才後知後覺,一定是遠處茶仙的能力後發先至,剛才助了一臂之力,不然此刻自己已經粉身碎骨。

    “喂,你還不進到書店里去嗎,你繼續站在我身邊,殺光這些人可就太容易了。”血梟對天一道。

    只在這短短的十幾秒間,各種變故陡生,但天一卻是心生一計,他湊到血梟耳畔低聲說了幾句,接著退後一步,用正常的語調道︰“後會有期了。”

    聽到這句話,鏡臉豈能無動于衷,他徑直向著天一沖去,斗篷化為了一道黑影,勢如閃電。茶仙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頗為驚訝,這速度顯然已超越了自己,此人究竟是誰?

    可令人驚奇的事情才剛剛開始,只見這道影子在經過血梟身邊時被一拳打中,鏡臉倒飛而出,朝天空飛去,撞破高樓的外牆都沒能讓其停下。

    此情此景,就像一個打擊手準備揮棒擊球時,卻發現對面飛過來一枚接近音速的炮彈球,正當觀眾準備對球速驚呼之時,這家伙居然還理所當然般一棒子打出個本壘打。

    “不可能!”紙俠心中驚道,根據他的大致推測,血梟雖然很強,但不可能到了這種地步,如果眼前是血梟真實的戰力,那在威尼斯時,血梟難道只用了兩成實力?

    天一連眼皮都沒跳一下,對發生的事情並不感到半點吃驚,他轉過身,非常不禮貌對指了指顧問︰“你,給我進去。”

    顧問道︰“怎麼了?我還想再待一會兒見見那個賭蛇呢,後續計劃不是需要用到他嗎。”他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但還是不緊不慢地走進了書店里。因為顧問的精明告訴他,說歸說,有些事,最好還是照做。

    天一又對剛出門就被嚇得愣住的槍匠道︰“喂,你鞋帶散了。”

    槍匠“哦”了一聲,剛一低頭,被天一一腳踹在腰上,滾進了門里。

    隨後,天一也走進書店,並關好了門。

    茶仙終于站不住了,他猜天一要跑,根據以往的經驗和推測,那間書店,百分之九十九是可以轉移的,絕不能讓他在自己眼前逃走。

    “想跑嗎……別做夢了……”這是茶仙第一次露出了十分認真的神情,他想用能力直接破壞天一所在的那棟建築。

    剛一抬手,鏡臉那沙啞的聲音卻喝道︰“且慢。”他又一次從高處躍下,攔在了茶仙面前。

    “我以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茶仙直視著面前的人,但只能看到鏡子面具上自己的臉。

    鏡臉回道︰“分子影響的能力是破壞不了那書店的,讓我來。”他說話間,天一的書店上空,出現了一個倒置的鏡像,和書店完全一致,仿佛空中有一面無形的鏡子,將書店的影像映在其中。

    鏡臉的袖中隨即飛出一把短劍,直接擊中那半透明的鏡像表面,短劍似是刺入了水面一般,蕩起陣陣漣漪︰“這樣,他就暫時無法轉移了。”他也不回頭,用在場的人都聽到到的聲音,和那沙啞的破鑼嗓子道︰“我不是很想跟HL的人聯手,但此刻,既然我們有著相同的目標,不妨暫且集四人之力,與這個怪物一戰。”

    “四人?”茶仙問道。

    “擅自就把我也算進去了嗎。”一個黑色西裝打扮,梳背頭戴墨鏡,面相陰郁冷酷的男子出現在了書店對面的一幢建築樓頂。

    賭蛇躍下來,站在街上︰“我只是想來見見天一其人,並沒有阻攔或幫助你復仇的意思。”他對鏡臉道︰“你們三人聯手,對付那位老兄就可以了,我區區一個強級能力者,這種級別的戰斗……”他望著被血梟破壞的街,單從地上的痕跡來看,顯然是這家伙一擊所致,“我很難介入吧。”

    紙俠道︰“來路不明的人,是否出手都無所謂,本來我也不需要幫忙,血梟由我親手……”

    血梟打斷道︰“行了,渣滓們,快點兒上。”

    此話一出,空中徘徊的碎紙風暴便化為無數利刃,萬箭穿心般攻向血梟,這種攻擊無處可躲、天衣無縫。

    血梟也不躲,他站在原地,任由身體上被割開上百道血口。那些紙刃擊打在瀝青路面上,都可留下一道口子,卻無法對血梟造成重創,他好似是銅皮鐵骨,看似鮮血淋灕,徒傷皮肉而已。

    待這場“紙雨”下得差不多了,血梟從容地叼起一根雪茄,點燃,吐口了煙。他毫不擔心自己會被擊敗,這座城市人口稠密,眼前這四人的精神力又遠強于常人,即便沒有天一那人神共憤的罪惡靈魂支持,他也足夠強大了。

    紙俠心中卻仍未絕望,他要戰,只有戰,才會變強,只有強者,才能貫徹自己的正義。

    此處引用某個胖子的經典言論︰“一旦放棄了,比賽就結束了。”

    人生,差不多也是這麼個意思。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大多數情況下,奇跡不會發生,絕望卻會降臨。

    書店的門又一次打開了,剛才鏡臉還管血梟叫怪物,這次可是出來了一個真怪物。但見一個黑色的人型生物從書店里出來,雙眼透著青色的光芒,全身黑色的皮膚確是如同塑膠般的質地。

    他二話不說,無視所有人,抬起胳膊,手掌中噴出許多墨汁般的黑色液體,污染了書店上方的鏡中影像,使其變得含混不清。

    鏡臉心道一聲糟,卻已來不及了。整間書店已開始下沉,正在進入另一個空間,而且速度很快。這建築從正上方俯瞰,就是個逆十字形狀,等整棟屋子沉入這逆十字的印跡中,便是傳送到了別處。

    茶仙急忙虛踏幾步,乘風而起,從一個很高的角度對準書店抬手轟出三四發烈風,逆十字地基的周圍,地面和鄰近建築皆被摧枯拉朽般破壞殆盡,地面深深陷下,可唯獨那書店和其地下的土地不受影響。

    血梟又抽了幾口,掐滅煙頭道︰“你不跟他們一起走嗎?”他這話是沖著暗水說的。

    暗水回道︰“我自有辦法離開。”

    血梟冷哼道︰“不管你是誰,趕緊滾,別在這里礙眼。”

    暗水本就沒打算留下,他的任務就是掩護傳述者離開,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他只需去別處與其會合便是了。

    由于沒有情緒,就算被人用各種方式罵上個一年半載,暗水也不會光火,所以血梟的話在他聽來,只是個和自己的目標不謀而合的要求罷了。只見他轉過身,撒腿就跑,姿勢是短跑運動員的姿勢,速度是短跑運動員換的速度,至于耐力,就不好說了,很可能是無限的……

    眼見想跑的都跑了,想留的也留下了,茶仙很是無奈,他重新回到地面︰“呼……好吧,無論如何,還剩了一個非抓不可的瘋子在,抓也好,殺也罷,不會讓你離開的。”他又對鏡臉道︰“你還準備幫忙嗎?”

    鏡臉回道︰“天一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至于天一的朋友,我不是不吝于多殺幾個的。”

    賭蛇道︰“那麼,各位且戰,我先告辭了。”他的說話聲傳至此處,人已不見蹤影了,既然沒能見到天一,他也就不再趟這渾水。

    血梟把雪茄扔到了地上,心道︰真麻煩,終于都走光了,那麼……我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出手了。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8 PM

尾聲 拜訪地獄

    2101年,4月18日,地獄島。

    島的內部,是帝國用于關押這個星球上最凶暴最危險罪犯們的監獄,潮汐監獄。

    每隔九天才浮出水面一次的這座島嶼,又迎來了補充物資,接收囚犯的日子。

    一般危險等級二以下的犯人,由HL的押解船集體運送過來;危險等級三至四的犯人,則會由高級別軍官負責的裝甲飛梭艦來押運。

    而今天,由HL亞洲總部從龍郡調出了一支專門的小型巡洋艦隊來押送犯人。出動了六艘船,只為了押運一個階下囚。

    在一艘主艦的周圍,並駕齊驅有五艘護航艦,他們的主要任務卻不是保衛中間的主艦,命令是,如有異動,先斬後奏,將主艦擊沉再說。

    好在這趟行程並未生出什麼枝節,中午時,船順利靠岸了。

    運輸補給物資和其他囚犯的人員全部被勒令暫時停留在海上,島的一側被嚴格把守,監獄方的守衛和HL事先派來待命的兩百名精兵強將早在三小時前就在此肅立。

    但見從主艦上架下一條可供車輛行駛的橋梁,一輛軍用裝甲車從船上駛來。待那車開到地獄島的土地上,並停穩以後,在場數百支步槍的槍口都瞄準了車尾處。

    駕駛座和副駕駛上的二人跳下車,用軍中標準的跑步動作小跑到車後,各自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鑰匙,兩把鑰匙插入兩個不同的鎖孔,並同時轉動,打開了車尾的門。

    二人開門後舉槍,退後數步。接著,四名武裝到牙齒的押解人員從裝甲車後的車廂內魚貫而出,里面還有兩名士兵,一人一手,抓著囚犯的胳膊,將他領出了裝甲車。

    這囚犯穿著精神病院中才用的束縛衣,雙手的袖子于背後連在一起,在幾個關節處,一般束縛衣用得是皮帶固定,但他的身上,使用特殊的淨合金材質柔化處理後做成的仿皮帶連接,韌性和堅固程度已是這星球上能找到材料中之極限,除非哪天人的毛孔能射出激光射線,否則憑人類的力量來掙脫這衣服的可能性基本是零。

    犯人的頭上戴著一個鐵頭套,整個頭部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唯有嘴的前方留了網狀的出氣孔,眼楮是肯定看不到東西了,而且聽力和嗅覺估計也得受影響。饒是如此,他雙腳的腳踝上還戴著淨合金打造的一副腳鐐。

    典獄長杰弗遜自打坐上這把交椅以來,還從未見過這等架勢,從潮汐監獄建立起至今,這也是頭一遭。他親自來到現場監督交接工作,而來提交這名犯人的HL探員,又是茶仙。

    “大人……”杰弗遜恭敬地上前道。

    茶仙倒沒顯出太多情緒來,他的臉上既看不到得意,也看不到緊張,只是用平常的語氣吩咐道︰“和其他危險等級四的犯人用相同的關押方式就可以了,不必特別處理。”

    “一切謹遵您的吩咐和帝國的安排。”杰弗遜回道,其實他此刻心里最想干的事情是,趕緊把這個叫血梟的囚犯扔進淨合金囚室,然後把鑰匙扔進馬桶沖走。

    可惜,茶仙接下來的話立即打消了他的念頭,“典獄長先生,今後可能會有很多上層的人物為這個犯人來麻煩你,所以,你最好針對那種情況下囚犯與有關人員的會面做些安排。”

    茶仙說完這話,也不去管杰弗遜的反應,揮手示意幾名士兵讓開些,然後走到血梟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你想干什麼,但我奉勸你還是趁早放棄這種幻想。囚犯離開地獄島唯一的辦法,就是挫骨揚灰,屍沉海底。”

    血梟沒有說話,但從鐵面具那唯一的開口中,可以看到他正咧開嘴,獰笑著。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9 PM

第一章 荒島

    天一睜開眼時,看到了天空,這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好兆頭。

    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沙灘上,向右看去,遠處水天相接,碧海長空,水清沙白;再朝左看,是一片茂密的椰林,郁郁蔥蔥,密密層層。通過觀察海岸線基本就能知道這是一座島嶼,而非陸地。

    天一身上還是穿著那套髒兮兮的黑色西裝,里面是一件領口敞開皺巴巴的黑襯衫,他的口袋里本來就沒有東西,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重新翻了一遍,以防有螃蟹之類的動物爬進衣物中。

    沙灘上還有十余人躺著,都還沒有醒來。天一從這些人身上感知不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他們全都是普通人,其中沒有能力者或改造人。

    天一的頭很疼,他無法記起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里的,最基本的推斷應該是被人下了藥,或者是被打昏了,然後帶來此處,但問題是誰干的。

    他集中精神,回憶並推理著︰若說世上有誰能無聲無息靠近到背後將我打暈,那就是鏡臉了,不過落在這家伙手上,無非就是個死,沒理由會被送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島上來;那麼,可能是被下藥,或者……遠程麻醉彈的狙擊?這就牽涉到另一個問題,書店的行蹤是如何被人發現的?

    四月在魔都那回,鏡臉有九成可能是借助魏省的力量找到書店的。難道說魏省又一次追蹤到了我的位置,並將這情報賣給了另一個人……那麼,那個人又是誰?把我送來這座島上又是什麼意思?

    帝國方面的人可以先排除掉,若我落在他們手上,肯定是直接扔進潮汐監獄;而其他有能力做到這種地步的勢力或個人,大多數都還不知道世上還有我這號人的存在,又豈會干這種事?等等……難道……

    莫非我是被當成了一個普通人才會被抓來的……

    念及此處,天一又看了看沙灘上一地的人,他們的裝束迥然,男女老少皆有,膚色人種也各異,看上去很可能就是以隨機為標準從世界各地擄來的平民。

    天一自言自語道︰“真是如此,那就只能怨運氣背了……正是天下將變之時,卻被卷入了奇怪的事情。哼……也罷,反正顧問發現我失蹤後會想辦法的,我姑且看看此處究竟是在搞些什麼勾當。”

    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沙灘上的人陸續醒來,他們的反應差不多,驚慌、疑惑、恐懼,還有顯而易見的頭疼。

    待這除了天一以外的十二個人全部醒來後,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把人都攢了起來,說了些安撫的話,大致上的意思就是,請大家冷靜一點,他是警察,不必擔心,先看看有沒有人受傷再說。

    天一對這個叫楊剛的男人口中蹦出的每一個字都置若罔聞,當那家伙準備自發擔任起領導者一職時,天一正在觀察周圍的那些人,和看書一樣,看人也很有意思,他們的思維方式、價值觀、性格、能力都能從非常細微的動作以及對眼前狀況的反應上體現出來。

    “有誰知道我們這是在哪兒嗎?”楊剛對眾人道。

    眾人交頭接耳了一陣,但沒有人回答他,于是他接著道︰“有誰記得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嗎?”

    這時有個穿得很嘻哈的黑人小伙兒操著一口地道的街頭口音說道︰“伙計,你還看不出來嗎?這一定是外星人干的!是的,我已經留意它們好幾年了,它們可以洗掉人類的記憶,所以咱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敢打賭,這幫混蛋把我們抓來這里,到了晚上就會把金屬探測器伸進我們的屁股!”

    “好吧好吧……伙計,你的觀點也可以參考,還有誰能提供比較有建設性的意見嗎?”楊剛道。

    “我有一個。”說話的男人留著絡腮胡,白人,光頭,虎背熊腰,略有些啤酒肚,壯得像頭牛,他走到楊剛面前,故意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不屑地盯著對方︰“我的意見就是,為什麼你這小子理所當然地成了領頭的。”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楊剛回道。

    光頭打斷道︰“行了,我知道你這種人玩兒的花招,現在在這里扮英雄,扮好人,當人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你早已經在發號施令了。”

    “我只是覺得總得有人站出來做點兒什麼。”楊剛道︰“先生,如果你對我有意見,或者覺得由你來問這些問題可以對大伙兒有所幫助……”

    人們聽著楊剛諸如這般的言論,沒多久就有幾名女士和兩個上班族模樣的青年表示了贊同,人群紛紛起哄著讓那光頭男別瞎搗亂。

    天一則像個局外人一樣旁觀著,對眼前發生的事情報以冷笑,心道︰“人在這種未知的情況下,做的第一件事是滿足自身最基本的需求——安全。弱者需要依附強者,強者也需要利用弱者。在這種前提下,像楊剛這樣道貌岸然的姿態,要比那光頭劍拔弩張的樣子明智得多。楊剛的用詞非常狡猾,‘總得有人’、‘對大伙兒有所幫助’雲雲……把光頭放到了與整個群體對立的一方,因此爭辯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不久後,這爭論也就停止了,楊剛依然控制著場面,他提議每個人都自我介紹一下,並說一下最後記憶所在的時間和地點。

    他自己率先道︰“如剛才所說,我叫楊剛,龍郡人,是一名警察,來到這里以前,我最後記得的事情是自己在街上執勤……”

    當這十二人逐一進行自我介紹時,站在天一側後方的一名女子拍了拍天一的肩膀,小聲喊了他一句︰“先生。”

    天一略微轉過頭,低聲回道︰“有何貴干?”

    “我見過那個人……他根本不是警察。”女子用悄悄話一般的聲音說道。

    天一其實知道這事兒,只是懶得揭穿楊剛身上的種種破綻,不過他倒是不太清楚身邊這個女人的底細,故不動聲色回道︰“哦?那你為什麼特意來告訴我呢?”

    女子回道︰“其他人已經先入為主地覺得他是可以依靠的好人了,剛才都幫著他說過話,只有你一直用這種……”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用比較文雅的詞兒來形容天一看楊剛的眼神。

    天一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回道︰“哦,我知道了,你覺得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公開揭穿他可能不會成功,並且會給自己造成麻煩。但又很希望能把這個信息傳達給別人,所以就先從我這個看上去不怎麼贊同他的人開始。”

    “嗯,是的。”

    天一又道;“為什麼不去告訴那位光頭先生,他都已經公開和楊剛叫板了。”

    女子回道︰“以他的性格,五秒鐘不到就會把這事兒嚷嚷出來,還會直說是我告訴他的。話經他的嘴說出來,別人就更不信了。”

    天一笑了,但沒有再說話,因為此時正好輪到他做自我介紹。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49 PM

第二章 試探

    “我叫天一,開書店的。”天一的開場白很平淡,臉上還擺著讓人不爽的頹廢相,他的話也到此為止。

    眾人的自我介紹沒有持續太久,互通姓名只是其次,這番介紹的意義遠不止于此。從每個人的語氣、神態、舉止、職業等各個方面,大致上也確立了主流價值觀中這總共十三人的社會地位。

    正所謂類聚群分,從最開始,天一就留意到了這點。那十二個人,在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而荒涼的環境中,出于動物的本能,他們有意無意間便會向“同類”靠近。

    膚色、性別、年齡,大概是這樣的優先級,與自己年齡相仿、膚色相同的同性,是最“安全”的。反之,一個和自己不同膚色,年齡有一定差距的異性,最有“威脅”。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這是所有生物流淌在血液中的經驗,無論過多少年,人類都不可能擺脫掉這種本能。

    當楊剛將人群聚集起來後,人們站立的位置也符合上述的排序方法,因此,同為亞裔的那個女人才會站在離天一很近的地方。

    而當一番自我介紹過後,這種規律就將被打破。

    很顯然,現階段這十二個人還都存有理智,一般社會中固有的道德、法律觀念,依然影響著他們的思考。

    所以不自覺中,那些社會地位相近的人,會逐漸靠攏。貴族和企業家;白領和技術人員,當然還有四處散布外星人謠言的街頭藝人和那個在肉類加工廠工作的光頭大漢。

    天一冷眼旁觀著人群的舉動,一言不發。他注意到那個女人還站在自己的身邊,到底該說她是明智還是固執呢……

    不多時,人群便達成一致,既然交流後大家都對眼下的情況一頭霧水,那只有先看看周圍的情況再說了。

    楊剛建議眾人不要單獨行動,最好二三成行去查探一下周圍的情況,但不要太過深入島內,若是在島上的密林中迷失了方向將會十分危險。總之,眾人約好了一小時後重新回到這片沙灘來交換一下情報,看看有什麼發現。

    待人都散了,天一對身旁的女人道︰“借一步說話。”

    天一說完便向海邊走去,此刻風平浪靜,浪花輕撫著沙灘,前行至海水沒過腳踝之地時,天一站住了,這個距離就差不多了,周圍幾十米都沒人,再往前走別人可能就得誤會他要下去游泳或者自殺。

    那女人也跟了過來,她已脫掉了鞋,拎在手上,並卷起一段長褲的褲管,看來是不想弄濕衣褲︰“嗯……天一先生?”

    天一道︰“姜筠是吧,有幾件事想跟你確認一下。”

    “嗯,你說。”姜筠回道。

    “據你所知,楊剛不是警察,那麼他是……”

    姜筠回道︰“通緝犯,我在報上看到過他的照片。”

    “你就不怕我是某個你沒有看到過照片的通緝犯?”天一道。

    姜筠笑了笑︰“那算我倒霉吧。”顯然她以為天一在開玩笑。

    天一道︰“所以你的計劃是,在不被楊剛察覺的情況下,竟可能告訴這里的每一個人實情,讓他們對這位‘楊警官’心生警惕,早作提防。”

    “嗯,您要是相信我的話,可否幫助我呢?”

    天一沒有回答,在他看來,這女人用倆字兒就可以形容——顢頇,小聰明她也不是沒有,至少比那光頭兄要精明些,但這計劃,實在沒法兒形容,失敗幾率絕對高達九成以上。

    你若把每個人都想得和自己一樣善良,那你最好祈禱他們每個都比你更加愚蠢。

    “一般我給別人出類似的主意是要收取高昂費用的,不過這次我可以免費給你個更好的計劃。”天一道︰“趁他的本性還沒暴露,隨便撿塊石頭,摸到他身後,攻其不備,猛擊後腦,一舉拿下。”

    姜筠道︰“這我……怎麼可能……”她隨即想到了什麼︰“天一先生,你千萬不要沖動……他可是通緝犯……”

    天一還真是奇了怪了,心道︰這個楊剛對我又沒有任何威脅,我有什麼理由去干掉他?替你們這幫素不相識的家伙消滅潛在威脅?我有什麼好處嗎?

    “放心……我只是給個建議,沒興趣親自動手。”他回答道,而心里想的卻是︰我迫不得已動手的時候,基本說明這島上只有人肉可以果腹了。

    姜筠道︰“那個……天一先生,我們要不要也去四處查探一下,不要太顯眼,引起楊剛的注意。”

    “這里的男人都注意你很久了……”天一含糊地嘀咕了一聲。

    “嗯?什麼?”姜筠問道。

    天一道︰“我是說,那邊的林子我已經注意很久了,姑且去看看吧。”

    “哦……”姜筠應了一聲,和天一一起離開了海邊。

    她在沙灘上重新穿好了鞋,跟著天一行了一段,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天一先生,為什麼剛才穿著鞋踩在海水里?不覺得難受嗎?”

    “哦……那個啊,我要是把襪子暴露在空氣中,難受的就不止我一個了。”天一將這件事一筆帶過,並轉移了話題︰“這座島不算小,把我們弄來的人肯定有著某種目的,只不過那目的現在還未浮出水面,但暗處的危險始終是存在的,你最好不要太放松了。”

    說到此處,天一忽然停下腳步,跟在他身後的姜筠也緊張起來,不知是前面出了什麼狀況。

    “結果離海岸這麼近的地方就有水源嗎……”天一再次邁開步子,繞過幾棵樹,一汪清泉呈現在眼前。

    “好吧,算是有收獲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食物,沿途走來都沒有發現動物的足跡,不過這里離岸還不遠,可能島中心會有一些的。”天一說著就要繼續往深處走。

    姜筠道︰“天一先生,要是走太遠迷路的話……”

    天一道只管向前走,頭也不回道︰“假如沒有食物和水,這群人就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一旦這種情況產生,人類的文明程度就會迅速倒退,回歸原始。不出兩天,這里的每個人都會和通緝犯無異,甚至更糟。”

    姜筠聞言,卻是一時間理解不了天一的意思。她出身優渥,受過高等教育,從未結交過與自己社會地位比較懸殊的群體。在其眼中,禮義廉恥為理所當然之事,惡人當被繩之以法,好人自會一生平安。

    而天一對這種人的看法是︰天真這種品質在被現實狠狠蹂躪一番之後,就會顯露出其與愚蠢極為相似的面貌……

    在極限的狀況下,人類那虛偽的面具很快就會被粉碎。比如有一塊肉,吃了你能多活兩天,不吃你就馬上餓死,但偏偏有個和你不是很熟的家伙也想吃這塊肉。放在平時,你沒有理由和膽量去殺人,但在這種時候,就什麼都顧不上了,正所謂他死好過你亡,干掉這廝你就能多活兩天。

    天一看了眼姜筠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別把人都想得有多好,就說此刻島上的這十三人里,除了楊剛以外,其他人里也有幾個值得注意的。”

    天一說道︰“看著十三四歲、自稱貴族的男孩杰里,和他五十多歲的那位‘管家’魯德先生,很顯然是在說謊,僅從杰里粗糙的雙手和談吐神態就能看出他並非什麼貴族,而那個魯德跋扈的舉止才更像是個貴族老爺。

    光頭兄卡爾脖子後面的刺青很像是黑幫的標記,估計他除了本職工作以外可能還有些“副業”;十分篤信外星人的那個艾薩克老弟倒是沒有什麼秘密的樣子,就是有點神經質,不排除他餓極了以後精神失常的可能。

    自稱白領的菲迪莉婭女士很可能是個妓女,二期梅毒無誤,我要是你,就離她遠點兒。她的名字是否是真實的都很難說。

    叫野口正雄的老頭兒是個老色鬼,他從睜開眼楮後,視線基本就沒離開過在場的三個女人,當然也包括你,說自己是什麼大企業家也未必可信,據我所知櫻之府並沒有什麼老板姓野口的大企業,依我看,他更像是官員政客之類的人物。

    剩下的四人,女大學生貝琪,建築師加文,公司職員戴爾和蘭伯特,他們目前還沒有明顯的可疑之處。嗯……似乎這種類型的人更加需要多留意。”

    姜筠聽著天一的敘述,越發驚訝,沒想到這人看似心不在焉,其實牢記並逐一分析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她不禁問道︰“你真的只是開書店的嗎,天一先生?”

    天一平靜地回道︰“如果我是個變態殺人魔,而你現在又獨自跟著我走到這僻靜無人之地……”他回過頭去︰“你是否還能一笑置之,說一句‘算我倒霉’呢……”

    姜筠忽然僵住了,這一刻,她確實感到了恐懼。她根本不了解眼前的男人,半小時前,她都不認識這個人,甚至有可能,所有人都是被這個天一抓來島上的……還記得剛睜開眼時,唯一獨自站得離眾人很遠,並且早早醒來的人就是天一,難道……

    她心中不祥的感覺越發強烈,不過天一又重新轉身,繼續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你能懂得害怕很好,人始終是該有些危機感的,無論是在什麼環境下。”這一刻,他似乎又變回了一個可靠無害的家伙︰“我向來是以誠待人,說是開書店的,就是開書店的,不開書店我只能去辦養豬場了。”

    姜筠松了口氣,訕訕一笑,她覺得自己剛才的懷疑太多慮了,這又不是小說,世界上哪兒有那麼多喜歡捉弄被害人的變態殺人魔。

    而天一最擅長也最喜歡的就是在同一段話里,把人的情緒反復調動,大起大落。他接著剛才的話,話鋒一轉便道︰“倒是你,真的是個劇作家嗎?我怎麼覺得你也在說謊呢……”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50 PM

第三章 窺視

    天一的問題讓姜筠再次緊張起來,很顯然她不善說謊,僅是此刻的表情就能說明她已被揭穿了。

    “如果你不便說,就不必重新編造了,每個人都有權保有一些秘密的。”天一又用一句話解除了姜筠的窘境。

    “嘿!卡爾、艾薩克。”天一忽然提高聲音朝前方喊了聲。

    光頭兄和黑人小伙就走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聞聲回過頭來,艾薩克笑道︰“哈,伙計,原來是你啊,我以為你帶著姑娘在海邊看風景不來了呢。”

    卡爾還是一副暴脾氣的樣子︰“你們有什麼發現嗎?”

    天一回道︰“離海岸不遠的地方發現了水源,應該是斷層里擠出來的地下水,很充足,我想這是個好消息,至少我們不用喝排泄物或者用海水灌腸了。”

    艾薩克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是想象了一下畫面,然後覺得很惡心,他回道︰“伙計,那太惡心了,真沒有淡水的話,喝蒸餾過的海水不就行了。”

    天一干笑兩聲︰“哈……你有蒸餾海水需要的器具嗎……”

    艾薩克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有,只能尷尬地笑笑。

    卡爾道︰“我和艾薩克想更深入島一些,看看能不能弄點兒吃的東西,這麼多人光吃岸邊那點兒椰子可支持不了幾天。”

    天一剛才就注意到,卡爾的手上正拿著一根木條,頂端已經磨尖,其形參差不齊,應該是用石頭削的。

    “發現這里還有一個明白人,我十分欣慰。”天一道。

    四人交談著,漸漸深入了島內,可走了大約二十分鐘,除了蟲子和鳥以外沒有發現任何動物的蹤跡。卡爾建議折返回去,因為繼續走下去他就難辨方位了,見另外兩人都同意,天一也就沒提出什麼意見。

    天一暫時還不想表現出與別人有多大的不同,現階段來講,島上的情勢十分不明朗,他需要利用這十二個人幫他發現真相。

    在沙灘邊與其他人會合後,楊剛又主動擔當了組織者,將眾人得到的情報和進展收集了起來。

    男孩杰里和他的“管家”魯德,還有那個野口正雄,他們只是坐在沙灘上等待救援,顯然那兩個老家伙將這里的事情歸結于沉船事故之類的情況。天一對這種自欺欺人的廢物一向沒什麼好感,腦海中本能般不由自主地冒出各種整人的點子,總之就是很玩兒死他們……

    建築師加文,公司職員戴爾、蘭伯特沿著海岸線走了很遠,算是得到了以下三個結論,第一,這個島很大,當那具體多大說不好;第二,從可見的海平線來看,周遭是沒有其他陸地的;第三,這兒也肯定不是什麼旅游勝地,沒見到半點聞名世界的痕跡,純粹的荒島一座。

    楊剛與另外兩名女士菲迪莉婭和貝琪一起行動,可能女人認為在一群陌生人里,跟著這位警官最安全,不過這三人最後也沒有什麼進展,一個小時過去,楊剛就弄回來幾個椰子,其他一無所獲。

    最後就是天一、卡爾、艾薩克和姜筠,他們發現了不遠的林中就有水源,確認了至少由此地起,延伸至島內兩英里左右的距離都沒找到動物的蹤跡。其實這也不算有多大的意義。

    眾人交換信息後,決定原地休息,討論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辦,並試著分析置身這座島嶼的原因。恐怕也只有找點這種看似有用的事情做,才不至于讓士氣繼續下降。

    若是天一獨自在這座島上,他根本就不會留在片沙灘,因為有船經過附近正好看到沙灘上有人的可能性早已被他排除了。他會趕在日落前就一路深入島中,盡可能將整個島調查得徹徹底底,不浪費一點時間。

    可這群人,按照天一的看法,一群最普通的人類,思維遲鈍,無膽無識,體質孱弱,尚不如羸兵矣。假設自己不在這座島上,那麼能活得最久的人恐怕就是卡爾和楊剛了。

    而智略方面,天一實在看不出這幫人里有誰能分析出些什麼來,哪怕有一丁點線索也還好說,可是在毫無信息的情況下,坐在那兒豈不是瞎猜嗎?

    果然,這幫人從下午猜到了太陽落山,並計劃今天平分椰子以果腹,考慮到大伙兒除了身上的一套衣褲,口袋都空無一物,不能起火做飯,當然也沒有需要燒熟吃的食物,所以就這麼對付了吧。

    天一對此感到了震驚和憤怒,拿著自己那半個椰子,背靠一棵椰樹坐著,他的臉上擺著那種中了頭等獎後不慎將彩票掉入水溝的表情。

    “一大群人,有手有腳,熱熱鬧鬧地忙活了半天,結果晚飯就是用石頭敲開椰子分而食之。”天一自言自語地嘆道︰“我終于明白了,進化論為什麼是真理,人類確實是一群猴子。”

    天一是一口沒動,他把自己那份兒椰子給了卡爾,那大塊頭顯然沒吃飽,卡爾道了聲謝,不到一分鐘就把那半個也掏了個干淨。

    是夜,夜涼似水,十二個人基本都靠在沙灘邊的樹上各自睡了。

    有道是孤青月、怪石台。天一沒睡,不過也沒蹲在怪石台上,此處只有礁石讓他站著,月下的沙灘是一種青銀之色,天一立在高處的背影像個孤傲的詩人、俠客。這時若不是風平浪靜,他這樣站著,別人沒準還以為是獨孤求敗對著海浪在練劍。

    “天一先生。”姜筠也爬上了那塊大礁石,在天一身後幾步距離喚了他一聲。

    天一轉過那張整天都萎靡不振的臉︰“又怎麼了?”

    “你一個人在這兒站著干嘛呢?是不是沒吃東西睡不著。”

    “不吃東西倒無所謂,我已經一天沒喝咖啡了。”天一有氣無力地回道︰“不喝點兒總覺得睡不踏實。”

    姜筠笑了︰“哪兒有人喝了咖啡睡覺的啊?”

    天一沒有回道,轉而說道︰“不說了,我陪你去一趟吧。”

    “嗯?什麼?”姜筠一愣。

    “你半夜起來無非就是想去林子里方便一下,正好看到我站在這兒,就過來打聲招呼。”天一道︰“所以我說,讓我陪你去一趟吧。”

    姜筠尷尬地笑了笑,回道︰“這個……不必了吧,我自己去就……”

    “老色鬼故意挑了一棵離你不是很遠的樹靠著,你就沒留意嗎。”天一打斷道︰“他沒有真的睡著,如果剛才你直接進林子,他就會跟去,見機行事。”

    姜筠神情變得有些害怕,回過頭去望了望,聲音也壓低了︰“你怎麼知道……”

    睡眠時人的心跳和呼吸與情形狀況下的頻率自然是不同的,在這樣的距離,天一自然隨時監視著此處的每一個人,不過他不可能回答說,我有超越凡人的能力之類的話,所以沒有回答這問題,而是語重心長地道︰“我以為說一次就可以了……不過看來還是得再提醒你一次,要對每一個人都存有戒心,包括我在內。”

    天一跳下了礁石,回頭伸出手︰“請吧。”他像個紳士一樣接過女士的手,幫其從礁石上躍下。

    聽了天一的話,姜筠有意選擇去了遠一些的林子里。那個野口正雄還在原地裝睡,由于天一跟姜筠在身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一起離開。野口心里那叫一個恨,不過是個開書店的小白臉,竟也敢壞了他的好事。

    至于天一此刻的感覺,那就甭提多愉快了,其實就算姜筠被野狗叼去吃了他也沒意見,可關鍵就是要壞別人的好事,一想到野口臉上的表情,天一就打心里覺得舒坦。

    精神上的折磨是多種多樣的,天一自然深諳此道,只要心中的“罪”被他看破,整死整瘋、生不如死,那都是十分簡單的事情。

    打個比方,野口就像個餓漢,本來,不讓他吃東西就已經是種折磨了;但天一的做法是,把一塊美味的肥肉放在野口的面前,饞著他,但一口都不讓踫。

    然後,天一還時不時夾起那塊肉舔上兩口,也不說多滋味兒多好,讓別人自己想去。

    野口正雄跟天一之前分析的完全一致,他確實是櫻之府的官員,不大不小的官餃,所在的部門倒是油水頗豐。他這人也沒啥別的愛好,就是好色。老色鬼三個字,用在此人身上,不過分。

    要說野口這些年也坑害了不少良家婦女甚至是未成年的女學生,當然他接觸最多的還是娼。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以野口這種十分接近牲口的品行而言,他自然也遭過暗算,還險些丟了性命,那之後他行事就小心謹慎了許多。比如謊稱自己是個企業家這種舉動,假如放在十年前,野口肯定不會這麼干,那時的他早就高調公布自己領導的身份了。

    林子里,姜筠解決問題後返回,找到了在遠處幫她“站崗”的天一,她拍了拍天一的後背,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天一先生,我好了,我們回去吧。”

    “哦。”天一隨口答應了一聲,其實他此刻心里在思索,有什麼辦法再拖延一段時間,讓野口再胡思亂想一會兒。

    突然,姜筠卻是停下了腳步︰“好像有什麼人過來了……”她聽到了聲音,有些慌亂︰“是不是野口?”

    天一也在同時注意到了動靜,他不用看也知道過來的兩人是誰,而且就在這三秒間,他幾乎已經推測出了那兩人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

    天一露出了冷笑,那似乎始終厭惡的神情,他沒有說話,只是對姜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拉著她,盡量小心輕聲地躲到旁邊的小樹叢里。

    待蹲伏下來後,天一壓低了聲音在姜筠耳畔說道;“準備看場好戲,我敢打賭你一輩子都沒見過。”
作者: pendulum99    時間: 2013-12-3 07:51 PM

第四章 意料外的密謀

    林子里很黑,要是天一獨自一人,根本不擔心會被發現,只是現在旁邊還有個累贅,情況不好說。所以天一伸出一條胳膊繞過姜筠的後背,手輕輕搭在她另一側的肩上,這個動作看似是示意對方蹲下後很自然地做出,其實是他時刻準備著抬手捂住那女人的嘴。

    走進樹林的兩人看身影便知都是男子,一輪廓非常健壯,光禿禿的頭頂還在黑暗中聚集了些許光線,這人肯定是卡爾。而另一人,卻出乎了姜筠的意料。

    “到這兒應該就行了,後面應該沒人跟來。”楊剛說話的聲音較輕,但因為是晚上四周很安靜,依然能清晰地傳入天一和姜筠的耳中。

    卡爾道︰“離開沙灘的時候我留意了一下,沒看到那個開書店的和那個妞。”

    “切……白天就看他們出雙入對地勾搭上了,怕是去哪兒野合了吧。”楊剛冷哼道。

    卡爾冷笑︰“怎麼?你對那小白臉有興趣?”

    這句話一出,天一的手就立即派上用場了,他的手掌距離姜筠的臉很近,順勢一抬就捂住了她已經張成了O形的嘴。

    姜筠看到白天態度十分對立的這二人悄悄進了林子里密謀著什麼,心中本已驚訝萬分,沒想到,那個楊剛的興趣,居然還如此與眾不同……若不是天一迅速阻止,她還真的險些失聲道上一句︰“哈啊?!”

    下一秒,更令人震驚的場面發生了,楊剛不屑地回道︰“他不是我菜。”微弱的月光透過林子灑下,依稀可以看到楊剛和卡爾的輪廓,此時,楊剛的手撫上卡爾的脖子︰“他可沒有你這種男子氣概。”

    姜筠徹底驚了,她確實“一輩子都沒見過”,妥妥兒的。雖說她不歧視同性戀,但在這種時間、地點、由這兩個人物制造出這種場面,讓她的大腦瞬間短路。

    卡爾也不介意楊剛的手,只是回道︰“你白天倒是很機靈,知道冒充警察,控制局面。”

    楊剛笑道︰“哈……沒你這黑臉出來和我唱對台,我這紅臉也不會扮得這麼像啊。”

    卡爾道︰“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們龍郡人的那些比喻,不過在事先沒有商量過的情況下,你的反應算很不錯的了。”

    “剛開始我也嚇了一跳了,不過你表現出那種莽撞無智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在演,所以就假裝不認識你,配合一下。”楊剛道。

    卡爾說道︰“哼……人就是這樣,你直接站出來表示願意承擔領導的責任,他們多半會嗤之以鼻,或者因為莫名的妒意來和你唱反調;可是假如有一個你口中的所謂‘黑臉’站出來,把反調唱到底,那群人就會選擇隨大流。其實他們只不過是不想站到少數派那一邊,又不敢直接和我進行沖突,所以躲到你這個‘紅臉’的背後瞎起哄。”

    “呵呵……大哥好見識。”楊剛說道︰“對了,大哥,你對這座島怎麼看?”

    卡爾道︰“能怎麼看,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里了,目前看來,島上互相認識的人,就是兩個上班族戴爾和蘭伯特,還有那個老家伙魯德和叫杰里的小孩兒。”

    楊剛接道︰“大哥,說道魯德和那孩子,你有沒有發覺……”

    卡爾直接說道︰“我早注意到了,魯德才是貴族,他不是什麼管家,而是個老戀童癖罷了。哼……那幫貴族本就都是人渣,沒什麼好奇怪的,等時候到了,宰了他便是。”

    聽到關于殺人的話題,姜筠的身體明顯地開始哆嗦,天一把她摟近些,摁穩了,免得她發出響動。所有動作的幅度都很小,很安靜,無懈可擊。

    楊剛道︰“那……大哥,你看島上的其他人,還有值得注意,或者有利用價值的嗎?”

    卡爾回道︰“眼下來講,他們每一個都有利用價值。我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人、出于什麼目的才把我們和這幫陌生人弄到這島上來的。

    現階段絕不可暴露我們的身份和關系。生存下去並掌握控制權,主導眾人的行動,這是最首要的,萬一此後有什麼情況發生,你就可以利用領導者的身份獲得利益。

    這里和黑幫沒什麼區別,弱者會被排擠,第一個去送死,沒有人會蠢到站出來為其說話,除非他也不想活了。掌握權勢和力量的人,就算死,也是最後死,所有人都是他的墊背。”

    說到這兒,卡爾停頓了一下︰“要說這群人里有誰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個叫天一的小子。”

    “他?”楊剛本以為卡爾會說是那個建築師加文,因為加文總擺出一副老子是知識分子的態度,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術語,對許多事情評頭論足,表現得自己很聰明似的,什麼話題都能摻一腳。

    卡爾卻道︰“我也說不上為什麼,也許是直覺……我覺得他不是個普通人,他那種眼神……我只在一些殺人無數的殺手臉上見過。”

    楊剛道︰“我看他也就是幾小時沒磕,毒癮上來時的神情,以前咱們在夜總會看場的時候就有幾個賣藥的混混成天都擺著那種臭臉在巷子里晃悠。”

    卡爾道︰“好了,不提也罷,反正除了我們之外的十一個人,去掉兩個老廢物、三個女人、一個小孩,剩下五個男的看上去也就那樣了,不必太過提防,等過幾天,搞清楚這島上到底是在玩兒些什麼把戲時,我們再做計較。現在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起疑。”

    楊剛應了一聲,然後兩人之間隔了三四分鐘才相繼離開,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分開回去,免得節外生枝。

    待確定這二人都已走得遠了,天一才松開了手,姜筠急忙大口喘氣,但還是不敢將說話的聲音提得太高︰“天一先生,我差點兒窒息了。”

    天一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你剛才如果喊出聲來,或者弄出稍微大一些的動靜,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過來掐死你……”一秒後,他覺得這話不妥,所以又趕緊跟上兩個字︰“……和我。”

    姜筠把氣喘平了,說道︰“真沒想到會是這樣,還好白天我沒有把楊剛是通緝犯的事情告訴別人,否則他們說不定已經悄悄把我拖進林子里殺死了。”

    “是啊……是啊……”天一有氣無力地回答,他覺得這個女人很幸運,偏偏就第一個把事情告訴了自己。

    正是白天聽了天一對于這群人的分析,姜筠才有了一定的戒備,如果她告知的第一個人是別人,在入夜前,事情百分之百會傳到卡爾的耳中,那今晚,恐怕就不會這麼太平了。那兩個家伙就算不是什麼能力者,對于殺這幫老弱婦孺,還是挺有自信的,畢竟他們也不知道十三個人里還混了天一這麼號人物。

    “我們該怎麼辦?天一先生,還是想辦法盡快通知其他人吧,大伙兒團結起來或許還能……”姜筠道。

    “又能如何呢?”天一打斷道︰“我不是說了嘛,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無人的地方,先下手為強。”他把姜筠攙扶起來︰“還有,你要我說幾次才能吸取教訓。二十分鐘前,卡爾在你看來還是個和楊剛不怎麼合得來的好人,而現在呢,他倆成了基情四射的親密戰友;難道其他的人,就一定都值得相信嗎?”

    “對不起……”她居然道歉了,可能是因為那句“要我說幾次才能吸取教訓”。

    天一感到頭疼,沒喝咖啡只是其次,主要原因就是這個女人,你不能當面指出她的愚蠢,甚至是把話說得稍微重些都不行,因為她會露出委屈的神情向你道歉,讓你產生負罪感。

    真他娘的想念池田君這種人啊……就算是蠢,他也蠢得很有節操。

    天一最痛恨的就是這種感覺,用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天一所背負的罪,足以槍斃的次數比歷史上執行過的所有死刑次數都要多了。但他本人是不會在乎這種罪惡的,不是他沒心沒肺,而是真的無所謂。

    但女人,可以讓明明無罪的人產生莫須有的罪惡感,這是她們的天賦,造物主最為惡趣味的設計之一。

    “好吧……好吧。”天一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本想說“沒關系,本大爺寬恕你了”,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寬恕了姜筠什麼,寬恕了她的天真?善良?算了吧,那種詞光是想起來就讓天一渾身發毛,沒有咖啡的情況下還是別繼續找不自在的好。

    姜筠似是想了些事情,過了一會兒,她深呼吸一次,說道︰“天一先生,謝謝你,在所有事上。”

    如果說卡爾的直覺告訴自己,天一是個危險份子;那姜筠的直覺就告訴她,天一是一個可依靠的人,只要在他身後,自己就很安全。

    “哦……”天一不耐煩地應了聲,接著說道︰“回去吧,野口該急死了。”

    “嗯?什麼?”她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天一笑了笑,一想到沙灘旁有人正在受著精神折磨,他的心情又愉快了些,拉著姜筠就往回去了︰“沒什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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