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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夜月未明 -【重生名門童養媳】《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44 PM     標題: 夜月未明 -【重生名門童養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3 01:24 AM 編輯

【書名】:重生名門童養媳

【作者】:夜月未明

【內容簡介】:

  「拿掉!」兩年的婚姻結束在這冰冷的兩個字裡。金童玉女,商界伉儷?原來不過是一個無聊諷刺的笑話。

  當葉瑾年簽下離婚協議書走出南宮家大門,愛情這東西,就再也不是她生活的必須。

  一場預謀的車禍,她從頂著南氏少奶奶頭銜的悲慘棄婦,重生邵氏集團13歲的童養媳年樂樂,自此,葉瑾年的生活完全顛覆。

  「年樂樂,不要以為自己長得有點可愛,就能勾引到本少爺。」正處於換牙期的邵家二少爺板著一張粉嫩嫩正太臉,模樣很欠揍。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葉瑾年表情很嚴肅的聲明。

  「你對本少爺沒興趣?」某小少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然後,小嘴一癟,「哇嗚嗚嗚……你竟敢對本少爺沒興趣。嗚嗚嗚……」哭的很傷心。

  「……」

  「樂樂,你們班主任說你申請了跳級,被我否決了。」邵家大少爺靠在椅子上,神態很悠閒。

  「為什麼?」葉瑾年咬牙問道,她好歹也曾經是經濟高材生,讓她整天跟著一群孩子讀初中課本,簡直是折磨!

  「因為……我懷疑正是我們家樂樂的頭腦發育的太快了,才影響到了其他方面的成長……」邵大少爺上下打量著葉瑾年的短小身材,似笑非笑的停在她胸前某處道。

  葉瑾年的童養媳生活,怎一個亂字了得?

  當然,混亂之餘,她也不會忘記『賜予』她重生的一對男女。

  看著熒屏上那個假意傷情的前夫,葉瑾年笑得森涼。

  南宮明旭,敬請期待,我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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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44 PM

001王子變青蛙

  葉瑾年從沒想過,狗血的偶像劇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更沒想到自己不但沒做成人見人愛的驕傲女主,反而變成了萬年悲催的討嫌女配!

  老公南宮明旭失蹤五個月,她懷著身孕獨撐在南宮家裡默默守候,照顧生病的婆婆,維持南宮家的生意。終於等到南宮明旭回歸,卻帶回了這期間救了他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落魄王子與幸運灰姑娘的火花戀情。

  瞧瞧眼前上演的這一幕,不正是活脫脫的『王子變青蛙』劇情。

  不同的是,現實版的王子不是電視裡善良溫柔的男主,灰姑娘也同樣不是劇情裡單純無辜的小白兔!

  葉瑾年安靜的坐在沙發上,長髮鬆散的挽起,長長的睫毛半垂著,在白皙的臉上落下兩彎陰影,微微抿起的唇略顯蒼白,雙手交疊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懶得去看週遭這一場可笑鬧劇。

  只不過,她不吵不等於別人就願意配合。

  「真是看不出來,平時一副賢惠良善的模樣,下起黑手來,還真是不敢小覷呢。」

  相比妝扮素淨的葉瑾年,坐在她對面的那個中年貴婦則是珠光寶氣的華麗逼人,看向葉瑾年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嫌惡跟得意,語氣刻薄又尖銳:

  「葉瑾年,你處處針對楚若,是不是在埋怨她救了我們家明旭的命,讓你沒辦法獨佔我們南宮家的財產了?」

  葉瑾年抬頭望向對自己質問的人,她的婆婆,許麗華。

  兩年的婚姻,婆婆對自己雖然算不上多親切,但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還是第一次。

  再看看坐在她身邊不停抖動的肩膀偶爾傳出幾聲啜泣的女人,楚若,那個據說救了她丈夫南宮明旭一條命的女人,始終低垂著頭的楚若,只將她姣好的側臉露給葉瑾年,光滑紅潤的面頰上幾顆小淚珠在燈光下閃閃晶亮,纖細的身影隨著哭泣一顫一顫,更顯得楚楚可憐。

  救命恩人?

  可以滾在一張床上的救命恩人嗎?

  葉瑾年突然想為她婆婆這一番話鼓掌,都親眼看到她兒子跟這女人糾纏在一起的樣子了,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顛倒黑白!

  如果不是眼下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她跟南宮明旭求證,這裡她真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髒!

  目光落在那個不遠處的挺拔背影上,那個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的男人,她的老公,名宇集團總裁,南宮明旭。

  「槿年,離婚吧。」彷彿是感覺到了葉瑾年的注視,一直站在窗邊南宮明旭終於轉過身,冷峻的聲音彷彿一股寒流植入葉瑾年心底。

  與此同時,婆婆許麗華從桌下拿出早就準備好一張支票,還有幾張紙,上面醒目的寫著四個大字,離婚協議。

  右下方已經簽好了一個名字,筆跡是南宮明旭一貫凌厲的風格。

  「婚當然要離,不過,這個孩子…」葉瑾年下意識的用手摀住自己高隆的腹部,這五個月的彷徨無助,都是腹中的孩子陪著她熬過,無論如何,孩子都要歸自己才行。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要求,南宮明旭冰冷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

  「拿掉!」

  清冷的兩個字從那張薄唇中吐出,葉瑾年突然張大了眼睛,愣愣的看向那個終於肯正面自己的絕情男人。

  乾淨的白色的襯衫是他一貫的喜好,左手收在褲袋中,右手很自然垂在身體一側,稜角分明的俊臉上,濃黑的眉皺的很緊,薄薄的唇緊抿成一線,渾身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疏離感,呼吸間彷彿都能帶起一陣清冷的氣息,一雙褐色的深邃瞳眸,淡漠而空曠,漠然的一如他們初見。

  三年前的初識,也就是這淡漠的一眼,她彷彿就此著了魔,那樣不顧一切的陷落進去,不能自拔。

  「年年,南宮明旭的心思藏得太深,你們在一起不合適。」交往時,對自己疼愛如命的父親曾這樣叮囑自己,換來的是她連續一個月不理不睬的冷戰。

  「年年,雖然不喜歡南宮明旭,但既然他是你執意選擇的,姐姐也只能祝福你,記得善待自己。」結婚時,姐姐拉著自己的手欲言又止,只能無奈歎息。

  原來,所有的人都從她身上看到了結局,只有自己一個人猜不透。

  葉瑾年緩緩站起身,不去看那個讓她失望至極的男人,心裡只覺得無盡蒼涼。

  兩年了,自己竟也沒一點瞭解他嗎?

  唇邊扯起一絲笑,葉家的女兒,永遠不要被看輕,即便痛到極致,也已經可以用堅強做外殼。

  「葉瑾年,你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即使生下來也是個多餘的累贅,」許麗華也跟著站起來,冷笑的看著葉瑾年,「我們南宮家絕對不會承認這種先天殘缺的子孫,你就是生下他也休想在我們這裡多分到半點好處。」

  「多餘的累贅?」葉瑾年低低的重複了一遍,目光淡淡的掃過許麗華囂張刻薄的臉,眼裡的幽冷讓許麗華有股想要朝後退的衝動。

  葉瑾年的父親葉朔是黑道起家,即便在葉瑾年出生時就已經洗白,可她骨子裡多少還是遺傳到她父親的一些冷戾,只是被她更多時候的乖巧掩蓋住。

  看著許麗華下意識的動作,葉瑾年冷笑。

  人性就是這般醜陋,她還記得五個月前南宮朔突然失蹤,婆婆許麗華生怕她就此離開,小心翼翼到百般討好;她還記得三個月前南宮家經濟債務不堪重負,南宮家上下出動,求自己去找父親幫忙時的諂媚慇勤。

  還有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兩個月前查出孩子發育不完全,很有可能存在智力殘缺時,她的婆婆曾是那樣苦口婆心的求自己為南宮家留下這份血脈。

  如今,南宮明旭回來了,血脈轉眼間就成了多餘的累贅?

  葉瑾年很清楚許麗華如今判若兩人的態度是為了什麼。

  姐姐跟父親的突然失蹤,葉氏也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一切變故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搗鬼,而自己作為葉家的繼承人之一,最有可能成為幕後黑手的下一個目標,也很可能連累到南宮家。

  「南宮明旭。」深吸一口氣,葉瑾年低低的喚了一聲,結婚兩年來的第一次,不是叫老公,不是喊明旭,而是稱呼他的全名。

  目光在那種熟悉又陌生的俊臉上慢慢掃過,葉瑾年的眼神一點一點,從迷茫到清醒再到最後的冷淡,聲音也跟著漸漸變得凝重而疏離。

  「我爸跟我姐失蹤的事,同你有沒有關係?」之所以沒在看到那骯髒一幕時立刻離開,就是想要確定這件事。

  「沒有。」南宮明旭皺著眉回答,看到葉瑾年漸漸冷淡的變化,心被狠狠撞了一下,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也許是不適應吧,他這樣想。

  「好,我會記住你今天的話,但如果有天我發現你說了謊…」沒有繼續下半句,葉瑾年扶著肚子走到桌旁,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很慢,彷彿每一筆都是在對過去做告別般仔細,兩個緊挨在一起的名字,卻也是最後一次放在一起。

  最後,葉瑾年將那張數額不小的支票扔進茶杯,走出了南宮家的大門。

  淨身出戶,葉瑾年唯一拿走的,是夫妻雙方各執一份的離婚協議書。

  *

  夜已經深了,晚風徐徐吹起葉瑾年的裙角,米黃色的孕婦裝,寬鬆卻並不能抵禦深秋夜晚的涼風。

  南宮家的別墅距離市區不算遠,只是很難打到車,葉瑾年慢慢的走了很久,始終維持著走出南宮家大門的表情,直到,唇角變得僵硬。

  越來越接近市區,城市華麗的霓虹漸漸不再像之前望過去時那樣遙遠,卻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葉瑾年用手在臉上抹過,一片冰涼。

  呵,終於撐不住了嗎?堅強的偽裝背後,是她難以自抑的傷。

  有多恨,就有多痛。

  姐姐說過,葉家的女兒,眼淚永遠要流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南宮明旭…

  「愛你愛得心好累,你讓我疲憊,為你學會去面對,我不曾後退,為了你我寧願愛一回,享受這愚愛的滋味…」

  手機鈴聲響起,葉瑾年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現在手機鈴聲都是她曾經愚蠢的證明,按下接聽鍵,聲音也恢復冷淡:「你好,我是葉瑾年。」

  「年年,是我…」手機那面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讓葉瑾年激動的險些拿不住電話。

  「姐?」剛剛壓下去的委屈一股腦的在親人的聲音裡湧上來,葉瑾年使勁的握著手機急切的問道:「姐,你去哪兒了,爸呢?他跟你在不在一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現在在哪裡?」

  聽著妹妹一連串的問話,電話那端傳來的葉瑾然無奈的輕笑,耐著性子低聲安慰:「別擔心,我跟爸還可以處理,只是暫時不能露面而已,不過你自己要小心…」

  聽見姐姐這樣說,葉瑾年稍稍鬆緩了口氣。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一道光射過來,葉瑾年反射性的回頭,就看見一輛紅色的跑車朝著自己直衝了過來,速度之快,根本沒辦法躲開。

  「彭--」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撞上,痛到極致的身體狠狠拋起又重重摔下,黑暗襲來前,最後定格葉瑾年在腦中,是那滿目刺眼的白光,以及一張被怨毒扭曲到猙獰的臉…



002 重生

  寧靜的午後,頂樓的平台上,一個小小的身體蜷在竹椅上面,睡得正香。

  白色的公主裙被小人兒的睡姿壓出一疊褶皺,黑黑的頭髮攏在一側,露出一張精緻粉嫩嫩的臉,均勻的呼吸還帶著點小呼嚕,水潤的唇微翹,顯然這暖暖的日光浴讓小傢伙的夢格外香甜。

  「年樂樂,你怎麼又翹課跑到這裡睡覺了?」一個帶著稚嫩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被捏緊鼻子的窒息感。

  沉睡中的葉瑾年跟著發出幾聲「嗚嗚」的抗議,猛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揮手,打開捏住自己鼻子的罪魁。

  刺眼的陽光讓葉瑾年瞇起眼,朦朧的睡意漸漸褪去。

  「你今天不是要考試嗎?連考試都逃,小心哥哥打你屁股!」那一道童音再次響起。

  嗯?考試?葉瑾年晃了晃迷糊的腦袋,看清了那個出聲點。

  好可愛的小男孩!

  八九歲的年紀,粉雕玉琢的可愛,乾淨的襯衫,小小的背帶褲,精緻的小臉微皺,嘴巴也嘟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控訴的看著葉瑾年,不滿的揉著自己的小手,顯然被剛剛那一下打疼了。

  也許是做了母親的緣故,葉瑾年對可愛的小孩子有種說不出的喜歡,手無意識的又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

  平坦的觸感讓葉瑾年快速的從狀況中驚醒!

  一幕幕的畫面在腦中流水馬龍的上演,背叛、離婚、車禍…

  車禍!

  沒錯,她不是出了車禍嗎?猛烈的撞擊,劇烈的疼痛,還有黑暗襲來前那雙怨毒的眼睛…楚若!

  葉瑾年的目光落在自己依舊不死心按著小腹的手上…

  腦袋裡『轟』的一聲,這絕不是自己的手!

  「喂,你又發什麼呆?不是又傻了吧?」一雙小手朝著葉瑾年的眼前伸過來,還沒等他左右搖晃,就被葉瑾年再次推開,接著,小小的身影已經快速的消失在平台上,只剩下小男孩自己一人疑惑的看著她的背影發愣。「跑這麼快,又發什麼瘋…」

  *

  重生了。

  飽滿的額頭,小巧的鼻子,捲翹濃密的睫毛,嫣紅水潤的櫻唇,除了眼睛裡面那份的不可置信的神情屬於自己,鏡子裡這張臉絕對是陌生到了極致。

  葉瑾年狠狠的撩了冷水在臉上,然後終於相信了這個事實,她重生了,重生在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孩子身上。

  那個身體,應該已經死了吧。

  一貫強勢卻唯獨拿自己沒轍的姐姐要怎樣面對自己的突然離去,對自己疼愛如命的父親又要怎樣痛心的接受自己的死亡,還有那兩個人…

  手輕輕按在小腹上,她永遠不會忘記瀕臨死亡時孩子生生剝離身體的絕望,南宮明旭,楚若,天不亡我,之前所受的一切,一定會盡數奉還!

  口袋裡手機的震動將葉瑾年的思緒打斷,深吸一口氣,葉瑾年看著鏡子裡的臉慢慢從冰冷中恢復,才接起來。

  「年樂樂,你掉到馬桶裡了是不是?本少爺在外面等了你半小時了!」

  才按下接聽鍵就傳來一陣咆哮,不過,由於這聲音太過稚嫩,實在沒什麼殺傷力。

  葉瑾年把手機距離耳朵遠了一點,從鏡子裡檢查了一遍恢復如初的自己,才從洗手間裡走了出去,果然,一出來就看到剛剛那個小男孩正靠在牆上,捏著手機朝自己亂瞪。

  「年樂樂,考試鈴都響了半天了,你還躲在廁所裡做什麼。」小男孩上前不由分說的拉著葉瑾年的手向外走,「快走吧,哥哥答應了今天來接我們的。」

  站在教學樓的台階上,葉瑾年才發現,原來這裡並不陌生,有著百年歷史的伊爾學園,旗臨市有名的貴族學校,她曾經也是這裡的學生,也就是在這個地方,她第一次見到南宮明旭,有了之後的種種糾葛。

  「奇怪,哥哥怎麼沒來…」小男孩四周忘了一圈,有些失望的嘟囔了一句,拉著葉瑾年的手朝著一輛黑色賓利走去。

  「二少爺辛苦了。」車門打開,一個面相忠厚的中年男人朝著小男孩微笑,然後彎下身和藹的看著葉瑾年,聲音也變得極為柔和,「樂樂小姐,大少爺臨時有會,讓我來接小姐回去。」

  「于叔,年樂樂今天又傻了。」鬆開葉瑾年的手,小男孩坐進車裡,看著下面依舊一動不動的葉瑾年說道。

  「穆恩少爺。」于叔聽到邵穆恩的話,臉色一沉,極為不悅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扶好車門,朝著葉瑾年微笑:「樂樂小姐,我們回家吧。」

  「謝謝于叔。」聽見于叔對自己跟小男孩不一樣的稱呼,葉瑾年大概也猜出自己並不是將要回的那個『家』的真正主人,於是揚起臉道謝。

  脆生生甜軟稚氣的聲音,很符合這個年紀的孩子,可就是這一句謝謝,讓于叔立刻變了臉色,連躲在車裡撇嘴的某小少爺也跟著瞪大了眼睛。

  葉瑾年心裡一緊,說錯話了。

  她當然不會傻傻的再去問自己錯了什麼,老老實實的坐到車裡,于叔也坐回副駕駛的位置,沉穩的吩咐司機開車,只是葉瑾年卻覺得他的聲音裡,竟然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

  車子平穩的在路上行駛,葉瑾年看著外面不斷後退的街景,與她記憶裡的圖像基本吻合。

  沒想到重生後,她依舊生活在旗臨市,對著熟悉的街道,恍然有種從未離開的錯覺,只是剛剛接手機時看到的顯示時間已經明確的告訴她,現在距離她發生的那場車禍,依舊整整過去了一年。

  一路上的沉默,讓葉瑾年想從他們對話裡探聽處境的希望落空,半小時後,車子緩慢停下。

  葉瑾年抬頭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這是一棟三層的別墅,比不得南宮家的華麗,古樸的花紋裡透著的是一股沉澱久遠的莊重。

  「到家了,原來大少爺已經先一步到家了。」于叔為葉瑾年把門打開,臉上的笑比剛剛還要燦爛幾分。

  葉瑾年順著目光望去,不遠處的台階上,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高挑,俊朗,髮色濃黑,五官深邃,優美線條勾勒出一張堪稱完美的臉,葉瑾年不由得一愣。

  這張臉…

  邵氏集團的總裁,邵司佑。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45 PM

003 混亂的回家

  邵家在旗臨市,可以稱得上是老牌新貴,多年前也算是旗臨市數一數二的望門。

  從邵司佑的祖父輩起,邵家突然移居到了海外,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直到這個邵司佑回歸。

  葉瑾年與邵司佑的交集發生在南宮家生意出現危機的時候,葉瑾年雖然爭取到了葉氏的注資,但還不足以令南宮家起死回生。

  剛剛重建的邵氏自然成為南宮集團第一個想要聯合的公司。

  邵家在旗臨市半隱半現多年,即便在海外可以稱得上如日中天,但在旗臨市,南宮家的那些董事並沒將這個初來乍到的海歸少爺放在眼裡。

  然而,當這個看似溫潤的優雅貴公子在談判桌上顯露出他犀利強勢的一面,所有人都為之前的小覷後悔不已。

  而葉瑾年接手南宮家生意大權,同樣在那場談判裡被邵司佑打壓的幾乎沒有反擊能力。

  這僅有的一次的交集給葉瑾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記住了她初入商界的第一次失敗,同樣還有這個讓她初嘗敗績的人--邵司佑。

  年樂樂這個身體竟然跟邵司佑有關?

  「年樂樂,你又發什麼呆?」身後的邵二少爺邵穆恩見葉瑾年傻傻的站在車門處,小眉頭跟包子褶一樣皺在了一起,抓過葉瑾年的手就向前拉,把恍然回神的葉瑾年拽的一個趔趄。

  葉瑾年一慌,下意識的伸手胡亂抓,便握住了一隻溫涼的大手。

  「小心點。」

  不算陌生的聲音,葉瑾年應聲抬頭,撞入一雙含著溫暖笑意的眼睛裡。

  邵司佑堪稱完美的俊臉上掛著包容的笑,薄唇彎了一個優美的弧度,揉了揉葉瑾年的小腦袋,「樂樂在想什麼,不認得哥哥了嗎?」

  哥哥?年樂樂的哥哥嗎?

  葉瑾年這樣想著,就已經大腦短路的先一步說了出來:「哥哥?」

  一股陌生的情緒在心中開始糾結,緊張、害怕、想要靠近又遲疑的忐忑,還有一絲絲期待。

  這不該是屬於自己的感情,葉瑾年微微皺了眉,這是年樂樂對邵司佑的心情。

  「年樂樂,你閉嘴!」在一旁的邵小少爺從驚訝中回過神,猛的拉住葉瑾年的小胳膊,朝他的方向死拽,嘴撅得老高。

  葉瑾年不由的在心裡暗惱,小屁孩,才多大的年紀,就用這麼大的力氣拉她,痛死了。

  可眼前這是什麼情況?

  在邵二少爺拉住自己的同時,握著自己左手的邵司佑竟然沒有配合的鬆手,以至於葉瑾年在一瞬間被兩人固定成了「大」字型站立。

  「穆恩。」邵司佑輕然地低喚了一聲,眼神定格在葉瑾年被抓的泛紅的胳膊上,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語氣彷彿是寵溺的在哄一個不乖的孩子,卻讓邵穆恩乖順的鬆了力道。

  「哥哥。」紅著眼圈,邵穆恩委屈的咬著唇,最後狠狠的瞪了眼葉瑾年,用力甩開她的胳膊,咚咚咚的向別墅內跑去。

  葉瑾年莫名其妙的看著小傢伙的背影,剛剛那一眼,突然有種被控訴自己背叛了他一樣的錯覺,葉瑾年使勁的晃了晃腦袋,這麼大的小屁孩,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還沒等鬆了一口氣,別墅裡面就傳來邵二少爺氣惱的聲音:

  「討厭!討厭你,我討厭你!」

  嗯?

  葉瑾年跟著邵司佑隨後走進別墅,裡面某小少爺正舉著小胳膊朝一個人發火,看情形是某個倒霉的被撞者,變成了小祖宗的遷怒對象。可憐呶。

  葉瑾年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投過去,唔,『受害者』是很美的一個人兒呢。

  一身白色滾銀邊褶裙,巴掌大的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長髮披肩,襯著本就白淨的皮膚幾近透明的白,纖細的身材跟顯得人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很美,卻是葉瑾年討厭的類型,或者說,是跟楚若一個類型。

  「樂樂?」顯然那個『受害者』對葉瑾年的出現有些激動,一聲驚訝的呼喚的同時,美麗的雙瞳裡跟著閃過一絲慌亂,柔弱的朝著葉瑾年一笑:「樂樂,你放學回來了。」

  葉瑾年識相的不接話,沒有弄清楚這個是誰以前,她才不要犯險。

  不過,剛剛這女人的反應,倒讓她提起些興趣來,有故事呢。

  「準備開飯吧。」邵司佑眼神微動,溫和開口:「羽菲,你不是親手做了樂樂喜歡的白玉蝦仁嗎?」

  「對啊,」被稱作羽菲的『受害者』連忙點頭,「聽說樂樂學校今天有考試,我特意來做給樂樂吃的。」羽菲大美人轉身向裡走去,略快的腳步盡收葉瑾年眼底。

  「大少爺,樂樂小姐。」剛剛下車就不見了蹤影的于叔迎了上來,面帶猶豫。

  「于叔有事?」邵司佑本想拉著葉瑾年的手上樓,看到于叔的樣子,出聲詢問。

  「是,老太爺…要回來了。」于叔漲紅了臉,為難的回答。

  「爺爺?他不是在療養?」邵司佑疑惑的皺眉。

  葉瑾年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習慣被邵司佑這樣一直握著手,於是想趁他說話的時候抽回來,邵司佑眼神都沒動,只是手上不鬆的力道昭示了他的堅持,葉瑾年撇撇嘴,放棄。

  「本來是這樣,只是…」于叔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憨厚的漲紅了臉,「剛剛在路上,樂樂小姐突然開口跟我說話,我就給老太爺匯報了。」

  「這樣啊。」邵司佑聽說先是一愣,隨即明瞭的點頭,彎下身勾著手指在葉瑾年小巧的鼻子上一滑,輕笑:「看來這是我們樂樂惹的禍了。」

  呃…

  葉瑾年頓時覺得血氣上湧,眼睛睜得老大,這、這…

  按照她現實的年紀來算,要比邵司佑大上幾歲,她竟然被一個小自己好幾歲的男人當成娃娃給逗弄了!

  顯然此刻葉瑾年愣愣的傻樣子愉悅了邵司佑,邵大少爺勾過鼻尖的手不但沒移開,還順勢在葉瑾年粉嫩嫩的小臉上輕輕掐了一把。

  嗯,手感不錯。

  轟--

  葉瑾年徹底炸了。

  推開邵司佑的大手,咚咚的朝樓上跑,身後還有某人愉悅的低笑響起。



004 竟然還活著?

  葉瑾年如今無比感謝年樂樂這個身體不同常人的性格,至少當她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時,不必面對找不到自己房間的尷尬。

  因為某個剛剛『肇事』逃離的小少爺,已經紅著眼氣鼓鼓的等在那裡,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侯著她。

  「年樂樂,我還以為你突然變聰明了,原來還是一樣的笨。」恩賜般的看著一動不動的葉瑾年,邵穆恩先是撇撇嘴,隨後有些使力的上前拉住葉瑾年的手,惡狠狠的威脅:「再有下次,我一定把你扔出去。」

  雖然不明白這小祖宗在說什麼,葉瑾年還是從善如流的跟著他的腳步,顯然此刻這樣乖巧的舉動很讓某小少爺很滿意,手上的氣力也跟著鬆了不少。

  葉瑾年被邵穆恩帶到二樓最裡面的一個房間,這個身體年樂樂的專屬。

  第一次進去,葉瑾年吃驚的看著這滿屋子的粉紅色公主系,半天沒做出反應。

  粉色的大床,粉色的衣櫃,粉色的桌椅,粉色的壁紙…

  入眼都是一概的粉色,最最高明的是,設計者竟然可以做到讓這個房間不產生丁點惡俗的感覺。

  當然,這些還都不是最誇張的,最讓葉瑾年接受不了的是,房間裡每一個傢俱上,竟然都安放了小孩子才會用得到的防磕碰保護條!

  明明年樂樂這個身體…都已經十幾歲了啊…

  葉瑾年凌亂了,她想,她有必要好好研究下這個身體。

  晚飯後,邵司佑送世交妹妹林羽菲回家,邵穆恩也不見了蹤影,葉瑾年狀似不經意的將邵家別墅轉了個遍,然後回房休整。

  無聊的躺在這無比夢幻的公主床上,聞著完全陌生的氣息,即便累的動都懶得動,仍舊難以入睡。

  之前的晚餐在她的沉默、林羽菲的體貼,還有邵穆恩的古怪中度過,對於坐在她對面的邵大少爺邵司佑,葉瑾年始終就沒敢抬頭去看他。

  不過即便如此,葉瑾年依舊感覺得到邵司佑偶爾投向自己的目光,想像得到他唇邊漾起的笑,必定是溫暖和煦的讓人忍不住靠近。

  啊啊啊,她這是在想什麼啊。

  葉瑾年煩躁的翻了個身,她今天是被這孩子刺激到了,絕對的。

  如今混亂的一天宣告結束,她幾乎可以確定,年樂樂小朋友之前是個有自閉症之類病史的小孩子,而那個所謂的世交故友的女兒林羽菲對自己,或者說她年樂樂,絕對不如她表現出的那麼喜歡,甚至可以說,有種很強的牴觸感,具體原因不明。

  不明啊,皺皺眉,要是姐姐在這裡就好了,這點小事一定難不住她的。

  葉瑾年想。

  那場車禍,讓在她眼睛一睜一閉之間,就已經錯過了一年的光陰。

  一年後,她親愛的姐姐,是否解除了危機,是否還沉浸在自己離去的陰影裡?她最愛的父親是否重振了葉家,是否為自己的事與南宮家對立?

  想到這裡,葉瑾年再也躺不下去了,從床上直接蹦起來。

  利用晚飯後時間,葉瑾年已經把這個房間裡的所有角落都搜尋了一遍,年樂樂夢幻的公主房裡可謂是設施齊全,應有盡有。

  看得出佈置這一切的人一定對她極為上心,連枝末細節都沒有忽略。

  可是,偏偏就少了電腦。

  對沉默寡言,不喜交際的年樂樂而言,電腦或許的確是沒什麼用處,房間裡的防護用品才是生活的必須。可對於現在以年樂樂名義重生的葉瑾年來說,房間裡這些防護措施從必要變成了多餘,被當做多餘的電腦則是升級成了必要。

  目光掃向床頭那個hellokitty的小鬧鐘,時間顯示,十一點三十分。

  嗯,剛剛好!

  *

  夜深人靜,沒有開燈的房間裡,電腦屏幕的螢光閃爍間映亮一張稚氣未脫的面龐,敲擊鍵盤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並不算響,可見使用者加足了小心。

  葉瑾年一邊安撫著自己噗咚亂跳的心臟,一邊在桌上的筆記本上舞動著手指,快速的瀏覽著網頁。

  剛剛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記住了邵家書房的位置,此時對親人的執念,已經讓她顧不得自己這樣突兀的舉動,是否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葉氏千金突遇車禍,葉氏總裁杳無音信…

  葉氏股票再度下跌,總裁仍舊生死不明…

  葉氏董事醫院探病,稱總裁暫不在國內…

  葉氏…

  一條條消息映入眼簾,葉瑾年強忍著鼻間的不斷上湧的酸意,努力不讓眼淚模糊視線,以防錯漏了某個重要的信息。

  怎麼會這樣…

  她還記得在自己發生車禍時正在接聽姐姐的電話,姐姐還在電話裡安慰自己只是發生了小問題,讓自己不要擔心。

  可如果真是只是小問題,為什麼直到一年後的今天,爸爸跟姐姐仍舊下落不明?

  總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

  從下到大,不管家裡發生了什麼變故,她總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一個。

  強勢果敢的父親,睿智幹練的姐姐,在他們兩人庇佑下成長起來的自己,已經習慣了去享受他們構架出的無憂生活,甚至什麼都不曾為他們做過。

  回想起這樣的她,連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唾棄。

  葉家的女兒不會在外人面前流淚,對姐姐的話奉若聖旨的葉瑾年,即便因為南宮明旭的背叛心碎難抑,也仍舊堅持將眼淚忍到了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可現在,在這樣的夜裡,她好想大聲的釋放自己,徹底的哭個痛快。

  等等!

  葉氏的董事們去醫院探病?探誰的病?

  葉瑾年猛的從傷感中抽出思緒,使勁的眨了眨眼睛驅逐掉淚光,視線定格在屏幕中那個躺在病床上睡得安穩的女人身上。

  那是自己!經歷過那場車禍,自己竟然沒有死!

  葉瑾年不可置信的張大了眼睛,一遍遍反覆的確認過那張圖片是自己無疑,右手快速的滑動著鼠標,想要看到更多這方面的報導。

  然而,就在這時,極度安靜房間裡,忽然響起門鎖被擰動的聲音。

  「卡嚓--」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48 PM

005 不速之客

  直到葉瑾年躺回到自己的床上,依舊不能相信剛剛竟然能如此輕易的過關。

  當那道擰開門鎖的卡嚓聲響起,葉瑾年立即按照進門時就在心裡演練過許多遍的步驟,飛快的關閉網頁,小小的身體鑽到桌下,一隻手快速的拔除電源,然後再不算嚴密的安放回去,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激起的回聲與快速的心跳混作一團。

  啪——

  桌上的檯燈被擰亮,黑暗中突來的光亮讓葉瑾年下意識的閉上眼,再睜開時,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張放大的俊顏。

  「樂樂?」輕然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隻遞向自己的手。

  死就死吧。葉瑾年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

  當邵司佑看清她一雙通紅的眼睛時,著實一愣。

  「哥哥,怕。」甜甜軟軟的稚嫩聲調伴著委屈的鼻音,葉瑾年輕輕攀著邵司佑的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霧氣濛濛,臉上淚痕猶新。

  三分是假,七分是真。

  她害怕這樣沒有親人的夜晚,想念那個有姐姐跟父親的家。這時候的偽裝,合乎年樂樂的年紀,也順應了葉瑾年的感情。

  不知為什麼,當她被邵司佑抱進懷裡,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眼淚竟止不住的流下來,果然這樣的夜裡,人比較脆弱吧。

  姐姐,我沒有食言,我用的是年樂樂的身體在哭,不是葉家的人。

  小手在邵思佑的襯衫上抓出一道道褶皺,嗯,這是年樂樂的手;眼淚也都跟著抹上去,哦,這個算是年樂樂的眼淚。

  葉瑾年這樣想著,便肆無忌憚的在邵司佑身邊發洩了一通。

  當然,她沒有忘記離開桌底時故意用腳勾住了電線,把本就不算嚴合的電線做出不小心被絆掉的模樣,做戲要做全,這樣電腦上就不會有什麼麻煩留下了。

  只不過做戲也是要有代價的,因為絆力險些與地面的親密接觸,葉瑾年的膝蓋很不幸的碰到了桌下的碎紙機上,被上面的花紋磨破了好大一塊,白嫩嫩的皮膚把丁點小傷也襯得嚴重起來,嘶,這年樂樂的身體還真嬌氣呢。

  直到被抱回房間,處理好傷口,邵司佑始終都沒有詢問葉瑾年半夜突然出現在書房的原因,葉瑾年也乖乖的把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演的極好。

  可當一切恢復安靜,葉瑾年的疑惑也就跟著浮出來了。

  如果是別人進來,葉瑾年或許可以安慰自己說,是她的演技不錯,足以迷惑視線,可這個人是邵司佑,外表無害,卻比狐狸還精明敏銳的邵司佑,竟然會這麼容易過關?

  這一夜發生了太多事,對親人的擔憂,對自己仍然活著的疑惑,以及對邵思佑的猜測,葉瑾年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是這一夜混亂糾結的夢讓她第二天醒來時,頭暈腦脹,黑眼圈深深。

  第二天一早,年樂樂小姐受傷的消息就已經在邵家人盡皆知。

  先是邵司佑發話,讓葉瑾年安靜在家裡養『傷』,派人去學校給年樂樂請假;然後是于叔苦著一張臉,在床邊噓寒問暖,恨不能把自己一條腿卸下來給葉瑾年安上;接著是邵家的傭人們將飯菜一律送到房間來,葉瑾年想要下床走動,簡直跟要了他們命一樣小心翼翼。

  雖然葉瑾年還弄不懂這個年樂樂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住在邵家,但從她『受傷』這件事來看,年樂樂享受的絕對是貴賓級待遇。

  當然,邵穆恩這個小屁孩是個例外,皺著小眉頭在葉瑾年床邊站了半天,最後只吐出兩個字:「笨蛋。」

  *

  昨夜沒有睡好,葉瑾年也想趁著機會安撫下自己混亂的腦袋,對這個待遇並不排斥,只是沒想到,邵家兩位少爺離開家,讓她清淨了不到一小時,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論起不速之客,貌似也只是針對葉瑾年一人而言。

  「林醫生來的正好,本來也是打算去請您過來的,小姐昨天開始已經肯開口說話了。」

  執意堅持在一樓客廳裡養傷的葉瑾年正要找周公聊天,就聽見門口傳來于叔的聲音。

  醫生?

  瞌睡蟲四散而飛,葉瑾年瞇起眼睛,不喜歡。

  邵家當然不會放著年樂樂的病不看,如果說有誰最瞭解年樂樂,恐怕就是專為負責為她看病的醫生了。

  「樂樂小姐,林少爺來看你了。」于叔的稱呼在面對葉瑾年時由林醫生改成了林少爺,可見年樂樂對醫生這個身份還是很抗拒的。

  葉瑾年蜷在沙發上不動,容易露餡呢,繼續睡。

  果然,于叔略帶抱歉的聲音傳來:「林少爺,小姐睡著了,或者等下次再看吧。」

  「沒事,我可以等,本來我也有事要跟司佑講,中午他應該會回家吧?」那人的聲音傳來,渾厚方正,不讓人覺得親近,卻也不覺得討厭。

  你可以等,我可等不了,葉瑾年心裡暗自嘀咕。

  等到邵思佑回來,她不僅不能再裝睡逃避,在他面前接受醫生的問話,更容易暴露自己。

  想到這裡,葉瑾年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一副將將睡醒的模樣。

  「年小姐醒了?」林醫生見到葉瑾年突然醒來並不驚訝,禮貌的笑問。

  葉瑾年不回答,只是一雙大眼睛看過去,反正年樂樂寡言的性格就該是這樣,反常就是正常。

  這個姓林的醫生五官明明都不俗,可搭配在一起,長相就算不上多出眾,跟南宮明旭還有邵思佑這類比起來,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卻隱約讓葉瑾年覺得有點熟悉,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收回目光,葉瑾年隨手從桌上拿起遙控機,把電視打開,漫無目的的轉動頻道,她可不想回答這個人接下來的問題,答得多,錯的也就多。

  而這個林醫生顯然也耐性十足,竟然就這樣大大方方的陪著葉瑾年看起了電視。

  「今天,南宮集團召開記者會,派出代表回應關於葉氏二千金的丈夫,南宮集團的總裁南宮明旭代理葉氏總裁職位的傳聞…」

  不停按動的手突然一頓,葉瑾年的目光定格在一個娛樂頻道的時訊報導上,臉色陡然一變!

  南宮明旭!



006 被催眠了

  「葉氏總裁與千金失蹤一年有餘,旗臨市曾經的龍頭葉氏集團幾度起伏,今日又傳出南宮總裁以其夫人葉家二千金的名義接手葉氏集團的傳言。今天上午,南宮集團副總經理代表南宮總裁召開記者招待會,對流言進行澄清,申明南宮總裁只是暫時代為接管葉氏,不會更改葉氏的所有權…」

  電視上,美女主持人娓娓而談,畫面切換到記者會的場地,閃光燈繽呈閃耀,屏幕的右下角貼出了一張照片,上面的男人,有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鳳目薄唇,稜角分明。

  那是葉瑾年至死都不會忘記的人,她的前夫,南宮明旭。

  圖片上的他,薄唇輕抿,眼神一如既往的空曠,彷彿這世上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

  「據南宮集團副總介紹,南宮總裁之所以缺席記者會,是因為要趕去醫院照顧昏睡一年之久的妻子,葉家二千金葉瑾年。一年前南宮少奶奶意外發生車禍,司機逃匿,對於昏迷的妻子,南宮總裁照顧的無微不至,盡心竭力,為業界人士樂道,這對天作之合曾經…」

  報導仍在繼續,那些粉飾太平的聲音,早已被耳朵自動摒棄在外,葉瑾年一雙通紅的眼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男人,心底的恨意開始無盡蔓延。

  那個帶著情婦登堂入室,將自己掃地出門,逼自己拿掉六個月的孩子,害自己差點喪生車禍的男人…

  好一個無微不至,好一個盡心竭力!

  同床共枕兩年,竟然沒發現他是這樣一個善於做戲的偽君子。

  南宮明旭,你害我至此,還想要以我的名義去染指葉家,簡直無恥至極!

  完全沉浸在恨意中的葉瑾年,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更忘記了身旁還有一個始終用審視目光看著她的危險人物。

  一隻修長的手,緩緩搭上葉瑾年因為壓抑憤怒而顫抖的肩膀,將這無處宣洩的怒火徹底引發。

  「你滾開!」隨著一聲怒斥,葉瑾年猛的回過頭,直接對上林姓醫生的眼睛。

  「樂樂,你不要氣,聽話。」耳邊是那人的含笑低語,卻不知為何明明是笑語,葉瑾年卻沒在他臉上看到丁點的笑意。

  「我才不是年樂樂!」不耐聲音完全不受支配的衝出口,連葉瑾年本人也被嚇了一跳。

  「哦?那你是誰?」還是那個聲音幽幽響起,似飄渺,似夢幻。

  不需要經過大腦,葉瑾年的嘴已經張開:「我是…」

  不對!不可以說!

  為什麼這樣的慢聲細語聽在自己耳中,就激發了她心底四處衝撞的悲怒,將她平時引以為傲的冷靜完全彈壓?

  不可以說的,不可以!

  葉瑾年一遍遍的在心裡重複,強制的閉上幾度開合的嘴,卻無論如何也移不開視線。只能放任那雙眼睛像一個漩渦,將自己狠狠的吸住,一步步深陷沉淪。

  「你是誰…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你是誰…」

  週遭的一切變得異常安靜,唯有耳邊那個聲音一遍一遍的重複,忽遠忽近。

  很煩,這樣討厭的聲音,只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才肯停下。

  告訴他,告訴他吧。動搖的意識開始妥協。

  不可以,不可以說。唯一的理智仍在堅持。

  頭很暈,思維也漸漸模糊,葉瑾年努力的想要閉合眼睛卻始終做不到,直到,一陣黑暗席捲而來。

  *

  很累,浮浮沉沉像是在海上漂泊。

  葉瑾年試圖去抓住一根浮木維持平衡,卻在伸手間握到了一片溫涼。

  「嗯?」努力將眼睛張開一絲縫隙,葉瑾年發覺她正躺在自己房間裡的大床上,最先入目的是一張溫潤優美的面龐,邵司佑。

  「醒了?」坐在床邊的邵司佑將葉瑾年頭上的冷袋拿下來,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輕聲道:「已經退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葉瑾年緩緩搖了搖頭,這個小小動作帶起一片鋪天蓋地的眩暈,葉瑾年只好再次閉上眼睛舒緩,半晌才再度睜開。

  該死,那個姓林的醫生竟然對她使用催眠!

  也不知道自己在無意識的時候,有沒有對他說漏了什麼。

  「一會我會讓于叔把晚飯送上來,你再睡一會兒吧。」看出葉瑾年的不適,邵司佑站起身,輕聲囑咐:「樂樂,以後不要再去沙發上睡覺,免得著涼。」

  著涼?

  葉瑾年愣愣的看著邵司佑熟練的給自己換了冰袋,額頭上冰冰的感覺讓意識清醒了幾分,難道自己的暈倒被那個醫生掩飾成了著涼?

  這個邵司佑,有那麼好騙麼?

  「另外,還有一份禮物。」邵司佑也不過問葉瑾年此時的呆愣模樣,彎腰從床下拎起一個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個精緻的白色筆記本電腦,放在葉瑾年身邊:「我想,樂樂也該開始用電腦了。」

  邵司佑的這個舉動無疑讓葉瑾年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的同昨晚偷偷去書房的事情聯繫在一起,果然是被發現了嗎?

  試圖在邵司佑臉上找到點線索,無奈本來就昏沉沉的腦袋,讓葉瑾年的視力都跟著受到了影響。

  長時間的凝視,讓她嗡嗡作響的腦袋更加的疼了。

  「好好休息吧。」邵司佑略微整理了下葉瑾年身上的被子,轉身走了出去,留下葉瑾年一個人滿心疑惑問不出口。

  僅能看到邵司佑背影的葉瑾年不曾看到,在轉身的同時,邵司佑臉上一貫優雅的笑意明顯消退。

  *

  「這次你做的太過了。」回到書房,邵司佑站在窗前,對著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撥通了電話。

  「呵,你捨不得了?」電話另一端傳來一聲低笑,渾厚的聲音帶了一絲調侃。

  「離她遠一點。」邵司佑不理會對方的調笑,聲音一貫的溫潤,卻帶了些隱隱的警告。

  「呵,你不好奇我探到了什麼?」對方顯然並不想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不好奇。」

  「無趣,」電話那頭的聲音稍作停頓,跟著傳來一聲輕嗤,「不過司佑,保護好你的那個小媳婦吧,她,果真是個寶貝呢…」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3-3-10 05:49 PM 編輯

007 誠意

  因為『著涼』的關係,葉瑾年的假期再一次延長,這段時間葉瑾年以養病的名義窩在房間裡,搜集她想要的信息。

  年樂樂的性格沉默寡語,主動去打聽一定會引起懷疑,邵司佑送來的電腦,就成了葉瑾年掌握資料的唯一途徑。

  兩天的時間,讓葉瑾年從最初的激動逐漸恢復理智,也是那個叫林瑞的醫生趁她心緒不寧對她做催眠的舉動,給了葉瑾年一個提醒,她此時的處境由不得她去慌亂,必須冷靜應對。

  經過兩天的查找,葉瑾年也從一個個報導中得到了不少提示,比如,自己昏迷後不久,南宮明旭用她的名義開始參與葉氏的運作,不過並沒有得到葉家的董事的完全認同。南宮集團表面風光無限,但在一些細枝末節上,總有一些外因影響著大局,而這些外力的行事作風,同葉瑾年的姐姐葉瑾然非常像,這無疑給葉瑾年吃了一顆定心丸。

  看著屏幕上以醫院為背景,面容憔悴的男人,葉瑾年冷冷的笑,因為我的『昏迷』而擔憂憔悴嗎?那麼南宮明旭,接下來的日子,你恐怕更要為我傷神了呢。

  我們,來日方長。

  三天後,葉瑾年『大病初癒』,一早起來床邊多了套疊放整齊的校服,白色的荷葉袖上衣,配著黑色的小短裙,是伊爾學園多年來不曾改變的風格。

  對了,今天是『年樂樂』回歸學校的日子。

  年樂樂,13歲,身世不明,8年前被邵家收養,3年前同邵司佑跟邵穆恩兩兄弟一起回國。

  這是網上唯一能找到的有關年樂樂的資料,在這個信息傳遞極速的時代,這個女孩顯然被邵家保護的非常好。

  鏡子裡女孩,面龐青澀,皮膚細緻,齊齊的瀏海兒下,一雙烏黑的眼睛明晰透亮,笑起來會微微彎起,鼻尖小巧圓滑,嘴唇嫣紅水潤,下巴不算尖,是一種稚嫩的圓。

  扯了扯露出白皙小腿的黑色短裙,看著鏡子裡那個女孩也做著同樣的動作,葉瑾年無奈的撇嘴,至今她還是不能適應鏡子裡出現一張不屬於自己的臉,詭異哦。

  黑色的賓利停在伊爾學園的門口,已經過了上課時間,校園裡迴盪著朗朗的讀書聲。

  「年樂樂,你又連累我遲到。」看著慢悠悠從車裡出來的葉瑾年,邵穆恩擰著眉頭說,白色小襯衫,黑色背帶褲,如果不開口說話,葉瑾年會覺得他是個很乖巧可愛的小男孩。

  看著小屁孩快速跑開的背影,葉瑾年搖搖頭,說他乖巧,還不如說她葉瑾年就是年樂樂來的真實些。

  *

  初中一年級,5班。

  「您好,我是樂樂的班主任,我姓王。」停下教學從教室裡迎出來的年輕女老師,看著兼職做司機的邵家大少爺邵司佑,聲音裡帶著興奮跟緊張,面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抱歉,來晚了。」牽著葉瑾年的手,邵思佑的聲音一貫的溫和有禮,「有勞老師照顧樂樂了。」

  「哪裡,樂樂很聰明,也很懂事。」顯然被邵思佑優雅表象迷惑住的女教師連忙說。

  邵思佑不再看王老師愛慕的臉,輕輕捏了捏葉瑾年的小手,「晚上哥哥過來接你,樂樂要乖。」

  葉瑾年乖巧的點頭,然後同花癡老師一起看著邵思佑邁著優雅的步伐離開。

  聰明懂事,年樂樂嗎?

  葉瑾年瞧了眼仍舊沒有回神的老師,說的真好,一個會在考試中跑去天台睡覺的自閉小丫頭,嗯,果然很聰明,也很懂事。

  漫長的一節課,葉瑾年從前往後的翻課本,聽講台上的老師說的津津有味,困得只想打哈欠。

  無聊。

  葉瑾年開始理解年樂樂同學逃課的舉動了,她也很想。

  她一個經濟高材生,搖身一變成了才進初中的小孩子,落差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再看看周圍聽得認認真真的同學們,祖國未來的花朵們,真積極向上。

  終於,在葉瑾年第三次拿起課本打算再重新看一遍的時候,救命的下課鈴聲終於響了。

  「年樂樂,有人找你。」門口有個稚氣的聲音喊道。

  葉瑾年疑惑的抬起昏昏欲睡的眼,搖搖晃晃的走出去,當看清外面站著的人,眼底的睏意立即一消而散。

  「呵,年小姐,又見面了。」渾厚方正的聲音響起,一張不算出眾的臉因為上面的笑容倒是變得俊了幾分。

  那個給自己做催眠的心理醫生林瑞,他怎麼會在這裡?

  「樂樂小姐應該知道我兼職伊爾學園高中部的心理咨詢師。」林瑞故意將『樂樂小姐』四個字說的很重,讓葉瑾年心裡一動,依舊不說話,定定的看過去。

  「或者,樂樂小姐有興趣到我辦公室裡坐一坐。」似笑非笑的建議,葉瑾年卻也沒得拒絕。

  從他的語氣裡,葉瑾年已經知道這個人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她也很想知道,之前的那次催眠,他從自己這裡問到了些什麼。

  下課後的走廊裡學生們來來往往,不時有幾束探尋的目光投向這裡,葉瑾年跟在林瑞身後,來到高中部的辦公區。

  「歡迎光臨。」推開辦公室的門,林瑞率先走進去,行了一個紳士的禮。

  葉瑾年不客氣的走進去,很自然的窩進桌前的座椅上,一點沒有做客的自覺,也沒有把柄被人抓住的覺悟。

  很好,林瑞也很喜歡這個小丫頭的表現,從桌子上拿出一疊紙,遞給葉瑾年:「為了感謝樂樂小姐的光臨,我特意準備了一份禮物。」

  不算厚的一疊,葉瑾年隨意翻了翻,這是年樂樂幾年來的考試卷複印件。

  有了這個,葉瑾年就可以不再像剛剛那節課上一樣,對著空白一片的習題簿,糾結是該都答對,還是都打錯,或者,錯多少個。

  這個人,竟然猜得到自己需要什麼。

  葉瑾年抬頭看向林瑞,瞇起了眼睛,而對方則是慢悠悠的走近,雙手支在座椅的兩端扶手上,將葉瑾年困在裡面。

  「焦慮、惶恐、不安、甚至還有些矛盾,樂樂小姐現在的心情很不穩。」林瑞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蠱惑,低低的笑從他的喉間溢開:「相信要等看過了第二份禮物,樂樂小姐才能體會到,鄙人的誠意。」



008 養女VS童養媳

  伊爾學園每週會有兩天實行『課內半天制』,下午時間交給學生參加課外培訓,而對年樂樂這類學生來說,中午的放學鈴聲響起,就等於宣告這一天校園生活的結束。

  當葉瑾年隨著人流走出學校大門,于叔已經站在車邊張望著等候。

  「樂樂小姐,大少爺去接老太爺的飛機,這個時間差不多也快到家了。」于叔和藹的笑著,朝著葉瑾年身後看了看,疑惑的問道:「怎麼小少爺沒有去接您嗎?」

  「大概是錯過了吧,我碰巧遇到樂樂,就帶了她過來。」跟在葉瑾年身後的林瑞解釋道。

  葉瑾年半垂著眸保持一貫沉默,事實上她同林瑞一起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放學的鈴聲已經響起,心思不定的她早已忘了學校裡還有一個小祖宗。

  「年樂樂你故意的!」隨著一聲咆哮,一個小身影咻的一聲竄過來,擠開葉瑾年身側的林瑞,一面用小手指著葉瑾年,一面大口的喘氣,一張小臉紅撲撲,額頭上也都是汗,正是邵家的活寶二少爺。

  「看來穆恩很擔心樂樂小姐。」林瑞也不惱邵穆恩剛才的動作,笑意滿滿的看著他。

  「鬼才要擔心她這個笨蛋。」邵穆恩氣鼓鼓的辯駁,拉著葉瑾年的手鑽進車裡,朝著于叔大聲喊:「回家。」

  「那麼林少爺…」

  「我也很久沒見到邵老爺子,也該去問候一聲。」沒等于叔說完,林瑞就先一步打斷他的話:「老爺子這麼就沒見樂樂小姐,應該也很想瞭解她的病情。」

  說完,林瑞也跟著鑽進車裡。

  車外的于叔長出一口氣,跟著老爺子多年來閱人無數,他可不會以為這林家少爺,會有那麼好心。

  *

  邵家別墅

  葉瑾年下車時,邵司佑已經等在門外。

  溫和俊逸的臉上,帶著一貫優雅的笑容,當目光掃過同樣從車裡走下來的林瑞時,稍稍一頓。

  而林瑞只是當沒有看見,避開他投射過來的眼神,笑容燦爛的跟在葉瑾年身後。

  「樂樂,我的寶貝孫媳婦,你放學回來啦!」

  還沒等葉瑾年去思考這兩個人之間的暗潮,眼前突然被一個黑影擋住,跟著身體被人抱得懸空,耳邊響起洪亮爽朗的笑聲:「又重了些呢,我的寶貝樂樂。」

  「爺爺。」身後下車的邵穆恩懦懦的喚了聲,小腦袋耷拉著,完全沒了在平台上跟葉瑾年說話時的威風樣子,全然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老人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然後又轉頭對著葉瑾年溫和的問道:「樂樂寶貝今天在學校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葉瑾年安靜的保持乖巧狀,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打量著眼前這個突然把她抱起的老人。

  至少要六十歲了吧,倒是格外的硬朗,炯炯有神的雙目帶著世情沉澱的睿利。

  身後緊跟著老人的兩個家庭護士顯然被他的動作嚇得夠嗆,卻又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在一邊乾著急。

  他就是作出讓邵家徹底移居海外決定的前任邵氏總裁,邵天傲?

  多年前邵家在國內也曾雄踞一方,對於邵家老爺子邵天傲的資料並不難找。

  邵司佑的父母離世後,邵老爺子將邵司佑跟邵穆恩兩兄弟養在身邊,在同一年,他收養了年僅四歲的年樂樂做孫女。

  等等,他剛剛稱呼自己什麼?

  葉瑾年將目光投向一旁忍著笑意的林瑞,孫媳婦?不該是孫女嗎?

  對於葉瑾年的沉默,邵天傲一點不奇怪,逕直的抱著葉瑾年朝裡面走,身後大大小小一堆人跟著,讓葉瑾年感到無比彆扭。

  「不是說樂樂寶貝開始說話了嗎?怎麼半天也沒聽到她跟我說話?」剛坐到沙發上,邵老爺子的問題就蹦了出來,瞪大的眼睛閃著某種名為嫉妒的光,末了還不忘委屈的目光掃向葉瑾年,看的葉瑾年心裡發毛,那一眼怎個怨字了得啊。

  「是真的,當時二少爺也在場,在接樂樂小姐放學的時候,跟我說了謝謝。」于叔被老人家過分『火熱』的眼神看的有點尷尬,連忙說道。看到邵老爺子在聽完這句話後,眼裡的火光有更盛的趨勢,立即又加了句:「您可是除了當事人以外,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比大少爺還早。」

  於是,邵老爺子的臉色緩和了。

  「肯說話就好,時間還多得是。」邵老爺子將桌上的水杯塞到葉瑾年手裡,美滋滋的看著自家的寶貝,自我安慰的說道。

  「哼。」低低的一聲,來自於某個臭屁小少爺的鼻音,沒逃過老爺子的耳朵。

  「臭小子,你哼什麼,你媳婦肯跟別人說話了,你嫉妒了是不是?」邵老爺子立即將沒發洩出去的怨氣遷怒給了邵穆恩。

  噗--

  聽到這裡,葉瑾年猛的被水嗆住,開始劇烈地咳嗽。

  「我才不要娶她!」邵二少爺立即大聲反駁。

  「混帳小子,」邵老爺子黑了一張臉,瞪著邵穆恩:「你肯娶我還捨不得把樂樂寶貝嫁你呢。」

  大眼瞪小眼,一股火藥味在兩人之間蔓延。

  坐在一邊的邵司佑撈過葉瑾年嬌小的身子,小心的拍著她的後背,緩緩紓解她的不適。

  不住咳嗽的葉瑾年使勁的抓著手裡的水杯,欲哭無淚。

  不是養女嗎?怎麼成了孫媳婦?還是邵穆恩的媳婦!

  邵穆恩光是跟年樂樂比,就小了整整四歲,要是跟她葉瑾年比…

  這差距,做他邵穆恩的童養媳,還不如說是邵司佑的媳婦來得容易接受!

  「嗯?林瑞,你什麼時候來的?」顯然,到了這時候,邵老爺子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家裡多了個人,疑惑的問道。

  「我陪同樂樂放學,聽說您今天回國,過來問候一聲。」林瑞禮貌的回答,笑容得體。

  「你陪樂樂放學?」醋意大發的邵老爺子立即敏銳的抓住林瑞的前半句,目光在邵司佑跟林瑞之間來回轉了幾圈,最後說了一句將葉瑾年炸的外焦裡嫩的話:

  「林家小子,你跟司佑一起長大,樂樂是司佑的媳婦兒,你可別想打她的主意哦。」

  --葉瑾年剛剛平息的咳嗽再度發作。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51 PM

009 陰謀的味道

  一場混亂加驚悚的對話結束在葉瑾年劇烈的咳嗽聲中,午飯過後,葉瑾年一副困懨懨的模樣,跟邵穆恩一起被邵老爺子勒令回房間休息。

  休息哦,葉瑾年睡得著嗎?

  答案是絕對不可能。

  房間裡,葉瑾年將一個小巧的優盤鏈接到電腦上,打開自動跳出的文件。

  這就是林瑞口中代表他誠意的第二份禮物——葉瑾年重生當天的監控錄影,以及有關年樂樂身世的詳細資料。

  錄像中的女孩有一張純淨稚嫩的臉,齊齊的瀏海兒,大大的眼睛四處張望,似乎等待著什麼。

  從時間顯示上看,這一幕發生在葉瑾年重生前的一小時。

  十幾分鐘後,年樂樂放棄了觀望,小小的身體蜷在了天台的長椅上。

  右上角的記錄時間一點點的跳動,畫面上微風拂動女孩的髮,長椅上的年樂樂睡得安靜沉酣。

  葉瑾年疑惑的皺眉,林瑞給自己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時間一點點過去,年樂樂睡得很熟,就在葉瑾年不耐的將視線移開,再度回到女孩臉上的時候,變化發生了。

  女孩還是那個女孩,只是胸前均勻的起伏消失了。

  死了?葉瑾年瞇起眼睛。

  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停止了呼吸,沒有掙扎也沒有痛苦。

  對於年樂樂的死亡,葉瑾年並不覺得不妥,如果年樂樂還活著,自己又怎麼會操控她的身體。

  只是這樣快速的轉換讓葉瑾年覺得這段錄像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又過了幾分鐘,畫面中的女孩恢復了呼吸,葉瑾年知道,那已經不再是年樂樂了。

  接下來,小小少年悄悄捏住了女孩的鼻子,被剛剛清醒的女孩揮開,然後又被猛力的推到一邊。

  這是葉瑾年初次以年樂樂的身份睜開眼睛,經歷過的一幕。

  林瑞是通過這一段錄像對自己產生懷疑的嗎?

  沒有理出什麼頭緒,葉瑾年將視頻窗口弄成最小化,又開始瀏覽年樂樂的身世經歷。

  對於這個患有心理障礙的女孩,她五歲以前的生活是她人生中唯一有色彩的部分,五歲以後,她的生活簡單的像一張白紙。

  所有的變故發生在八年前,關係融洽的年邵兩家人一起海上出行,途中遭遇了海上風暴。那一場災難,只有邵夫人同年樂樂兩人生還,年樂樂的父母與邵司佑的父親都葬身大海,而邵司佑因為生病不宜出門,僥倖逃過一劫。

  之後,5歲的年樂樂因為失去父母,被邵老爺子接到了邵家,由他親自撫養。

  幾個月後邵家的二少爺邵穆恩出生。

  本以為這個新生命的到來可以緩和邵家陰霾的氣氛,不成想邵夫人竟然在邵穆恩出生的第七天,因為抑鬱症自殺。

  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又親眼看到邵夫人從樓頂墜落的年樂樂,在雙重打擊下出現了嚴重的心理障礙,開始封閉自己,除了邵穆恩,不肯跟任何人親近,包括一直照顧她的邵天傲。

  邵老爺子用盡方法,也沒能讓年樂樂恢復正常。心疼之餘,便做出了要年樂樂做邵家的孫媳的決定。

  年樂樂比邵穆恩大5歲,比邵司佑小11歲,從年齡上看,邵司佑很適合,但從年樂樂自身的情況上看,邵穆恩比較容易接受。

  於是,究竟是做邵穆恩的媳婦,還是邵司佑的媳婦,老爺子很矛盾。也因此,年樂樂只是確定了她童養媳的身份,至於將來會嫁給誰還是未知數,邵家對外也只稱她是養女。

  看完了年樂樂的資料,葉瑾年靠在床上對著電腦屏幕發呆。

  還真是混亂的一筆帳呢。葉瑾年想。

  目光回到一直循環播放的錄像上,年幼的女孩安靜的熟睡,唇角微微揚起,夢的香甜。

  對於這樣幼年有著殘酷經歷,繼承了巨額遺產的女孩,相比面對爾虞我詐的陰謀計算,在邵天傲的保護下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要幸福的多吧。

  就這樣睡著睡著,沒有痛苦的在夢中結束,也算是一種幸運。

  呼吸停止時,她的臉色還依舊紅潤…

  紅潤?

  葉瑾年眼神一動,她終於知道剛剛自己為什麼有種怪異的感覺了,是年樂樂呼吸停止時,臉上的那層紅暈。

  不突出,卻明顯存在。

  而在前一秒,年樂樂白皙的面龐上,並沒有那層薄紅。

  葉瑾年反覆的去觀看這一段,畫面上的女孩,睡姿完全一樣,甚至連神情也沒什麼變化,可越仔細去看,越覺得詭異。

  這紅暈出現的太過突兀,如果是因為突然窒息引起,她的神情又是那樣安詳。

  太詭異了。

  回想年樂樂最初上平台時來回張望的模樣,分明是在等待誰的出現,卻沒能等到。

  可是,假如事實上她等到了呢?

  對於科技發達的如今,拼接一段監控錄像的內容並不是難事。

  葉瑾年緩緩合上電腦,靠在床頭閉上眼睛。

  她似乎,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於此同時,邵家老爺子與邵思佑還有林瑞正坐在一樓的沙發上聊天。

  「既然樂樂已經開始說話,她的病情也算是好轉了吧。」邵家老爺子手指扣著沙發扶手上問。

  在年樂樂身邊,邵天傲顯得有些老小孩,此時倒是很有大家長的風範。

  「目前來看是這樣,之前我已經為樂樂小姐做過檢查,接下來的日子裡多與外界交流溝通,相信效果會更好。」林瑞的回答很中肯。

  「樂樂已經13歲了。」邵天傲點點頭,聲音裡帶了很深的感慨:「這些年,年家的產業一直是幾個遠親在打理,樂樂成年後要繼承年氏,之前因為情況不同,我們都沒有勉強她接受,現在看來,是時候讓她有些準備了。」

  「多跟人交流也有助於身體的恢復,是個不錯的方法。」林瑞聲音一頓,眼裡閃過一絲精光,笑著對邵司佑提議:「司佑,不如樂樂下午沒課的時間,你把她帶去公司,找可以信任的人教教看?」

  「嗯,從下周開始就這麼做吧。」不等邵思佑回答,邵天傲便一錘定音。

  「知道了,爺爺。」邵司佑淡笑著回答,對面的林瑞看到他遞過來的笑容,縮了縮脖子,哦,今天的天氣有點涼呢。



010 故人相見

  經過邵老爺子的安排,在第二周的午後,邵司佑開車帶著葉瑾年一同去了邵氏,林瑞用自己心理醫生的身份,得到了讓他一起隨行的默許。

  「總裁中午好。」

  「總裁好。」

  隨著邵司佑進入公司,一疊聲的問候接連響起,邵司佑都溫和有禮的回應,引得一張張粉面嬌羞的俏臉上鋪上了淡淡的紅暈,更有一道道好奇的視線落在緊跟在邵司佑身後的葉瑾年身上。

  走過之處,引起一陣竊竊私語。

  「總裁,剛剛接到電話,您要的合約方案會在一小時內送到。」電梯口,一個穿著藍色商務襯衫的男人迎上來,對邵司佑說道。

  「嗯。」邵司佑點頭,然後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葉瑾年跟林瑞,「肖秘書,你帶樂樂在公司裡轉一轉,熟悉一下環境。」

  話音落下,有輕微的唏噓聲響起,邵家的養女叫年樂樂,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只不過大家都頭一次見到她而已。

  「樂樂,你先跟著肖秘書走走,哥哥很快就過來找你。」邵司佑對葉瑾年溫和一笑,修長的手揉了揉葉瑾年的頭髮,目光掠過葉瑾年升起紅暈的面頰,轉身走進電梯。

  在轉身之際,邵司佑的唇角輕輕揚起一個不算明顯的弧度。

  直到電梯門閉合,葉瑾年才抬起低垂的頭,耳際還有些發燒。

  自從知道年樂樂在邵家是童養媳的身份,葉瑾年面對邵司佑,除了尷尬就是感覺彆扭。

  好在年樂樂只有13歲,葉瑾年的本尊也沒有真正死亡,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再想想之前進來時那一張張寫滿了愛慕的年輕面龐,葉瑾年想,如此優秀的邵司佑,也許,可能,說不定,早已經有了女朋友呢。

  「喂,司佑是不是很帥?」耳邊突然傳來林瑞低低的調侃,葉瑾年猛的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因為想得太投入,眼睛竟然一直盯著邵司佑離開的電梯門,甚至連肖秘書跟自己說話都沒有聽到。

  剛剛降溫的面頰再一次燒起來。一側臉,就對上林瑞寫滿了戲謔笑意的眼。

  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

  葉瑾年狠狠的瞪了林瑞一眼,跟在肖秘書身後朝樓上走去。

  身後林瑞不在意的笑笑,不緊不慢的跟隨。

  「這邊是總裁的專屬電梯,邵氏大廈的頂層是總裁的專屬,我們從這邊走是營銷部,另一邊是秘書部,處理通訊及日常事務和雜務…」肖秘書的聲音緩慢清晰,盡職的介紹著邵氏集團的結構分佈。

  偶爾有忙碌的員工匆忙走過,都會停下腳步客氣的跟肖秘書打招呼,可見肖秘書在邵氏的地位很不一般。

  聽著肖秘書的介紹,葉瑾年也開始四周打量。這不是她第一次來邵氏大廈,卻是葉瑾年第一次這麼仔細的去瞭解。

  同樣是鋼筋混凝土的構築,邵氏大廈無論是結構還是外形,在風格嚴謹的同時,還多了一些人性化設計,這讓邵氏集團在這一眾建築群中,不算出挑,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就好像他們的總裁邵司佑,不會有意張揚,也絕不刻意低調,溫和內斂,優雅自制。

  葉瑾年不會排斥來邵氏,這對她來講,無疑是一個不容錯失的好機會。

  邵氏在南宮家幾年前出現危機時雖然出了不少力,但也因此佔盡便宜,現在南宮集團愈加穩固,又有了葉氏的操控權,以南宮明旭的個性,絕對不可能就此放任邵氏做大。

  邵氏,作為南宮集團的競爭對象,必然也是最瞭解對手的人。

  葉瑾年需要從邵氏入手,打探清楚這一年來南宮集團的變化,知己知彼。

  「我越來越好奇,你究竟想要做些什麼。」身後的林瑞快走幾步同葉瑾年並行,面色無異的看著四周,聲音壓得很低:「似乎你對邵氏,或者說是某種跟邵氏有關的東西很有興趣呢,樂樂小姐。」

  葉瑾年知道自己過於認真的觀察引起了林瑞的懷疑,於是不動聲色的放緩腳步,慢慢拉開與肖秘書之間的前後距離,以免被他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話。

  並不擔心林瑞會去揭穿自己,因為他完全沒必要等到現在。

  「哥哥,樂樂,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從樓梯的拐角處,閃出兩道纖細的身影,其中一個快速的朝著葉瑾年他們的方向走來,白皙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林總監。」走在最前面的肖秘書停下腳步,跟她打了聲招呼,淡淡的解釋道:「總裁想讓樂樂小姐熟悉下公司的環境。」

  於此同時,林瑞也停下了對葉瑾年的試探,一同朝著那人的方向望過去。

  林羽菲。葉瑾年記得這個人。

  之前在邵家別墅匆匆一面,就再也沒見過出現這個世交家的妹妹,原來她也是邵氏的員工,還是總監的職位。

  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在換了一身職業裝之後,倒是多了幾分成熟的感覺。

  目光在林瑞跟林羽菲之間轉換,葉瑾年豁然開朗,難怪之前她覺得對林瑞有種熟悉感,原來他竟然是林羽菲的哥哥!

  相似的五官卻能拼湊出兩張差別甚遠的臉,一個柔弱可人,一個平淡無奇。

  造物主果然萬能。

  葉瑾年本想禮貌的微笑下算作回應,卻不想當她抬起頭朝著林羽菲的方向望去,唇邊還沒來得及扯開的笑,徹底僵硬在嘴角,取而代之的,是夾雜著翻滾怒火的無邊恨意。

  那個之前跟林羽菲同行的女人,已經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正站在林羽菲身側。

  頭髮被一絲不苟的攏在腦後,光滑紅潤的面上掛著柔美的笑。即便身上穿著公式化的職業裝,也沒能硬化她身上那股柔弱感。

  「這位就是樂樂小姐嗎?」溫婉的笑容配合著輕柔的語調,一雙細白的手朝著葉瑾年的方向伸過來。

  此刻,葉瑾年嬌小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憤怒不住的在顫抖,女人虛偽的笑容倒映在瞳孔中,讓葉瑾年幾欲作嘔。

  這是一張被她恨入骨髓、至死都不會忘記的臉--

  楚若!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53 PM

011 病危

  「這位就是樂樂小姐嗎?真的好可愛。」一身淡綠色職業裝的楚若輕柔的笑著,在葉瑾年面前彎下腰來,細白的手伸向葉瑾年粉嫩的面頰。

  啪--

  就在楚若即將碰觸到葉瑾年臉頰的時候,葉瑾年猛然抬起手狠狠的將她揮到了一邊。

  年樂樂的身體只是小孩子,力氣不算大,但楚若還是因為這突來的動作身體向一側晃了晃。

  驚訝之餘,更多的還是尷尬。

  楚若完全沒想到自己『善意的親近』會被葉瑾年這樣對待,立即作出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憐模樣。

  而同一時間裡,葉瑾年也快速的朝後退了幾步,躲向林瑞的背後,抓著他的衣角,只露出小腦袋畏縮的看著楚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害怕,輕輕的咬著唇,小臉憋得通紅,身體也跟著不住顫抖,顯然是被楚若『嚇』到了。

  「樂樂?」林瑞對葉瑾年的這個舉動有一瞬間的怔楞,隨即眼底閃過一絲瞭然,他會要求跟著葉瑾年一起來邵氏,本就是為了來看戲。

  至於戲的內容,年樂樂演什麼,他自然就看什麼。

  對於這個女孩,他可是充滿了期待。

  大手在葉瑾年肩上安撫的輕拍幾下,然後對著楚若抱歉一笑:「楚小姐,樂樂不習慣被外人接觸,受了些驚嚇,還請見諒。」

  話雖然是道歉,但聽起來卻更像是在指責楚若剛剛行為的不妥。

  「沒關係的,小孩子都會認生,是我不好,嚇到她了。」楚若勉強笑笑,柔柔的回應。

  如果是在平時,楚若可憐兮兮的模樣的確很能博人同情,但此刻她的對手是僅僅十三歲的孩子,這個時候露出委屈的神情,未免顯得矯情。

  「樂樂雖然是邵總的妹妹,卻也是頭一次來公司,應該是太緊張的關係,楚若你不要在意。」林羽菲見到氣氛有些尷尬,連忙走到幾人中間。

  「我來介紹一下吧,楚若是南宮集團的總裁助理,這次是替南宮總裁送合約的樣本過來。楚若,這位是肖文,邵總的專屬秘書,這是我的哥哥林瑞。合約完成後,大家還會有很多碰面的機會。」

  「你好,我是楚若,請多指教。」楚若與肖文、林瑞兩人分別握手,交換名片,然後微笑著客氣道:「很高興認識兩位,只是恐怕不能多聊了,我還要送合約上去,那麼改天再…」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楚若的話。

  「抱歉。」楚若歉意的說道,然後走去一邊接起電話。

  「哥,你怎麼會跟著一起到這邊來?」楚若走開,林羽菲疑惑的看著林瑞問。

  「邵老爺子不放心,讓我陪樂樂過來。」對於這個妹妹,林瑞並不算親近,語氣也很公式化。

  「這樣啊,樂樂是邵總的妹妹,是該多來看看的。」林羽菲點點頭,「那下班之後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邵爺爺吧,之前因為出差在外,都沒來得及去問候一聲。」

  林瑞不可置否的點點頭,聽著林羽菲故意將妹妹兩個字咬得很重,彷彿在強調什麼的語氣,林瑞皺了皺眉,他這個妹妹對邵司佑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外表看起來溫婉可人,佔有慾卻是強的嚇人,也因此才會做出一些讓他頭疼的事。

  林瑞轉頭去看一直沒有動作的葉瑾年,卻發現葉瑾年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遠處的楚若身上。

  「病危?那現在的情況怎麼樣,總裁已經知道了嗎?」楚若的聲音很低,語氣裡滿是關切,可從葉瑾年站立的方向,恰好能夠看清她說出這句話時,臉上飛快閃過的嫌惡跟怨毒。

  「嗯,我知道,我現在還在邵氏…好,那我馬上趕過去。」

  結束了一通電話,當楚若再度回到眾人視線裡時,臉上已經寫滿了擔憂。

  「不好意思,公司那邊臨時出了些事情,我必須馬上回去處理,所以勞煩肖秘書幫我先把合約交給邵總,具體細節公司會再派人過來詳談。」

  楚若離開的背影很匆忙,可葉瑾年卻覺得,她凌亂的腳步裡透著一股難掩的興奮。

  一年不見,楚若並沒有按照她的預想成為南宮家的新任少奶奶,而是成了南宮明旭的一個小助理,對於現在南宮明旭在媒體面前塑造的那個深情丈夫的假象,不知道楚若作何感想。

  病危?想起剛剛那通聽得不算清楚的電話,葉瑾年想,能讓楚若有如此雀躍表現的消息,該不會是來自躺在醫院裡的自己吧?

  很快的,葉瑾年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邵氏大廈頂層,邵司佑的辦公室裡,林瑞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神態悠閒,而葉瑾年則是掛著一臉的疲態,窩在沙發上休息。

  年樂樂的身體畢竟還只是個小孩子,在邵氏大廈裡才走了兩圈,就已經感覺到疲倦了。

  「總裁,南宮集團那邊臨時有事,合約的事情恐怕要拖後再談。」肖秘書將剛剛那份合約放在辦公桌上,對正沉浸在工作中的邵司佑說道。

  「有事?」邵司佑緩緩抬起眼,朝著肖秘書投去詢問的目光。

  陽光從邵司佑身後的百葉窗透過,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側臉。工作中的邵司佑較平時有些不同,少了一絲溫和,多了一份嚴肅,無形中帶著一股優雅的壓迫。

  「剛剛收到消息,南宮少夫人葉瑾年的病情突然惡化,正在醫院裡搶救,南宮明旭已經趕到醫院去了。」

  本來昏昏欲睡的葉瑾年突然在對話裡聽到自己跟南宮明旭的名字,猛的睜開眼睛,眼神瞬間清明。

  「惡化?」邵司佑敲擊鍵盤的手一頓,眼底快速的閃過什麼,又很快的歸於平靜,聲音依舊平淡:「讓人關注下醫院那邊的消息,等病情穩定下來,你以我的名義過去探望。」

  「是,那我先出去了。」肖秘書見到邵司佑點頭,正要轉身向外走,衣服突然被一隻小手突然拉住,低下頭,正對上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

  「…樂樂小姐?」



012 醫院

  櫻愛醫院是旗臨市最富盛名的醫院,不僅僅是因為這裡的醫療條件先進,醫用設施一流,更因為這裡的安全防護措施堪稱完美。

  當然,價格也貴的令人咂舌。

  葉瑾年的身體,就在這裡接受治療。

  也許是出於對年樂樂無條件的寵愛,也許因為這是年樂樂第一次開口提出要求。

  當葉瑾年拉著肖文的衣角說出「我要去」三個字,邵司佑在驚訝之餘,並沒有做出反對。

  只是,直到車子停在醫院門口,葉瑾年回想起邵司佑略帶審視的目光停頓自己身上的那幾秒鐘,依舊心有餘悸。

  那種感覺,真是不太美妙呢。

  「肖秘書,樂樂小姐,這邊請。」電梯直達五樓,楚若依舊是那件淡綠色的職業裝,在前面引路。

  來櫻愛醫院診治的病人,多是政務要員、商界貴族以及躲避記者挖新聞的名人,對於前來就醫的患者,琪櫻醫院能提供最最周到的保護跟照顧。

  也正因如此,在來之前肖文撥通了楚若的電話,沒有楚若的陪同,他們根本無法進入五樓的住院部。

  「南宮少夫人的情況現在穩定了吧。」早已經得到消息的肖文捧著花束,同葉瑾年跟在楚若身後,明知故問。

  「嗯,好在搶救及時,這已經是近一周來的第三次了,真讓人擔心…」楚若臉上滿是擔憂的說著,在一個VIP病房前停下。「就是這裡,總裁也在裡面,只是他不大喜歡其他人進去。」

  病房門上的方便護士查房的格子窗沒有被擋住,從這裡就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

  黃昏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病房內鋪下一片金黃。

  病床上躺著一個纖細的身影,一隻手上掛著點滴,另一隻手被人牢牢的握著。

  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似乎倦極,頭趴在床邊睡著。

  「這一年來雖然一直都處於昏迷中,病情也還算很穩定,可最近這一周,情況多次出現反覆,尤其是上一周的夜裡,十分凶險…這段時間總裁日夜照顧,公司的事情也都是拿到病房來處理,連著幾天都沒有休息好。」

  楚若的目光也同樣透過窗子看向裡面,聲音裡帶著歎息。

  葉瑾年擰擰眉,以探望者的身份去聽一個小三的歎息,誇讚的還是自己前夫的深情執著,這種情況絕對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享受』。

  「手機…」葉瑾年突然扯了扯肖文的衣角。

  「手機?是落在車裡了嗎?」肖文回想起在車上一直被葉瑾年抓在手裡的電話,目光在四面掃了一遍,輕聲安慰:「我們很快就回去,樂樂小姐再稍等一下好嗎?」

  葉瑾年搖搖頭,有些委屈的仰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固執的看著肖文。

  「這…」肖文有些為難的看著葉瑾年,年樂樂手裡雖然沒有邵氏的股份,但跟在邵司佑身邊多年,對於邵家的情況,他還是多少有些瞭解。於是,在葉瑾年的堅持下只好妥協,將手中的花放在葉瑾年懷裡,抱歉的看向楚若:「楚小姐,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樂樂小姐,我很快回來。」

  「好,請放心。」楚若嬌柔一笑,款款答應。

  當肖文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葉瑾年眼裡的固執陡然消褪,閃過一絲光亮。

  「天,樂樂小姐…」身後隨著楚若的驚呼聲響起,葉瑾年靈巧的錯開她抓向自己的手,利用自己的嬌小身材快速的閃進病房,利落的反鎖。

  「噓——」小小的食指立在唇邊,葉瑾年無辜的回頭,透過小窗去看楚若焦急的臉,笑容純真。

  裡面的人還在睡著,葉瑾年可不認為楚若會在這個時候衝進來拉走自己。

  不再理會門外的楚若,葉瑾年回身看向那個背對著自己陷入睡眠的男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湮沒無蹤。

  南宮明旭。

  那個在她生命中留下最沉重疼痛的男人,即便此刻已經睡著,背影依舊給人一種冷硬的緊繃感,曾經的葉瑾年一直猜想,這樣的他該有多累,也曾一度為他心疼。

  呵,心疼。

  葉瑾年的目光慢慢移到那雙交握的手上,在熟睡中,那隻大手也依舊緊握著沒有鬆開,在外人看來,這該是怎樣一副深情款款的感人場面,卻讓葉瑾年從心底裡感覺到噁心。

  曾經有太多次,她期許這隻手可以握住自己,甚至在簽下離婚協議書離開南宮家的那一刻,她也曾有一瞬在期待這隻手可以拉住自己。

  可是,他沒有。

  如今她葉瑾年知覺全無的躺在這裡,你南宮明旭卻偏偏做出這幅恩愛不離的嘴臉給誰看!

  心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葉瑾年強硬的拉回落在南宮明旭身上的視線,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在提醒著她的理智。

  繞過病床,葉瑾年將手中的花放在桌上,看向病床上昏睡著的『自己』。

  透過另一人的眼睛去注視自己的身體,一切恍惚的如同一場夢。

  她曾經那麼相信這個男人可以讓自己幸福,可最終他給自己的,只有絕望。

  葉瑾年,你曾經那麼自信滿滿的說,總有一天會讓這個男人對你真心愛護,此刻承受著他惺惺作態的深情,你可會覺得諷刺?

  那麼現在的你,又想要什麼呢?

  深吸一口氣,葉瑾年走到病床邊,將那只與『自己』交握的手狠狠的扔開。

  她沒有辦法忍受這雙曾經把自己推入絕境的手,如此堂而皇之的握著自己。

  髒!

  「唔…」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南宮明旭猛然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的看向那個擾他睡眠的始作俑者,剛剛睜開的眼睛不太適應日光的照射,緩和了好一會才逐漸看清。

  站在身前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淡粉色的公主裙,一雙大眼睛烏黑明亮,正同樣回望著自己。

  周圍的擺設讓南宮明旭的思維瞬間清明,連忙回頭朝床上看去,直到確定昏睡中的人兒一切如常,緊張的神情才出現一絲鬆懈。

  「你是誰?」南宮明旭沉聲問道。

  抬眼望去,他彷彿在那張純真稚氣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可等他再次仔細去看,卻只剩下一張笑意盈盈的臉龐。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53 PM

013 誣陷

  夕陽餘暉透過玻璃窗鋪設進來,病房內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對立。

  葉瑾年仰頭望著眼前這個人,熟悉的白色襯衫,略顯疲態的俊臉上,雙眉緊皺,布著血絲的褐色眼眸帶著他一貫的凌厲,冷漠的看著自己。

  「你是誰?」南宮明旭沉聲問道。

  這個有著稚嫩面龐的女孩,笑意盈盈,目光清澈。剛剛那抹嘲諷的笑意彷彿是湮沒在海上的浪花,完全不見了蹤影。

  可南宮明旭潛意識裡又不希望那是他的錯覺,因為那個眼神,太像一個人。

  葉瑾年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揚起練習過許多次的微笑,擰開病房的門,將外面不斷向裡張望的楚若讓進來,甜甜的朝著她喚道:「楚若姐姐,他醒了哦。」

  「明旭…」

  葉瑾年突然這樣親暱的語氣讓楚若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連忙避開葉瑾年靠過去的身體,走到南宮明旭身邊。

  這個年樂樂下午在邵氏的時候還給自己擺臉色看,她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兩人的關係變得如此親近。

  「明…總裁,她是邵氏總裁的妹妹,年樂樂。」見南宮明旭臉色陰沉,楚若連忙改了稱呼,小心翼翼的開口:「對不起總裁,我沒想到她會突然闖進病房,是我的疏忽…」

  「姐姐在說謊!」沒等楚若講完,葉瑾年稚氣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朝著她氣鼓鼓的嚷道:「原來楚若姐姐是騙子,明明是你讓我進來的!」

  「我,我什麼時候有這麼說…」楚若一怔,驚訝的看著葉瑾年,完全不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麼要突然這樣說,心裡的不安再一次擴大。

  「邵家的養女,年樂樂。」南宮明旭皺了皺眉,腦海中似乎對這個身份有些模糊的印象,目光投向葉瑾年:「你說,是楚若讓你進來的?」

  「是。」葉瑾年咬著唇,烏黑的大眼睛裡滿是委屈,「是楚若姐姐讓我把花放進來,還讓我把你的手移開,可是沒想到會把你吵醒…」

  「我沒有!」楚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使勁的搖頭反駁,「總裁,我沒有讓她這樣做,是她自己闖進來的,還鎖了病房的門…」

  「你有,你就有!你還跟我說,因為他跟床上的姐姐已經離婚了,所以這樣牽手是不對的。」葉瑾年嘟著嘴,大眼睛眨啊眨,表情無比真誠。

  聽到葉瑾年狀似懵懂無辜的話,南宮明旭的眼神一變,冰冷的目光驀地掃向身旁的楚若,楚若的臉色陡然慘白。

  「沒有,我沒有這樣說過,明旭…」楚若急切的辯解著,眼裡漸漸浮起一層霧氣,身體也在南宮明旭冰涼的目光裡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我真的沒有…」

  即便口中的話全都是事實,楚若也依舊在南宮明旭的懷疑下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葉瑾年與南宮明旭離婚的事,在車禍當天就被徹底隱瞞下來,連那份離婚協議書也被南宮明旭當天銷毀,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南宮明旭與他的母親許麗華,就只剩下她楚若一個。

  這樣的情況下,她百口莫辯。

  隨著楚若不斷的搖頭,睫毛上凝聚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蒼白又可憐的模樣,激起葉瑾年心底一陣陣冷笑。

  論演技,楚若的確很有天賦,孱弱的身體,委屈的神情,恰到好處的把自己塑造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來博取同情。

  只可惜,眼前的情況不同於以往,楚若面對的是有著天真資本,可以『童言無忌』的年樂樂。

  那些所謂的優勢,都成了泡影。

  「樂樂小姐?」

  下樓替葉瑾年尋找手機的肖文剛剛走出電梯,就看到了病房的這一幕,連忙快速走到葉瑾年身邊,不動聲色的將她擋在身後,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南宮總裁,邵總讓我替他前來探望,希望總裁夫人可以早日康復。」

  南宮明旭的目光本來一直鎖定在葉瑾年氣鼓鼓的小臉上,此刻在肖文的刻意阻擋下收回視線,薄唇跟著揚起一抹冷淡的弧:「替我感謝你們邵總的好意。」

  「南宮總裁客氣了,不打擾您休息,告辭。」肖文暗自呼了一口氣,拉起葉瑾年的手快步離開病房。

  雖然很少同南宮明旭接觸,但對他的冷漠早有耳聞,剛剛進門時見到他幽冷的目光落在樂樂小姐身上,真是讓自己捏了把冷汗。

  葉瑾年乖巧的跟在肖文身後,半垂的睫毛擋住了她眼中的情緒,跟方才在病房裡委屈吵鬧的小女孩判若兩人。

  不用回頭葉瑾年也猜得到,身後跟隨著自己的兩道視線,必然是一道探尋,一道惡毒。

  呵,急什麼呢,這只是剛剛開始。

  「樂樂小姐,我沒有找到您的手機,等回去以後我會重新再找一遍。」發動車子,肖文抱歉的說道。

  事實上,肖文已經在車裡找過不下三遍,所以才會回來的那麼遲。

  「不用了。」葉瑾年靠在後座上悶悶的回答。

  年樂樂的手機此刻正躺在櫻愛醫院的垃圾筒中,就算是肖文把這個車拆了,也不可能找得到。

  在醫院裡她必須支走肖文,假設被邵司佑得知年樂樂突然開口說出這麼多話,一定會產生懷疑。

  年樂樂的身體或許不怕驗DNA,但太大的轉變如果引起了邵司佑的關注,會不利於她想要從邵氏入手,瞭解南宮集團現狀的計劃。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身後的景物隨著車輛的行駛快速的向後移動,葉瑾年靠在車窗上一個個的去數街邊的路燈,心裡暗自煩惱。

  整整一周,葉瑾年每天都會給姐姐葉瑾然發一封e-mail,如果葉瑾然看得到,一定會跟她聯繫,可結果卻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南宮明旭現在已經將手伸向了葉氏,一旦葉氏完全落入南宮明旭手裡,想要再奪回來談何容易。

  再這樣下去,恐怕沒等到姐姐跟父親回歸,葉氏就已經更名改姓了。

  難不成要讓她頂著年樂樂的身體跑去跟所有人說,她就是葉瑾年,葉家的合理繼承人?

  葉瑾年心裡升起一股煩躁,手指胡亂的在車窗上比劃,目光突然被街邊的一個小報亭上吸引。

  「停車。」



014 見面禮

  當肖文的車子到達邵家別墅時,天早就已經黑透。

  葉瑾年推開車門,皎潔的月光透過雲層鋪瀉而下,清涼的晚風撲在臉上,令她舒服的瞇起眼睛。

  「年樂樂,你還知道回來!」

  一聲稚嫩中含著怒氣的質問徹底打破了這溫馨的場景,葉瑾年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朝著噪音源看去。只見穆恩小少爺此刻正站在大門口的燈下,氣呼呼的看著自己。

  「年樂樂,你的手機為什麼不通?」

  手機?葉瑾年側著頭回想了下,哦,應該還躺在醫院的垃圾桶裡,扔進去之前,她沒有忘記關機。

  「笨死了。」邵穆恩看葉瑾年不說話,小眉毛皺得更緊,快速的走到她身邊,扯起她的手向別墅裡走。「都在等你了。」

  好涼的手。

  突然被邵穆恩冰涼的手握住,葉瑾年下意識的向後掙了掙,不過最終還是妥協在邵小少爺惡狠狠的目光裡。

  算了,她今天心情好,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樂樂小姐總算是回來了,」剛走了幾步,于叔就從裡面笑盈盈的迎上來,「二少爺堅持要在門外等你回來,都已經幾個小時了呢。」

  「誰說我在等她!」邵穆恩的臉騰地一下紅起來,大聲反駁,然後滿臉嫌棄的瞪向葉瑾年:「我是因為不想餓肚子,少臭美了。」

  說完,狠狠的甩開葉瑾年的手朝裡面跑去。

  「呵,小少爺很擔心小姐呢。」于叔好笑的看著邵穆恩跑開的背影,無奈的搖頭,轉頭看向葉瑾年,憨厚的臉上滿是笑容:

  「樂樂小姐也快點進去吧。老爺子堅持要等你回來再開飯,林少爺跟林小姐現在正在裡面陪他說話呢。」

  葉瑾年點點頭,同樣望著邵穆恩的方向,臉上的笑容隨之綻開。

  涼爽的晚風吹過掌心,讓葉瑾年想起邵穆恩冰涼的手,慢慢化作一股暖意在心間流淌。

  這樣被人重視的感覺,真好。

  「肖秘書送小姐回來時沒有碰到大少爺嗎?」葉瑾年向裡面走,身後傳來于叔跟肖文的聲音。

  「沒有,總裁也去了愛櫻醫院嗎?」

  「是啊,老太爺不放心小姐,讓大少爺過去接她,算起來已經快三個小時了,也許是跟你們錯過了吧…」

  三個小時以前?

  葉瑾年向裡走的腳步慢慢減緩,那個時候她跟肖文應該還在愛櫻醫院,卻沒有碰到邵司佑。

  葉瑾年擰了擰眉,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樂樂,你回來了。」

  別墅裡,林瑞同邵老爺子坐在桌邊下棋,身邊站著先進來的邵穆恩,林羽菲坐在一邊旁觀,一副溫婉恬靜的模樣,見到葉瑾年進來,連忙微笑著站起來打招呼,目光卻是順著葉瑾年走進來的方向朝著門外面看去,之後又滿是失望的收回來。

  「哼。」

  沒等葉瑾年有反應,站在一旁邵穆恩就鼻音重重的哼了一聲,完全不在乎林羽菲會不會聽到,小小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果然,林羽菲的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難堪。

  「樂樂寶貝,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聽到聲音,邵天傲戀戀不捨的從棋盤上抬起頭來,朝著年樂樂身後看了看,不悅的皺起眉問道。

  「剛剛給大少爺去了電話,公司裡臨時有事,要晚些才能回來。」從外面走進來的于叔連忙回答,身後跟著送葉瑾年回來的肖文。

  「我讓他去醫院把他媳婦接回來,他跑去公司做什麼?」邵天傲立即瞪起了眼睛,語氣更加不悅。

  「總裁的確是先去了醫院接樂樂小姐,然後才回公司的。」肖文連忙辯解道,一面說還一面偷偷朝葉瑾年眨了下眼睛。

  「這還差不多。」邵天傲勉強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把葉瑾年扯到身邊坐好,目光又再一次回了到棋盤上,朝著對面的林瑞催促:「林家小子,你快點下,別慢吞吞的耽誤我家樂樂寶貝吃晚飯。」

  見邵天傲不再追究,肖文跟于叔兩人同時長長地出了口氣,幸好老爺子是個十足的棋迷。

  「樂樂今天應該累壞了,邵爺爺堅持要等你回來再開飯,我先去通知廚房一聲。」林羽菲此時已經從方纔的尷尬中漸漸緩和了臉色,微笑著對著葉瑾年說道。

  只是這樣的語氣聽在葉瑾年耳中,總覺得像是主人家才會有的口氣。

  直到林羽菲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葉瑾年才慢慢收回她始終跟隨的目光。

  剛剛在邵天傲提起邵司佑跟自己的關係時,她清楚的看到林羽菲的身體一僵,眼中的那抹嫉妒飛快的閃過,之後又換做眼前這副乖巧柔順的模樣。

  林羽菲這樣的表現,讓某些被遺忘在角落裡的事情被葉瑾年再度記起。

  最近似乎太過於關注南宮集團的事情,竟然把身邊的事情都給忽略了呢。

  葉瑾年想。

  *

  晚飯後邵司佑依舊沒有回來,林家兄妹告辭後,邵老爺子因為今天過於勞累,早早的回房休息,葉瑾年也返回房間裡開始了每日必做的功課--上網。

  打開電腦,葉瑾年將『自己』在愛櫻花醫院的病房號以及邵氏同南宮集團即將簽訂合約的消息給姐姐葉瑾然發了過去。

  雖然葉瑾年很清楚,自己這些消息對她萬能的姐姐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每天發一封email給她,已經成為了葉瑾年最近養成的一種習慣。

  關於葉氏的大權交由南宮明旭代理這件事,自南宮集團召開那場聲情並茂的記者招待會以來,輿論的走向已經開始朝支持的一方偏斜,網絡上對於南宮明旭這個舉動的評論,也由最初的質疑向另一個方向發展。

  葉瑾年的目光在網頁裡那些溢美詞上一一掃過,唇邊的笑容愈發明顯。

  想用輿論的壓力來強迫葉氏的其他董事們就範,這就是你在醫院裡假裝深情刻骨的原因麼?還真是一個讓人足夠沮喪的理由。

  那麼,就請你好好享受這暴風雨前奏的平靜吧。南宮明旭,我的見面禮,隨後送到。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56 PM

015 看戲

  週末的午後,天氣晴朗的沒有一片雲,葉瑾年坐在籐椅上抱著靠墊看書,目光卻時不時的投向不遠處在棋盤上激烈拚殺的兩個人。

  似乎自從那天從醫院回來,林瑞來邵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多,每次都打著陪邵老爺子的旗號,卻每每讓葉瑾年覺得他笑瞇瞇的眼神有問題。

  「老爺子今天的興致不錯呢。」于叔憨厚的笑臉出現在眼前,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果汁遞過來。

  「謝謝于叔。」葉瑾年仰臉道謝,接過來放在身邊的桌上。

  事實上她不大喜歡這種太過甜膩的果汁,這應該是年樂樂曾經喜歡的味道。

  最近一段時間,葉瑾年一直在循序漸進的轉變年樂樂給大家的印象,從性格到習慣,尤其是性格方面,從最初的只是點頭、搖頭、微笑,到現在偶爾會說出幾個字,試圖讓他們逐漸去接受年樂樂的改變,又不會覺得突兀。

  「看來樂樂小姐今天的心情還不錯。」

  棋局剛剛宣告結束,林瑞就笑著走過來,坐到葉瑾年對面,不問自取的將葉瑾年手邊沒動過的果汁拿起來喝掉。

  「只不過好像有點不穩。」將空杯子放回桌上,林瑞似笑非笑的看著葉瑾年,眉頭微挑:「焦躁、不安、興奮、期待,嗯,算是多位矛盾的結合體。」

  「職業病?」于叔陪同著邵天傲在遠處說話,葉瑾年也不用在他面前偽裝,學著林瑞的樣子挑眉反問。

  「算是吧。」林瑞對葉瑾年的話不以為忤,悠閒的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聲音卻放得很低:「最近伊爾學園裡有幾個人在打聽你的消息,似乎邵氏那邊也有人蠢蠢欲動,你大概是引起了某些人的興趣。」

  興趣?

  年樂樂作為邵家的神秘養女,對她感興趣的人恐怕從來都沒少過,只是被林瑞這樣鄭重其事的說出來,那他口中的人,一想而知——南宮明旭。

  葉瑾年並不認為僅憑之前在醫院裡對楚若的幾句陷害,就能夠瓦解南宮明旭對楚若的信任,只要產生一點點的動搖就足夠。

  信任這種東西,最怕的就是出現裂痕,一旦有事情發生,存在裂痕的信任足以導致人判斷失衡。

  動搖多了,裂痕也就大了。

  想到這裡,葉瑾年不經意的朝門口看了看。

  「樂樂小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林瑞也跟著朝別墅的大門看去,隨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今天本該是司佑帶你去公司的日子,不過聽老爺子說,好像是因故取消了吧?」

  消息收到的還真快。

  葉瑾年擰了擰眉,突然眼神一動,看向林瑞:

  「或者,無聊的你有興趣陪我去看一場戲?」

  *

  顯然最近常常出現在邵氏的葉瑾年已經被人共知,才進入邵氏的大門就有人自發的上前,帶她去邵司佑的專屬電梯。

  「這幾次沒同你一起來,看起來司佑給你的待遇還不錯。」林瑞悠閒的跟在後面晃進電梯,等門關合了之後說道。

  不錯麼?葉瑾年回想了下,貌似這兩次來邵氏,都是被邵司佑直接帶到辦公室裡,一呆就是一天,唯一的好處就是在邵氏已經沒人不認得她--邵家的寶貝養女,年樂樂。

  這也算是不小的收穫呢,至少可以方便她以後搜集資料,不會受人刁難。

  「樂樂小姐?」電梯門才打開,就看到肖文一臉驚訝的站在外面,身後跟著的林羽菲手裡還拿著一疊文件:「總裁今天有一個重要的合約要談,樂樂小姐怎麼過來了?」

  「樂樂在家裡覺得悶,我就帶她來這邊轉轉。」林瑞笑著回答,話音才落,就收到來自林羽菲充滿怨憤的眼神,不由得悻悻揉了下鼻子。

  糟糕,他竟然把這個讓他頭疼的妹妹給忘了。

  「那樂樂小姐就先去我辦公室裡稍等一會兒吧,總裁現在還在會議室,應該很快就會結束了。」肖文想了想建議道。

  葉瑾年搖頭拒絕,邁動著小短腿,直接坐在了會議室門口的椅子上,仰頭看看牆上的鐘錶,嗯,貌似時間快到了。

  果然,半個小時過去,傳來了電梯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個身影快速從裡面衝出來,朝著會議室走去。

  這個人葉瑾年並不陌生,南宮明旭的秘書,江銘。

  幾分鐘後,會議室的門打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那邊傳來。

  葉瑾年側著頭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南宮明旭此刻臉色陰沉的嚇人,眉頭擰作一團,薄唇狠狠地抿成一線,褐色的眼睛裡翻湧著怒意。

  緊跟在南宮明旭身後的江銘也是一臉嚴肅,眼中滿是擔憂。

  一身淺色職業裝的楚若顯然還不清楚狀況,面帶疑惑的跟在最後。

  隨著他們幾人的出現,葉瑾年跟林瑞也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叮--」

  電梯門再度打開。

  南宮明旭剛要走進去,腳步突然一頓,有所感應的將目光投向了葉瑾年那邊。

  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正面朝著自己站在不遠處,一身淡粉色的公主裙,稚氣可人的小臉上,一雙烏黑明淨的大眼睛閃亮閃亮,唇角彎彎,雙手背在身後,正笑意盈盈的望著自己。

  邵家的年樂樂?

  南宮明旭緊了緊眉,自從那天醫院過後,他心裡對這個女孩始終存在著一些疑問,只是眼下明顯不是追究這個的好時機,來日方長。

  這樣想著,人就已經快步的走進了電梯。

  「這就是你說的好戲?」林瑞走到落地窗前,探身向下望去,片刻後,南宮明旭三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邵氏大廈的門口。

  就在這時,大廈四周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一群記者,將南宮明旭三人團團圍住,引起一片混亂。

  雖然不清楚這些記者在追問什麼,但從南宮明旭的表現來看,一定是令他心情不美麗的問題。

  呵,有意思。

  林瑞勾起唇,倚在牆上看的興致濃濃,這時眼前卻忽然伸過來一隻小手,擋住了他繼續觀望的視線。

  噯?林瑞立即有些不滿的轉頭望去,對上葉瑾年笑容無辜的臉。

  「看戲也是要付門票的。」



016 南宮明旭的怒

  南宮集團總裁辦公室

  電視屏幕螢光閃爍,放映的畫面正是下午在邵氏大廈門前發生的那一幕。

  「南宮總裁,您一年前失蹤數月,楓林娛報今早刊登的機場監控錄像截圖上顯示,跟您一起回國的是一個穿藍色套裝的女人,請問您跟她是什麼關係…」

  「南宮總裁,您跟這個女人一起入境,是否表示一年前您失蹤的那幾個月,都是跟她在一起…」

  「南宮總裁,有人說這個女人正是您身邊的這位總裁助理楚若小姐,您對此作何回應…」

  「南宮總裁,一年前總裁夫人葉瑾年深夜出門發生車禍,是否也跟這個女人的出現有所關聯…」

  「南宮總裁…」

  鏡頭裡,一個比一個尖銳犀利的問題,讓南宮明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褐色的眼中醞釀著巨大的風暴。

  而站在他身邊的楚若顯然是被這一幕嚇到,顫慄著朝南宮明旭的身後躲閃,一臉的不知所措。

  這樣小鳥依人的情景當然不會被記者們放過,都紛紛連續按動快門,記錄下這最有爆料價值的一幕。

  「彭--」

  隨著一個巨大的聲響,一個玻璃杯狠狠砸碎在電視的視頻變換盒上,屏幕雪花一片,不斷波動的螢光映在南宮明旭被巨大憤怒扭曲了的臉上。

  地板上橫七豎八的扔著幾張娛樂報紙,都是以一張放大的照片做頭版。

  這是一張機場監控錄像的截圖,照片上一男一女攜手出現在機場,男人俊美無儔,神情冷漠,女人嬌小柔美,笑容溫婉。

  正是南宮明旭跟楚若!

  右上角還配著超大的藍色字體,清晰醒目--

  『癡心總裁醫院苦守,是真心還是作秀!』

  「該死。」南宮明旭冷冷的盯著地上的報紙,眼底一片陰鷙。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很輕,緊跟著一個身影走進來,在桌上放下一疊資料。

  「總裁,這是楓林日報的所有資料。」姜銘的目光掃過地上一片狼藉,不動聲色的用身體擋住地上那張引起所有混亂的報紙。

  「楓、林、日、報…」南宮明旭咬牙一字一頓的重複,陰沉著臉色,修長的手指在翻動資料時,因為強大的怒意而壓抑不住顫抖。

  「楓林日報崛起在一年前,背景雄厚,算是隱龍的分支。」姜銘簡要的將自己知道的信息總結出來。

  曾在旗臨市顯赫一時的龍家,隨著龍家家主的休隱,很少在商界出現,但多年來培築的勢力仍舊不可小覷,『隱龍』則是對龍家勢力的一種代稱。

  「楓林日報言辭一貫犀利,也不懼得罪權貴,時常揭露一些不為人知的黑暗面,一年前我們公司曾一度被捲入其中,那段時間總裁您…您不在國內,是夫人負責出面調解的。」姜銘稍作停頓的看了一眼南宮明旭的臉色。·

  「年年?」聽到葉瑾年的名字,南宮明旭從那份資料裡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是,總裁夫人在隱龍跟楓林日報之間奔波了兩個月,殫精竭慮,總算是度過了那場危機,從那以後,楓林報社的報導上再也沒出現過南宮集團的名字。」

  回憶起葉瑾年,姜銘的臉上帶了幾分敬意,南宮明旭離開的五個月裡,他親眼看著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獨自撐起整個南宮集團,那份堅持跟魄力,令他感到由衷的敬佩跟欣賞。

  只可惜,這樣一個女人,此刻卻只能躺在醫院裡,無知無覺的靠著冰冷的儀器度日。

  「如果夫人能醒來,事情就好辦了…」不由自主的,姜銘歎息了一聲,卻在看到南宮明旭迅速變幻的臉色後立即收了聲。

  南宮明旭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報紙的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青。

  「剛剛醫院來了電話,夫人的狀況良好,您累了一天,今天就在家裡休息休息,不要過去了吧。」姜銘見南宮明旭臉上露出疲態,建議道。

  南宮明旭疲憊的閉上眼睛,身體向後將頭靠在了椅背上,緩慢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姜銘瞭解他的固執,也不再勸,簡單收拾了一下,關門出去。

  許久,安靜的辦公室裡響起一聲低低的歎息:

  「葉瑾年…」

  *

  邵司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林瑞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並沒有見到葉瑾年的身影。

  「在找誰?」

  林瑞抬起頭,將報紙平放在膝上,明知故問的開口,然後朝著裡面的休息室指了指。

  報紙上那張清晰的機場截圖映入邵司佑眼中,邵司佑目光微動,隨即轉身向休息室走去,身後傳來林瑞打趣的聲音:「才幾周過去,你就有了做人老公的自覺?」

  「樂樂只是個孩子。」邵司佑微微皺眉,頭也不回的說道,聲音放得很低,顯然是怕吵醒了裡面的人。

  「她是孩子?」林瑞立即瞪大了眼,聲音也不止高了一點點,之後又在邵司佑瞥過來的警告眼神中識相的閉了嘴。

  聽人勸吃飽飯,邵司佑這傢伙如此不受教,那就不是他不夠朋友義氣了。林瑞這樣想著想著,嘴裡的話就變成了:「沒錯,年樂樂是孩子。」

  沒錯吧,年樂樂是孩子,可這孩子未必就是年樂樂哦。

  邵司佑也不理會林瑞豐富多彩的表情,輕輕推開休息室的門,一張毫無防備的睡顏映入眼中。

  熟睡中的年樂樂,像個精緻的洋娃娃,嬌小的身體側蜷在寬大的床上,瀏海兒向一邊垂落,睫毛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彷彿要振翅的蝶,唇角彎彎,好夢香甜的睡容彷彿墜落人間的天使。

  邵司佑在門口站了站,走過去將壁燈調的更暗。

  輕微的聲響驚動了睡夢中的人兒,葉瑾年睫毛顫抖了兩下,眼睛慢慢張開,帶著半醒的迷濛。

  「醒了?」邵司佑微笑的問道。

  「嗯?」葉瑾年揉揉眼睛,迷茫的向四周看,嬌憨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邵司佑眼裡的笑意更濃。曾經的年樂樂,存在感很低,即便有所有人的寵愛,表情仍舊單一到木訥。哭或者是笑,都很難見到。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丫頭變得生動起來,如果說之前對年樂樂的寵愛是因為對那件事的愧疚,那麼現在則是一種出於本心的喜愛。

  「回家嗎?」葉瑾年仰起臉問道,心裡有點微惱,直到邵司佑靠得這麼近她才有所察覺,這如果被老姐知道,一定會被嫌棄。

  「還要再等一會,」邵司佑寵溺的揉揉葉瑾年的頭,正要說什麼,就被手機的鈴聲打斷。

  「喂…」微笑著接起電話,等聽清對方的聲音,邵司佑臉色驀的一變。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57 PM

017 引起懷疑

  月色初升,隨著巨大的剎車聲響,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愛櫻醫院門口,從裡面奔出三大一小,四個焦急的身影。

  「邵總,這邊請。」早有人等候在醫院門口,見到邵司佑立即迎上來,帶著他們向裡面走。

  邵司佑俊美的臉上不見了一貫的溫和優雅,拉著葉瑾年的手快速的跟在那人身後,林家兄妹緊隨。

  「大少爺!」一直焦急守候在急救室外的于叔見到邵司佑等人連忙喚了一聲,與此同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猛的撞進邵司佑的懷裡。

  「情況怎麼樣?」邵司佑一手抱住懷中顫抖不止的邵穆恩,安撫的拍著他的後背,一手仍舊牽著葉瑾年,冷靜的問道。

  只有被他握在手裡的葉瑾年知道,那隻手握的有多用力,這個男人此刻有多緊張。

  「還在搶救中。老太爺說要回房間休息一會,結果等到我進去送水果的時候,就發現他倒在地上…」于叔擦了擦頭上的汗,臉上都是愧疚:「我早該察覺的,最近老太爺總是吃的很少,也很容易累…」

  聽到于叔的話,邵穆恩的頭更使力的朝著邵司佑懷裡埋去,雙手緊緊的攀在他腰上,肩膀不斷的在顫抖。

  邵司佑的目光始終盯著急救室門上那個紅亮亮的燈,薄唇使勁的抿著,直到感覺到袖口被扯動,才緩緩收回視線。

  「會沒事的。」葉瑾年仰頭看著邵司佑,眼睛裡一片堅定。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葉瑾年是真的將這位疼愛她的老人當做爺爺來看待。一定不會有事的,葉瑾年對自己重複。

  邵司佑沒有說話,只是握著葉瑾年的手再次緊了緊。

  這時,手術室門前的紅色滅了。

  「醫生,怎麼樣?」幾個人快速的圍上去,于叔最先急切的開口。

  「送來的很及時,病人已經轉去病房,請放心。」

  聽到醫生這樣說,所有人都呼了一口氣。

  「關於邵老爺子的病情,邵總稍後請來我辦公室一趟。」主治醫師緊接著說道。

  「好。」邵司佑點頭,將懷裡的邵穆恩拉出來送到于叔身邊,邵穆恩此時已經停止了抽泣,通紅著眼睛,頭垂得很低。

  「于叔,謝謝。」這聲謝謝,邵司佑說的懇切而真摯,如果沒有于叔,邵天傲此刻恐怕生死難料。

  「照顧老太爺是我的責任,大少爺言重了。」于叔的鼻音很重的說道,然後拉住邵穆恩的手催促:「大少爺還是快去聽聽醫生怎麼說吧,我帶小少爺去病房。」

  邵司佑點頭,轉身看了一眼林瑞,在對方回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之後,拉著葉瑾年同醫生一起離開。

  愛櫻醫院的辦公室裡,邵司佑坐在醫生辦公桌前,葉瑾年在他身邊坐好,一臉乖巧。剛剛被邵司佑狠狠握著的手,此刻已經開始脹痛,葉瑾年一邊暗惱年樂樂身體這麼嬌氣,一邊偷偷桌下輕輕的揉。

  在醫生的辦公桌旁,站著執意一同跟來的林羽菲,此時正一臉急切的看著醫生。

  「邵總,邵老爺子的情況現在基本穩定下來,但我的建議是,送老爺子回國外去調養。」主治醫生開門見山的說道。

  「理由是什麼?」此刻的邵司佑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優雅,雙手在身前交叉的放在膝上,目光炯炯。

  「老爺子的身體是經年累月的頑疾,相信國外的醫院也是經過長時間的磨合才找到合理調養的方法。雖然在愛櫻,我們一樣可以循序漸進的找到突破,但這樣老爺子的身體就要經歷第二次磨合,對身體不益。」

  邵司佑沒有回答,扣在一起的手指慢慢的敲打著節拍,像是開始考慮醫生的提議。

  「這樣看來,回國外調養的確是最便捷有效的途徑了。」林羽菲的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掃過葉瑾年的臉,以她所站的位置,恰好可以讓邵司佑看到她眼裡並不明顯的一絲責怪。

  「是這樣的。」醫生點頭,「相信之前邵老爺子的身體情況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嗯,雖然邵爺爺回國前的狀況我沒有親眼見到,但是聽哥哥說,邵爺爺身體十分硬朗…」

  「所以我建議還是在國外醫治的好,當然,這只是一個提議,如果邵總堅持,愛櫻醫院也會盡力做到最好…」

  有目共睹嗎?葉瑾年聽著這一唱一和的說辭,垂下的睫毛擋住眼裡的幽冷。

  林家雖然不如邵家這樣的勢大,但收買一個醫生的本事還是有的,這番說辭加上林羽菲不時投來的『不經意』的目光,明顯就是在暗示,邵家老爺子是因為這一次的突然回國才會病重,偏偏邵天傲回國是因為得知了年樂樂的情況好轉,於是引導著一向孝順的邵司佑去厭惡自己。

  「姐姐跟醫生叔叔的關係真好。」葉瑾年突然仰起頭看著林羽菲,表情無辜的開口。若是在平時,葉瑾年或許懶得計較,但這一次不行。

  邵天傲的病如果是突發情況,那麼林羽菲是在什麼時候與醫生串通的呢?在大家都為邵老爺子的病情心急如焚的時候,她卻在謀劃著設計陷害!

  邵天傲的病如果不是突發情況,林羽菲又能提前預知一樣的安排好醫生,那原因可想而知。

  既然她葉瑾年已經把邵天傲當做親人來看待,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不能容忍的。

  「呃?」林羽菲被葉瑾年的話問的一愣,隨即好笑的搖搖頭,臉上帶著虛偽的寵溺:「怎麼會呢,樂樂誤會了。」

  「可是,你們聊的很開心啊。」葉瑾年側歪著頭,眨眨大眼睛,然後轉頭一臉疑惑的去看邵司佑。曾經以對立的身份接觸過,葉瑾年最能清楚這個外表無害優雅的男人有怎樣深沉睿智的一面。

  只是,當轉頭對上邵司佑那雙湧動著暗流的眼睛時,葉瑾年恍然意識到,自己方才未經深思的表現,距離患有心理障礙的年樂樂,變化太大。

  果然,邵司佑的目光在葉瑾年臉上停留了很久,久到葉瑾年手心裡慢慢沁出汗來。

  「嗯。」終於在長久的沉默後,邵司佑的唇勾起完美的弧度,大手在葉瑾年頭上揉了揉,聲音清潤依舊:「哥哥覺得,樂樂很聰明。」

  一語雙關,葉瑾年的心裡驀地一緊,林羽菲同樣白了臉色。



018 醫院再遇

  葉瑾年覺得,她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明明知道邵司佑就是個披著無害外表腹黑精明的主兒,卻偏偏只想到了他不會被林羽菲的彫蟲小技蒙騙,怎麼就忘了這傢伙的聰明,同樣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大抵如是。

  林羽菲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之後,就面色蒼白的稱身體不舒服被林家的管家接走,而葉瑾年則是悲催的在邵司佑一句『爺爺醒來會希望見到樂樂在身邊』,被留在了醫院裡。

  留在醫院裡啊,葉瑾年想起方才在病房裡,邵司佑神色如常的替自己按揉之前被他握得泛紅的手,目光湧動著的寵溺笑意,脊背就在不斷的發涼。

  他邵司佑是什麼人?二十一歲回國重組邵氏,二十三歲就將葉瑾年帶領的南宮集團精英在談判桌上壓制的無法反擊。以他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忽略掉自己方才多話的反常,卻偏偏做出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讓葉瑾年這顆不安的心徹底七上八下。

  這滋味,簡直是太不美妙了。

  於是,趁著邵司佑送于叔跟邵穆恩出門的機會,葉瑾年義無反顧的,溜了。

  所謂的開溜,直到葉瑾年在出門後才發現,自己能去的地方,實在少的可憐。

  不過,在外面閒逛,總比在病房裡面對邵司佑要好吧。葉瑾年想。

  夜深,人靜,燈暗,

  愛櫻醫院五樓的走廊裡,葉瑾年在椅子上坐的無聊,便順著牆壁漫無目的的走,影子被壁燈拉得很長。

  才走了幾步,身後忽然腳步聲傳來,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晰,隨之而來的還有某個無良傢伙充滿戲謔的聲音:

  「午夜時分在醫院裡散步,樂樂小姐的喜好真是特別。」

  林瑞靠在不遠處的牆上,環抱著肩膀,見到葉瑾年聞言轉頭看過來,一臉無奈的聳聳肩:「司佑不放心,讓我跟過來的。」

  葉瑾年沒說話,轉過身繼續慢悠悠的走,禍從口出,她已經長記性了。

  「我很好奇,樂樂小姐是要一直在醫院裡這麼走到天亮嗎?」林瑞見葉瑾年不理他,快走幾步靠過來,跟在葉瑾年身後,「要知道,逃避可不是什麼好法子。」

  「你知道?」葉瑾年腳步一頓,轉頭將目光遞向林瑞,心裡思量著是不是邵司佑對他這個損友提起了什麼。

  「不知道。」林瑞攤攤手,然後笑起來:「不過,如果樂樂小姐有什麼想知道的,不如拿之前看那場戲,我欠你的『門票』來交換,我幫你打聽?」

  去了一趟醫生辦公室,他那個讓人頭疼的妹妹竟然主動的返回了家,司佑還破天荒的跟于叔說讓年樂樂留在醫院裡陪護。

  不正常,看來有什麼事在他不在場的時候發生了呢。

  果然是這樣。葉瑾年果斷決定的不再理會身後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麻煩,自顧自的往前走。對於這個始終抱著看戲心態的傢伙,她也不該抱什麼期望,何況,他還是林羽菲的哥哥。

  林瑞也不計較葉瑾年的再度無視,優哉游哉的陪著她繼續漫無目的的瞎逛,走廊裡安靜的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

  葉瑾年再次停下腳步,是因為被一陣輕微的抽泣聲吸引,抬起頭她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站在了『自己』的病房門前。

  這一次,病房門沒有關嚴,透過半開的縫隙可以清晰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房間裡面沒有開燈,月光下透過玻璃窗流瀉進來,映在病床上那張葉瑾年無比熟悉的容顏上,那樣的容色安詳,彷彿她只是在熟睡中,而不是一個不見了靈魂的偶人。

  從『自己』身上移開視線,葉瑾年轉眼再去看病床另一側,正在發生的一幕,讓葉瑾年眼底的風暴瞬時凝聚!

  背對著門站在病床邊的南宮明旭,此刻腰間正被一雙細白的手緊緊的環著,從他懷裡隱約露出的肩膀消瘦纖弱,隨著不停的抽泣而不住顫抖著。

  不算近的距離,葉瑾年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能隱約感到有男人模糊的聲音響起。

  許久,那人從南宮明旭的懷裡抬起頭來,月光下一張略顯蒼白的嬌容上梨花帶雨,唇齒顫抖間不住的在說著什麼,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是楚若!

  南宮明旭側過臉對著楚若回應的說了幾句,從葉瑾年的角度,只能看他冷峻的唇角似乎有微微彎起,然後…楚若突然踮起腳,快速而顫抖的吻住了男人的唇。

  記憶的閘門『轟』的一聲被猛然推開,葉瑾年腦中浮現出那一夜在南宮家的別墅裡,當自己滿心歡喜的推開臥室的門,看到的那骯髒的一幕。

  兩個緊緊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兩張無比熟悉的面孔,曖昧而靡亂的聲音,讓她心碎欲死的低喃…

  恨,好恨!

  當初那股鋪天蓋地滅頂的絕望,如今徹底轉變為蝕骨噬心的恨意,彷彿一團火焰在葉瑾年的胸口處熊熊燃燒。

  南宮明旭!

  你怎麼敢,怎麼敢!

  你怎麼敢在將我害到如此境地之後,還在我的病床前,上演這樣噁心齷齪的一幕!

  死死地盯著病房裡的兩個人,葉瑾年感覺到胸口的怒火彷彿要噴湧而出,喉間有淡淡的腥甜氣在衝撞。

  太過專注的她並沒有注意到,病房裡躺在床上的『葉瑾年』,此刻已經不復方纔的平靜,額上不斷的有細密的汗滲出,蒼白的臉上滿是隱忍的痛苦。

  房裡的人彷彿是突然感應到了什麼,南宮明旭突然推開身前的楚若,轉頭眼神凌厲的向門口望去。

  「糟了!」一直跟在葉瑾年身後,抱著觀望心態的林瑞暗惱一聲,完全不見了剛才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幾步衝上前快速的拉住葉瑾年不由自主向病房靠近的身體,朝著另一側猛力一拽,兩人的身體一起撞向病房門左側的牆壁,躲開了南宮明旭的覺察。

  「好險。」林瑞長呼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說什麼,話音就被病房內突然響聲大作的醫用警鈴打斷。

  「鈴--」

  「年年!」

  於此同時,病房裡傳來的一聲屬於南宮明旭的焦急呼喚,門外的葉瑾年感到眼前一黑。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5:59 PM

019 有消息了

  安靜,壓抑到無法呼吸的靜。

  四周是沉沉無邊的黑暗,葉瑾年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卻都只是徒勞。

  是夢嗎?是夢吧。

  葉瑾年在心裡不斷重複著,可明知是夢,卻怎樣也無法醒過來。

  這時,週遭的一切豁然明亮,葉瑾年不適應的閉上眼,再睜開時,發現眼前出現的,正是她曾經生活過兩年的南宮家別墅。

  別墅的一樓燈火通明,大廳中的沙發上並排坐著兩個女人,一個低垂著頭不停哭泣,楚楚可憐;一個正嘲諷的看著自己,一臉刻薄。

  好熟悉的兩張臉,偏偏葉瑾年就是想不起她們究竟是誰。

  聽不到,還是聽不到!

  葉瑾年有些焦急的看著她們不斷開合的嘴,明知道她們在說話,可自己的世界依舊無聲,根本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

  肚子上突然傳來一股很奇妙的感覺,葉瑾年低下頭去看,發覺自己的腹部正高高的隆起,儼然是當初懷了寶寶的模樣。

  葉瑾年的手輕輕觸碰著自己高隆的腹部,心裡被一種名為感動的東西充滿。她轉頭向不遠處望去,那裡站著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背影異常熟悉。

  乾淨的白襯衫,左手收在褲袋中,右手很自然垂在一側,疏離又冷漠。

  突然,他轉過身,冷冷的目光看向葉瑾年,殘忍的薄唇吐出兩個冰冷的字,彷彿一道利刃狠狠的朝著她劈來,葉瑾年下意識的護住自己的腹部。

  「拿掉--」

  「不要!」葉瑾年從噩夢中驚醒,四周的一片白色刺亮她的眼睛。

  是醫院,那果然是一場夢。

  葉瑾年平復著急促的呼吸,想活動下僵硬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手此刻正被另一個人緊緊握住。

  「唔…你醒了?」

  被吵醒的邵穆恩揉著眼睛從床邊爬起,目光在掃過葉瑾年時一亮,隨即又嫌棄的扔開她的手,「笨死了,越來越嬌氣。」

  「哥哥還說要你留下等爺爺醒來,結果爺爺還沒醒,你自己倒躺下了,害的我們不僅要照顧爺爺,還要一起替你撒謊…」

  雖然是埋怨的話,但卻帶著很容易察覺其中的喜悅。

  「我睡了多久?」葉瑾年用力搖了搖有些混亂的頭問道,聲音裡帶著久不開口的沙啞。

  她記得在病房外,她看到了南宮明旭跟楚若在自己的病床前擁吻,之後林瑞為了讓她不被南宮明旭發現,拉著她撞到牆上。

  然後她似乎聽到醫用鈴響起,好像南宮明旭喊了自己的名字…

  心口悶悶的疼,葉瑾年的眉皺緊。

  「整整一天。」邵穆恩回答,然後看了看葉瑾年依舊蒼白的臉色,眼裡帶著擔憂:「年樂樂,你哪裡不舒服嗎?」

  說著,抬起手去試探葉瑾年的額頭。

  葉瑾年下意識的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看著邵二少爺的胳膊還半懸在空中,一張小臉大有山洪欲來的趨勢,連忙說道:「我想安靜下。」

  「喂!年樂樂…」邵穆恩不悅的皺起眉,才想要吼上幾句,卻看到了葉瑾年眼裡的請求,最終撇撇嘴:「爺爺已經醒了,我去他那邊,等你休息好了,記得替我們圓謊。」

  說完,走了出去。

  隨著房門的關閉,葉瑾年快速的從床上跳下來,將窗簾拉嚴,隨手關上壁燈,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做好這一切,葉瑾年重新回到床上,閉上眼睛用被子將自己完全埋進去。

  好辛苦,她忍得好辛苦。

  夢裡的一切還在腦海中不斷重複,偽裝的堅強終於在這徹底的黑暗裡土崩瓦解。

  葉瑾年死死的咬著唇,卻仍舊有壓抑不住的哭聲溢出來。

  夢裡,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葉瑾年的曾經,看到她與南宮明旭的相遇、相識、相戀…

  夢裡,她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從迷戀到深陷,義無反顧的跟在南宮明旭身後,卸下一身驕傲。

  夢裡,她看到那個男人俊美依舊,身上卻永遠帶著一股透不進陽光的冷,那雙褐色的眼眸中,淡漠空曠,始終沒有出現自己的身影。

  夢的最後,她回到了那個夜晚,他在她最最脆弱的時候轉過頭,用兩個字結束掉了維持兩年的婚姻。

  拿掉。

  葉瑾年手狠狠的抓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一股絕望的疼在那裡升起。

  那不是虛幻的夢,夢裡的一切她都真真實實的經歷過,眼淚不斷的從眼眶中流出,一點點在臉側的被子上化開。

  最後一次,就這最後一次,悼念自己曾經的愚蠢,祭奠她曾經期待過的生命。

  時間一點點過去,被子裡低低的抽泣聲變得越來越小,最終化作無聲。

  病房門被一雙手緩緩推開,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慢走進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渾渾噩噩中的葉瑾年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去看到底是誰,只知道自己頭頂的被子被慢慢掀開,憋悶的呼吸變得順暢起來。

  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氣聲,葉瑾年感覺到自己被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平躺,緊擰著的眉心被人輕柔的撫過,從那人指尖傳來的溫度,令她很安心。

  終於,極度睏倦的葉瑾年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房間裡的窗簾已經被分在兩邊,于叔正坐在床邊笑吟吟的望著自己。

  「樂樂小姐醒了,起來吃點東西吧。」見到葉瑾年醒來,于叔連忙把桌上的飯盒打開,飯香立即溢滿病房。

  「于叔,我不餓。」葉瑾年啞著嗓子搖搖頭拒絕。

  「還是大少爺瞭解小姐。」于叔寵溺的將飯盒放下,臉上的笑容更勝:「大少爺早知道小姐會這麼說,臨走時特意吩咐要我把這個交給小姐,交代說您吃了飯才讓您用。」

  說完,遞了樣東西到葉瑾年面前。

  葉瑾年一愣,于叔手裡拿的正是自己每天必用的筆記本電腦,邵司佑竟然把它帶來給自己?

  恍然記起昨天竟然中斷了每天給姐姐發一封郵件的習慣,葉瑾年連忙打開電腦,快速的登陸郵箱,也不忘接過于叔遞來的碗。

  「滴滴--」

  電腦突然發出兩聲提示音,葉瑾年拿著筷子的手一頓,低頭看去,一股狂喜瞬間湧上心頭。



020 隱龍

  人常說樂極生悲,那麼反過來就是悲極生樂,葉瑾年認為,這句話絕對是成立的。

  當鼠標點開電腦上一閃一閃的提示消息,葉瑾年忽然覺得,昨天那種壓頂的陰霾都被這簡短几個字的回覆給徹底驅散了。

  巨大的喜悅充盈在胸口,鼻間卻開始發酸。

  姐姐…

  昨天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眶,現在再被眼淚潤濕時帶著點澀澀的疼,喜悅的疼。

  這是葉瑾年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悅跟滿足。長久以來的杳無音信,她始終不敢去猜測這背後可能預示著的結果,寧願抱著一份渺茫的希望守候。

  如今這份擔憂終於可以徹底擱下。

  真好,你們還在。

  「樂樂小姐?」耳邊傳來于叔的聲音,有些擔憂的問道:「樂樂小姐,您哪裡不舒服嗎,怎麼哭了?」

  葉瑾年連忙搖頭,一邊快速擦掉眼角的淚,一邊整理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朝著于叔揚起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于叔,我很好。」

  真的很好,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

  她確定。

  吃過飯,葉瑾年跟著于叔來到邵天傲的病房。

  病床上,邵天傲還在睡著,臉上的病態已經褪了不少,邵司佑不在,應該是回了邵氏。

  林瑞此時正在跟大夫商量著什麼,聽到門響,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看過來。

  「樂樂小姐?」林瑞掛著招牌的笑,聲音並不高,顯然是怕吵醒了床上睡著的邵天傲。

  葉瑾年抬眼將目光掃過一旁手拿病歷的大夫,這個醫生顯然不是之前在辦公室裡陪林羽菲演戲的那一位主治大夫,他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深邃美麗,正帶著點審視的看著自己。

  「這位是邵老爺子在國外時的主治醫生,成伊。」林瑞笑著介紹:「司佑特意請了他來,邵老爺子的身體,之前都是由他在負責。」

  葉瑾年知道,以邵司佑的個性,不可能讓一個容易被收買的醫生去照顧邵老爺子的身體,從國外把邵天傲的主治醫生請來,的確是最有利於邵天傲病情的做法。

  想起邵司佑,葉瑾年感覺到臉頰有些發燒,之前渾噩間那個令她安心的人,除了邵司佑,她想不出還有其他人。

  已經是第二次了,自己的狼狽都是被邵司佑撞見。

  「很高興見到您,年小姐。」成伊笑著打招呼,見葉瑾年有些心不在焉,不以為意的轉頭對林瑞說:「既然已經確定了要等到老爺子在這裡過完壽辰再回英國,那我就先去準備這一個月內的護理方案。」

  「好,辛苦你了。」林瑞點頭,之後由于叔送成伊出門。

  隨著他們的離開,病房裡也變得安靜起來。

  「樂樂小姐看起來心情不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林瑞靠在沙發上悠哉的問道,聲音雖然壓得有些低,但語氣中的調侃絲毫不差的傳進葉瑾年的耳朵。

  「爺爺病情好轉,樂樂當然應該開心。」葉瑾年揚起臉,狀似天真的回答,隨即走到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

  開心的事情當然有。

  葉瑾年想起剛才電腦上顯示的那封回覆,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字,就足夠她欣喜若狂。

  只不過,這種被別人看穿心思的感覺還真是不太美妙,林瑞的這雙眼睛,真是犀利敏銳的讓葉瑾年想要立刻替他剜掉。

  「是嗎。」林瑞也識趣的不再多問,跟著轉移了話題:「距離邵老爺子的生日還有一個月,司佑的意思是,過了這個壽辰,就要送老爺子回英國繼續調養。」

  「哦。」葉瑾年淡淡的回答。

  對於邵司佑的這個決定,葉瑾年並不覺得奇怪,假設不是之前那個主治醫師的話演戲成分太過,葉瑾年也會贊成他的說法,邵天傲的身體,的確是回到他之前的調養環境會比較妥當。

  「到時候,老爺子可能會要求帶著你一起。」林瑞再次開口。

  葉瑾年一愣,目光掃過床上仍舊熟睡著的邵天傲,她知道,林瑞的話不是在開玩笑,以邵老爺子的性格,很有可能這麼做。

  「有辦法阻止嗎?」葉瑾年微皺著眉問,現在可不是離開旗臨市的好時候。

  「沒有。」林瑞攤攤手,笑的一臉玩味。

  對於意料之中的答案,葉瑾年不可置否。對林瑞這個傢伙,她早該知道是不能抱什麼希望的。

  如此一來,有些事情必須馬上處理好才行。

  「那麼,我也就只好向你提前索取上次的戲票債了。」葉瑾年緩緩說道。

  *

  「這是你朋友家?」車子緩緩駛進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區,林瑞疑惑的看著葉瑾年問道。

  「沒人會在付戲票款的同時,還要追問這個戲票是哪個造紙廠做出來的。」葉瑾年調皮的朝林瑞眨了下眼睛,推開車門:「送到這裡就可以了,算是兩清。」

  說完,頭也不回的快步朝裡面走去。

  身後,林瑞的眼裡快速的閃過一道精光,向四周觀望了一遍,發動車子離開。

  聽見汽車的聲音遠去,葉瑾年轉過頭笑了笑。

  這個小區看似普通平常,可實際上從他們的車靠近大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N多雙眼睛關注,車的歸屬、車內人的信息已經全盤的被人掌握。

  如果沒有林瑞這個林家少爺的身份支持,憑年樂樂現在的身份,恐怕很難進來這裡。

  一年前為了南宮集團的誤打誤撞,葉瑾年也是在不經意間知道了這個地方。

  看似安靜的四周,暗處部署了不少的守衛,纏著花籐的裝飾牆,下面還深藏著高壓電力裝置,只等著幕後人操控開關。

  有誰能想到,這麼不起眼的地方,卻是『隱龍』的真正所在!

  午後下了一場小雨,空氣裡帶著潮濕的清新。

  葉瑾年無聊的在小區裡來回走動,等著有人主動來詢問自己。

  她出現在這裡的消息應該已經被上報給了隱龍的高層,接下來就只能看那個人是否有心情見自己了。

  龍越那小子…

  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氣焰囂張的臉,葉瑾年低笑,還真是不好說呢。

  「請問,你找誰?」

  就在葉瑾年繞著小區花園走到第三遍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0 PM

021 你為什麼沒死

  這並不是葉瑾年第一次來『隱龍』,但絕對是她第一次『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在確定了葉瑾年的身份跟來意之後,來人將葉瑾年的眼睛用黑巾覆住,由身邊一左一右的兩個人負責引領,帶著她進入『隱龍』。

  恐怕是因為從沒招待過像葉瑾年這樣年幼的來客,肩膀上的兩隻大手箍在葉瑾年纖細的肩膀上,簡直快要將葉瑾年整個人都提起來,與其說葉瑾年是這兩人的引領下前進,還不如說是他們在合力拎著葉瑾年行走。

  這樣的折磨在十分鐘以後終於宣告結束,葉瑾年揉著被他們按痛的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眼上的黑巾被人掀開,葉瑾年緩慢的睜開眼睛,在適應了周圍的亮度後,發現他們此時正站在一扇黑色的玻璃門外,視線無法穿過這裡去看清的裡面情形,裡面的人卻可以很輕易的觀察到門外發生的一切。

  「請稍等。」

  牆壁花紋處投出一道極細的光束,從身側那個男子領口不易被人察覺的圖案上掃過,幾秒鐘後,黑色的玻璃門緩緩而開。

  眼前的一切變得豁然開朗。

  有誰會想到,這樣外表普通的小區內,竟然會隱藏著如此華麗高調的建築?

  房間的舉架很高,吊頂的水晶燈璀璨耀目,與牆壁上奢華的壁燈交相呼應,將整個大廳照的亮如白晝。

  大廳的四角上分別立著四個白色的石柱,上面紋刻著白色的龍形圖騰浮雕,那是『隱龍』組織的專屬標記。

  如果認真去觀察還可以發現,大廳四邊的半圓形的窗其實都僅僅只是裝飾房間的擺設,現在正是中午時分,卻沒有絲毫陽光從那裡透進來。

  因為這裡,是『隱龍』總部的所在,真正的地下王國。

  葉瑾年的目光順著兩排整齊擺放的空置座椅,最終落在首位那個倚在長椅上閉目假寐的少年身上。

  在整個大廳中,他所在的位置是唯一一處沒有被燈光覆蓋的地方,少年身上是一套黑色的休閒衫,與身後的灰暗背景相映襯,彷彿要將他融進黑暗裡去。

  少年的睡姿慵懶而隨意,皮膚很白,不見半點瑕疵的精緻,睫毛長長的在臉上烙下半圓的陰影,薄薄的嘴唇掛著淡漠的弧度,在葉瑾年的注視下,那雙眼睛緩緩的睜開,淡淡的向她掃來,緋色的唇彎起,聲音清冷如玉。

  「歡迎來到『隱龍』,年小姐。」

  龍越,隱龍的新一代當家。

  印象裡的這個少年,曾經囂張而任性,與眼前這個人完全不同。

  作為隱龍的繼承人,葉瑾年早就想到龍越絕對不會只有自己曾經看到的那一面,不過親眼見到他如此淡漠空靈的樣子,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不動聲色的移開自己的視線,一年前,葉瑾年曾親眼見過龍越處置一個盯著他看的女人,此刻她並不想給自己惹不必要麻煩。

  「年樂樂,十三歲,邵氏集團的養女,年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父親是年氏的前任總裁,母親是…」龍越手裡把玩的轉著一張卡片,隨意的念出上面關於年樂樂的背景資料,不見起伏的聲音在念到年樂樂母親身份的時候突然一頓,抬眼開始打量葉瑾年。

  身上穿著伊爾學園的校服,身材嬌小,五官精緻可愛,眼睛裡卻完全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懵懂稚嫩。

  「你來這裡,邵司佑知道嗎?」

  「不知道,來這裡是我自己決定的事,跟邵家無關。」葉瑾年搖頭,隨即反問:「如果沒有邵家做背景,我就不可以跟隱龍做交易麼?」

  「年小姐說笑了,就算沒有邵家做依靠,你一樣很有資本跟隱龍做交易。」座椅上的少年緩緩坐起,彈了彈手中的那張紙片,然後將視線重新投回葉瑾年身上,「說吧,年小姐想要從『隱龍』這裡得到什麼?」

  「談不上要得到什麼。」葉瑾年的聲音很慢,盡量將語氣中的稚嫩減弱到最低,「公平交易,我來隱龍是想要索取之前為楓林報社提供消息的『稿酬』。」

  「稿酬?」龍越側著頭,思量了幾秒鐘,修長的手指在眉心處輕輕劃過,隨即朝著葉瑾年露出了然一笑:「原來是你。」

  「是你打電話提醒楓林報社去查看機場的監控錄像,搜尋南宮明旭婚內出軌的證據。」龍越將手中的卡片遞給身後的人,扣動著座椅的扶手:「這件事的確對楓林很有利,不過年小姐要清楚一點,在這個報導刊登出來之後,南宮明旭因為輿論的非議而沒有順利的接管到葉氏集團,這樣的結果對於身為競爭對手的邵家而言,似乎很有助力。從這方面看,我們應該算是雙贏。」

  「提供這個消息給楓林報社,純粹只是我個人與隱龍的交易,邵氏集團的利益並不是我做這件事的理由,如果『隱龍』覺得這件事對邵氏有利,可以單獨找到邵氏索取回報。」葉瑾年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張紙,遞給身旁帶她進來的那個人。

  「退一步講,如果非要把我跟邵氏歸成一體,將之前的事情算作隱龍跟邵氏的雙贏局面,那麼接下來的我希望隱龍能幫我辦到的另外兩件事,同樣也是對隱龍有利無弊,你依舊可以把它們當做雙贏的交易,而且隱龍同樣是最大得利方。」

  「有意思。」龍越低笑出聲,看著葉瑾年的眼神多了一份審視,目光快速的在那張紙上瀏覽一遍,「對方使用的是高匿名代理服務器,查起來恐怕會有點麻煩,期限是多久。」

  「一個月,一個月之內,我要知道答案。」對於龍越會答應自己,葉瑾年並不意外,但她的時間不多,如果真的按林瑞所說,邵老爺子會帶著自己一起離開,一個月內,她一定要確定姐姐的位置。

  「可以。」龍越雙手交疊的向後靠去,倚在靠背上饒有興致的看著站在下方身形嬌小的葉瑾年,「我可以接受你這次提供的雙贏,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需要你來為我解惑,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沒死呢?」



022 新發現

  你為什麼沒死呢。

  當龍越問出這個問題時,葉瑾年在震驚之餘,幾乎就要以為,龍越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過很顯然,這只是葉瑾年的一個誤會,因為龍越接下來的話已經很快給了她答案。

  「年小姐還記得一個月前在伊爾學園的天台上,你經歷過什麼嗎?」

  一個月前的天台?

  葉瑾年當然不會忘記,當她第一次以年樂樂的身份睜開眼睛,所處的位置正是伊爾學園的天台上,而時間,也剛剛好一個月。

  龍越當然不會是隨便問問,一個月前的天台上究竟發生過什麼,葉瑾年很早就有過猜測,再加上林瑞之前給她的那段被人合成過的校園監控視頻…

  「是隱龍做的?」葉瑾年瞇起眼睛,那段經歷的過程屬於年樂樂,但結果卻是屬於自己。

  「不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為與我們隱龍做交易的僱主。」龍越搖搖頭,眼裡閃過一絲不屑,隨即玩味的看著葉瑾年:

  「我一直以為,是年小姐在邵家的特殊地位給你引來這場殺身之禍,可現在看來,除了邵天傲對你的過分寵愛以外,年小姐本身就很容易讓人感到威脅。」

  「或許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對我的誇獎。」葉瑾年象徵性的彎彎唇。雖然這樣問,但事實上她也不認為年樂樂的死會是隱龍的手筆,以隱龍的實力跟手段,完全有能力將那段監控錄像改善到天衣無縫,根本不可能出現自己發現的那種明顯疏漏。

  只是龍越口中的資格…葉瑾年臉上露出些疑惑:「林家有邵氏做後盾,在旗臨市並不是完全沒有實力。」

  「呵,年小姐是想要從我口中查找真相嗎?」龍越笑出聲來,然後緩緩搖頭:「隱龍有自己的操守,即便生意未達成,也一樣不會出賣僱主的信息。」

  *

  從隱龍裡出來,時間還早得很,既然是打著上學的旗號出門的,葉瑾年就要等到放學的時間再返回醫院。

  有些懊惱的揉著自己酸疼的肩膀,離開隱龍的情況跟進去時一樣,這樣被拎著走的感覺讓葉瑾年有股想要抓狂的衝動。

  空氣裡混合著濕潤泥土的味道,烏雲散盡,下午的陽光暖而不燥,街上的行人比出門時多了不少。

  龍越的話再次挑起了葉瑾年心中的疑問,年樂樂的死因究竟是什麼。

  僅從現在來看,林羽菲是最有嫌疑的那個人,她絕對有做這件事的動機。

  人常說,貌由心生,可為什麼她葉瑾年遇見的人,柔弱的外表下卻能藏著那樣冷硬的心腸?

  林羽菲是這樣,楚若…也是。

  葉瑾年忽然覺得有點傷感,目光漫無目的的從街邊商店的櫥窗裡一一掃過,琳琅滿目的商品隨著她緩慢的腳步,一個個映入她的視線。

  突然,葉瑾年的腳步停在一家餐廳門前,目光定格在了街邊這扇玻璃窗上,或者說,是被玻璃窗上那輛紅色法拉利的倒影吸引。

  正拉開車門準備坐進去的女人,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色長裙,身材纖細,長髮齊肩,柔若春水的眸子正四處張望,在尋找著什麼,身上透著一股孱弱柔美的氣質,惹人憐惜。

  是楚若!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果然是不可以在背後議人的。葉瑾年想。

  楚若的車此時正停在街市的小胡同裡,位置並不顯眼,如果不是葉瑾年無聊的在玻璃窗上找樂趣,也不會發現她。

  葉瑾年擰了擰眉,現在是上班時間,楚若把車停到這種隱蔽的胡同裡做什麼。

  這樣想著,葉瑾年轉身進了這家餐廳,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楚若回到車裡後,再沒有出來,幾分鐘後,又一輛銀色跑車駛進那個胡同,從楚若那輛車的另一側開過。

  這並不是什麼有營養的畫面,可就在兩輛車相錯的同時,從楚若的車裡突然扔出來一樣東西,快速的投進銀色跑車裡。

  葉瑾年連忙坐直了身體,速度太快,她來不及看清楚若扔給那個人的是什麼。

  隨後,楚若駕車離去,那輛銀色跑車卻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半小時後,銀色跑車的門打開,裡面走出一個黑衣金髮的男子,一隻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拿著電話貼在耳側,靠在車上打電話。

  距離不算近,葉瑾年只能勉強看清那個人的相貌,算不上十分俊美,卻帶著一股野性的不羈。

  葉瑾年確定從未在南宮集團見到過這個人,這樣的人存在感太強大,她不可能忽略。

  就在這時,那個人突然轉過頭朝著葉瑾年的方向看過來,一雙厲眸中閃爍著的寒光讓葉瑾年心頭一懾。

  好冷的一雙眼睛!

  葉瑾年下意識的垂眸迴避開那個人的目光。

  葉家多年來極力的想要轉白,但對於黑道起家的葉家來說,根本不可能完全跟黑暗斷的徹底,葉瑾年自幼有父親的耳濡目染,姐姐的言傳身教,卻仍舊被那個人眼神中的寒意給震攝到。

  本能在提醒著葉瑾年,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可是這樣的人物,又怎麼會跟楚若有所關聯?

  葉瑾年握著水杯的手不自覺在的用力,她還記得楚若的身份,是孤兒。

  南宮明旭曾告訴過她,楚若的父母早逝,留下了一份不菲的遺產給楚若,一年前她救了南宮明旭以後,因為沒有背景也沒有身份,南宮明旭擔心她會為此受到牽連,所以才將她帶回了旗臨市。

  也對,連情人都可以被說成是恩人,何況是楚若的身世?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再次抬頭,剛剛停放跑車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空如也,那個危險的男人已經不知去向。

  平復了一會兒複雜紛亂的心情,葉瑾年抬眼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該返回醫院的時候。

  於是,結了帳走出那間餐廳。

  快速離開的葉瑾年沒有發現,當她走出這個餐廳的同時,從餐廳最裡面的豪華包間裡緩緩走出一個人,褐色的瞳仁始終追尋著葉瑾年的身影,閃過一絲深沉的光。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1 PM

023 壽宴風波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邵家老爺子的七十壽宴終於來到。

  作為旗臨市的老牌新貴,邵家舉辦的這場生日宴會,旗臨市只要是能上得起檯面的名流幾乎全部到場。

  宴會的地址安排在邵家旗臨市郊區的別墅裡,不同於邵家主宅的古樸低調,這棟郊區別墅可謂是一片金碧華麗。

  圓形的大理石造噴泉,清涼的水從人魚懷中的海螺裡噴出,映襯著四周海豚形狀的小形噴泉,伴著優雅的鋼琴演奏,在地燈的映射下不停的變幻著顏色。

  華麗的長桌上擺著誘人的點心,正廳裡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傳出,名流貴婦齊聚一堂。

  邵司佑一身白色西裝,掛著他招牌式的得體微笑,扮演著主人的角色,得心應手的應酬在眾位賓客之間。

  指針對準六點,燈光暗場,大家都停下了談論,隨著樂隊開場音樂的響起,身著貴氣唐裝,氣色紅潤的邵天傲,在邵穆恩與葉瑾年兩人的陪伴下,從樓梯上緩緩走下。

  邵穆恩穿著一身黑色的小禮服,平日裡緊繃的小臉此刻紅撲撲的,一雙眼睛晶亮晶亮。

  葉瑾年身上是一件湖藍色的不對稱單肩禮服,裙裾的褶皺如浪花般翻捲,簡約大方又不失朝氣,黑曜石般的眼睛靜靜的凝望著下方不斷說著祝福的賓客。

  這樣一對金童玉女自然大大的吸引了來賓們的眼球,在議論他們身份的同時,祝福聲伴著掌聲一疊眾的響起。

  「邵老,生日快樂。」

  切蛋糕、祝賀詞…這一系列的節目結束之後,南宮明旭走到邵天傲面前,淡薄的唇扯出一個淺淡的弧度,恭敬的說道。

  身為邵家的競爭對手兼合作夥伴,南宮明旭自然不會在這種場合裡缺席,而南宮明旭強勢淡漠的存在感,也讓葉瑾年從一出場,就已經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之後的他,只不過有點好奇的是,這次陪同他過來的女伴,並不是楚若。

  「明旭轉眼間都長這麼大了,看來我真是不服老不行啊。」邵天傲爽朗的笑著拍拍南宮明旭的肩:「都不是外人,在這裡不要拘束。」

  「是,只不過我還要趕回醫院,我不放心年年。」南宮明旭恭敬的說道,話音才落就就捕捉到了葉瑾年眼裡一閃而逝的嘲諷,不由得將目光遞到葉瑾年身上,「年小姐,好久不見。」

  今天的年樂樂很特別,跟上次在醫院裡那個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完全不同,湖藍色的禮服簡約而貴氣,頭髮側卷在一側,極有層次感的垂下下幾綹,一雙明眸晶瑩剔透,下巴微微揚起,粉唇微彎,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不自覺的優雅。

  這樣的她,讓人很容易聯想到童話裡深海的人魚公主,高貴優雅又靈動美麗。

  這種氣質絕不是經過幾個月的磨練就能夠擁有的,無論是眼前的年樂樂,還是之前在醫院裡見到的年樂樂,同他搜集到的資料描述,都是天壤之別。

  不知為什麼,南宮明旭突然想起了仍舊躺在病床上的葉瑾年。

  印象中的葉瑾年,脊背永遠挺得筆直,步態永遠規矩穩妥,即便是離開南宮家的那一夜,也沒有見到她有絲毫的狼狽,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跟驕傲。與眼前年樂樂的感覺,很像。

  「怎麼,樂樂認得明旭?」邵天傲疑惑的看向葉瑾年,樂樂很少與外人接觸,她如果見過南宮明旭,那就該是上次去愛櫻探望葉瑾年的時候。

  葉瑾年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眼睛盯著南宮明旭臉上一直的看,頭微微向一側歪著,似乎在極力的思考。

  就在這時,于叔手裡拿著一封請柬從外面匆匆走進來,俯身在邵天傲耳邊說了句什麼,邵天傲擰了擰眉,將那封請柬接過來打開,臉色登時一變。

  隨即跟邵司佑快速的交代了幾句,臉上露出疲態,在于叔的陪伴下回了休息室。

  邵天傲的離開讓宴會中的不少人停下了談話,目光追隨著今天的壽星。

  這時,葉瑾年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光亮,小手嬌憨的合在一起拍了下,歡呼道:「我想起來了,你是照片上的大哥哥!」

  隨著這一聲稚氣童音的響起,周圍許多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南宮明旭微微皺眉,他之前已經領教過一次這個女孩的厲害,今天這樣的場合實在不適宜久留,於是開口告辭:「既然邵老去休息,我還有事就不…」

  「你是跟楚若姐姐一起上報的大哥哥!」還沒等南宮明旭說完,葉瑾年清脆的聲音就再次響起。

  大廳裡一片嘩然。

  楓林報社在旗臨市可以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報社,南宮明旭之前的見報的頭版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很多人都已經開始遺忘。

  此刻在葉瑾年的刻意提醒下,在場的賓客也大多記起了一個月前那篇轟動一時的報導,紛紛將目光投向陪同南宮明旭前來的女伴,猜測著她與照片上的那個人是否相符。

  不屑、嘲諷、鄙夷…各種異樣的目光從四面射過來,賓客們的竊竊私語的話題也很快都達成了一致。

  南宮明旭的臉色很難看,卻礙於這時邵天傲的生日宴不能發作,只好隱忍。

  而葉瑾年則是有些惋惜的看著自己一手促成的畫面。真可惜,南宮明旭今天的女伴竟然不是楚若。

  不過效果也算達到了,聽說最近葉氏的董事們因為報導上的那張照片反彈嚴重,這樣也算是為父親跟姐姐爭取了的時間。

  有些小得意的彎起笑容,葉瑾年心情大好,忽然間卻發現自己身邊的邵司佑似乎很久都沒有開口,不由得將頭轉向他。

  而此時邵司佑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個宴會廳裡,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邵天傲的休息室。

  發生了什麼事嗎?

  葉瑾年回憶著剛才邵天傲的舉動,的確有些不尋常。

  「樂樂小姐,老太爺請您去休息室一趟。」過了一會,于叔有些猶豫的走過來,對葉瑾年說道。



024 年樂樂的親人

  夜色漸深,邵家別墅裡的宴會仍在繼續。

  「哥,于叔不准我進去。」邵穆恩不悅的擰著小眉毛,走到剛剛從賓客中抽身的邵司佑身邊,黑溜溜的眼睛還不死心的望著休息室的門。

  「樂樂的家人過來看她,不會有事的。」邵司佑安撫的拍了拍邵穆恩的腦袋,臉上笑意依舊,溫潤黑眸裡劃過一絲擔憂,很快消失在賓客們的寒暄中。

  相比休息室外的喧囂熱鬧,休息室裡則是安靜的讓人覺得壓抑。

  葉瑾年被于叔帶到休息室門口,剛推開門就感覺到了裡面不尋常的氣氛。

  「樂樂,過來坐。」邵天傲一身貴氣的唐裝坐在沙發上,平日裡慈愛和藹的臉上寫滿嚴肅,對著葉瑾年招手。

  於此同時,坐在沙發對面的兩個黑衣人同時站起身,將視線都投在葉瑾年身上,帶著明顯的探究。

  「嗯。」葉瑾年乖巧的應了一聲,慢慢走到邵天傲身邊坐下,目光掃過剛剛讓邵天傲產生異樣的請柬,與發給其他賓客的請柬大同小異,只是右下角那裡多了一塊黑色的花紋,有點像…

  葉瑾年皺了皺眉,好熟悉的圖騰,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樂樂,這是你外祖父派來看望你的人。」邵天傲沉聲介紹。

  「小小姐好。」對面的兩個人向葉瑾年行了標準的禮,其中一個黑衣人將手中的一個小型禮盒向著葉瑾年的方向遞過去:「屬下這次來,除了為邵老送上壽辰賀禮,還有另外一件禮物,是家主讓屬下親手交給小小姐。」

  葉瑾年眨了眨眼睛並沒有主動伸手去接,而是謹慎的轉頭去看邵天傲,直到看到他默許的頷首,才默默接下。

  這樣一個動作讓對面的兩個男人同時皺起眉,對此露出明確的不滿。

  「很感謝邵家多年來對我們小小姐的照顧。」兩人對視了一眼,重新坐回沙發上,其中一人說道。

  口中雖然說著謝謝,強勢的語氣卻很難讓人相信裡面的誠意,甚至裡面一絲不加掩飾的責難。

  「樂樂的病情剛剛好轉,還不習慣見到陌生面孔。」邵天傲當然聽得出那人明褒暗貶的口氣,臉色也漸漸跟著沉下來,「而且,還沒有到約定的時間。」

  「這個當然。就現在而言,還是這裡的環境比較適合小小姐,我們也並不著急接小小姐回去。」其中一個黑衣男人說道,口氣算不得多恭敬,但目光在掃過葉瑾年時,多了明顯的敬畏。

  葉瑾年安靜的坐在一邊,將一個乖巧可人的小孩子扮演的極好。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邵天傲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在年樂樂身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疾言厲色過。

  而對面這兩個人…是年樂樂外祖父的人?

  對於年樂樂的母親,林瑞給葉瑾年的資料裡只是一筆帶過,而邵家的人也從來不曾葉瑾年面前提起。

  葉瑾年曾一度以為,或許是因為早逝的年太太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可現在看來,不是因為她不特別,恰恰相反,她的身份恐怕太特別。

  對面的兩個人,身上有一股葉瑾年最最熟悉的味道,那是在殺戮與血腥中漸漸沉澱下來的氣息,來自黑暗的味道。

  這樣的判斷,源於葉瑾年自小在葉家積累的一種生存本能,可以辨別同類人的天性。

  葉瑾年恍然記起,在隱龍時,龍越讀到年樂樂母親那段資料時,對自己投過來的怪異的眼神…

  「家主吩咐,要屬下見證這份禮物是否符合小小姐的心意。」見到葉瑾年接過盒子並沒有拆開,對面的黑衣人說道。

  這一次葉瑾年有些學乖,沒有再去詢問邵天傲的意思,而是自主動手,打開了盒子的封帶。

  蓋子被輕輕掀開,當裡面的東西出現在幾人面前,邵天傲的眉頭皺的更緊,葉瑾年卻是眼前一亮。

  那是一把jiwurezha的新式銀色手槍,明顯經過改良,細巧精緻的槍體,即便是年樂樂這樣小巧的手,握起來也不會感到吃力。

  葉朔跟葉瑾然很早就教會葉瑾年用槍,但南宮家對葉瑾年的出身多有忌諱,所以嫁給南宮明旭之後,這還是葉瑾年第一次握槍。血液裡那股熟悉的感覺在澎湃,讓她不自覺的將手握的更緊。

  「看來,小小姐對這份禮物很滿意。」對面的黑衣人對視著交換了意見,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其中一人已經起身走近葉瑾年,在她抬起頭看過來的同時,身上陡然散發出一股戾氣。

  葉瑾年明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向自己襲來,在這樣壓迫力的影響下,即便是由一個普通成年人來承受,恐怕也會覺得心驚。

  然而,葉瑾年是誰?

  從小生長的環境,決定了她在這點壓力面前,非但不會因此覺得難過,甚至,還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這樣一個下意識的反應,讓對面的兩個黑衣人都在心裡狠狠的鬆了口氣。

  「好,好,不愧是小姐的女兒!」片刻後,黑衣人朗笑著收了滿身的戾氣,滿意的看著葉瑾年神態自若的模樣,大聲的說道。

  「邵老爺,您將我們的小小姐照顧的很好。」這一次,兩人看向邵天傲的眼神語氣中的感激誠摯了許多。

  而兩人接下來的話,讓邵天傲本就不悅的臉色變得更加暗沉。

  「請允許我代表家主,感謝您為她所做的一切。我想,您應該不會再懷疑,小小姐身為繼承人的資質。」

  *

  生日宴會還未結束,兩個黑衣人就在于叔的引領下離開了邵氏,如同他們到來時一樣,無聲無息。

  休息室裡只剩下葉瑾年跟邵天傲兩人,安靜到可以聽清彼此的呼吸聲。

  葉瑾年低垂著頭,仍舊可以感覺到邵天傲凝望自己的複雜目光。手中依然還是那把銀色手槍,冰冷的槍體握在手中,卻有種被灼燙的錯覺。

  「去休息吧。」許久之後,邵天傲慢慢從沙發上站起,像平時一樣慈愛的揉了揉葉瑾年的頭,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當門外的喧囂隨著他開門的動作傳進房間,葉瑾年隱約聽見了他的歎息:

  「我倒是真心希望,你永遠不具備那種資質…」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2 PM

025 訓練

  生日宴結束以後,葉瑾年的日子彷彿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邵天傲對她疼愛如舊,彷彿那天凝重而複雜的歎息只是她的幻覺。

  唯一的改變就是在邵天傲的提議下,每天放學後葉瑾年又增加了一門課程--跟邵穆恩一起去邵氏旗下的跆拳道館學習防身的技巧。

  葉瑾年還記得兩個月前自己剛剛以年樂樂的身份重生,因為『不小心』磕傷了腿,不但興師動眾的在學校裡請了假,連活動的空間都被邵家人限制到了床上。

  可是現在,邵天傲卻主動提出要送自己去參加防身訓練,這讓葉瑾年清楚的感覺到,平靜的表面下,已經有許多東西在無形中開始轉變。

  「年樂樂,你最好可以再笨一點。」跆拳道館的休息室裡,邵穆恩一張小臉因為剛剛的訓練變得極為紅潤,滿是嫌棄的看著葉瑾年。

  剛剛結束了訓練,邵穆恩跟葉瑾年一同坐在休息室的籐椅上,被邵司佑接回來專門負責邵天傲身體的成伊,如今變成了葉瑾年的專職醫生,此時正半蹲在籐椅前,幫葉瑾年往胳膊上擦藥。

  幾天的訓練下來,葉瑾年的身上留下了不少青紫痕跡。倒不是邵家安排的訓練內容強度高,相比當初葉瑾然為葉瑾年安排過的那些特訓,邵家這些內容根本不值一提,但葉瑾年覺得,這對於一向嬌慣的年樂樂而言,已經是很難完成的任務。

  所以,葉瑾年便在訓練時有意的受些傷,以免被人懷疑。於是,年樂樂吹彈可破的肌膚在葉瑾年的刻意下,此時看起來的確有點慘。

  「笨死了。」邵穆恩雖然嘴裡念叨著,但還是在葉瑾年假裝委屈的表情裡抓起她的另一隻胳膊,學著成伊的樣子幫葉瑾年塗藥。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葉瑾年眼底滿是笑意。

  兩個多月的相處,對於邵家小少爺偶爾的彆扭樣子,她已經開始免疫。

  「爺爺不是要回國外去療養嗎,怎麼突然想起讓你練這個?」上完藥,邵穆恩疑惑的皺著小臉問道。

  葉瑾年搖頭,這也是她好奇的地方,壽宴已經結束,邵天傲卻絕口不再提療養的事,而是第一時間安排了自己過來訓練。

  「邵總已經跟邵老商量過,只是邵老還沒有同意。」成伊一邊收拾地上的藥膏一邊回答。

  葉瑾年點點頭,小心的將袖子慢慢拉下,忽然腦中一亮,從隨身的包包裡取出手機。果然,發現了一條未讀短信。

  「東西已到,過來取。--龍。」

  葉瑾年看完,有些好笑的刪了短信。這就是龍越,時間既然定在一個月,他就一定會在期限的最後一天給出結果,要你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懸滿30天,絕不提前。

  不過她也正好還有另一件事想要讓龍越幫忙,到時候估計少不得又要費一番口舌。

  想到這裡,葉瑾年彎了彎唇,漫不經心的抬起頭,夕陽的餘輝順著落地窗射進休息室裡,鋪下一地金黃。

  成伊大夫已經收拾好了地上的藥品,恰好在這時緩緩起身,當這個情景撞進葉瑾年眼中,她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時近黃昏,日光在成伊身後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模糊了他的面容,卻將他整個人的輪廓勾勒的更加深刻,與葉瑾年記憶裡的一個場景開始慢慢重疊。

  葉瑾年突然想,如果眼前這雙清澈湛藍如海水的溫和眸子裡,能夠再添上些碎冰般的寒意,如果眼前這柔和俊美的面部稜角,可以再增加點冷硬淡漠,那麼這個人的感覺…

  「成伊醫生有兄弟姐妹嗎?」被自己這個突然的想法嚇了一跳,未經深思的,葉瑾年的問話脫口而出。

  成伊微微一愣,隨即溫笑著回答,「家裡有一個妹妹,年紀和樂樂小姐差不多大。」

  「喂,年樂樂,你問這個幹嘛?」感覺到自己被冷落的邵穆恩沉著一張小臉,不悅的在一旁問道。

  「沒事。」葉瑾年繼續盯著這張讓她有些迷惘的臉又看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回答。

  剛剛那一瞬,成伊的臉確實跟記憶裡的那幅畫面重合,讓葉瑾年不由自主的產生聯想,覺得成伊如果在整體感覺上加些改變,會跟那天與楚若見面的危險男人有些相似,不過現在仔細的去打量,又覺得兩人並不是很像。

  「走吧,休息時間結束了。」見葉瑾年的注意力已經從成伊臉上收回來,邵穆恩也不再追問,站起來拉了拉葉瑾年的胳膊,「再有半小時就可以回家了。」

  「好。」葉瑾年點點頭。

  成伊在國外負責照顧邵天傲的身體,邵家對他的來歷應該十分清楚。

  也許是自己多疑了吧,葉瑾年想。

  回到訓練場地,葉瑾年一眼就看到了與教練一同站在窗下說話的人,見到葉瑾年跟邵穆恩進來,兩人停下了談話。

  夕陽的餘輝裡,邵司佑穿著一件米色的亞麻襯衫,慢慢轉過頭的動作優雅而緩慢,斯文溫潤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哥,你怎麼過來了?」邵穆恩拉著葉瑾年的手快走了幾步,一臉意外。

  「于叔在家裡幫爺爺收拾行李,我來接你們回去。」邵司佑清潤的聲音響起,眸光投向葉瑾年:「剛剛教練誇樂樂聰明。」

  「她聰明?」邵穆恩驚訝的看了眼教練,轉頭再看向葉瑾年時,不忘掛上一臉嫌棄。

  「剛開始訓練,受傷是難免的,畢竟邵老要求的是速成。」

  見邵穆恩明顯不贊同自己的說法,教導教練解釋道:「年小姐身體應變的反應速度很快,如果不是曾經接受過專業的訓練,那只能說,是她的天賦太好,自我保護的能力很相當突出。」

  天賦嗎?葉瑾年暗暗撇嘴,天知道當初在姐姐的魔鬼式訓練裡,她讓一向強勢的姐姐歎了多少氣,如果不是拼著一股韌性,她可能會成為葉家幾代人裡最大的廢柴。

  不過現在可不是回憶往事的好時候,葉瑾年偷偷的瞄了眼邵司佑的臉色,卻發現他溫和的眸子也同樣帶著淡淡的笑意望著自己。



026 遇襲

  「樂樂今天過得開心嗎?」邵司佑彷彿並不在意教練口中所說的那些天賦,溫涼的手落在葉瑾年的頭上,輕輕的揉了揉,聲音還是一貫的清潤溫和。

  「嗯。」葉瑾年乖巧的點點頭,耳根處隱隱有些發燒,頭向著旁邊偏了偏,不動聲色的將腦袋從邵司佑的手下移開。

  「開心?」站在一旁的邵穆恩漆黑的眼睛立即不贊同的看過來,手指試探的戳了戳葉瑾年受傷的胳膊,一臉懷疑的問道:「你剛剛不是還說痛?」

  死小孩,你戳的才痛。

  葉瑾年在心裡使勁的翻了個白眼,天知道這個臭孩子是不是故意的,手指恰好按在了自己淤青的位置上。

  邵司佑聽到邵穆恩的話,好看的眉毛緊了緊,拉起將葉瑾年的手,小心的掀起她一截衣袖,果然看到她胳膊上又新添了幾塊淤青,上面還塗著沒有完全乾涸的透明藥膏,於是,將詢問的目光遞向了隨後跟過來的成伊。

  「只是輕微的磕碰造成的淤青,沒有什麼大礙。」成伊連忙將結果奉上。

  「哥哥…」不知道為什麼,在邵司佑這樣溫和的注視下,葉瑾年總是有一種自己被人看穿的感覺,不由得將小腦袋垂得很低。

  「走吧。」就在葉瑾年以為邵司佑接下來會說點什麼的時候,邵司佑已經溫和的整理好了她的衣服,拉起葉瑾年的手說道:「今天的功課就到這裡,回家。」

  上車以後邵司佑沒有再說話,邵穆恩雖然一直都嘴硬的說自己沒事,但畢竟年紀還小,經過剛剛幾個小時的訓練,才上車就打起了瞌睡,沒幾分鐘小人兒就已經睡著了。

  葉瑾年安靜的坐在後面,不知怎麼突然有種自己做了錯事的心虛感,感覺到邵司佑的目光偶爾通過車鏡望向自己,一雙大眼睛將視線四處亂飄,就是不敢回視過去。

  四十分鐘過去,邵司佑的車子緩緩駛進邵家別墅。于叔早就已經等候在了門口,車裡剛剛停下就迎上來,從成伊手裡將熟睡了的邵穆恩接進懷裡,抱進了別墅。

  「樂樂。」葉瑾年下了車剛要向裡走,邵司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還疼嗎?」聲音溫潤如舊。

  葉瑾年連忙搖搖頭。

  「這裡是樂樂的家,在這裡,樂樂不需要太勉強,更不需要太『辛苦』。」

  邵司佑平靜的說完這一段話,然後跟往常一樣拉起葉瑾年的手一同朝別墅裡走。可葉瑾年覺得,今天的邵司佑跟平時很不一樣,比如說現在,他拉著自己的手就比平時要用力得多。

  經過了這幾天的訓練,每天晚飯後邵天傲都會例行檢查葉瑾年是否又添了新傷。每當邵老爺子看到葉瑾年又多出來幾塊淤青,一張臉都會黑的嚇人。

  這已經是幾天來的常見畫面,雖然在這個過程裡,邵天傲口中會一直不停的抱怨,不斷的數落著跆拳道教練的過失,但意料之中的,他始終沒有提出要葉瑾年放棄參加練習。

  等到邵老爺子心疼完畢,葉瑾年被獲准回房間休息,時間已經是夜色深沉。

  直到拖著一身的酸疼感躺倒在臥房的大床上,葉瑾年才恍然想起,平時會耐心陪著自己一起聽老爺子嘮叨的邵司佑,今天似乎很早就離席,回房間休息去了。

  有點奇怪呢。

  隨著睏意一點點席捲上來,在徹底陷入睡眠以前,葉瑾年的腦子裡模模糊糊的冒出一個疑惑,今天的邵司佑,似乎…有點生氣?

  *

  週末的時候,旗臨市連續幾天的陰雨天氣終於轉晴,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氣裡混著被雨水洗滌過的清新。

  自從邵老爺子的壽宴結束以後,週末就開始升級成為葉瑾年一周裡安排最緊張的時間。上午,她要跟著邵穆恩一起去跆拳道館裡進行訓練,下午,她還要去邵氏集團繼續熟悉基本業務。

  總之,怎一個忙字了得。

  「老太爺最近的心情好了不少,因為樂樂小姐這幾天進步很多。」于叔從跆拳道館將葉瑾年接到車上,先是和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一面開車一面笑著說道。

  葉瑾年也跟著笑笑。于叔口中所說的進步,其實就是指自從上次邵司佑『生氣』以來,她在訓練時受傷的次數較之以往明顯少了許多。其實這也是正常的,她又不是喜歡自虐的人,年樂樂的身體經過了最開始幾天的磨合期,當然也就不需要她再刻意的弄傷自己了。

  車子停在邵氏集團的門前,葉瑾年乖巧的跟于叔告別。直到看著葉瑾年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于叔才發動了車子離開。

  二十分鐘以後,本該在邵氏大樓裡學習業務的葉瑾年卻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出現在了『隱龍』附近的商業街上。

  距離龍越發信息通知自己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周的時間,始終脫不開身的葉瑾年著急之餘只好計劃了今天的這次『金蟬脫殼』。

  想著今天也許就可以從『隱龍』那裡取到姐姐的地址,葉瑾年腳下的步子顯然有些迫不及待。

  距離『隱龍』越近,葉瑾年心裡就越是忐忑,手心裡都感覺到有些黏膩。

  過度的緊張讓葉瑾年忽略了對周邊情況的察覺,走著走著,後背猛然間被人狠狠一撲,一時不防的情況下,葉瑾年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身後那人也跟著倒在她身上。

  呯--

  於此同時,剛剛葉瑾年即將路過的商店外的玻璃窗隨著一聲『匡鐺』的破裂聲被擊得粉碎,碎片散落了一地。

  周圍的行人顯然也都這突發的情況嚇了一跳,混亂中距離較近的幾個少女還配合的發出幾聲尖叫。

  有人要殺她!

  葉瑾年在玻璃窗碎裂的同時也跟著迅速的反應過來,目光立即變得銳利。此時,身後壓在葉瑾年身上的那個人已經快速的攬住了她的腰,又藉著力向側一翻。

  咻——

  塵土飛揚間,剛剛葉瑾年躺倒的地方又落下幾道子彈劃過的痕跡!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2 PM

027 連番追殺

  葉瑾年腰上的那隻手用力的攬著她,翻滾間接二連三的避開不知來自何處的襲擊。每一次滾動後,前一刻所在的位置上都會留下子彈擦劃過去的痕跡。

  「鈴--」

  街邊那個玻璃窗被擊碎的商店拉動了警報鈴,尖銳的鈴聲混合著周邊路人的驚嚇尖叫聲在商業街上空響起。

  於此同時,隱藏在暗處的殺手也停下了這一輪射擊,趁著這個空擋,腰上那隻大手的主人猛的將葉瑾年從地上拉起,快速的衝進幾步開外的隱蔽小巷裡。

  尖叫聲,奔跑的腳步聲漸漸平息,幾分鐘之後,熱鬧的街道上已經變得空無一人,只有商店的警報仍舊在尖銳的鳴叫。

  在剛剛那股衝力的帶動下,葉瑾年在閃進小巷的同時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此時,滿是狼狽的她身上、臉上全都是灰,正伏在那人的懷裡大口的喘著氣,面色顯得有些蒼白,一雙烏黑的眼睛裡卻異常清明。

  隔著小巷的磚石牆,遠遠的,可以聽到有警笛聲傳來。

  又過了一會,呼吸漸漸緩和的葉瑾年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望向身前攬著自己的人,隨即撞進一雙被冷峻代替了溫潤的黑色眸子裡。

  「哥哥…」

  在剛剛被撲到的那一瞬,葉瑾年就已經猜到了身後那雙手的主人是誰。對於這個懷抱,她並不陌生。

  邵司佑並沒有去回應葉瑾年的呼喚,一向溫和的臉上此刻較平常多了一絲冷峻,緩緩放鬆了攬在葉瑾年腰間的手,將她送向身後,然後身子略微向外探了探。

  「小心!」葉瑾年連忙出聲提醒。

  結果是,並沒有預想中的子彈朝這邊射過來。

  連續幾次試過以後,葉瑾年跟邵司佑都同時鬆了口氣,聽著已經越來越近警笛聲,想來暗處的人已經撤退了。

  「有沒有受傷?」確定暫時脫離了危險,邵司佑將目光轉移到葉瑾年身上,在她滑倒時被地面擦傷的掌心上掃過,眼神略微沉了沉。跟著大手將葉瑾年拉回到身前,小心翼翼的檢查著。

  聽見邵司佑的問話,葉瑾年也配合的略微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隨即感到腳腕處傳來一陣陣抽痛。

  回想剛剛那一幕,葉瑾年想,應該是邵司佑抱著滾動的時候,撞在了道邊的水泥路牙上。

  有些懊惱的呼了口氣,年樂樂這丫頭的身體,已經鍛煉了這麼久,怎麼還是這麼嬌氣。

  「這裡痛?」看到葉瑾年有些蒼白的臉色,邵司佑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一面說一面俯下身將手放在她的腳踝處。

  輕輕一碰就是一陣鑽心的疼,葉瑾年不由得輕呼了一聲。

  邵司佑擰了擰眉,看樣子應該是扭傷了。

  此時已經可以隱約聽到警察詢問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再等下去恐怕就會被警察發現。

  於是,邵司佑彎下身將葉瑾年攔腰抱起,快速的向街巷另一邊走去。

  *

  為什麼會有人突然襲擊自己?為什麼邵司佑會恰好出現在那裡?為什麼…

  邵司佑的車停在商業街的另一端,直到葉瑾年被邵司佑抱到車上,她心裡一直在考慮著這一堆的問題,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理智的決定通通嚥了回去。

  因為相比這些疑問,葉瑾年此時更怕邵司佑會詢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車子的行駛方向應該是通往愛櫻醫院,葉瑾年輕輕撩起褲腳,右腿的腳踝高高的腫起,試探著動了動,好疼。

  耷拉著小腦袋,葉瑾年偷眼去瞧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邵司佑。還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只是褪去了平日裡的優雅溫潤,臉色緊繃,黑眸裡多了幾分沉暗,薄唇也緊緊的抿成一線。

  這樣的邵司佑讓葉瑾年有些無措。

  「哥…」

  葉瑾年剛要開口,邵司佑猛的一打方向盤,車子朝邊側一閃,葉瑾年措手不及的朝著邵司佑的方向撞去。

  於此同時,耳邊響起子彈擦過車身的尖銳摩擦聲。

  葉瑾年急忙從邵司佑身上爬起向後看去,透過後車窗,可以清楚的看到車後緊隨的兩輛黑色轎車。

  「趴下!」

  隨著邵司佑的一聲低斥,葉瑾年的頭被一隻大手用力的按下去,耳邊是他撥通電話的聲音:

  「肖文,我遇到了點麻煩,讓人過來接應。」

  然而,哪裡來得及!

  話音剛落,後車窗就被射過來的子彈「呯」的一聲擊得粉碎。跟著又有幾發子彈呼嘯著擦過車身。

  連續闖了幾個紅燈,身後的兩輛車如影隨形,不僅沒辦法擺脫,而且距離還有逐漸拉近的趨勢。

  葉瑾年眼神一動,猛的從邵司佑的大手下掙脫出來,從包裡拿出幾天前那兩個黑衣人送給自己的手槍,快速按動扳機。

  呯--

  來不及去看自己是否射中了,葉瑾年就被一隻胳膊強勢的攬過來,與此同時耳邊傳來邵司佑的一聲悶哼,股淡淡的血腥氣在車裡面漸漸散開。

  看著邵司佑滲血的胳膊,葉瑾年再不敢亂動,乖乖的貼服在座椅上,只是憑感覺身後的攻擊似乎少了些。應該是擊中了吧。

  這種情況下,趕去愛櫻醫院或是邵氏公司都是不可能的事了,市區裡多如牛毛的車輛會阻礙他們的車速,最後很容易成為困獸。這樣想著,葉瑾年眼裡閃過一絲猶豫。

  「樂樂,來。」邵司佑突然開口說道,眼睛依舊盯著前方的路,一邊朝著葉瑾年伸出手。

  葉瑾年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隨即瞪大了眼睛,卻沒有動。

  邵司佑他…

  「過來!」邵司佑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裡面含著明顯的焦急,大手朝著葉瑾年的方向抓過來。葉瑾年咬咬唇,這次沒有猶豫的握過去,藉著那隻手的力量,小小的身體攀向邵司佑,窩進他的懷裡,鼻間縈繞著她熟悉的淡淡的氣息,混合著一股血腥味道,卻帶著一股令她心安的力量。

  「我知道一個地方。」葉瑾年推了推緊緊鎖著自己的手,抬眼望向邵司佑,眼中的最後一絲遲疑在開口的同時慢慢褪去。



028 葉家祖宅

  本來晴朗的天空布上烏雲,淅淅瀝瀝的雨又開始繼續。

  市區邊緣的公路兩側,蔥蘢的行道樹在雨水的洗刷下顯得格外明亮青翠,隨風擺動著枝條。只是,這樣的景色沒人有心思去欣賞。

  兩輛車一前一後的飛馳在公路上,前面一輛車後車窗已經完全粉碎,兩側也有許多劃痕,不斷的左右閃躲著後面那輛車的攻擊。風從破碎的地方裡灌進去,遠遠望去可以隱約看到駕駛座上的人被風撩起的黑髮。

  周邊的景物迅速的倒退,飛快的車速讓窗外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冷風夾帶著雨水落在被汗水黏濕的發上,捲起一股深秋的寒。葉瑾年一雙烏黑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前方,偶爾在需要轉彎時開口提醒,身側的手按著邵司佑手臂上的傷口。

  「前方50米,減速右轉。」褪去了血色的粉唇慢慢開啟。

  邵司佑瞥了眼右側的行道樹,高高的綠籬密密麻麻根本看不見縫隙。

  葉瑾年所說的方向,有一條被隱藏在繁茂枝葉當中的岔路,只有很仔細的分辨才會察覺。

  繁茂的樹枝偶爾從破碎的窗口探進車裡,葉瑾年從邵司佑的懷裡略微直起來阻擋它們不要妨礙他的視線。

  路很窄,剛好可以容納一輛車通過,又行駛了一會,前方出現了一片白樺樹林,路邊有一座很醒目的石碑,邵司佑的目光閃了閃,石碑上面鐫刻著的金色花紋,明確的宣告著此地所有權。

  轉過彎,可以隱約看到在樹林的盡頭,有些突兀的佇立著一座歐式的復古風格建築,高高的磚石圍牆上鐫著規則的凸凹浮紋,鐵質的雕花鏤空大門,斑駁的昭示著它久遠的年代,視線穿過它可以看到裡面圓形的蓮型噴泉以及不遠處古老的白色圓頂別墅。

  「來了。」葉瑾年掃了眼倒車鏡裡一路追趕過來的那輛黑色轎車,手指向那座建築的鐵門:「撞它!」

  邵司佑目光一閃,卻是毫不猶豫的照辦。

  斑駁的大門在劇烈的衝擊下被撞開了鎖,於此同時尖銳的警報聲在整個建築中迴響,刺耳,嘹亮。

  呯呯--!

  在車子衝進去的瞬間,葉瑾年銳利的目光在四周觀望一圈,精準的朝著隱蔽在簷下的兩個發射口按動扳機,隨即猛的轉身抱住邵司佑的腰,用力推開車門。

  「跳!」兩人隨著衝力在地上翻滾了幾圈,隨著他們的滾動,地上留下道道被射線襲擊過的痕跡。

  被葉瑾年射中的兩個發射口冒起白煙,兩人在不算密集的射線襲擊下翻滾了幾周,直到靠近磚石牆下的花壇,攻擊才全部停止。

  這時,磚石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轟響,葉瑾年抬眼向外望了望,穿過鏤空的鐵門可以看到不遠處升騰起的滾滾黑煙。

  成了。葉瑾年長長地呼了口氣。

  剛剛那道石碑是勢力的分界,正常情況下,那些不小心越界的車輛跟路人並不會遇到危險,可一旦有人碰犯逆鱗,效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她讓邵司佑撞擊開大門的同時,整片區域的防護應急警報都會被拉響,凡是越界的外來人都會被歸成挑釁者,不可原諒。

  警報聲漸漸平息,邵司佑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像不遠處自己那輛失了控制撞到大理石噴泉上的車,在周圍射線的攻擊下可以說得上是千瘡百孔,而他們之所以只是輕微的擦傷,絕大部分原因是依靠葉瑾年跳車前的那兩槍…

  「跟著我走。」葉瑾年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邵司佑受傷的右臂上,米白色的襯衫袖子上暈開一片血色,上面還有不少翻滾時留下的狼狽泥污。忍住腳踝處傳來的鑽心的疼從地上站起來,葉瑾年伸手想要拉起邵司佑的手向裡走,卻被邵司佑按住了肩膀。

  「我背你過去。」

  「不用,你的傷口要馬上處理,這樣比較快。」不等邵司佑回答,葉瑾年就一瘸一拐的沿著花壇的邊緣向前走去。

  發射器通過感應人體溫度確定目標的,毀了剛剛的兩個發射口,這個角度恰好是被她毀掉的兩個發射口的感應區域。

  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安全,這裡的佈防都是電腦遠程操控,她不敢保證電腦的另一邊,失蹤的姐姐會不會及時的將這個疏漏補上。

  穿過花園,葉瑾年熟練的轉過幾個彎,將邵司佑從側門帶進了別墅。

  顯然太久沒人住過,別墅裡有一股空曠很久的灰塵的味道。

  將邵司佑扶到一邊坐好,葉瑾年熟悉的跑到樓上的儲藏室裡翻找出一個白色的藥箱,那些藥品早就已經過期,好在紗布之類的還可以湊合。她能感覺到身後邵司佑跟隨著自己的目光,年樂樂這樣一個自閉的孩子怎麼會有自己這樣異乎尋常的行為舉動,任誰都會好奇吧,何況還是精明得像狐狸一樣的邵司佑。

  只是,邵司佑不問,葉瑾年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說。

  用剪刀將邵司佑被血黏濕的袖子剪開,刀和鑷子先後消毒,將傷口劃開一些,鑷子探進去夾住子彈。

  整個過程,葉瑾年的動作熟練而精準,隨著邵司佑的一聲悶哼,葉瑾年已經丟開鉗出了子彈的鑷子,將消毒後的止血紗布快速的按在他的傷口上。

  當這一切都完成,葉瑾年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放鬆,邵司佑激烈的喘息著,額頭上的冷汗不斷的順著臉頰流下,努力的平復著疼痛跟失血引起的陣陣眩暈。

  房子裡很安靜,只有兩個人的喘氣聲傳來。

  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邵司佑沒有受傷的左手伸進口袋,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

  「林瑞…」邵司佑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葉瑾年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在說這些話時,緊握著電話的手指泛起的青白色:「我沒事…樂樂跟我在一起…」

  葉瑾年朝他的方向移了移,將邵司佑的電話從他勉力的手裡接過來,代替他的手遞在他耳邊。

  「嗯,安全,放心…」邵司佑望了葉瑾年一眼,繼續平淡的說道。

  「瞞不住爺爺的…」提到邵老爺子,邵司佑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囑咐道:「暫時不要讓爺爺知道,先查清楚這些人的來歷…」

  「要回去,不然爺爺會擔心。嗯,車壞了,我們現在…」通話的聲音一頓,邵司佑抬起頭望向葉瑾年,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分明的牴觸,於是聲音繼續:「你不用過來…」

  「我們在葉家的祖宅…」於此同時,葉瑾年深吸了一口氣,輕顫的聲音打斷了邵司佑的拒絕。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5 PM

029 相偎

  雨勢漸漸轉小,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一片,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感覺到壓抑。

  葉家祖宅的別墅後面有一塊雜草叢生的空地,偶爾會有幾株紅色的花摻雜在其中,格外醒目,這片空地的盡頭處,有一座圓頂的白色小屋。

  葉家的主母,葉瑾年的母親就在這裡長眠。

  葉瑾年的記憶裡,以往的每一年,父親都會親手在這裡種下大片大片母親喜歡的大麗菊,每當微風拂過花海時捲起那片片漣漪,格外的美麗。

  這裡遠離塵世喧囂,那些花兒的存在曾經是這裡唯一的熱鬧。

  可是現在,這份熱鬧戛然而止,只剩下了一片寂寥蒼涼。葉瑾年不知道,沒有了那些鮮花的陪伴,她的母親是否會覺得寂寞。只是她現在,無比想念記憶裡的那片熱鬧花海。

  當邵司佑切斷跟林瑞的通話從別墅裡走出來,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葉瑾年小小的身體蜷在別墅門口的台階上,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濕,目光穿過雨幕靜靜的望著遠處的小房子,表情微微出神,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裡帶著一絲對回憶往事的迷惘以及淡淡的憂傷。

  這樣的年樂樂對邵司佑來說是陌生的,或者說,自從數月前發生天台上的那次意外之後,樂樂就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小丫頭。

  她身上有太多解不開的謎,時而天真,時而狡黠;她能聰慧的用三言兩語駁回林羽菲對她的陷害,又會謹慎的在訓練時故意受傷製造偽裝。

  前一刻,她強勢勇敢的令自己驚歎,下一秒,她又脆弱無助的讓他心疼。

  而邵司佑不得不承認,這樣多變的年樂樂,已經足夠吸引他的目光,讓他忍不住想要去關注。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葉瑾年慢慢轉過頭,眼中的迷惘神色已經褪去,手裡還緊緊的攥著一朵紅花。

  「樂樂,林瑞已經快到了,」邵司佑的目光從葉瑾年的手上掃過,小心的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建議道:「我背著你過去吧。」

  語氣雖然是建議,但行動卻已經是先一步完成。

  在地上蜷了很久,這樣突然站起來即便力道輕柔也依舊牽動了受傷的腳踝,她這樣的狀態的確沒辦法行走,葉瑾年看著在自己身前蹲下身來的邵司佑,從善如流的攀上他的背。

  邵司佑的肩背比想像中要寬厚,鼻間有來自他身上的淡淡清香縈繞,葉瑾年微微紅了臉,這還是她第一次被除了父親以外的男人背。

  從葉家的祖宅離開,走的並不是之前邵司佑開車過來的那一條路,而是葉瑾年在電話裡給林瑞的另一個地址。

  作為見證著葉家榮辱興衰的祖宅,它當然不會只有一條出路。而葉瑾年在打斷邵司佑與林瑞的通話的同時,就已經報出了另一個地點。

  葉家這個所在鮮有人知,瞞不住邵司佑索性就不去隱瞞,葉瑾年並不認為邵司佑是個會洩露秘密的人,但是,其他人不行。

  而精明如邵司佑,當葉瑾年輕聲說出他們所在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從山路上走下來時天色已經昏暗,離著很遠就看到倚在車邊焦急等候的林瑞,看到他們立即快步的迎上來,直到確定他們沒什麼大礙後,林瑞才狠狠的鬆了口氣,習慣的揚起眉,聲音裡帶著緊張過後的放鬆:「兩位,登山愉快?」

  「還不錯。」對於林瑞的調侃,邵司佑只是淡淡的回了聲,然後將葉瑾年小心的放進車裡,跟著自己也坐進去。

  收到好友的冷遇,林瑞並不氣餒,一邊坐到駕駛位上發動車子,一邊繼續追問道:「你把你的車扔在哪兒了,定位儀搜索了半天,竟然都沒找到?」

  葉瑾年本來坐在後面閉著眼睛小寐,聽見林瑞的話,微微擰了擰眉,葉家周圍設有信號干擾裝置,當然不會輕易被搜到。

  「被追得緊,丟了。」邵司佑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嗎。」聽出邵司佑聲音裡的不耐,儼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林瑞從後車鏡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直閉著眼睛的葉瑾年,嘴裡輕聲的嘟囔了句,也跟著就此作罷。

  車子裡漸漸安靜下來,經過了下午的一番折騰,葉瑾年此時除了腳踝處傳來一陣陣的疼,緊張過後,身上也像散了架一樣,酸疼的難受。

  進入市區,霓虹的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讓劫後的人心底平添了一絲暖意,葉瑾年昏昏欲睡,隱約間聽見邵司佑的聲音:「背後的人要盡快查出來,樂樂暫時先不要出門,你明天想個借口去應付下老爺子…」

  「我應付?你也不想想你家老爺子有多精明…」聽到邵司佑的話,林瑞雖然一臉的不滿,但還是應承下來,然後提議道:「你先去醫院處理下傷口吧。」

  「不必麻煩了,先去公司,你幫我處理下,順便我換身衣服,爺爺好不容易同意回國外調養,被他知道了恐怕又要耽擱…」

  「你還真是看得起我,我是心理醫生,又不是全職大夫。」林瑞撇撇嘴,跟著有些擔憂的透過後車鏡向後看,剛剛他就覺得邵司佑的臉色不對,現在聽聲音也帶著不正常的沙啞。這樣想著,車速開始加快。

  「能者多勞…」邵司佑疲憊的扯扯嘴角,「順便再幫樂樂看一看,她的腳下午時扭傷了。」

  「啊嗚--壓搾啊。」林瑞立即抗議的來敲了兩了下方向盤,車子不穩的來回搖晃了下。

  「唔。」本就睡得極不安穩的葉瑾年在這突來的搖晃裡皺起了眉,長長地睫毛不停的顫動,發出一聲不滿的嚶嚀。

  邵司佑連忙小心的將葉瑾年嬌小的身子靠向自己,在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睡眠的姿勢,大手在她後背上安撫的輕拍,直到她再度熟睡才緩緩停下。

  「我還真是欠了你們的。」收到邵司佑投過來的警告眼神,林瑞鬱悶歎了句,看著車後兩人相偎在一起的畫面,唇角輕輕上揚。



030 眼花了?

  「唔…」熟睡中葉瑾年突然感覺到從腳踝處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朦朧的睡意在這種刺激下一點一點的抽離,緩緩睜開眼睛,林瑞一張放大的笑臉就湊了過來。

  「Hi,醒了?你睡得還真香。」一張不算出眾的臉上掛著十足欠扁的笑意,林瑞整個人都半蹲在沙發旁,腳邊還放著一個開著蓋子的醫用藥箱。

  意識逐漸清醒,葉瑾年揉了揉睏意漸消的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此時正躺在邵司佑辦公室的沙發上。

  邵司佑臉上的狼狽泥污都已經洗掉,換了乾淨淡藍色的上衣,正一身清爽的坐在她腳邊的沙發上,右邊的袖子被高高的挽起,露出的手臂上傷口已經被重新包紮過,手裡還拿著擾了自己清夢的冰袋。

  「還疼嗎?」見到葉瑾年醒了,邵司佑溫和的笑問,手裡的冰袋按著她腫起的腳踝上。

  葉瑾年搖搖頭,順著腿上的涼意看去,此刻她受傷的腳正安放在邵司佑的腿上,細白可愛的小腳趾好像一顆顆圓潤的珍珠透著淡淡的粉色,在邵司佑的手下不自覺的蜷了蜷,這樣的情景讓葉瑾年不由得一抹紅暈爬上臉頰。

  「我剛剛讓人出去給你買了衣服,樂樂一會先去裡面清理下然後換上吧。」相比葉瑾年表現出的尷尬,邵司佑卻是一副無比正常的表情,指了指地上的兩個商品袋說道。

  「嗯。」葉瑾年快速的答應了聲,將腳從邵司佑的腿上收回來,提起袋子顧不得腳上的疼,一瘸一拐的朝裡面的休息室走去。

  身後的林瑞看到她倉惶的樣子,撲哧一聲笑起來,葉瑾年只覺得臉上登時升起了一團火,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不少。

  打開浴室的門才發現,休息室裡安置的是淋浴,而花灑下面卻擺放著一張黑色的坐椅,與這間浴室顯得格格不入,顯然是特意搬進來的。

  這樣細心的舉動引來葉瑾年會心的一笑,褪去身上髒髒的衣服坐在椅子上,溫熱的水從花灑流裡流出,彷彿滲入了肌膚,在心頭化開溫軟一片。

  從休息室裡出來時,葉瑾年身上穿著的衣服與今天上午出門時的那件一模一樣,足見邵司佑的細心。

  「我在司佑這裡,嗯…我跟殷瑤沒在一起…」

  推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隻手放在褲袋裡,一手拿著電話在辦公室裡來回走動的林瑞。

  邵司佑正慵懶的坐在辦公桌後的靠椅上,手裡那著一份合約翻看,見到葉瑾年從裡面出來,溫笑著朝她招了招手,然後指了指一旁的沙發。

  「我怎麼知道她去哪了,我是她哥,又不是她保姆…」林瑞通話的聲音明顯高了不少,臉上帶著隱忍的不耐。

  葉瑾年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心裡倒是很好奇誰把一向穩重的林瑞惹成這樣,聽起來好像是跟林羽菲有關。

  「好了,我會找找看的,殷瑤那邊你也別管了,就這樣,bye--」三分鐘後,林瑞終於耐心告罄,快速的關了電話。

  「怎麼,羽菲跟殷瑤又吵架了?」邵司佑從合約裡抬起眼來,好笑的看著林瑞有些氣惱的樣子,顯然對林瑞這個樣子很是習慣。

  「吵吵吵,天天吵,老佛爺電話說羽菲生氣的從家裡跑出來,這麼晚了都還沒回去,於是就找我催命來了。女人啊,就是麻煩。」林瑞生氣的把手機往沙發上一甩,頗有感悟的深歎了口氣,一轉身瞧見邵司佑又埋進合約裡開始工作,立即快走幾步狠狠奪下他手裡的合約,氣嚷道:「你這都什麼情況了,發著燒呢,還看!起來,我開車送你們倆回家休息。」

  邵司佑好脾氣任由著林瑞將手裡的合約拿走,伸了伸有些脹麻的肩膀,看著林瑞的樣子臉上笑容更深:「她們兩個人見面就吵,這矛盾還不是你故意安排的?說實話,我覺得殷瑤人不錯,你可別等到錯過了再來後悔。」

  「她啊…」聽到邵司佑的話,林瑞目光閃了閃,表情略微有一瞬間的迷惘,然後攤攤手,「她是不錯,可惜不適合我。」

  一旁坐著看戲的葉瑾年睏倦的打了個哈氣,烏黑的眼睛眨啊眨。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表情如此豐富的林瑞,對於他們提起的殷瑤,倒是產生的幾分好奇。

  「隨你吧。」邵司佑看了眼露出疲態的葉瑾年,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雙手支著桌子緩緩站起來,走到沙發邊看了看葉瑾年仍舊腫著的腳踝:「樂樂,回家吧,我背你。」

  「得了,還是我來吧。」林瑞瞧了瞧邵司佑受傷的胳膊,連忙走過來建議道。

  「不用。」不著痕跡的擋開林瑞作勢要伸過來的手,邵司佑淡笑著拒絕道:「你先去找羽菲吧,停車場裡有我備用的車,我家老爺子精著呢,你明天過去的時候記得把藥給我帶著就好。」

  林瑞訕訕的把手收回來,目光在邵司佑跟葉瑾年直接轉了轉,隨即笑道:「成,那你們路上小心。」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我自己能走。」等林瑞走出去,葉瑾年才低著頭小聲的說道。從這裡到電梯也就幾步路,她還可以走。

  邵司佑也不勉強,用沒受傷的胳膊扶著葉瑾年,兩人一同朝著電梯走。

  地下停車場裡,葉瑾年乖巧的坐上車,有些擔心的看了眼邵司佑受傷的胳膊,卻換來他溫和一笑,「沒事。」

  大手在葉瑾年頭上揉了揉,邵司佑發了動車子,囑咐道:「回去記得不要讓爺爺發現。」

  「好。」葉瑾年答應了一聲,隨即將頭靠在椅背上,目光順著車窗漫不經心的向外看去。

  咦?

  車子剛剛駛出停車場,葉瑾年突然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淡綠色身影,於是立即直起了身子,可等她再仔細去看,卻發現那裡只是空蕩蕩一片。

  「怎麼了?」邵司佑詢問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葉瑾年又朝著那個方向看了看,最終搖了搖頭:「沒事。」

  或許,是她眼花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6 PM

031 露餡

  這一夜,葉瑾年睡得極不安穩,夢境裡是葉家祖宅大片大片的紅色花海,絢爛而肆意的開放,她在花海之中穿梭,可無論怎樣努力,都找尋不到她熟悉的身影。

  正當她為自己的無力焦急萬分,一聲突兀的槍響傳來,結束了她這場渾噩的夢境。

  從夢中醒來,葉瑾年再也沒有了睏意,於是抱著膝坐在窗邊,愣愣的對著漆黑的夜空,腦海裡仍舊揮不去那片記憶中的花海,心裡卻感覺到空蕩蕩的一片。

  「樂樂小姐,老太爺讓我扶你下去吃早點。」直到于叔敲響門叫她下樓吃早點,葉瑾年才恍然發現,自己竟是在窗台上坐了一整夜。

  邵司佑的傷在胳膊上可以暫時隱瞞,但葉瑾年的腳傷不行,所以昨天回到邵家的時候,索性就由邵司佑扶著她一瘸一拐走進去。

  邵老爺子本來正冷著一張臉坐在大廳的主位上等著兩人回來,結果看到葉瑾年腳踝紅腫可憐兮兮的樣子,滿心的火氣瞬時間就全部化成了濃濃的疼惜。

  關於受傷的原因,兩人商議好說是在邵氏集團大門口的台階上不小心滑倒,對於這點,邵老爺子並沒有多問,心疼的安撫了幾句之後,順便讓人為葉瑾年在學校裡請了假。

  只是,請假後葉瑾年的養病地點並不是在家裡,而是改成了邵家的公司,利用休養時間更進一步的瞭解公司運作。

  對老爺子的提議,邵司佑沒說贊成也不表示反對,聽後泰然一笑,顯然把說服老爺子的責任都交給了林瑞。

  「林少爺來了。」早點才吃了幾口,林瑞就一臉笑容的跑來邵家報到,大大方方的加入到早餐的行列中,有了他在一旁偶爾說出幾句,邵天傲因為葉瑾年受傷而不悅的臉色也緩和了很多。

  邵司佑雖然右手受傷,但行動依舊自若,完全看不出破綻,反而是葉瑾年,因為總是不自覺的窺向他受傷的右臂,手中的筷子也險些扔到,被邵穆恩狠狠的鄙視了一番。

  飯後,邵穆恩被于叔送去學校,林瑞在邵司佑的眼神指引下陪邵老爺子去房裡說話,葉瑾年則是偷偷從林瑞手裡接過傷藥,跟著邵司佑去他的房間裡上藥。

  這是葉瑾年第一次進來邵司佑的房間,乾淨而簡潔的佈置,很符合他本人的風格。房間的正中央是鋪著米白色床單的大床,落地窗下擺著兩張籐椅,中間的玻璃圓桌上放著一盒開了封的退燒藥。

  將床下的應急藥箱放在圓桌上,葉瑾年不著痕跡的收起那盒退燒藥,小心的用剪刀剪開邵司佑手臂上的紗布,用藥棉粘上傷藥,一點一點塗在邵司佑的傷口上。

  看著這還沒癒合的傷口,葉瑾年下意識的咬了咬唇。如果沒有這個人,昨天自己恐怕又要再死上一次了。

  「昨夜沒睡好?」溫涼的手指在葉瑾年的眼底滑過,邵司佑的口氣並不是疑問,安撫的揉了揉葉瑾年的頭,聲音清潤如舊:「別怕。」

  怕嗎?葉瑾年心裡苦笑,她也是到了昨天才發現,自己竟然那樣怕死。

  親身經歷過一次死亡,當再次與死神擦肩,埋藏在心底的不甘跟恐懼都會放大N倍,她以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沒有她表現出的那般鎮定,只是將顫抖都壓在心底,強制的不肯表露。

  只是天性裡那股不服輸的韌性讓她還是固執的搖頭,倔強的回答:「我不怕。」

  「樂樂,我昨天看到你進了邵氏的門。」聽見葉瑾年的回答,邵司佑微微皺了皺眉,跟著轉移了話題:「本來我是準備下去接你,卻看到你又走出去上了出租車。」

  聽見邵司佑這麼說,葉瑾年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眼裡帶著幾分不解。

  邵司佑他…是在跟自己解釋?

  「我是在解釋,我並不是有意跟蹤你,而是在擔心你。」看懂了葉瑾年的意思,邵司佑說道。

  「我沒有…」葉瑾年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後半句還是在邵司佑的目光裡嚥了回去。事實上她的確是懷疑了,邵司佑的出現太過巧合,巧合的令她很難做到不去懷疑。可現在被他這樣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小人之心。

  「雖然有些難過樂樂的懷疑,但哥哥更欣慰樂樂能夠懂得保護自己。」見到葉瑾年有些愣愣的,邵司佑低笑著拍拍葉瑾年的肩。

  葉瑾年抬頭凝望著邵司佑的臉,在那雙深邃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真誠。

  房間的電話突然這個時間響起,邵司佑皺了皺眉,這才發現手機忘記了開。

  「喂。」

  「司佑,交通署那裡已經檢查過了壞在市區裡的那輛車,司機逃匿,車源不明,對方什麼線索都沒留下。但從監控上看,對方應該是出自境外…」一個清越的女聲從電話的另一端響起。

  境外。

  葉瑾年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眼神有一瞬間的冰涼。如果真是那個人,那就真是自己大意了。

  「嗯,謝謝你,殷瑤。」邵司佑臉色也在聽到這句話後變得有些凝重,簡單的道謝後掛斷了電話。

  「爺爺的身體一向都是由成伊在負責嗎?」葉瑾年等邵司佑再次坐回身旁,問道。

  提起『境外』這兩個字,葉瑾年第一時間記起的就是那天在醫院附近看到的與楚若接觸的危險男人。曾經壓下去的那股疑慮現在又開始死灰復燃,她記得在事發之前,她剛剛才問過成伊是否有兄弟姐妹。

  這樣聯繫起來,成伊就顯得十分可疑。

  「是,成伊來邵家已經四年多了,」邵司佑一愣,「成伊的父親曾是年家的家庭醫生。」

  年家?也就是跟年樂樂本尊有很大的關聯了。葉瑾年想。

  「成伊有什麼問題嗎?」邵司佑問道。

  「我不確定,只是之前在醫院附近我曾見到過一個人…」

  彭--

  葉瑾年正要回答,鎖好的門『彭』的一聲被一股大力的撞開,門外,邵天傲陰沉著一張鐵青的臉,目光凝注在邵司佑還沒來得及放下衣袖右臂上,那裡還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的紗布,而在他身後站著一臉焦急的林瑞,以及一身淡綠色套裝,笑容淺淺的林羽菲。



032 責問

  邵家二樓的書房門外,葉瑾年嬌小的身子靠在牆壁上,一張門板隔斷了她對裡面情況的探知,但即便隔著門聽不清裡面兩人的談話內容,還是偶爾會有幾句壓抑的爭執聲隱約從裡面傳出來。

  葉瑾年垂在身側的手不自主的握緊,方才邵天傲推門而入,銳利的目光在她跟邵司佑兩人身上掃過,那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邵天傲作為邵家家主的霸道氣勢,那股強烈的壓迫感與之前她熟悉的那個慈愛可親甚至有的孩子氣的老人,簡直判若兩人。

  對於邵天傲出現,邵司佑的表現雖然仍舊是慣見的淡定從容,可從他握著自己的手上,葉瑾年明顯的感知到他不夠淡定的心情,那樣狠而緊的力度,讓葉瑾年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哥,司佑跟邵爺爺在書房裡已經談了這麼久,會不會有什麼事啊。」林羽菲站在距離門不遠的位置,有些無措的拉了拉身邊的林瑞,目光擔憂的看著緊閉的書房門,懦懦的問道。

  「沒事。」不著痕跡的抽出被林羽菲拉住的袖子,林瑞眼裡快速的閃過一絲不耐,淡淡的回答,轉眼看向扶牆站著的葉瑾年,出聲提議道:「樂樂,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別太辛苦了,去樓下沙發上坐著等吧。」

  「不用。」葉瑾年固執的搖搖頭,轉開的目光落在林羽菲身上,敏銳的從她眼裡撲捉到一閃而過的得意,粉嫩的唇淡薄的揚起:「我不辛苦,該是羽菲姐更辛苦才對。」

  「樂樂,怎麼這麼說?」聽到葉瑾年的話,林羽菲明顯一愣。對於現在的年樂樂,林羽菲自然不會再把她當做以前那個安靜乖巧的自閉女孩,聽見她的問話,心裡一緊。

  「我昨天有在公司看到羽菲姐,姐姐熬夜加班,當然辛苦。」葉瑾年毫不買帳的回道,看著林羽菲一副不明所以的無辜模樣看的葉瑾年心裡陣陣冷笑。

  從林羽菲出現那一刻,葉瑾年就知道,昨晚那一閃而過的身影並不是自己的錯覺,林羽菲昨天的確回去過邵氏,剛才邵天傲會一臉怒氣的過來興師問罪,顯然也都與她有關。

  但是,以邵司佑跟林瑞的警覺,應該不會疏漏到被林羽菲跟蹤了卻察覺不到,那麼,林羽菲又是從哪裡知道邵司佑受傷的事?

  除非…

  想到那個可能性,葉瑾年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公司?」聽葉瑾年這樣說,林瑞眸光一動,轉過頭看向這個毫無始作俑者自覺的妹妹。

  「羽菲,你不是說昨晚你去了朋友家裡嗎,怎麼又去了公司?」他也在奇怪,自己剛才正在勸邵天傲讓葉瑾年先留在家裡休養,暫時不要去公司。林羽菲就突然來訪,還一臉焦急的說是聽說司佑身體不舒服,來這邊探病,引得邵老爺子心疑之下去樓上,把司佑跟年樂樂兩個人抓了個現行。

  「啊,對,我昨天的確是去了朋友家,只是後來發現有東西忘在了公司,就回去取了…」林羽菲連忙回答道,但是在林瑞充滿審視的目光下,聲音不由得慢慢低了下去。

  「那姐姐是在昨晚就已經看到哥哥受傷,卻又故意等到今天才來這裡說嘍?」林羽菲躲閃的模樣讓葉瑾年更加確定了心裡的懷疑,於是繼續咄咄問道。

  「當然不是!」聽到葉瑾年的話,林羽菲立即出聲反駁,委屈的紅了眼眶,搖著林瑞的衣角:「哥,我真的就是回公司裡取個東西,並沒有看到你們,司佑受傷的事情,我也是聽別人提起的…」

  「那別人又是誰?」葉瑾年的聲音再度響起,她也相信林羽菲昨夜並沒有看到邵司佑受傷,她的個性雖然與楚若有些相像,但遠不如她沉穩細膩,按照她的個性,假如真的發現他們,就一定會當場出現。

  「是…一個朋友…」林羽菲在葉瑾年冷硬的口氣下脫口就要回答,卻又突然間記起了什麼,硬生生的把一個名字嚥了回去,垂下眼睫懦懦開口:「剛剛認識,還沒來得及問名字。」

  如此明顯的借口讓林瑞也跟著皺起了眉,林羽菲深夜回公司的確反常,但他也有自信絕不會被林羽菲跟蹤成功。那麼給林羽菲這個消息的人,很可能與這次暗殺有脫不開的聯繫,甚至…林瑞在心裡暗自祈禱,但願這場針對年樂樂的暗殺,跟他這個不省心的妹妹沒什麼牽連。

  *

  「啪——」一個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邵天傲面色陰沉的坐在寬大的皮椅上,銳利的黑瞳裡翻滾著明顯的怒氣,放在兩側扶手上的大手,骨節處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意圖要暗殺樂樂?」

  「是,殷瑤跟林瑞正在查。」邵司佑坐在桌對面,臉色較平時多了一分嚴肅,昨天發生的事情,除了他們曾經到過葉家祖宅這一件,其餘的過程他都一字不漏的告知給了邵天傲,以邵天傲的能力,這些東西即使他執意隱瞞,終究也會被查出來。

  「查?一天之內你們連續遭遇兩場的暗殺,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說得簡單,談何容易!」邵天傲冷哼一聲,突然停下來,身子靠在椅背上,犀利的雙眸掃過邵司佑:「這麼說,你已經找到頭緒了?」

  「在今天之前還沒有,但現在有了。」邵司佑微微揚起眉,眸光裡閃過一絲篤定:「爺爺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但願如此。」聽到邵司佑這樣說,邵天傲的臉色也微微緩和:「樂樂的安全絕對不能有失,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對年家作出的補償。」

  「我明白。」邵司佑回答道。

  「明白就好,不論這次的人是不是最初預想的那些,這件事算都是給了我們一個警示。」邵天傲點點頭,眸色越發深了幾分:「司佑,你還記得,前陣子你勸說我留下樂樂在旗臨市,承諾過什麼嗎?」

  聽到邵天傲的話,邵司佑臉色驀地一變。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7 PM

033 出國

  葉瑾年沒有想到,她焦急的在書房門外等候了一個小時,當那扇門緩緩開啟,她最先得到的,是邵天傲宣佈帶著她一起去國外生活的決定。

  聽到邵天傲這樣說,本來心情還有些忐忑的林羽菲一掃剛才的萎靡,眼裡盛滿藏不住的欣喜,而林瑞跟剛剛返回邵家的于叔都微微變了臉色。

  「我想留下。」邵天傲的話音才落,葉瑾年就開口說道。

  之前林瑞提醒過她,邵天傲有可能帶自己出國,這幾天收拾的只有邵天傲一個人的行李,葉瑾年本以為自己可以留下,卻不想全都被這場突來的暗殺給毀了。

  龍越很可能查到了姐姐的下落,背後的黑手她也想要通過林羽菲挖出來,這個時候她怎麼可以離開?

  「樂樂。」坐在主位上的邵天傲不悅的沉了臉色,眉間的怒氣雖然較之前已經淡了許多,但眼光中卻仍帶著懾人的氣勢,不容置疑。

  葉瑾年委屈的咬了咬唇,長長地睫毛低垂下來,這副模樣看在邵天傲眼裡,先前的不悅漸漸褪去,歎了口氣將葉瑾年拉到身邊,聲音輕緩了許多,哄道:「樂樂,聽話。」

  「老太爺前不久說要讓樂樂小姐留下,英國那邊還沒有安排,」于叔顯然還沒有弄清楚情況,但是看得葉瑾年可憐兮兮的樣子,臉上習慣性的浮出不忍,遲疑的開口:「樂樂小姐剛剛適應了這裡,突然離開不知道是否會病情反覆,再者學校也要重新安排…」

  林瑞偷偷瞥了眼邵司佑看不出所想的臉色,于叔的話顯然是希望自己順著年樂樂的病情挽留幾句,可從書房出來就保持沉默的邵司佑,明顯是已經跟老爺子達成了一致,那他再多說什麼恐怕也是沒用的。

  「樂樂跟我去英國,由年家跟樂樂的外祖家一同照顧,至於學校…我本來也沒打算讓樂樂再去上學,布諾斯家會安排好適當的人選教導樂樂,明日一早布斯諾家就會來接人。」

  于叔的顧慮在林瑞的默認下被打消,邵天傲顯然不耐再繼續這個話題,以不容置辯的口氣說完這幾句話,就轉身回房,順便吩咐于叔,幫葉瑾年收拾行李。

  邵天傲剛起身離開,葉瑾年就轉頭將質問目光投向邵司佑,恰好與他望過來的視線交匯。

  林瑞不肯幫自己,顯然是因為他。

  然而,邵司佑望過來目光彷彿是在寵溺看著一個任性的孩子,那雙眼睛裡除了堅定,沒有絲毫的縱容。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邵司佑這種反應的時候,葉瑾年突然覺得鼻間有點酸酸的,甚至有一絲委屈。

  使勁的咬了咬唇,試圖將那股不該存在的委屈感壓下去,她是年樂樂,就要履行的年樂樂身份,既然大局已定,她又能怎樣?

  葉瑾年有些不穩的站起來,剛剛長時間的站立,受傷的腳踝鑽心的疼。

  隨著葉瑾年的動作,邵司佑也站起身,想要用沒受傷的手臂扶住她,卻被葉瑾年身體向後閃避開。

  目送著于叔攙扶葉瑾年上了樓,邵司佑的眼神暗了暗。

  林瑞心裡暗自叫苦,老爺子要帶走年樂樂原因再清楚不過,邵司佑的自制力一向強悍,可坐在他身邊的自己剛剛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壓抑的怒氣。

  尤其是年樂樂拒絕他的攙扶那一刻,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冷意,讓身為同伴的自己都覺得心驚。

  擔憂的看了眼一旁不知危險還在暗自得意著的林羽菲,這個不知輕重的丫頭,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沾沾自喜,接下來司佑的怒火,哪裡是他阻止得了的?

  *

  整整一夜,葉瑾年坐在窗邊直到天邊泛白,最初的情緒已經平復,除了接受也的確沒什麼其他出路。

  「樂樂小姐。」于叔輕輕的敲門,聲音隔著門傳進來:「老太爺請您準備一下,接您的人很快就到了。」

  「知道了。」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葉瑾年走到床邊將手機塞到口袋裡,筆記本裡的東西都已經清理乾淨,她似乎真的沒什麼可帶的。

  環視了一圈,葉瑾年輕輕低笑了聲,拉開門走了出。

  「年樂樂,誰准你走的!」走廊裡,邵穆恩眼圈紅紅的,見到葉瑾年開門,立即瞪著她吼道。

  昨晚他照常去跆拳道社練習,回來時累的睡著,早起才知道葉瑾年要走的消息,第一時間跑去邵天傲房間,卻被狠狠地斥責回來。

  葉瑾年走過去揉了揉邵穆恩的頭,突然發覺這個動作跟邵司佑對待自己的感覺有點像,於是又想把手收回去。

  「喂,誰准你拿開的!」葉瑾年的手還沒完全移開,邵穆恩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手再次按在自己腦袋上,忿忿的撅起嘴巴,紅紅的眼睛蒙著還沒有褪去的霧氣。

  「樂樂,該走了。」聽到樓上的動靜,邵天傲的聲音響起,葉瑾年感覺到邵穆恩拉著自己的手狠狠的用了力。

  看著他難過的樣子,葉瑾年不由得出聲安慰道:「很快就放假了,到時候可以去看我。」

  「我才不要看你去。」邵穆恩習慣性的去反駁葉瑾年的話,然後又咬了咬唇,聲音小小:「知道了,笨蛋。」

  這似乎還是邵穆恩第一次乖乖順從自己的話,葉瑾年彎起了嘴角,一晚上壓在葉瑾年心頭的那股陰霾漸漸散了些。

  飛機起飛,葉瑾年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腦海裡卻全都是臨登機前接到的龍越的信息。

  昨天她通知龍越暫時不能過去,向他索要姐姐發出那封郵件的所在位置,直到登機前才接到他的回復。

  出乎意料的,龍越給出的答案,竟然是旗臨市。

  原來,她一直跟姐姐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可現在卻是真的相隔千里了。

  「樂樂小姐,這是今早大少爺讓我轉交給你的。」一身藍色休閒裝的成伊走過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葉瑾年。

  離開邵家時,邵司佑並沒有來送她,葉瑾年應聲轉過頭去,一陣幽香傳來,映入眼中的是幾片艷麗的紅。



034 聖雅學園

  四年後。

  聖雅學院是一所聞名世界的貴族學園,在這裡接受精英教育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且身世顯赫。

  這些上流社會的驕子們,在張揚他們正待綻放的青春的同時,也時刻不忘保持著最佳的風度,為了他們背後家族的榮耀。

  但是,身為其中一員的菲琪覺得,今天有些校園裡的氣氛有些不同。走出復古式的教學主樓,身邊三兩結伴的人似乎聚在一起私語著什麼,而他們的焦點都凝聚在不遠處的那輛黑色轎車上。

  菲琪皺了皺眉,聖雅學院的校規是不允許將車開進校園的,身為學生會副會長的她有責任提醒這輛車的主人。

  然而,當她看清那輛車旁邊的男人,菲琪突然明白了這些人反常的原因。

  那是一名相貌氣質極為出色的男人,身材修長挺拔,柔美的線條勾勒出一張堪稱完美的臉,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靜靜凝望著自己的身後的門,優雅的唇線微微揚起。

  微風輕拂,吹動他垂落在眼前的髮絲,也將路旁高大的法國梧桐吹得沙沙作響,偶爾還有幾片手掌狀的葉子紛揚飄落,落在他的肩上。

  這幅畫面讓菲琪足足愣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慢慢朝著那人走去。

  「先生您好,校園裡是禁止行車的。」極力的維持著鎮定,菲琪良好的教育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破綻。

  「抱歉,我不知道。」男子朝著菲琪歉意的一笑,隨即回頭吩咐司機將車開走,之後又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大門,溫和的問道:「請問,這裡有叫年樂樂的學生嗎?」

  溫和儒雅的笑容彷彿一陣春風可以吹進人心裡,菲琪不由得紅了臉,可等她聽清這個人的問話,眼神登時變得清明起來。

  「冒昧問您,請問您找她…」

  「我是她哥哥。」看到眼前的少女眸子裡閃動著戒備,邵司佑解釋道,想起那個四年不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唇邊的笑意變得更加溫和。

  「哥哥?」菲琪上下打量了邵司佑一番,眉心皺的更緊,四周望了望,突然眼前一亮,朝著左邊的方向喊道:「霍爾克!」

  聽見菲琪的聲音,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一頭飄逸的麥金色短髮,高挺的鼻樑,如海般幽藍的眼睛裡帶著一股淡漠的疏離。

  「有事?」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位先生自稱是年小姐的哥哥。」菲琪微微低垂著頭,一抹紅暈在耳際散開,輕聲的說道。

  「哥哥?」霍爾克疑惑的望向邵司佑,眸光略微沉了沉,「邵家的人。」

  肯定的語氣裡沒有絲毫的疑問,霍爾克曾在祖父的書房裡見過眼前這個人的資料,即便兩年過去,仍舊記憶猶新——邵氏的新任總裁,邵司佑。

  「是。」邵司佑溫和的回答,絲毫不介意霍爾克打量自己時略顯放肆的目光。

  「我是樂樂的表兄,樂樂今天沒來學校。」霍爾克說完,眸光轉到菲琪身上,直到後者識相的走開才繼續說道:「上個月的訓練樂樂成績不佳,爺爺安排她接受老師們的補課。」

  補課?邵司佑緊了緊眉,布斯諾家的補課當然不會是指教科書上的內容。

  「或者您可以先等幾天,由我來招待您,算是感謝多年來邵家對樂樂的照顧。」霍爾克說道。

  「不用麻煩了,過幾天我再來,再見。」邵司佑說完,客氣的笑笑,轉身離開。

  身後,霍爾克目光凝視著他離開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流光。

  *

  歐式復古的城堡,陽光透過窗簾細碎的鏤空花紋流瀉進來。

  窗台上擺放著幾個花盆,書桌上零星散落著幾本書還有一款白色的筆記本電腦,大床上,房間的主人正靜靜的睡著。

  長長的頭髮在腦後鋪開,瓷娃娃般精緻無暇的臉上,泛著些許紅暈,雙眉纖細而修長,羽睫濃密捲翹,在眼下覆上一層淡淡的灰影,唇如櫻花般水潤粉嫩。

  房間的門輕輕打開,一個修長的人影從外面閃進來,慢慢踱步到床邊,一雙如海水般清透的眸子靜靜的望著睡得香甜的人兒,唇突然揚起:

  「別裝了,知道你醒著。」

  床上的女孩緩緩睜開眼,朦朧迷離的目光掃過眼前笑望著自己的人,又瞧了瞧床櫃上的鬧鐘,有些不滿的嘟起唇:「還早…」

  「早?樂樂,我已經放學回來了。」霍爾克無奈的笑道,眼裡帶著滿滿的寵溺:「要是被爺爺知道你在訓練時間睡覺,恐怕又要罰你了。」

  「罰我『補課』?」感受到陽光透過窗簾灑在臉上,葉瑾年舒服的瞇起眼睛。

  「那不是便宜你了?」霍爾克伸手在葉瑾年小腦袋上一敲,好笑的說道,突然腦中閃過一個人影:「樂樂,今天學校…」

  「嗯?」葉瑾年把目光投過去。

  「沒事,學校那邊暫時可以不理,今天爺爺要回來,你跟其他幾個人可能會再接受一次考驗。」霍爾克起身走過去將窗簾向兩邊分開,說道。

  「哦,我知道。」葉瑾年並不在意的回答道。

  16歲的生日過後,邵天傲將她送到了外祖父這邊,神秘而古老的布諾斯家族。葉瑾年曾不止一次的的在葉瑾然口中聽到過這個家族的名字,強大,神秘是他的代名詞。

  所以當她得知年樂樂的外祖父就是布諾斯家族這一代的當家人,為此怔愣了好久。

  而眼前這個人,就是布諾斯家族這一代繼承人候選人中,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家主的人,她的表哥,霍爾克。

  想到霍爾克口中所謂的考驗,那些考察繼承人資質的測試,她真是懶得應付。

  「你每次都說知道,可每次成績都那麼差。」霍爾克的聲音再度響起,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難道你希望我強悍一點,跟你去爭繼承人的位子嗎?」葉瑾年不在意的笑笑,視線落在窗台上那幾盆開的艷麗的紅色花朵上,其中一盆較其他幾個都要高,顯然是多年前栽種的。

  四年裡,她每一年都會收集起根種,然後再重新栽植,如今這些花鮮艷的如同初生的驕陽,再也沒有了當初在飛機上成伊遞給自己時的殘破。

  --奇怪,大麗花也不是稀有品種,怎麼大少爺不去花店找反而去了城郊,還特意囑咐讓你千里迢迢的帶到國外去。

  成伊的話還那樣清晰的存在記憶裡,葉瑾年輕輕走下床,將最高的那一盆花捧起,花盆邊緣貼在胸口上有點點涼,卻滲過肌膚化作一團暖意,在心頭慢慢漾開。

  許久後,葉瑾年回過頭看向霍爾克,笑容燦爛的綻開:「霍爾克,幫我個忙吧。」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8 PM

035 回國

  夜色茫茫,月光皎潔的瀉下,在蜿蜒的山道上鋪下一片銀華。

  從遠處緩緩駛來兩輛黑色轎車,車前明顯的金色薔薇標誌昭示著車主不俗的身份。

  車內安靜一片,後座上兩個並排而坐的男人,一個六十來歲,脊背筆直,臉色紅潤,炯而有神的藍眸中沉澱著世事滄桑後的睿智精明,另一個四十左右歲,形容俊美。屏幕的螢光因為車速而輕微的晃抖,映照他們同樣沉思的臉上。

  「傑萊德,這一次霍爾克的表現很出色。」畫面靜止後,年長的老人靠在椅背上,銳利的眸子裡含著幾分讚賞。

  「多虧了父親的教導。」聽到老人對自己兒子的稱讚,傑萊德的眼中閃過一絲驕傲,隨聲附和道。

  這兩個人,就是布斯諾家族這一代的當家人——威爾·布斯諾,以及他的兒子,傑萊德。

  「聽說,今天邵家的人去了樂樂就讀的聖雅學園。」老人的目光落在畫面角落裡出現的那個少女身上,在經過那一番測試以後,影像中那些孩子們的表情,或驕傲或頹敗,只有她一個人,天使般純淨的面容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完全一副不被結果影響的模樣。

  「是,聽霍爾克說,是邵司佑親自過去的,但因為樂樂近期都留在家裡接受訓練,所以並沒有跟他們接觸。」傑萊德回答道,也將目光移到畫面上,跟著皺了皺眉:「樂樂回來已經一年多,進步仍舊遲緩,這孩子似乎並沒有遺傳到她母親的天賦。」

  「麗莎嗎?」回憶起那個曾經令他一度驕傲的女兒,老人眼裡閃過一絲對往事的追憶,冷硬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其他方面或許沒有,但有一點或許樂樂比她母親做的還要出色。」

  傑萊德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要知道,他的妹妹麗莎曾經是整個布諾斯家族的驕傲,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原因,現在的當家人一定會是她。也正是因為麗莎的優秀,才會使得父親覺得他們這一輩其他的候選人都不夠資格繼承家主的位置,決定直接從下一代中擇選。

  「你有沒有聽過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大智若愚?」老人的聲音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停下,顯然不想再繼續談論,而坐在一旁的傑萊德也陷入了沉默,目光緊盯著屏幕上那個嬌俏的少女,若有所思。

  轉過了一個彎路,車輛慢慢減速,直到行過灌木叢中彎曲的車道,一座完全歐式復古風格的龐大建築,有些突兀地出現在面前,黑色的鏤空鐵門上,金色的薔薇標誌與車前那一幅一模一樣。

  「老爺,您回來了。」從城堡裡快速的走出幾人,為首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恭敬的拉開車門說道。

  「讓小小姐來我書房一趟。」從車上下來,老人快速的吩咐了一聲,逕直的朝城堡裡走去。

  身後,管家菲力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些為難的張張嘴,求助的望向隨後而出的傑萊德。

  「出什麼事了?」菲力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傑萊德疑惑的停下腳步。

  「小小姐剛剛跟霍爾克少爺出門了,」菲力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一年來這還是家主第一次傳喚年樂樂,偏偏又是在她不在的時候,允許繼承人私自離開,是身為管家的失職。

  「通知霍爾克,讓他馬上把樂樂帶回來。」傑萊德擰著眉,藍色的眼眸裡升起薄怒。

  「可是,我已經查過,霍爾克少爺在出門前,定了兩張飛往旗臨市的機票…」

  *

  旗臨市

  時隔四年,葉氏總裁葉朔父女失蹤五年後,南宮集團總裁南宮明旭再度提名葉氏集團代理總裁的消息在旗臨市轟動一時。

  癡心專情的南宮總裁用他四年來對妻子的不懈堅持,終於平息了先前那場出軌照片的風波,得到葉氏董事們的信任,並將在近期內召開新聞發佈會,正式接手葉氏集團。而這個消息傳出以後,最先揭露南宮明旭婚內出軌新聞的楓林報社則是在此事中選擇了沉默。

  日出東方,遙遠的天邊漸露曙光,機場內人聲喧嚷,來往的旅客不時的交談著。

  「終於到了。」隨著一聲輕歎,一個身穿米色休閒裝的少年緩步從機場內走出來,一頭飄逸的麥金色短髮,面龐俊朗,薄唇紅潤,清冷的藍眸裡流動著疏離的冷淡,卻在轉過頭望向身後昏昏欲睡的少女時融進一絲無奈的笑意。

  晨風輕拂,吹開少女額前的瀏海兒,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精緻小臉,吹可歎破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瑩潤光澤。

  「還沒睡醒?」有些好笑的看著半闔著眼睛垂頭跟在自己身後的葉瑾年,霍爾斯伸手想要去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卻被葉瑾年輕輕避開,神情不由得一怔,隨即笑道:「什麼寶貴東西,捧了一路還不累?」

  「嗯?」睜開有些迷濛的眼,葉瑾年下意識的緊了緊懷裡那盆花,向四周望了望,熟悉的景致讓她的睏意立即消減了不少。

  時隔四年,這種感覺還真有點不真實。

  旗臨市,她回來了呢。

  紅色的花朵在日光下熱烈的綻放著,映襯著葉瑾年如玉的小臉,姣美的臉上綻開幾抹舒心的笑意,引來周圍不少目光停留。

  周圍放肆的注目讓霍爾克略微沉了臉色,一語不發的拉起葉瑾年的手,快速的朝停車場走去。

  直至上了車,霍爾克緊皺的眉才鬆緩,轉頭看向捧著一張報紙細看的葉瑾年問道:「第一站先去哪裡?」

  去哪?

  葉瑾年低頭看看在路邊買下的報紙,頭版上那個穿著白色立領襯衫的男人,身上的冷漠在這四年中彷彿又加深了許多,空曠依舊的褐色瞳眸深邃而涼薄。

  正是因為在龍越那裡得到了這個消息,她才會請求霍爾克帶自己回來。

  既然回來了,那就應該先去看看故人的吧。

  這樣想著,葉瑾年細膩的指尖在艷紅色的花瓣上輕輕劃過,突然輕笑了起來:「去愛櫻醫院。」



036 玫瑰

  也許是因為年樂樂的關係,從四年前開始布斯諾家族就開始在旗臨市加大它的影響力,可即便如此,葉瑾年提出要進入愛櫻醫院的住院部,這期間還是費了一番周折,連霍爾克也不禁對愛櫻醫院嚴謹到極致的保密防護歎為觀止。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伴著徐徐的微風,吹得一樹綠葉輕舞作響,時隔四年,愛櫻醫院還是記憶裡的模樣。

  而『葉瑾年』現在所住的病房,也仍舊還是當初的那一間。

  電梯直達五樓,循著記憶中的方向,葉瑾年很輕易的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病房,透過虛掩的房門,可以看到裡面除了一直安靜沉睡在床上的『自己』之外,就只有坐在床邊一個昏昏欲睡的年輕女陪護。

  現在這個時間,南宮明旭應該還在公司裡忙著為接手葉氏集團做準備吧,葉瑾年唇邊勾起一絲冷笑,推開門腳步輕悄的走了進去。

  四年過去,看著病床上『自己』依舊如昨的模樣,葉瑾年的心底一角開始漸漸軟化。

  被時間凝滯了的容顏一如往昔,略顯蒼白的臉上卸去了曾經的倔強跟驕傲,倒也同樣有了幾分楚楚生憐的氣質。

  「你們是誰?」聽到聲響立即清醒過來的陪護小姐發現突然出現在病房裡的葉瑾年跟霍爾克,連忙站起來大聲的問道。

  聽見她的問話,葉瑾年臉上的傷感在一瞬間消失,轉過頭的同時臉上漾開純美無邪的笑顏。

  「我是葉瑾年的表妹,剛剛下了飛機就趕來看她的。」微笑著將手中捧著的百合花遞過去,葉瑾年又朝著門口處看了看,眼裡浮出點委屈:「姐夫跟楚若姐姐都不在嗎,他們認得我的。」

  眼前的女孩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天使般純真美好的面龐上,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長長的睫毛彷彿蝶翼般輕顫,瑩潤的粉唇微微嘟起,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

  自以為對愛櫻醫院防護措施相當瞭解的陪護小姐很輕易的就相信了葉瑾年的話,接過花束放在插到身後的花瓶裡,連忙回答道:「總裁還沒有來,楚小姐她…」

  年輕的陪護住了嘴,雖然在眼前這個容貌天真的女孩面前有種知無不言的衝動,但什麼話不該她談論,她還是分得清楚的,比如四年前經歷了夫人那一夜病危搶救之後,總裁就不再允許楚小姐踏進這間病房…

  葉瑾年顯然對陪護小姐突然噤聲的理由並不感興趣,若有所思的目光四處打量著這間病房,轉回頭本來是想要跟霍爾克說點什麼,卻發現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葉瑾年走到門口向兩側看了幾眼,走廊裡沒有瞧見霍爾克的身影。

  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這傢伙又跑去哪兒了。

  「這個時間總裁還在公司忙,要下班的時候才會過來。」陪護小姐給葉瑾年倒了一杯茶,說道。

  「是這樣啊,我本來也是想要給他一個『驚』喜的。」葉瑾年接過茶杯,話中有話的說道,目光繞過陪護小姐望向病床邊的小桌,突然讚道:「好漂亮的玫瑰!」

  「當然漂亮。」陪護小姐聽到葉瑾年這麼說,轉身小心的捧起那瓶花朝葉瑾年的方向遞了遞,眼睛裡閃動著深深的癡迷,滿是羨慕的說道:「聽說夫人以前最喜歡玫瑰,所以這些花都是總裁特意讓人每天從荷蘭空運過來,再由他親自挑選過送來的,日日不斷。」

  「是麼,那他對姐姐還真是『好』。」葉瑾年笑道,目光有些轉涼。

  玫瑰?

  葉瑾年心裡冷笑,轉頭望著床上那個蒼白長眠的女人。

  呵,葉瑾年,你可曾喜歡過玫瑰?

  這個曾經被你不惜一切去愛著的男人,原來竟是連你最最平常的喜好都不知道,還真是夠悲哀的呢。

  這又是要做給葉氏的董事們看的吧。聯想到報紙上那些南宮明旭即將接手葉氏集團的說辭,葉瑾年心中瞭然。

  從病房裡走出來,葉瑾年的心情變得有些壓抑,一邊漫不經心的尋找著霍爾克的身影,一邊思考著下一步的打算。

  來愛櫻醫院就診的病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看中了這裡的嚴密防護,尤其是五樓這些身份不俗的人,即使在白天也很少有人肯出來走動。所以,當走廊裡有人經過,腳步聲會十分明顯。

  當一陣腳步聲傳來,葉瑾年隨意的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拐角處一個醫生模樣的人行色匆匆的從裡面走出來,大大的口罩擋住了她近乎五分之四的樣貌,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此時還低垂著,僅僅能從身形上來辨認,那是一個女人。

  有點可疑。

  不過葉瑾年從來就不是喜歡管閒事的主兒,這個醫生是否可疑對她而言,都無所謂。

  然而,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葉瑾年的肩膀處不經意間被那人輕輕的撞了一下,葉瑾年下意識的將身體向後一側,轉頭之際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猛然鑽進鼻間,讓她的精神陡然一震。

  「等等!」葉瑾年突然出聲,轉手去拉那個人的衣袖,卻沒想到那人竟是以更快的速度閃開了她的碰觸,向前走的腳步也隨之加快。

  「你站住!」一手拉空,葉瑾年立即朝著那人的方向追了過去,可才追了幾步,膝蓋處突然一疼,身體重心不穩的朝地上摔去。

  就在葉瑾年以為自己要跟大地來一次親密接觸的時候,腰部被人從後面快速的攬住,緊跟著身體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不用回頭葉瑾年也知道,身後的人就是剛剛不見了蹤影的霍爾克。

  「樂樂,你在這裡做什麼?」霍爾克鬆開手,擰著眉看向葉瑾年低聲問道。

  「霍爾克,快,幫我追那個…」剛剛站穩的葉瑾年立即焦急的抓著霍爾克的胳膊,一面說一面朝著剛剛那人離開的方向指去。

  聲音戛然而止,葉瑾年的眼神隨之黯淡,空蕩蕩的走廊裡,哪裡還有剛剛那個人的影子。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09 PM

037 風波

  「樂樂,你怎麼了?」

  回到酒店以後,霍爾克看著平躺在沙發上的葉瑾年,第三次擰著眉問道。

  得到的回答同前兩次一樣,葉瑾年閉著眼,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朝著另一側翻了個身,避開了霍爾克探過來的手。

  「你到底在氣什麼啊!」霍爾克有些火大的抓了抓自己麥金色的頭髮受不了的低吼道,看著從醫院出來就始終不理自己的葉瑾年,終於忍無可忍的伸出手去,準備扳過葉瑾年的小肩膀。

  感覺到霍爾克的靠近,葉瑾年驀地睜開眼,轉過頭冷冷的掃過去,霍爾克的動作猛然一頓。

  這樣的年樂樂,他不是第一次見,卻也僅僅見到過一次。

  那還是在一年前,剛滿16歲的年樂樂被爺爺派人接回布諾斯家族。

  由於麗莎姑姑曾經是布諾斯家族歷史上最出色的繼承人之一,作為姑姑唯一的孩子,年樂樂從進入大家視線的那一刻起,就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然而,這樣的新鮮感僅僅維持了不到兩個月。

  兩個月裡的幾個簡單測試,樂樂的成績都是差強人意,教習的導師都對此頻頻搖頭。而接她回來的爺爺也始終沒有見她,彷彿已經將她遺忘。

  漸漸的,大家對她的顧忌少了,幾個堂兄堂姐開始輕視她,偶爾有人言語暗諷幾句,樂樂也只是眨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完全一副不諳世事的溫室小花朵模樣。

  直到有一次,驕傲蠻橫的堂姐折了樂樂房裡的大麗花。

  一向溫順乖巧的年樂樂竟然在那一刻,眼底露出了讓人心驚的戾氣,就好像剛剛葉瑾年眼裡一閃而過的陰冷,雖然,那僅僅出現在了一瞬間。

  之後不久,就傳來了堂姐出意外右手骨折的消息。

  從那以後,他開始關注這個與眾不同表妹,越接觸就越是驚喜,也因為有了他的庇護,即使一年來樂樂的成績始終讓人失望,卻沒人再敢輕視她。

  在布諾斯家族,他們或許算得上是關係最親密的兄妹。

  「幫我拿下毛巾。」葉瑾年從沙發上坐起,垂著頭說道。

  一邊說一邊慢慢將褲腳撩到膝蓋處,露出上面一塊青紫的傷痕,在白皙無暇的肌膚山尤為顯眼。

  「磕傷了?」霍爾克一愣,連忙按照葉瑾年說的去洗手間拿了濕毛巾過來,敷在她的膝蓋處,面帶疑惑的說道:「我記得剛才我明明已經拉住你了,怎麼還是傷到了…」

  葉瑾年眼裡快速的閃過一絲暗芒,定定的看著霍爾克,在他坦蕩的眼神裡,心裡的疑惑慢慢漸褪。

  她的突然跌倒並不是意外,在走廊裡她發現了那塊擊中自己膝蓋的鵝卵石,顯然那個人是有意不想要自己追過去辨認。

  是誰呢?

  「你剛剛去哪兒了。」許久之後,葉瑾年低低的問道。

  「父親來電話,爺爺已經發現我們離家的事情了。」聽見葉瑾年開口說話,霍爾克輕輕鬆了一口氣,抬起頭無奈的說道。

  「這麼快?」葉瑾年也很驚訝,她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但沒想到會這麼快。這一年多來,除了霍爾克,布諾斯家族的其他人很少會注意到自己,偶爾她也試著偷溜出去幾次,都沒有被人發覺。

  「爺爺昨天突然想要見你,結果那時候你跟我已經上了飛機。」霍爾克解釋道,這樣的事情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不過聽父親的意思,爺爺似乎並沒有生氣。」

  這也是霍爾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爺爺很少傳喚他們,尤其是樂樂,這一年多來都是不管不問的。更讓他奇怪的是,一向對爺爺言聽計從的父親竟然會在自己的勸說下,輕易的同意了讓樂樂暫留旗臨市的建議,這樣的反常,讓他實在很迷惑。

  「既然爺爺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們今晚回到家裡去住吧。」霍爾克建議道,布諾斯家族在旗臨市也有自己的別墅,去那裡住總比在酒店舒服得多。

  「不用了。」葉瑾年想了想還是搖頭,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碰布諾斯這池渾水,她這次回來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一會還要出去見個朋友,你在這裡等我。」

  *

  三天後,南宮集團

  「總裁,距離招待會還有一小時。」姜銘敲門走進南宮明旭的辦公室,手裡捧著一個禮盒:「樓下剛剛有人送了這個過來,說是要您親啟。」

  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照進來,在南宮明旭臉上落下淡淡的光影,彷彿沒有聽到姜銘的話,南宮明旭靜靜的望著窗外,目光悠遠。

  「總裁?」姜銘試探著又喚了一聲,明明沐浴在陽光裡,南宮明旭身上還是透著千年不化的冷意,讓人難以靠近。

  「醫院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沒有回頭,南宮明旭突然問道。

  姜銘一愣,隨即明白了南宮明旭的意思:「沒有。」

  三天前,醫院來消息說夫人有些情況不穩,之後的每隔幾小時總裁都會這樣問,今天似乎問的次數格外多一些。

  「是嗎,」南宮明旭看向外面的目光有些失神,「她那麼看重葉家,今天這種時候,她怎麼還是不醒呢…」

  「總裁…」聽到南宮明旭這麼說,姜銘的臉色變了變,看了眼關合的辦公室大門,遲疑道:「楚助理為了這次的招待會專門從日本趕回來,已經在外面等著您了。」

  「她回來做什麼?」南宮明旭擰擰眉,緩緩地轉過身來,陽光在他身後勾勒出柔和的光暈,卻軟化不了他臉上的冷漠表情,看了看桌上的禮盒,南宮明旭伸出手去,將包裝撕開,一邊說道:「告訴楚若這次的生意辛苦她了,酬勞會盡快轉進她的帳戶,先回去休息過幾天再上班吧。」

  「是。」姜銘點點頭,看了看手錶提醒道:「總裁,時間快來不及了,您要不要先趕去招待會現場,一會再…」

  還沒說完,姜銘突然發覺南宮明旭的拆開包裝的手已經停住了,正定定的看著盒子裡的東西,一雙深邃的黑瞳裡醞釀著風暴。



038 意料之外

  辦公室的氣氛很壓抑,從南宮明旭身上不斷散發出的冷意讓姜銘不自覺的向後讓了讓。

  在姜銘的印象裡,這個樣子的南宮明旭只曾經在五年前夫人車禍的當晚他見到過,那種強抑的極怒彷彿是隨時都有可能噴薄而出的火山,能將週遭的一切熔煉。

  時間一點點過去,南宮明旭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彷彿靜止了一般。

  好奇心漸漸戰勝了理智,姜銘試著向前探了探身,卻驚訝的發現,那包裝精美的禮盒裡只放著幾張顏色灰暗的照片以及一張報紙。

  這是…

  姜銘有些不可思議的再看了看,驀地瞪大了眼睛。

  照片的地點明顯是在南宮家的別墅外,一抹纖細的身影從裡面走出,長髮鬆散的挽起,目光有些失神,微微抿起的唇略顯蒼白,一手墊在腰後小心的托著高高隆起的小腹,另一隻手中攥著一張紙,這個人,正是五年前的葉瑾年!

  顯然這張照片已經經過了特效處理,葉瑾年手中的那張紙,字跡隱約可以辨認出來,姜銘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那竟然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

  坐落在旗臨市中心最豪華地段的南宮集團,可以算是旗臨市商業的龍頭翹楚,而曾經一度風頭更盛的葉氏集團,即便近年來因為種種原因不復昔日輝煌,但在旗臨市仍舊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

  因此,關於南宮集團總裁南宮明旭提名葉氏集團代理總裁的新聞,早已在旗臨市掀起了軒然大波。

  距離發佈會開始還有兩個多小時,現場就已經早早就擠滿了新聞媒體的記者,翹首以盼的能夠搶到這兩大財團『強強聯手』的第一手新聞。

  帶著霍爾克為自己弄到的邀請函,葉瑾年輕鬆的進入南宮集團的發佈會現場,耳邊不斷有人議論著這次發佈會的事情,葉瑾年四周打量著,唇邊的笑意燦爛的有些詭異。

  「來這裡做什麼?」霍爾克顯然很不喜歡這樣吵嚷的環境,從進門開始,一雙眉毛就緊在一起,低聲的問道。

  「看戲。」葉瑾年回答,轉頭看了眼霍爾克眼底那份淡淡的不悅,不由得想起林瑞那張狐狸臉,假設換成是他過來,估計會是一臉的興奮吧。

  果然,霍爾克更是不解,「家裡有現場直播,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因為…」因為透過鏡頭,她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將那個男人的每一個動作牢牢記住。

  只是這句話,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的說。

  霍爾克疑惑的看著葉瑾年,似乎從回到旗臨市,這丫頭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各位請安靜一下,招待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台上的主持人拿起話筒,話音才落,場內立即安靜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到了同一點。

  隨著接待室的門打開,一身黑色西裝的南宮明旭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進來,冷峻卻不乏俊美的臉上帶著一貫的疏離跟強勢。

  葉瑾年站在最最角落的位置,看著閃光燈下那個驕傲冷漠的男人,那種滲入骨髓而透出來的冷,讓她深埋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隱隱泛疼。

  「各位,感謝各位百忙之中來到這裡…」無數的閃光燈下,南宮明旭坐在正中央的位置,醇厚的聲音通過面前的話筒響起:「這一次舉辦這個記者招待會,是因為有一件事需要澄清,相信大家也都聽說,我即將成為葉氏集團代理總裁的消息…」

  說到這裡,南宮明旭停頓了一下,褐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陰霾,然後低笑了一聲:「這個消息其實是…謠傳。」

  話音剛剛落下,現場立即出現了一瞬間的極度安靜,緊接著在場內掀起了一片嘩然。

  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已經被旗臨市人盡皆知的消息竟然在南宮明旭口中說成了謠傳!在場的記者們紛紛爭相將話筒遞上去,一個個問題紛湧而至。

  角落裡看戲的葉瑾年顯然也被這突發情況給嚇了一跳,本來靠在牆壁上的身體不自主的直起,唇角的微笑也開始變得僵硬,這樣的結果絕對是她始料未及的。

  南宮明旭竟然沒有接受葉氏集團代理總裁的職位,這是為什麼?

  就在葉瑾年怔楞的時候,坐在主席台上的南宮明旭突然抬起頭,彷彿是感應到什麼一般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在與葉瑾年視線交匯的同時,眼裡明顯也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目光變得陰鷙。

  「我不會接受葉氏集團代理總裁的職務。」僅僅是一瞬間的交匯,南宮明旭便收回目光,絲毫不理會那些記者們紛湧而至的疑問,只是再一次重複:「經過董事會的協商,我會以董事會一員的身份參與葉氏的各項決策,至於葉氏集團的代理總裁…將由內部年終的投票來決定,我個人選擇退出…」

  除了那些爭先恐後提問的記者,似乎隨同南宮明旭一起來的那些人,也都露出了驚訝不解的表情,顯然他宣佈的消息並不是之前內定的那一個,這種情況下,葉瑾年心裡漸漸升起一股不安。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走吧。」剔除掉最初的震驚,南宮明旭向她投來的那道冰冷的目光更令葉瑾年心生疑竇,這的結果讓葉瑾年忽然覺得失了興趣,於是轉身對著若有所思的霍爾克說道,卻發現霍爾克剛剛站立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搞什麼。葉瑾年咬了咬下唇,回旗臨市才三天,霍爾克這傢伙就已經在自己身邊連續失蹤了兩次。

  台上的提問仍在繼續,話題已經從商業的角度向另一方面扭轉,那些所謂的噱頭,也不過就是南宮明旭的假意神情,聽得葉瑾年一陣陣冷笑。

  煩躁的擰了擰眉,葉瑾年也懶得在這裡等霍爾克出現,乾脆自己就從會場裡走了出來,才走出會場幾步,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沒等葉瑾年回過頭,胳膊就被一股很大的力拉住,緊跟著後背撞到樓梯間冰冷的牆壁上,葉瑾年下意識的抬起頭,對上一雙寫滿憤怒陰鷙的褐色瞳眸,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把東西交出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0 PM

039 你該慶幸

  「把東西交出來!」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樓梯間裡響起,伴隨著的還有肩胛被人用力握住的悶痛。

  葉瑾年皺了皺眉,這樣熟悉的聲音她至死都不會忘記,果然,一抬頭便對上一雙陰鷙冷酷的幽暗褐眸。

  不想窩在酒店裡看直播,本就是為了能夠更清楚的記住這個男人今日的作為,只是現在這個觀察距離,似乎太近了些啊。

  這樣一幕倒是讓葉瑾年恍然記起當年與南宮明旭初初相遇,伊爾學園裡她捧著一對課本與同伴恣意歡笑,不經意間撞上遠處走來的少年,手裡的書散落一地,匆忙告別後,他也是這樣追上來,質問自己是否錯拿了他的東西。

  年少當時,一場偶然的相遇,成就了她所有不幸。

  現在追溯回想,他們,一個是南宮家的天之驕子,一個是葉氏最受寵愛的公主,哪個不是旗臨市眾人皆識的焦點,那場看似完美的相遇,終究幾分偶然,幾分刻意?

  當初的她不願深思,現在的她只覺可笑。

  這樣想著,葉瑾年就真的笑了出來,而這樣的笑容,看在南宮明旭眼中,陰沉著臉上怒意更盛。

  「是你做的吧,馬上把東西交出來。」幽深的雙眼裡泛著陰鷙的光,南宮明旭咬牙重複道。

  當他環視會場,與這個女孩的目光相對,腦海中浮現出的就是第一次與她見面的情景,愛櫻醫院裡,她故意誣陷楚若,將自己跟葉瑾年離婚的事情說出來。四年之後,她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臉上還帶著那份未褪盡的稚氣,眼裡仍舊是當初那份被自己當做錯覺的嘲諷

  「什麼東西?」葉瑾年吃痛的擰了擰眉,她也很想知道,甚至很期待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南宮明旭放棄了他幾年來處心積慮的成果,也否則她也不會在明知目標是自己的情況下,還要束手就擒。

  目光向四周望了望,入口處姜銘背對著這邊,顯然是在防備著突然有人闖入。

  「南宮別墅門外的錄像資料,楓林報社的消息,不要跟我說與你無關!」南宮明旭看到葉瑾年吃痛的樣子,心底竟然莫名的劃過一絲不忍,握在葉瑾年肩上的手鬆緩了許多。

  「楓林報社?」葉瑾年先是一愣,三天前她離開『隱龍』的時候,特意囑咐龍越將那份四年前從南宮家竊取的影像資料印製成報,南宮明旭口中的東西,該不會就是…

  「你果然知道。」見到葉瑾年的反應,南宮明旭眼底的醞釀風暴愈演愈烈。

  對方很清楚那一夜發生的事情,甚至潛入南宮家找到了那天年年離開別墅時的錄像,想到那盒子裡的東西,南宮明旭握緊的拳頭瘋一般的砸在了牆壁上,第一次,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他!

  那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假如只是單純的陷害,乾脆等到塵埃落定,在自己成為葉氏總裁以後一舉揭發,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是邵家,是年家,還是誰!

  年樂樂第一次說出離婚這件事的時候只有13歲,南宮明旭很自然的將幕後人想成了她身後的邵家或是年家。

  然而,與怒氣漸盛的南宮明旭相反,被挾制的葉瑾年突然揚起臉,涼薄的笑意在唇角緩緩綻開:「如果我是你,此刻會萬分慶幸。」

  「什麼?」南宮明旭一愣。

  「失去了葉氏總裁的位置,卻保住了你南宮集團的名譽,不是該慶幸嗎?雖然…」葉瑾年歪著頭說道,聲音突然頓了頓,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流光:「雖然我覺得,的確太便宜了你。」

  南宮明旭一怔,記憶裡他與年樂樂並沒有什麼交集,第一次見面也是在四年前的愛櫻醫院,而從那時起,她眼中的敵意就十分明顯。

  這樣明顯的恨意,突然讓南宮明旭想起了當年葉瑾年離開南宮家時最後看向自己的模樣,心好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硬生生的疼,握住她肩膀的手也不自覺的鬆開了幾分。

  「只要你不再動葉氏的念頭,那樣東西對你也就沒有威脅,」趁南宮明旭失神的空擋,葉瑾年輕快的轉身,小巧的身體從南宮明旭的桎梏中解脫出來,朝著出口走了兩步,突然又轉過頭,笑容緩緩綻放:「不過給個友情提示,跟南宮別墅外的監控一樣,這個樓梯間也是有錄像的,南宮總裁應該不會同樣錯誤犯兩次,被哪個報社再竊了去吧?」

  說完,葉瑾年就在南宮明旭惱怒、姜銘疑惑的目光裡,頭也不回的離開。

  *

  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這樣的天氣裡,葉瑾年卻彎著唇,在雨中走的愜意滿足。從南宮集團出來,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朝著『隱龍』的方向走。

  她恨南宮明旭,但絕不會拿葉氏去做代價。

  三天前,她要龍越將那些東西印出來,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要在最後揭露南宮明旭,即便那樣可以輕鬆讓南宮明旭名譽掃地,但同樣的,葉氏也會因此受到影響,風雨飄搖中的葉家已經經不住再一次的打擊。

  龍越不會無故將這個東西送到南宮明旭面前,她想要的,就是另一個人的阻止。

  鼻間彷彿又重溫到了那股淡而優雅的熟悉清香,醫院裡匆匆一瞥,她已經認定了那個人的身份,那個同樣不會把葉家置於險境的人,她的姐姐,葉瑾然。

  假設最後證實那真的只是她的錯覺,她也只會用那份資料威脅南宮明旭讓位,魚死網破的事,絕不是她葉瑾年的風格。

  早該想到的,龍越那個傢伙既然能查到姐姐那封郵件的來源,查出姐姐的身份何其簡單。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葉瑾年低頭拿出來看,原來是霍爾克留言說有急事離開一天,要自己小心。

  好心情的彎彎唇,葉瑾年手指快速的回復了幾個字,才要將手機放回口袋,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就停在了自己身前。

  車窗緩緩滑下,陽光稚氣的小臉還沒完全露出來,不滿的聲音就已經先一步響起:「年樂樂,果然是你。」



040 回家

  「年樂樂,果然是你。」

  車門緩緩推開,一張寫滿不悅的小臉出現在葉瑾年眼前。

  「我說在電視上看到你,于叔還笑我看眼花,化成灰我都認得你的,笨蛋。」

  眼前這個小小少年,個頭比四年前高出一大截,已經快跟葉瑾年齊平,俊秀的小臉上稚氣尚存,粉薄的唇嚴肅的抿著,漆黑的眸子裡明明寫滿了驚喜,卻仍舊偏要扮出一副嫌棄的模樣望過來,那副高高在上的欠扁模樣一如從前。

  除了邵家的二少爺邵穆恩,還能是誰?

  「穆恩,好久不見。」葉瑾年瞧著出現在眼前的小人兒,有點心虛的笑笑,這四年來,每年的暑寒假邵穆恩都會打著看望爺爺的旗號跑到國外住上一陣子,直到一年前葉瑾年被外公接回布諾斯家族的主宅,兩人才斷了聯繫。

  這次回到旗臨市被小祖宗抓了個正著,少不得要被他損一頓。

  「笨蛋年樂樂,跑到南宮集團的招待會上湊熱鬧,都不知道要回家嗎?」果然,邵穆恩剛剛從車上下來,就朝著葉瑾年低吼:「哥哥前幾天去學校看你,回來說你請假在家補課,結果你卻自己跑回來玩,你這樣實在太過分了!」

  哥哥?

  葉瑾年一愣,邵司佑去看過自己嗎?記憶裡離開旗臨市的四年,他始終以工作為由沒有露過面,除了每年生日時的一份祝福,他們沒有半點聯繫,但是即便一直沒有見面,那擺放在自己窗邊日漸鮮艷的大麗花,卻總是讓她心底漾開暖暖的漣漪,回憶起那雙溫暖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去看過自己嗎?可怎麼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呢?

  「又發呆,怎麼離開了這麼久依舊還是傻傻的。」邵穆恩伸出手在葉瑾年眼前晃了兩晃,又試探著戳了戳葉瑾年粉嫩的臉頰,嘴裡嘟囔著。

  葉瑾年假意的縮了縮脖子,不著痕跡的避開邵穆恩的觸碰,這個動作看在某小少爺眼裡立刻引起不滿,可還沒等邵穆恩發作,葉瑾年就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道:「穆恩,下雨很冷啊。」

  秋雨瑟瑟,葉瑾年身上穿的並不多,嘴上說著冷,身體還真就配合的打了個冷顫,看著邵穆恩的眼神越發哀怨。

  「冷了還不上車。」邵穆恩瞪著眼睛,立即拉起葉瑾年的手,毫不溫柔的把她塞進身後的車裡,另外口中自然不會忘記加上他的口頭禪,大笨蛋。

  按照邵小少爺的吩咐,車裡的暖氣開得很足,葉瑾年本來想說要讓司機關小一點,卻在某人自以為凶狠的眼神裡噤了聲。

  司機很年輕,是一張葉瑾年陌生的臉孔,見到葉瑾年上車只是靦腆的點頭打招呼,當詢問邵穆恩要去哪裡時,得到小祖宗一個超級大白眼。

  「當然是回家!」某祖宗粉嫩的小臉蛋在溫度過高的車裡明顯多出兩片紅,嘴裡還不忘咕噥一句:「怎麼跟年樂樂一樣笨。」

  葉瑾年在一旁輕輕的笑,細細的品味這份闊別已久的溫暖,當然,假如沒有小少爺最後那句話,她估計會更開心。

  一路上聽著邵穆恩歷數自己的種種『惡行』,這段路程很快就宣告結束,當邵家別墅的大門出現在眼前,葉瑾年突然有一陣恍惚,彷彿這四年只是一場夢,醒來後她還是那個寄養在邵家的年樂樂。

  于叔在年樂樂進門後,就始終笑得合不攏嘴,看著他礙於身份的躊躇不前樣子,葉瑾年主動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于叔眼圈泛紅,聲音帶著些顫抖:「之前小少爺說在電視上看到樂樂小姐,我還全當他是在唬我,之前有次在大街上也是,非說是看到小姐了,硬是讓我們找了一圈才肯放棄…」

  握著葉瑾年手的小小少年聞言臉微紅,卻沒有像平常一樣反駁,而是尷尬的移開了眼,推了推葉瑾年,口上依舊的不服軟:「髒死了,濕乎乎的。」

  「對對,瞧我這一高興…」于叔這才想起該讓葉瑾年先換下身上的濕衣服,連忙說道:「樂樂小姐先上樓換身乾淨衣服,我也要去給大少爺打個電話,也不知道會議結束了沒…」

  「年樂樂,還不快點上樓!」聽到于叔的話,邵穆恩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回頭發現葉瑾年還站在自己身邊,立即瞪起了眼睛。

  葉瑾年好笑的應承著朝樓上走,心裡暗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脾氣一點都沒變。

  *

  葉瑾年本來還在想,自己離開四年,邵家那些衣服早就不合適了,可等她拉開衣櫃才發現完全是她杞人憂天,那整整齊齊掛滿的衣服,說是量身定做都不為過。葉瑾年疑惑的翻了翻,在角落裡又發現了一些沒有拆掉包裝卻較自己身材小些了的衣服,整齊的堆在一起。

  房間裡的擺設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同在國外自己的那個房間一樣,窗台上也有一盆大麗花,顯然花枝經過了細心修剪,繁茂中透著清晰的層次,明麗到不可方物。

  這是母親最愛的花。葉瑾年輕輕的彎起唇,手指在艷麗的花瓣上細細滑過,溫軟的觸感撩動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成伊曾好奇邵司佑為什麼送這樣東西給自己,甚至連花枝都是明顯磨損過的,只有她知道,那盆不經琢磨的花,是出自她最最依戀的家園。

  「年、年樂樂?」當葉瑾年一身清爽的再度出現在大廳,匆匆從外面進來一臉茫然的林瑞顯然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兒嚇了一跳,隨即就明白了邵司佑在會議上突然離席的原因,訕訕的朝後退了幾步。

  葉瑾年沒有動,靜靜的站在樓梯處望著那個朝自己走來的人,一身線條利落的白色西裝,考究正規的設計顯然是出席重要場合時才會有的穿著,被雨水淋濕的髮絲顯得有些服帖,卻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到狼狽,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凝望著自己,仿似有點點星光浮動,糾結成一張深不可測的網,讓人移不開視線。

  修長的手輕輕揉上她還未來得及吹乾的濕髮,優雅的唇線漸漸漾開一個完美的弧度,聲音溫潤的一如往昔:

  「樂樂,歡迎回家。」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0 PM

041 失蹤

  按照葉瑾年最初的想法,回邵家並沒有打算留宿,畢竟還有一個跟著她一起回國的霍爾克,年樂樂可以留在邵家,但霍爾克作為布諾斯家族最有可能成為家主的繼承人之一,實在不適宜在這個時候進出邵家。

  而且按照邵穆恩之前的說法,布諾斯家族的人隱瞞了邵司佑去看自己的事, 顯然是對她跟邵家的關係心存芥蒂,不希望她跟邵家接觸。

  她回國的事情沒有讓邵家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擔心她跟邵家的來往會惹來布諾斯家族高層的不悅,畢竟是掛著年樂樂的身份,假如真的被人勒令離開旗臨市,誰都無可奈何。

  晚飯後,葉瑾年提出了稍後要回酒店居住的想法,邵司佑並沒有顯出太多的驚訝,一貫溫和的點頭說會親自送葉瑾年回去休息,于叔雖然面露不捨,卻保持了緘默,林瑞這個長期混飯的傢伙自然也沒有異議。

  唯獨邵家小少爺邵穆恩在此時像只被揪了尾巴毛的小公雞,死死的瞪著葉瑾年一副恨不能活吞了她的模樣。

  「笨蛋年樂樂,你要是敢走,以後你就別想再回來!」

  這句話說得狠,愣是讓葉瑾年半天接不上下句。

  不過最後,葉瑾年還是沒走成,因為,邵家的穆恩少爺,病了。

  可能是回來時車裡暖氣開得太足,外面又秋雨涼涼,冷熱交替因此受了寒,一張小臉燒的通紅通紅,餵進去的藥沒等兩分鐘就又如數全都吐出來,還死活不肯去醫院,瞪著漆黑的大眼睛誰說跟誰急。

  最後只好在邵穆恩額頭覆上冰袋,又找來家庭醫生給他扎上點滴退燒。

  好不容易折騰到他睡著,天都已經黑透了,其他人都被任性小爺趕了出去,就只剩下葉瑾年被小傢伙死死地握著手,坐在床邊充當陪護。

  看著邵穆恩睡夢裡依舊擰著小眉毛一臉難過的模樣,葉瑾年心裡也很是自責,到底是自己給鬧騰的,于叔照顧他們一向細心周到,自打她重生以來,還是頭一次看到邵穆恩生病。

  房間裡很安靜,可以隱約聽到兩個人愈發平緩的呼吸聲,葉瑾年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這一年多來,除了每天所有孩子們都必須參加的學習跟訓練,大多時間她都是喜歡自己一個人悶在房間裡,也因此養成了貪睡的毛病。

  如今三天時間過去,時差總算是扭轉過來了,可這貪睡的毛病絲毫沒見好。

  門被輕輕推開,隨著輕緩的腳步聲,一個身影站立在她身旁,修長白皙的指慢慢撫過邵穆恩的額頭。

  「燒退了。」溫潤的聲音出自邵家的大少爺司佑。

  「嗯。」葉瑾年點點頭,從掌心處傳來的溫度已經不復剛才那樣滾燙,一顆懸著的心也踏實了不少。

  「穆恩,很想你。」給邵穆恩整理了下被角,邵司佑低醇的聲音極緩的傳來。

  「我知道,」葉瑾年抬頭看看他,烏黑的眼睛眨啊眨:「我也很想你們。」

  「我以為你還在生氣。」邵司佑的手在葉瑾年的頭頂揉了揉,斯文的笑容一貫的溫暖,唇角微掀:「之前你都不肯接我電話。」

  「有點。」葉瑾年誠實坦白的頷首。

  怎麼會不氣呢?離開這裡的那個晚上,她可是整整一夜都沒睡,只不過想來想去,又怪得了誰,那個決定於年樂樂而言,當然是最好的打算。何況,這個會在臨走前一夜帶著傷跑去葉家祖宅為自己帶回那些花的人,她想怪也怪不起來吧。

  要知道當初自己的確是存了私心,刻意在離開祖宅的路上領著他繞了不少的彎路,大半夜的上山去,也著實為難他。

  「呵,」聽到葉瑾年的回答,邵司佑唇邊的笑容加深,本想繼續說什麼,卻瞧出了她眼底的睏倦,於是好笑的拉起她的胳膊道:「你也早點睡吧,很晚了,我守著就好。」

  葉瑾年才想答應,就又搖了搖頭,手被邵穆恩緊緊的握著,床上小少年似乎是感覺到葉瑾年要離開,睡夢中手還不忘加大了力度,在葉瑾年瑩白的手腕上留下淡淡的紅。

  邵司佑輕輕擰了眉。

  「算了,我還不睏,等他睡熟了我自己回房間。」葉瑾年輕笑著抽回手,這小孩,力氣還真不小。

  「也好,那麼,晚安。」邵司佑微笑著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晚安。」葉瑾年乖巧的回答。

  等門關和了幾秒鐘,葉瑾年空閒的左手在邵穆恩的小爪子上使勁兒掐了一下,笑道:「臭小孩,疼呢。」

  床上『熟睡』著的邵穆恩睜開迷濛的眼,委屈的嘟了嘟唇,卻還是露出一抹笑,討好似的揉了揉葉瑾年被自己握紅的手,聲音有點沙啞:

  「笨蛋年樂樂,我難受…」

  「嗯,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看著眼神在高熱中變得迷離,卻依舊拉著自己不肯放鬆的小傢伙,葉瑾年心軟的輕聲安慰。

  「笨蛋年樂樂,我想你…」虛弱中的聲音裡透著濃重的鼻音。

  「嗯,我知道,我也想你。」對邵穆恩的稱呼逐漸免疫,反正在某小少爺眼中,她從來就沒聰明過。

  「笨蛋年樂樂,睏了就上來睡,便宜你了…」邵小少爺往裡面挪了挪位置,迷濛的眼裡還是平日裡常見的嫌棄。

  「不用了,我精神得很。」這孩子四年裡跟誰學的,越來越不可愛。

  「笨蛋年樂樂,你要是一直笨笨的該多好…」悶聲悶氣的咕噥。

  「唔,是我的錯。」葉瑾年嘴角僵硬。

  「笨蛋年樂樂,你要是一直不會說話就好了…」

  「…」

  某小祖宗睡著了。

  葉瑾年睡不著了。

  天快亮的時候,葉瑾年才想起要給霍爾克打個電話,心裡還奇怪這傢伙竟然放任自己夜不歸宿。結果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聯繫不上。

  葉瑾年皺了皺眉,又給酒店房間裡打,無人接聽。

  這倒是怪了,葉瑾年又試著打了幾次,結果都一樣。

  正想著,手機突然震了一聲,葉瑾年低頭去看,屏幕上『龍越』兩個字在閃爍。



042 邀約

  葉瑾年從出租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明顯聽到了司機大叔歎氣的聲音,原因她想得到——出現在眼前這地方,是旗臨市有名的銷金窩,夜誘。

  地如其名,黑夜裡主宰著誘惑跟慾望的絕佳去處,也是龍越約她見面的地點。

  曖昧的燈光,動感的音律,舞池中的男女盡情熱舞,身體隨著節拍扭動摩擦糾纏,妖媚、性感、迷亂…

  相比之下,由黑衣保鏢領進來的葉瑾年,無比正常的打扮在這裡顯得極為另類,要不是早早的有人在門外候著,恐怕門口的保安是絕對不會放行的。

  二樓的包廂外,黑衣保鏢客氣的把門打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葉瑾年踏進去的同時又將門迅速關好,將外面震耳欲聾的音樂隔絕乾淨。

  寬敞的包廂裡充溢著曖昧的光亮,長長地桌上擺著各種美食。

  長桌後,龍越慵懶的睡在沙發上,異常白皙的肌膚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透明,雙眸緊閉,鼻翼隨著他均勻的呼吸輕輕顫動,緋色的唇淡薄的抿著。

  葉瑾年很早就知道,龍越,是真正的暗之子,那股幾乎與黑暗可以融為一體的感覺,從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留下了極深的印象。甚少出現在陽光下的他,臉上總是帶著一股病態的白。

  同外面的喧囂相比,包廂裡安靜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好久不見,年小姐。」清冷的聲音響起,龍越在葉瑾年的注視下緩緩睜開眼,黑玉般的眸子安靜的掃過來,緋唇微揚。

  葉瑾年也完全沒有被人發現的尷尬,走到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慢慢的搖頭:「我的記憶告訴我,四天前我們才剛剛見過面。」

  四天前她在隱龍拜託龍越將四年前收集的資料整理成報,雖然之後發生的變故都算是在她意料之內,但這絲毫不會影響她前來索賠的心情。

  「是嗎。」龍越輕笑,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撩過額前凌亂的髮,「那還真是件不算愉快的事情。」

  「的確。」葉瑾年贊成的點頭,並不急著提下文,以她對龍越的瞭解,這份賠償應該是在電話邀約之前就已經備好了,她需要做的,只是衡量這份賠償是否物有所值。

  「年小姐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旗臨市?」龍越緩緩坐直身體,優雅的從桌上拿起酒杯湊至薄唇前,輕啜了一口。

  「還不確定。」葉瑾年微微蹙眉,記憶裡龍越是極討厭酒的,這點跟姐姐很像,可剛剛龍越的動作卻是熟稔到無可挑剔。

  對於自己什麼時候走,她的確沒想過,聽霍爾克說,他的父親傑萊德已經同意了自己暫住旗臨市的要求,作為布諾斯家族這一代家主唯一一個留在身邊的兒子,傑萊德的話很多時候是同家主一樣有效的,所以她並不著急。

  只是,龍越不會無緣無故的問起這個。

  「這樣啊,那年小姐有沒有聽說,在日本度假的洛爾斯前天晚上被暗殺的事呢?」黑眸輕抬,龍越緩緩問道。

  洛爾斯?

  葉瑾年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張陽光的臉,懶於交際的她只記得那是一個極為驕傲的少年,在布諾斯家族的一眾繼承人裡,他同霍爾克都是極為優秀耀眼的人物,也因為本身的優秀,對於自己這種不求進取的小人物,從來都是不屑相處的。

  只不過洛爾斯的出身一直是一段詬病,他的父親雖然也是威爾的兒子,卻曾經因為瘋狂的迷戀一個中國女人不惜與家族脫離,而他的母親只是在這之前曾與他父親有過短暫交集的貴族小姐,因為生下了洛爾斯,才被允許留在布諾斯家族。

  因此,洛爾斯即使很優秀,與有著完美出身的霍爾克還是有些差距。

  他被暗殺了?想起離開家時那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葉瑾年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年小姐應該知道,布諾斯家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布諾斯家族的人,在國內會受到家族無限制的保護,而對於離境的人…」龍越頓了頓,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葉瑾年直視著龍越。

  「如果年小姐需要,您在旗臨市的這段時間,隱龍可以無條件的保證你的安全,如何?」清冷的聲音裡帶了些許誘惑,這便是龍越給出的賠償。

  葉瑾年自然知道,在旗臨市能夠得到隱龍的庇護,是怎樣的難能可貴。以她的安全做補償,似乎還不賴,只不過…

  「似乎有點虧。」葉瑾年歪著頭略微沉吟,隨即低笑著開口:「隱龍的信譽,應該不僅僅只是一個人的安危可以相提並論的。或許,可以加上跟我一起回來的霍爾克。」

  「如果我是你,會把現在當成除去絆腳石的好時機,畢竟布諾斯家族的家主,只有一個。」龍越輕輕佻眉,有些奇怪的在葉瑾年臉上凝注了片刻,隨即開口:「當然,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

  「多謝。」葉瑾年真誠的回道,隨即站起身告辭,她離開邵家時邵司佑還沒有回來,對著邵穆恩賭咒發誓盡快趕回才得以出門,此刻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讓人送你回去。」龍越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葉瑾年沒有拒絕,非常時期,她不會拒絕對自己有益的事。

  只是,走到門口時,盤旋在舌尖許久的問題終於還是忍不住的蹦出來,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的輕顫:「她,好嗎?」

  姐姐好嗎,這是她最最想知道的事情。

  雖然這樣的問法無疑是暴露了她算計的心思,但她同樣知道,龍越對說出的話從不收回,答應了保障她跟霍爾克的安全,即便是被算計了,也一樣會照辦。

  果然,龍越先是一愣,聰明如他,很快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的惱火,怒極而笑:「很好。但我想,她更希望知道,這個探聽她好壞的聰明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葉瑾年搖搖頭,姐姐會事從權宜的選擇放過南宮明旭,除了因為葉氏集團,更多的恐怕是相信了南宮明旭所謂的情深,假如這個時候讓她知曉自己的事,她一定會失去理智,那麼,就讓真相再等一等吧。

  「只是,想要她好。」在門關合前,葉瑾年如是說。

  *

  走廊裡仍舊可以聽見樓下火爆動感的音樂,葉瑾年跟在來時帶自己進來的黑衣保鏢身後,對關門時聽到包廂裡那七零八落砸東西的聲音有些無奈,時光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習慣,但卻變不了那份性情,這樣的龍越才讓她覺得熟悉。

  前方不遠處,一個包廂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搖搖晃晃的女人,一身性感的黑色短裙,長長地捲髮有些凌亂,擋住了她大半的容貌,卻又憑添了幾分妖冶的魅惑,迷濛的目光向著四周掃了一圈,突然定格在了葉瑾年的身上,朝著她的方向快速的走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1 PM

043 殷瑤

  很多年後,殷瑤每每回憶起她跟葉瑾年的這場相遇,總會一臉控訴的看著葉瑾年反覆撒嬌,樂樂啊,我摔的很疼很疼很疼呀。

  很疼麼?葉瑾年在記憶裡仔細搜索一圈,當殷瑤一身酒氣搖搖晃晃朝她靠近的時候,她貌似的確是閃避了一下,眼瞧著殷美人與地面做了次親密互動的。

  而記仇的殷美人此後多年,時不時的就拿舊帳出來顯擺顯擺,外加附帶某個小小請求。用葉瑾年的話來說,這女人跟林狐狸站在一起絕對驗證了一句古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葉瑾年討厭陌生人的觸碰,尤其當這個陌生人,還是個一身酒氣的醉鬼。

  不過她當時絕對低估了醉鬼的執著,以至於醉鬼從地上站起來後,還是拉住了她的胳膊。

  葉瑾年不悅的擰眉,本想著跟剛才一樣甩開她,卻聽見耳邊壓低了的聲音。

  她說,年樂樂,帶我離開。

  熟人?走廊裡光是曖昧的昏黃,掩在長髮後的容貌有些難辨,但葉瑾年還是確定,這個人她不認得。

  管還是不管呢。

  「年小姐,需要我來處理嗎?」負責帶葉瑾年出去的黑衣保鏢沉聲問道,既然對方叫出了葉瑾年的名字,顯然是相識的,而他的任務只是負責葉瑾年暫時的安全。

  就在葉瑾年考慮到底要不要管閒事的時候,剛剛那個包廂的門再度打開,從裡面相繼走出幾個人,清一色的二十五六歲,含著醉意看過來的眼裡儘是不悅。

  「喂,殷瑤,才玩了一半你可別掃興啊。」

  殷瑤?好像在哪裡聽過的名字,葉瑾年一時有點想不起來,不由得朝那個聲源看去。

  為首的那個人有一張好看的臉,帶著幾分明顯的紈絝氣,目光在葉瑾年身上繞了幾圈,有些微的停頓,唇角微微勾起。不過引起葉瑾年注意的卻不是他,而是跟在最後出來的那個纖細的身影。

  葉瑾年微瞇了眼睛,這個才是真正的熟人呢。

  與平時的清新形象不同,緊身的黑色露臍裝配著性感的短褲,披肩的長髮也燙成卷束在腦後,略顯尖銳的目光在看清對面的葉瑾年時明顯一愣,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同時也僵硬在唇角。

  「樂、樂樂?」眼裡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身體也不自覺的朝幾人後面躲了躲,喚出了葉瑾年的名字:「你回來了?」

  「羽菲姐,你也來這裡玩?」相比林羽菲的不安,葉瑾年倒是很大方的打起招呼,這個樣子的林羽菲倒是比之前那個做作的模樣順眼了點呢,林瑞這傢伙竟然沒有把自己回國的消息告訴她?真是太…

  太夠意思了。

  「我…」林羽菲張了張嘴,突然轉變了臉色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樂樂,你怎麼可以來這裡,司佑知道嗎?」

  對於林羽菲想要反咬一口的舉動,葉瑾年笑得更加甜膩:「哥哥知道呀,是哥哥要給我在這裡接風的。」

  「司佑在這兒?」林羽菲怔了怔,不過也只是一瞬,假設邵司佑不在這裡,年樂樂出現在這裡的可能性也就幾乎為零了。

  葉瑾年沒有點頭,她並沒有說邵司佑在這裡哦,前一個哥哥是指的邵司佑,他當然知道自己回來了,至於後一個,她可以勉強用龍越做替補。

  不過林羽菲要怎麼想,就是她的事了。

  「樂樂,帶我走,快。」殷瑤壓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隱忍的壓抑,身體有些不穩的倚著葉瑾年,葉瑾年一愣,感覺到透過衣服傳遞過來的溫度,甚至比昨夜邵穆恩高燒時的掌心溫度還要熱,心裡升起疑惑,這應該不僅僅是醉酒了吧。

  「我帶著殷瑤姐去哥哥那邊,羽菲姐要一起去嗎?」從林羽菲出現那一刻,葉瑾年就記起了殷瑤是何方神聖,她跟邵司佑遭遇暗算那次,林瑞曾在邵氏提起過殷瑤的名字,兩人的關係明顯不一般。而回家以後,也是殷瑤給邵司佑打了電話,通知他交通署那邊監控錄像的結果。

  曾經在某一時刻,葉瑾年對這個殷瑤還產生過興趣,她可是能把林瑞逼得跳腳的女人呢。

  聽見葉瑾年的邀請,林羽菲臉上表情明顯出現些掙扎,不過緊跟著又被葉瑾年的下半句給徹底打消:「本來一早就打算叫姐姐的,可是哥哥說,羽菲姐不會喜歡這裡的環境。」

  「呵,是啊,我只是來找個人,馬上就走的。」林羽菲連忙溫婉的笑笑,完全不曉得自己此刻的笑容跟臉上過於妖艷的妝容有多麼不諧調。

  她只知道,假如被邵司佑知道自己來了這裡,平時精心設計的良好形象就等於全白費了。

  邵家的主母,怎麼可以隨意出入這種地方呢?

  「樂樂,姐姐還有事,接風改天再給你補上,司佑那邊呢…」

  「我就當沒見過姐姐好了。」葉瑾年順水推舟的說道,殷瑤的身體半倚著她,明顯有下滑的趨勢,她也懶得跟林羽菲浪費時間,來日方長,當初被算計那筆帳,她沒忘。

  離開夜誘,在殷瑤的堅持下,葉瑾年沒有送她去醫院,而是去了跟霍爾克一同定下的酒店,同行還有龍越派來的那個保鏢。

  龍越的命令是,將年樂樂安全送回邵家。所以不論中途葉瑾年去了哪,他都只能跟隨。

  在正常的燈光下,葉瑾年總算是看清了殷瑤的模樣,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雖然不是那種天生的性感尤物,卻隱隱的透著一股獨有的媚,尤其是在藥性下泛著酡紅的臉色,被汗水黏貼在臉側的髮絲以及透著迷離的瀲灩眸光,恰到其分的將女子獨有的柔媚發揮到了極致,過短的裙擺隨著她不經意的動作露出雪白的肌膚,更是足以讓男人心猿意馬。

  不過,在這樣的美景下,葉瑾年卻不得不做出一個破壞美感的舉動,浴室裡面注了大半盆的冷水,只等殷姓美人享用。

  關好浴室的門,葉瑾年還沒等長出完這口氣,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有龍越的保鏢在外面,來人顯然跟自己關係親近。

  葉瑾年有些疑惑的皺了眉,等看清外面的人是誰,唇邊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意。



044 開始

  門外,邵司佑靜靜的站著,沒有邁進來,也沒有說話,一雙黑眸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專注的凝視著眼前笑容輕淺的少女,隨著他不算均勻的呼吸,額上細微的汗在走廊的燈下微微泛著光亮。

  「哥哥?」有些不解的看著邵司佑反常的模樣,葉瑾年疑惑的喚了聲。

  話音始落,面前的邵司佑突然向前一步,狠狠的將她擁入了懷中。

  「樂樂,我終於找到你了。」低醇的嗓音裡帶著一絲不經意的輕顫,收緊的力道大得彷彿要將葉瑾年嵌進身體。

  葉瑾年本來下意識的推拒動作,就這樣凝滯在耳邊邵司佑低沉的歎息聲中。

  隔著衣衫可以聆聽到邵司佑心臟跳動的旋律,胸口處還沒平息下來的起伏昭示著他之前的焦急。

  印象裡那樣優雅貴氣的男人,卻因為自己而失了常態。葉瑾年心裡在升起真實暖意的同時,也附帶了一絲細細的疼,不尖銳,卻又讓人難以忽視。

  「哥、哥哥。」停頓了幾秒鐘,葉瑾年的小腦袋左右拱了拱,試圖從邵司佑的懷裡掙脫出來,長長地睫毛低垂著,掩住不知道該看向哪裡的眸,面頰上布著兩團淡淡的紅暈。

  「樂樂,手機怎麼沒開?」依依不捨鬆開懷裡的小人兒,邵司佑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的溫潤和煦,輕聲問道。在瞥到葉瑾年腮邊那一抹紅暈時,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嗯…」葉瑾年漫不經心的哼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小手在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拿出來看了眼,悶聲回答:「沒電了。」

  難怪邵家那位小祖宗到現在也沒有電話追殺過來,時間早就過了九點。

  邵司佑溫厚的笑笑,大手在葉瑾年頭上習慣性的揉了揉,突然動作頓了頓,眼睛看向浴室的方向擰了眉,「樂樂,你在放水嗎?」

  「呀!」聽到邵司佑的話,葉瑾年這才想起浴室裡還有一個正在承受藥性折磨的殷美人,連忙摒棄了剛才的鴕鳥狀,仰起的臉上還帶著沒有褪盡的紅潮:

  「殷瑤,在裡面。」

  *

  葉瑾年跟邵司佑從酒店裡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是晚上十點多。

  邵司佑一通電話過去,林瑞就裡面火急火燎的趕來酒店,想起他衝進門的情景,葉瑾年還是覺得有些忍俊不禁。

  腳上穿著拖鞋,只披了件寬鬆的外衣,隨著他劇烈的喘息時不時露出胸前的幾片肌膚,頭髮上還在不停的滴著水。假設不是情況不對,葉瑾年會說,這是一幅不錯的美男出浴圖。

  行動派林美男一進門直奔浴室,完全忽略了房間裡還有葉瑾年等兩個人物,焦急的樣子完全不見了平日裡那股子沉穩勁。可惜的是,殷大美人很不給面子,任林美男在浴室門外連敲帶喊半天,說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等到林瑞徹底失了耐性把浴室門踹開,殷瑤美人已經暈倒在了水池裡,人事不醒。

  面色慘白的殷美人,沉沉昏睡;守候床邊的林狐狸,脈脈情深;接下來的事情,顯然不需要她跟邵司佑礙眼了。

  「想什麼呢?」一隻溫涼的手揉上葉瑾年的頭,邵司佑開著車,聲音清越溫和。

  「沒有。」葉瑾年低低的回了句,將身邊的車窗打開一點,透進來的空氣帶著秋日晚間的清冽,醒人神智。

  從後車鏡瞧了眼跟在身後的那輛車,龍越派來的那人還遠遠跟在後面,堅決的貫徹龍越口中的『安全送達』四個字。

  「殷瑤姐很漂亮呢。」葉瑾年感覺到邵司佑不時朝自己探過來的目光,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於是笑著說道。

  林瑞抱著殷瑤出來時,看著卸去妝容一臉素顏的殷瑤,反倒讓葉瑾年覺得那眉眼不如之前所見的那般陌生。先前殷美人身上布料少得可憐的衣服經過冷水這麼一浸,完全都服帖在了身上,把殷瑤玲瓏妖嬈的身段完全勾勒出來,要多惹火就有多惹火。當然,林瑞那時的目光,要多想殺人就有多想殺人。

  這麼想著,葉瑾年含著幾分戲謔的望向邵司佑,眼中笑意點點。

  「嗯,殷瑤是高市長跟前妻的女兒,有名的美女。」邵司佑不為所動,轉移了視線繼續開車,神色淡淡的說道。

  難怪,邵司佑在之前暗殺的事件中會拜託殷瑤幫忙調查交通署的監控錄像,原來是市長家的千金。葉瑾年想。

  林羽菲敢跟殷瑤較勁,膽子著實不小呢。

  看林瑞的表現,對殷瑤可不只是那麼一點點的在乎,假如他知道殷瑤這件事跟他的寶貝妹妹林羽菲脫不開干係,不知道會有什麼樣後果。

  不過這個發言權在殷瑤手裡,林瑞在詢問經過的時候,她選擇了保持沉默。

  回到邵家的時候,邵穆恩已經蜷在一樓的沙發上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幾分病態,眉毛擰的很緊,顯然睡得很不安穩,本來恢復了幾分水潤的唇又有些泛白。

  聽于叔說他執意在一樓等著葉瑾年回來,引得葉瑾年又是一陣愧疚。

  簡單梳洗過後,葉瑾年躺在床上,將手機充上電,剛剛開機就有好多短信進來。

  其中有幾個是邵穆恩催促自己回家的,只有兩條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署名菲力,布諾斯家族主宅的管家,詢問自己是否與霍爾克在一起,關照自己注意安全。

  菲力管家的這一舉動顯然是以洛爾斯被暗殺的事情為起因,葉瑾年又給霍爾克打了個電話,結果還是一樣的關機狀態。

  龍越不會答應沒有把握的事,他既然答應承擔霍爾克的安全,說明他已經知道了霍爾克的下落。

  當然,霍爾克的安全,或許只是自己在杞人憂天。

  洛爾斯去日本的消息只有少數人知道,連她也是通過霍爾克瞭解到的,假設這場暗殺不是布諾斯家族內部的家主之爭引發,那就是出了叛徒,後者的可能性很小,而前者…

  跟洛爾斯有直接衝突的繼承人,首當其衝的,該就是霍爾克吧。

  在陷入睡眠以前,葉瑾年腦海中漸漸浮出那少年的臉。終於,要開始了嗎?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2 PM

045 出門

  彭——

  房間的門人從外面大力的踹開,正在書桌前瀏覽網頁的葉瑾年在嚇了一跳的同時不禁撫額歎氣,這已經是五天來的第幾次了?

  五天前那場晚歸讓邵家小少爺在第二天醒來後發了好大的脾氣,幸好有邵司佑的及時解圍才解脫了自己的耳朵,可自此以後,邵穆恩每次來自己房間都會上演這麼一出,看了眼還在餘波中來回搖擺著的房門,再這麼下去,這扇門遲早是要報廢的。

  「年樂樂,樓下有人找。」門外,邵穆恩冷著一張小臉說道。

  「哦。」葉瑾年合上電腦,離開書桌,堆起笑臉朝邵穆恩走去,「謝謝穆恩。」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捏邵穆恩粉嘟嘟的小臉,結果還沒等碰到本尊,某小少爺就冷哼了一聲,十分臭屁的轉身離開了。

  葉瑾年訕訕的收回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邵穆恩的背影。這小孩竟然還沒氣消?總不會是邵司佑攔著不許他發火,把孩子給憋壞了吧?

  搖了搖頭,葉瑾年徑直走到樓梯處朝下面看。

  大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色洋裝的美人,臉上一個大大的太陽鏡遮去了一半的容貌,瞧見葉瑾年的身影,櫻紅的唇立即彎著一個嫵媚的弧度,仰著頭朝著葉瑾年打招呼:

  「嗨,樂樂。」

  誒?這是哪位?

  *

  「奇怪,這種財經報紙,虧你看得下去。」洋裝美人在葉瑾年的房間裡轉了兩圈,先是對這房間的高度安全性嘖嘖稱奇,然後又對桌上堆著的報紙產生了興趣,語氣裡滿是驚訝。

  葉瑾年皺了皺眉,那是她讓于叔特意訂來的,南宮明旭宣佈放棄接手葉氏,等於將南宮集團跟葉氏撇清的關係,那些曾經覬覦葉氏卻又礙於南宮集團不敢動手的勢力一定會因此蠢蠢欲動,她相信父親跟姐姐的能力,但葉家不只是他們兩個人的責任。

  不過,殷瑤的驚訝很正常,年樂樂在別人眼裡只有十幾歲,枯燥乏味的財經報紙的確不該是她的興趣。

  「你這是要防偷拍嗎?」把桌上的東西收拾起來,葉瑾年打量著殷美人問道。

  這是葉瑾年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市長千金出門竟然也要跟那些明星一樣全副武裝,要不是自己記性不賴,還真不一定認得出來眼前這位包裝精美的大神是哪位。

  「防他們幹嘛,本小姐天生麗質,還怕拍?」殷家美人嬌媚的嘟起紅唇,氣哼哼的把臉上的太陽鏡扯下來,不悅的看著葉瑾年,「我可是好心來看你的,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是不知道。」葉瑾年誠實的點點頭,那晚之後殷瑤就成了邵家的常客,一天三四遍的來,嗯,的確很忙。

  幾天來已經習慣了葉瑾年的『直爽』,殷瑤也不甚在意的撩了撩染成栗色的波浪捲髮,手裡捏著唯一一份沒被葉瑾年收起的報紙,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饒有興致的看起來。

  「咦?新奧商場要翻修?」翻了個身,殷瑤高高舉著手裡的報紙,指著其中一個版塊對葉瑾年說道。

  「嗯。」葉瑾年答應了一句,她也看到這個消息了,位於市區繁華路段的新奧商場,那還是她接手南宮家生意時完成的第一項工程呢。

  「一轉眼都五年過去了呢,當初我差點以為這個工程會半途夭折,所以說,那個叫葉瑾年的女人還的確是有些手腕的。」殷瑤在床上來回骨碌兩圈,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可惜啊,是個傻女人。」

  「你知道她?」被人指名說成傻瓜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雖然葉瑾年也知道當初的自己的確有點…但被人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還是頭一遭,高市長是在她接手南宮家那一年上任的,但葉瑾年記得自己跟殷瑤並沒有什麼交集,甚至她都不曉得高市長還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

  「當然知道啊,她的事我都知道的,還不是因為司…」殷瑤得意的搖晃著手指,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麼,聲音一頓,從床上坐起來,眸光輕閃,「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旗臨市有什麼事是我殷瑤會不知道的?」

  「是嗎。」葉瑾年模糊的答應了一句,殷瑤顯然有所隱瞞,不過她也懶得追究,當初的葉瑾年已經為年少任性付出了不輕的代價,重生後的葉瑾年不需要再去回頭追究曾經的無知愚鈍。

  「這些報導裡十句有八句是虛的,我勸你還是不要看了。」把手中的報紙望葉瑾年懷裡一塞,殷瑤把太陽鏡往葉瑾年臉上一扣:「你要是想知道這些,我帶你去個地方。」

  葉瑾年疑惑的目光透過鏡片望向殷瑤,笑道:「那你不在這裡等林瑞了?」

  殷瑤天天的來,作為旁觀者很容易看出她的目的,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殷美人跟林瑞之間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聽到葉瑾年的調侃,殷瑤臉上的笑容明顯一僵,眼裡劃過一絲淡淡的傷,隨即拉起葉瑾年的手:「算了,見了也是白見。」

  揭人傷疤是不地道的,葉瑾年從善如流的被殷瑤拉起來,體貼的選擇了沉默,情之一字有多傷人,自己這個過來人最清楚不過,殷瑤雖然跟她接觸不多,但兩人的關係卻跟認識了許多年的摯友一樣融洽,所以葉瑾年真心的希望殷瑤不會受到傷害。

  不過看林瑞那晚的樣子,應該不捨得讓殷瑤受傷吧。

  想起那晚,葉瑾年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張溫潤清和的臉,那樣害怕失去的緊擁完全失了他一貫的風度…似乎從那晚之後邵司佑好像越來越忙了,葉瑾年狠狠的甩了甩腦袋,昨晚一定沒睡好,好端端的想他做什麼。

  帶著殷瑤的大太陽鏡,葉瑾年跟著殷瑤從別墅裡走出來,才走到車旁,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柔柔的聲音:

  「樂樂,你們要出門嗎?」

  葉瑾年擰了擰眉,抬眼望去,不遠處那個淡綠色的纖細身影娉婷而立,披肩的長髮隨風輕揚,唇邊一抹溫婉的淺笑,楚楚迷人。



046 競拍

  從邵家出來,殷美人開著她的法拉利載著葉瑾年進了市區。

  對於林羽菲跟殷瑤兩人的碰面,葉瑾年設想過多種可能,或是橫眉冷對,或是一觸即發,唯獨沒有料到會是那樣一副和諧到無比詭異的場景。

  夜誘那晚殷瑤被人下藥,明顯是出自林羽菲的算計。林羽菲此人偽裝成性,做出一副親和有愛的模樣並不稀奇,可殷大美人的脾氣絕對算得上火爆易燃,卻也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但與林羽菲客氣的打招呼,還笑得格外真誠。

  「想問什麼就說,別這麼直愣愣的看著我,怪不好意思的。」殷瑤一邊開車一邊轉過頭瞧著若有所思的葉瑾年,撲哧一聲笑出來,眼裡那絲輕描淡寫的憂鬱被葉瑾年捕捉到。

  「你們,好奇怪。」葉瑾年斟酌了一下措詞開口道。回想剛剛在邵家上演的那一幕,簡直就是一場姐友妹恭的融洽會面!光是回頭想想都讓葉瑾年覺得脊背發涼,太詭異了。

  「有好什麼奇怪的,」殷瑤無所謂的笑了笑,唇邊帶了些輕嘲,「她是我妹妹,我是她姐姐,相親相愛,和睦友善,多好。」

  聽著殷瑤有些自棄的話,葉瑾年皺了皺眉,她能聽出殷瑤說這句話時隱忍的那種委屈,雖然殷瑤對那晚的事絕口不提,但任誰經歷過那麼一次都不會無所謂。

  「放心吧,我沒事。」瞥見葉瑾年的神色,殷瑤突然笑起來,拍拍葉瑾年的肩,「至少現在沒事。」

  車子停在一家商業會館門前,殷瑤把車交給泊車服務生,轉頭瞧瞧葉瑾年還在想什麼的模樣,櫻唇勾起,「就是這裡了。」

  葉瑾年疑惑的眨眨眼,跟著殷瑤往裡走去,穿過大廳,在進入一間會場以前,門口的服務生盡職的給每一位入場賓客發放一份精美的圖本。

  葉瑾年仰頭看了眼門頂的顯示屏,上面亮閃閃的幾個紅色大字,錦繡莊園競拍會。

  進入會場,前排的位置都已經坐滿,葉瑾年兩人挑了個不算顯眼卻能縱觀全場的角落坐下,主持人宣佈距離競拍會開始還有五分鐘,已經開始有工作人員開始維持秩序。

  葉瑾年隨意的翻著手裡的圖本,這是一份錦繡莊園的簡介圖,上面記錄著這座古典莊園的悠久歷史跟佈局結構。

  「錦繡莊園那塊地的潛力不小,按照政府規劃,附近要建成旅遊度假村,能吸引了不少投資商。」殷瑤壓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今天出席這場競拍會的人裡,應該會有你感興趣的人物。」

  葉瑾年明瞭的點頭,目光在會場裡掃視一圈,果然有很多她熟悉的面孔,都是來自商界的知名人士。

  競拍會開始,先是主持人出面介紹錦繡莊園,幾番簡單的規則介紹後,開始了在場來賓們的競價。

  「底價4000萬,每一輪競價不得少於200萬,請各位開始出價…」

  「4300萬…」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子最先舉牌。

  「成俞,南宮集團從國外聘請的高級主管,邵氏跟南宮集團的合約也是他在負責…」殷瑤的低低的在葉瑾年耳旁說道。

  葉瑾年點點頭,難怪她覺得在哪裡見過,之前的報紙上似乎登過他的消息。

  「4500萬…」緊跟著,有一個身穿Zegna西裝的男人舉牌,深邃的眸光裡帶著幾分沉穩的氣勢。

  「莫辰,莫氏集團的新任總裁,今年年初他從葉家的兩名股東手裡收購了葉氏7%的股份,現在也是葉氏董事會的一員,身價…」殷瑤的聲音再次響起。

  葉氏麼?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葉瑾年默默的記住殷瑤給出的信息,一點點消化。

  「4800萬…」

  「這個你該認識吧,邵氏的經理…」

  「5500萬…」

  競價聲此起彼伏,殷瑤的解釋也面面俱到,直到價格漲到7500萬,競價從一群人的之間發展到了三人會戰,殷美人也有了旁觀的休息時間。

  葉瑾年默默的把這些信息記牢,等到殷瑤停下來,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眼前這位大神的資料了。

  即便她是高市長的女兒,也不該對這些人如此瞭解吧,何況還記得這麼清楚,她問了這麼多,只有寥寥幾個人是殷瑤答不出來的。

  葉瑾年有點開始懷疑,殷美人的腦袋是不是電腦合成的。

  「幹嘛,突然覺得我很好,喜歡上我了?」殷瑤有些好笑的瞧著葉瑾年突然探過來的目光,隨性的撩了撩頭髮,舉手間的媚態渾然天成。

  葉瑾年誠實的點點頭,她喜歡,喜歡上這腦袋了。

  「真乖。」這個動作明顯取悅了殷家美人,手指捏起葉瑾年的頰肉,嫵媚的笑容立即在殷瑤臉上燦爛綻開:「姐姐疼你。」

  葉瑾年有點黑線的往後撤了撤被她凌虐的臉,包裡的手機震了震,她順勢接了起來。

  「樂樂,你在哪?」溫潤清和卻透著隱隱焦急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聽到葉瑾年的聲音,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跟殷瑤姐姐在外面。」葉瑾年盡量把語氣放的很輕鬆,以緩解電話那一端的擔憂。

  電話沉默了一會,邵司佑的聲音才再度傳來:「樂樂,把電話給殷瑤。」

  「哦。」葉瑾年把電話遞過去,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台上,嗯,九千萬了,錦繡莊園那塊地也就最高值這個價,競爭的這兩家,一個是有著葉氏7%股份的莫氏,另一個巧的很,是放棄了葉氏大權的南宮集團。

  「…放心,我保證,嗯,我會注意…」耳邊殷瑤一臉無奈的對著電話,卻是很鄭重的答應著什麼:「好吧…好,我們在楓橋商務會館…」

  百無聊賴的葉瑾年聽著兩邊混合的聲音,困意又漸漸上湧,這幾天睡得不是很好呢。

  「一億兩千萬!」就在這時,一個清麗的女聲在會場中響起,在眾人中引起一片嘩然。

  原本昏昏欲睡的葉瑾年也在這突來的一聲競價中猛然抬頭,激動的朝著聲源那一方看去,眼中驀地濕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3 PM

047 葉瑾然

  「一億兩千萬!」清麗的聲音引來眾人的一致回顧,會場的門口處,一個身著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步履輕盈的進入了大家的視線。長髮一絲不苟的攏在腦後,明銳的眸子淡淡的掃過全場,眉宇間幾分毫不掩飾的張揚,尊貴而強勢。

  競拍場內有一瞬間的安靜,只有坐在葉瑾年身旁的殷瑤還在與邵司佑通話討論著什麼,一雙雋眉緊緊的擰著,表情也十分凝重,對周圍的氣氛全不在意。

  在場的許多人都曾經與葉氏有過合作,也很快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在短暫的驚愣之後,開始了小聲的竊竊私語。

  「小姐,本次競價人必須收到本次競拍會的邀請函並登記在冊。」主持人的目光掃過來人空空的手,對於突然出現擾亂會場秩序的情況有些不悅的皺了眉。

  話音才落,一直處於沉默的葉氏代表快步的走到門口,將手中的號牌恭敬的遞過去,那人接過來象徵性的舉了舉,算是補全剛剛自己空手競價的不妥,動作從容利落,英氣逼人。

  葉瑾年的手在那個熟悉的身影進入會場的同時就死死地攥緊,以掌心的刺痛抑制眼底那不斷上湧的酸澀,近了,近了,眼看著那個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心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哎呀樂樂,你這是做什麼?」一直低著頭打電話的殷瑤在一個不經意的抬眸間發現了葉瑾年的自虐行為,連忙騰出空閒的手使勁的去掰葉瑾年的掌心,一邊也不忘轉過頭去看引起這場混亂的始作俑者,當看清楚來人,眼睛驀地睜得老大,甚至連手裡的電話也忘了放下,口中不自覺的低喃出那個人的名字:

  「葉瑾然…」

  於此同時,電話那端傳來一陣急促的忙音。

  *

  三錘定音。

  錦繡莊園那塊地,毫無懸念的落在了沉寂五年之久的葉家手裡。

  對於以高出市價近一倍價格收購錦繡莊園的葉氏,滿場眾人心思各異。

  滿心疑惑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亦有之。

  由於邵司佑在電話裡說要來會館接葉瑾年,所以在競拍會結束後,殷瑤陪著葉瑾年去了一樓大廳的沙發上靜等。

  察覺到葉瑾年在競拍會上的異樣,殷瑤體貼的不去問她原因,而是黏在葉瑾年身邊挑了些舊年的趣事哄她開心,順便不忘打趣幾句,而葉瑾年也很給面子,心情漸漸轉好。

  簽好的成交確認書的葉瑾然從會場一出來,就看到了不遠處沙發上的兩個身影。

  殷瑤一身白色的貴氣小洋裝,手裡晃著一個超大號的太陽鏡,侃侃而談,身邊一個身著鵝黃色裙裝的女孩安靜乖巧的坐著,十六七歲的年紀,齊齊的額發下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靈動的輕眨,流轉間正對上葉瑾然看過來的目光,明顯一怔。

  葉瑾然輕輕蹙眉,這個黃衣服的女孩,她有印象。

  她不明白為什麼上次在愛櫻醫院,這個女孩會那般固執的想要拉住自己看清她的臉,就好像現在她也一樣不清楚,為什麼這女孩看向自己的目光會是那樣的捉摸不定,似乎在包含淡淡喜悅的同時,又藏著隱隱的傷。

  這樣的場景似乎穿越了許多年,同記憶裡的某個影像略微重合,讓葉瑾然忍不住再次把目光凝注在葉瑾年身上。

  「葉小姐,別來無恙。」一直關注著葉瑾年情緒的殷瑤,自然也看見了正站在不遠處瞧著她們的葉瑾然,從沙發上緩緩站起身,一邊撩唇淺笑著打招呼,一邊不動聲色的想要將葉瑾年擋在身後。

  邵家跟葉家生意上甚少往來,談不上有什麼交情,而葉瑾然此人,一貫懶於在無利的人或事上面浪費心思,對於她的突然關注,殷瑤心裡陡然升起一絲防備。

  葉瑾年也跟著殷瑤一起站起來,在殷瑤試圖擋住她的同時,也從善如流的將身體縮在殷瑤背後,頭輕輕枕上她的後背。

  「高小姐。」這樣明顯的戒備讓葉瑾然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冷淡的應了聲,轉了視線朝門口走去。

  難得一次的想要關注一個無關利害的人,可對方顯然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於是,之前那份想要探知的心思也就冷了。

  「姐姐…」

  就在葉瑾然的即將走出楓橋會館大門的時候,一直安靜服帖的靠在殷瑤背上的葉瑾年突然開口喚了一聲。

  葉瑾然的身體一震,霍然回身,目光犀利的越過殷瑤,想要看清楚那個依偎在她身後的小人兒,可在殷瑤的刻意遮擋下,只能看到從她身後露出來的鵝黃色裙裾。

  剛剛那甜糯的聲音,在尾音處帶著一絲不輕易察覺的婉轉抑揚,雖然很輕,卻被葉瑾然敏銳的察覺。

  這是,年年最習慣的聲調。

  葉瑾然暗沉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複雜。

  「葉小姐見笑,舍妹是愛嬌慣了。」殷瑤也被葉瑾年突來的舉動驚了一跳,但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訝異,白皙的手安撫輕拍葉瑾年從後背繞過來的小手,淺笑的解釋道。

  「有妹妹撒嬌,是福氣。」葉瑾然灼灼的目光盯著兩人又看了半晌,最終在輕輕的吐出這一句話之後,轉身離開。

  直到透過大廳的玻璃窗看到葉瑾然的車慢慢遠去,殷瑤才算是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她自信絕對沒有看錯,葉瑾然剛剛看向樂樂的目光裡,帶著太過明顯的殺意。

  殷瑤擰了擰眉,看來她要再多注意一個人了。

  收攏了心思,殷瑤正要回頭打趣幾句葉瑾年的反常,突然感覺到後背處傳來一股溫熱的濕意,眼神微動,本欲拉開她的手再度安撫的落到葉瑾年的手背,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樂樂她,在哭。



048 合約

  失蹤了五年的葉家大小姐回歸,沉寂了多年的葉氏再度一躍成為媒體爭相關注的焦點,對於葉氏的各種猜測層出迭起,最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就是葉氏以一億兩千萬的高價,競拍到了錦繡莊園,更有人大膽猜測,空有其表的葉氏以這樣高的價格標到了錦繡那塊地,接下來的工程恐怕很難順利完成。

  葉瑾年曾試探的問過邵司佑,換來他的溫和淺笑。

  「葉家消沉太久,即便高價收購錦繡莊園會讓工程的利潤稀薄,甚至可能有勞無功,也勢必要咬牙認下,以證實力。」

  對邵司佑這種客觀的說法,葉瑾年也心有所感。

  葉家,的確消沉了太久,久到讓大家都漸漸失了信賴,所以姐姐才會將價格抬高這麼多,以此證明葉家並非傳言中的虛華。

  至於有沒有足夠的資金應對接下來的工程,姐姐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何況葉家還有四分之一的資本在外『寄存』。

  旗臨市商業黃金地段,明輝企業的辦公大樓裡,一名俊美男子坐在總裁辦公室外的沙發上,白色的西裝不見一絲褶痕,手邊的清茶氤氳裊裊,偶爾抬手送至唇邊輕品,舉態十分優雅尊貴,引得不遠處的年輕秘書頻頻偷看,不時的在桌下的鏡子裡檢查自己的妝容是否得體,眼底星光熠熠。

  只不過那人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緊閉的辦公室門上,眸光不時的掃過去,對那美女秘書的關注渾然不覺。

  隔著同一扇門,辦公室裡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正埋在幾份企劃書裡,兩隻小胳膊平壓在桌子上,額髮齊齊,纖巧的眉輕輕蹙起,專注的表情裡帶著幾分為難。

  「小小姐,有什麼問題嗎?」一旁站立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眸色是淡淡的藍,頭髮金黃,小心翼翼的問道。

  作為布諾斯家族的家臣,對於主人永遠都是心存敬畏,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布諾斯家族在旗臨市安排的商業負責人,明輝企業的總裁,艾朗。明輝企業自然也隸屬於布諾斯。

  「嗯…」葉瑾年微微沉吟,最後從其中挑出一份扔到艾朗面前:「這份,拿去同葉氏合作。」

  艾朗拿起來,眼裡立即劃過一絲不贊同。

  「小小姐,這份企劃在通過後,已經由霍爾克少爺將合作對像內定為實力雄厚的南宮集團,至於葉氏…」

  現在來看,葉氏能否重拾舊日榮耀尚未可知,此時與他們合作,太過冒險。這些話艾朗識趣的沒有說出來,質疑主人的決定,是他們身為家臣的大忌,只是眼底那明顯不贊成的光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思。

  「那就換成葉氏。」葉瑾年抬起頭,淡淡的朝他瞥了一眼。

  既然是霍爾克定下來的,擅自更改合作目標的事情,別說霍爾克不可能因此來詢問自己,就是他想問,也要等到他有心思處理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的時候,何況,自己也還正想找他呢。

  「這個…」

  「有問題?」葉瑾年似笑非笑的問道,眸子裡彷彿突然間綴入了點點星光,睨著有些遲疑的艾朗,語氣輕軟,眼角微揚,手中的筆在辦公桌上隨意的劃過,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沒有。」艾朗連忙回答,雖然眼前這女孩在布諾斯的主宅裡僅僅住了一年,卻也是貨真價實的候選繼承者,他的責任,只是服從上級的命令而已。

  而且剛剛那輕描淡寫的一眼,不知為何,明明依舊是那樣純澈天真的眼神,卻讓他陡然升起一絲寒意…

  「記得不要讓人瞧出刻意,條件盡量優厚些。」葉瑾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意的收回視線,撐著桌面站起身,向著門口走去,邵司佑還在外面等自己,她以處理家事為由跑來,當然不能留太久。

  「還有事?」在與艾朗擦肩的時候,突然被他恭敬的攔住,葉瑾年停下腳步。

  「是霍爾克少爺…」艾朗猶豫的開口,「少爺之前交代要親自處理的幾項工程,因為遲遲沒有他的首肯已經一再推遲工期,這樣下去主宅那邊恐怕…」

  主宅那邊恐怕會發覺他失蹤的事,進而將他與洛爾斯的事情聯繫起來。

  重新打量著艾朗,在她審視的目光中,艾朗仍是一片坦然。葉瑾年唇角淺彎,懂得張弛,又明白進退,難怪霍爾克會選上他。

  「他最近有其他的事要忙,你稍後把資料發去這個地址,回覆我會讓人送來。」葉瑾年想了想說道,她已經同菲力管家撒了謊,現在布諾斯家族的人都認為她是知道霍爾克下落的,這個麻煩顯然是要自己來接了。

  「是。」這一次艾朗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從辦公室裡出來,葉瑾年顯然輕鬆了很多,邵司佑第一時間迎過來,步履優雅,笑容溫雅。

  「都處理好了?」邵司佑溫和的問道,溫柔的語氣立即讓一旁的女秘書妒紅了眼。

  「嗯。」葉瑾年乖巧的點頭,沒有忽略身後那束嫉妒的目光,卻反而覺得心情更好了些,唇邊淺笑慢慢滲入眼底,卻很快因為邵司佑的另一句話垮了下來。

  「我已經跟伊爾學園聯繫過,一會帶你去看看學習環境…」

  邵家老爺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在前些日子說服了布諾斯的家主讓葉瑾年暫住邵家,緊接著又通知了邵司佑,讓他送葉瑾年上學。

  想起曾經那段拿著初中課本做夢的時光,葉瑾年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唇,那是怎樣黑暗無光消磨生命的酷刑啊。

  「乖…」滿是寵溺的揉了揉葉瑾年的長髮,邵司佑對葉瑾年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低笑起來。

  叮--

  不遠處的電梯門在這時緩緩打開,葉瑾年躲了躲頭上邵司佑的大手,剛要回頭去看是誰,就聽到那女秘書輕柔的聲音:

  「南宮總裁…」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6 PM

049 合約(二)

  隨著秘書的一聲禮貌問候,葉瑾年也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還沒等褪盡,就有些僵硬的凝滯在了唇畔。

  所謂的冤家路窄,也無外乎就是眼前這副情景。葉瑾年想,或者他們三個,上輩子就已經是冤家了。

  從電梯裡走出的那一雙璧人,男人冷漠桀驁,一雙褐色的幽暗瞳眸裡帶著幾分冰冷,薄唇微抿成一線,黑色的西裝同他不苟言笑的外在相得益彰,女人一雙秋水剪瞳星光流轉,體態輕盈纖細,不勝嬌柔。

  正是許久不見的南宮明旭跟楚若。

  闊別四年,葉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楚若,仍舊還是那副嬌弱柔婉的纖纖模樣,跟之前幾乎沒什麼差別。目光淡淡的掃過楚若的手上那一抹光亮,葉瑾年輕嗤,瞧著楚若與南宮明旭兩人行走間刻意保持的近一臂距離,怎麼看都覺得矯情。

  「南宮總裁,別來無恙。」邵司佑對兩人的出現僅有一瞬的驚訝,隨即薄唇彎起一個適當的弧,淡淡的同兩人打招呼。

  南宮明旭淡漠的點頭算是給予回應,複雜的目光越過邵司佑看向他身邊的小人兒,褐眸變得更加深幽,而一旁的楚若則是笑意盈盈,親和有禮的開口:「邵總,年小姐,好久不見。」

  「的確是有些日子沒見到楚小姐了,聽說前陣子去了日本的分公司。」邵司佑清潤的聲音緩急有度,溫和的說道。

  「嗯,是啊。」楚若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宮明旭,卻發現他仍舊只把注意力放在了葉瑾年的身上,於是回答了邵司佑的話,就把目標落在了葉瑾年身上:「樂樂,你還記得姐姐嗎?」

  「記得。」葉瑾年認真的點點頭,又指了指楚若的手,笑意盈盈的開口:「姐姐手上的戒指真漂亮,是這個大哥哥送的嗎?」

  「謝謝。」楚若靦腆含羞的道謝,手輕輕撫著纖指上的戒指,雖然沒有回答葉瑾年的疑問,卻比等於是無言的默認。

  「不是。」低沉冷漠的兩個字從南宮明旭淡薄的唇中吐出,楚若的笑容一僵。

  南宮明旭從不對人解釋他們的關係,即便楓林報社報登出他們的照片引來記者夾擊追問時,也不曾。

  手指略微蜷了蜷,楚若不動聲色的用手裡的文件蓋住帶著戒指的手指。

  「姐姐才回來就這麼辛苦哦。」葉瑾年的視線不變,看不見戒指,就去看了那份遮擋住戒指的合約。這個應該就是被自己劃給葉家的那個項目吧。葉瑾年想。

  「呵,哪裡,這是應該的。」楚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眼裡閃過一絲得意,手裡的合約是自己回來後費盡心思才拿到的,從日本回來之後,南宮明旭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也不允許自己去醫院靠近『葉瑾年』,在她危機感重重的時候,幸好出現了這份合約,可以幫自己贏到不少與南宮明旭相處的機會。

  「南宮總裁,我們總裁請您進去。」這時,一旁的秘書已經跟艾朗通了電話,禮貌的說道。

  「謝謝。」楚若笑著點點頭,身旁的南宮明旭在秘書說完之後已經朝著門口走去,楚若有些歉意的看了眼邵司佑跟葉瑾年,連忙快步跟上。

  「姐姐的戒指是UK國際的經典之作,聽說全球僅此一個,兩個月前在英國倫敦售出,unique,也就是獨一無二的意思…」

  就在兩人即將踏入辦公室的時候,葉瑾年輕快的聲音再度響起,楚若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而南宮明旭碰觸到門把的手也在此時稍稍一頓,很快又面無異色的開門走了進去。

  「落幕。」等兩個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門口,葉瑾年在邵司佑縱容寵溺的目光裡仰起頭:「哥哥,我有點餓了。」

  *

  「延遲待定?」辦公室裡,南宮明旭擰著眉重複了一遍艾朗剛剛說過的話,眉頭微擰,眸色沉沉,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寒意。

  「是的,這份合約還有幾處尚不明確,希望南宮總裁能夠再多等一段時間。」艾朗坐在辦公桌後,完全不見了方才面對葉瑾年時的小心翼翼,舉態言語從容有度,絲毫不受南宮明旭身上那股低氣壓的影響。

  「總裁的意思,該不會是想要把這份工程交給邵氏來做吧?」一旁的楚若臉色仍舊蒼白,冷笑著問道,年樂樂,臨走不忘挑撥自己跟明旭的關係,兩個月前她『應該』在日本。

  「邵氏?」艾朗抬眼看了看她,南宮明旭沒有出言阻止,顯然也是贊同了楚若的質問。

  「邵氏或者是年氏,他們能給的,南宮集團也一樣可以,甚至更多,相信之前總裁您決定與南宮集團合作,也是看中了南宮集團的實力。」楚若不死心的勸道,眸子裡閃過與相貌不符的陰狠。

  艾朗有些不悅的沉了沉臉色,在繼承人名姓公佈以前,年樂樂是自己效忠的對象,如此輕視的口氣即便針對的是邵家跟年家,也仍舊讓艾朗心裡很不舒服。

  「既然楚小姐堅持,那我直說吧。經過研究,公司決定將這個項目將交給葉氏集團負責。」艾朗慵懶的靠在椅背上說道。

  「葉氏!為什麼?葉家明明…」楚若明眸微瞠,不可思議的看著艾朗,話說一半又收了回去,恨恨的咬了咬唇,素手將合約狠狠的握緊,將最後一絲希望投給南宮明旭。

  「南宮集團與葉氏是姻親,相信南宮總裁到時一定會不吝幫忙。」艾朗緩緩說道:「而且,這也是公司『高層』的決定。」

  刻意加重了『高層』兩個字,也等於確認了結果的不可扭轉。

  「有機會下次再合作吧!」南宮明旭不甚在意的開口,淡淡的看了楚若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明旭…」楚若跟在後面低低的喚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眼裡閃過濃濃的不甘。



050 馬場

  錦繡莊園的工程順利啟動,龐大的資金投入、專業的設計理念以及嚴格的質量自檢讓許多先前持懷疑態度的人刮目相看,再加上旗臨市新興勢力明輝企業在擇選合作夥伴時,棄南宮集團而抉葉氏,輿論的風向標明顯往有利的一方偏轉,許多小公司跟風而至,爭取與葉氏合作的機會。

  週末窩在客廳沙發上看新聞報導,葉瑾年瞧著電視上那個自信強勢的女人,有些心疼的擰了眉。若是以往,葉氏這樣的資歷是絕對瞧不上那些小工程的,今時不同往日,與那些名不經傳的小公司合作,姐姐勢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確保無失,從她隱露的那抹疲憊就可以看出其中的艱難,這些,自己都幫不上忙。

  「樂樂,又在發呆了。」一雙巧手在眼前晃了兩晃,一張放大的笑臉出現在葉瑾年面前。

  「早。」葉瑾年悶悶的打了聲招呼,對殷瑤這樣頻繁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已經漸漸習以為常。

  「還早?都九點多了。」殷美人瞪起一雙俏眸,對葉瑾年嗜睡的習性很是無奈:「趁著你週末沒課,司佑說要帶你跟穆恩去馬場轉轉,本姑娘賞光作陪。」

  「哦,不去。」葉瑾年明瞭的點頭,乾脆的拒絕。

  托邵司佑的福,她在幾天前又回歸到了伊爾學園的懷抱,並有邵氏總裁帥哥一枚兼職司機親自接送,每每在校園裡引起轟動猶不自知。

  值得慶幸的是,邵司佑按照她曾經在英國聖雅學院就讀時的成績,將葉瑾年安排在了高中三年級的直升班,所謂的直升,也就相當於保送到學園的大學部,所以在同年級校友為了一個升學名額努力奮發的時候,葉瑾年的生活很是輕鬆。

  「不去?」殷瑤不解的看了看葉瑾年,偷偷將眼神朝廚房的方向遞了遞。

  葉瑾年順著她的目光瞧過去,一個穿著黑色小背帶褲的少年正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拿著剛剛取出的飲料瞧著自己這邊,眼裡帶著幾分期待。瞧見葉瑾年望過來,臭屁的小臉上立即又掛上嫌棄,轉身往外走。

  氣還真大。葉瑾年無奈的皺了鼻子,這都多久過去了,邵家小祖宗還是對自己不冷不熱。

  「穆恩說你去他就去,」賊兮兮的湊到葉瑾年旁邊,殷瑤把一個優盤拿出來晃了晃,利誘道:「上次競拍會上有幾個人的資料我回去查了查,就是不知道有誰需要…」

  沒等說完,葉瑾年伸手就把東西拿起,轉身上樓。

  「喂…」

  「換衣服。」沒等殷瑤說完,葉瑾年回答完畢。

  身後,殷家美人笑的開心。

  「出來吧小鬼,你當她不知道你在偷聽?」等葉瑾年的身影消失,殷瑤轉頭朝著門口看了看,話音剛落,邵家小少爺邵穆恩從門後走出來。

  「誰偷聽,我是拿錯了飲料。」繃著一張稚氣猶存的小臉,邵穆恩瞧了瞧樓上,把手裡已經開封的飲料往垃圾桶裡一扔,也跟著上了樓。

  *

  殷瑤開車載著葉瑾年跟邵穆恩到了郊區的馬場,邵司佑跟林瑞已經先一步到達,與他們同行的還要林家的嬌妹妹,林羽菲,水天色的騎馬裝倒是把先前那副嬌弱氣減少了許多,瞧見葉瑾年立即微笑起來。

  身後不給面子的某小少爺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這幾個人,逕自朝著朝著馬廄走去,輕車熟路,顯然不是第一次來。

  「樂樂,來。」從馴馬師手裡接過來一套護具,邵司佑叫過葉瑾年,蹲下身把護腿綁在葉瑾年的腿上,又耐心的給她將手套戴好,整個過程做的無比自然,直到全都穿戴完畢,才揚起一抹安心的笑容,誇道:「很漂亮。」

  「謝謝。」輕細如蚊的道了聲謝,葉瑾年耷拉著熱度不斷上升的腦袋,尷尬的不敢抬眼去瞧殷瑤促狹的笑,對於邵司佑這樣親密的動作,極為不適應。

  而一旁的林羽菲早已經氣紅了眼,使勁抓著林瑞的胳膊,疼的他嘴角抽搐又不好發作。

  幾人一同去馬廄裡挑選馬匹,馴養師牽過來一隻騮色的阿拉伯馬,長而形美的頸,毛色光滑,這匹馬是提前為葉瑾年預訂好的,氣質敏銳溫順。

  葉瑾年也不推辭,從善如流的接過韁繩。

  邵司佑與邵穆恩兄弟分別選了動作華麗的荷蘭溫血馬跟外貌俊美的伊犁馬,林羽菲選的是一匹栗色的純血馬,四肢下部有明顯的白章,而林瑞跟殷瑤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幾人分別在馴馬師的陪同下試騎馬匹,也回頭瞧了眼慢吞吞走在最後的林羽菲,一路走到場地中,林羽菲的小手死死拉著韁繩,盈盈秋水般的眸子裡閃著幾分怯意。

  葉瑾年輕嗤,純血馬的悍威很強不好駕馭,剛剛在馬廄裡馴馬師也特意提醒過,這樣的情況下,美人嬌弱如花,怯意難消,大概會引起男人與生俱來的保護欲吧,就好像當年的楚若,讓自己輸到一敗塗地。

  「我跟你換吧。」覺得眼前這嬌弱實在礙眼至極,葉瑾年有些煩躁的攔住林羽菲,不是她多好心,而是她的馬術由姐姐葉瑾然全程指導,過於溫順的馬兒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不、不用。」林羽菲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使勁的搖了搖頭。

  「怎麼了?」邵司佑牽著馬從一邊走過來,有些寵溺的看著葉瑾年:「樂樂,帶你來這裡是要你騎馬,不是遛馬。」

  「沒事,司佑,你們先聊。」林羽菲搶在葉瑾年之前開了口,翻身上馬完全不見了先前的怯意,催馬向著遠處去了。

  「不喜歡這匹馬?」邵司佑等林羽菲走了,瞧了瞧葉瑾年問道。

  葉瑾年瞪大了眼睛,對於火眼金睛的邵司佑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會讀心術?至少她確信在拿到韁繩之後,她沒有露出一點失望的表情。

  「那就騎我這匹。」邵司佑把韁繩遞到葉瑾年手裡,轉身跟馴馬師說了句什麼,不出一會功夫,又一匹同種類的馬被牽過來。

  看到邵司佑換了馬,葉瑾年不再遲疑,利落的翻身上馬,姿勢標準漂亮。

  「走吧,放鬆下心情。」策馬而行,邵司佑笑道。

  葉瑾年笑而不答,這項運動曾是她最有效的發洩途徑,迎風而馳,那種灑脫肆意的感覺可以令她忘記許多煩惱。

  空氣中是淡淡的青草香,風捲著枯黃的落葉,在耳邊呼嘯而過,兩人的身影在馬場上並駕同騁,落在不遠處那個稚氣少年眼中,眸光又黯了幾分。

  這時,場地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場中的人紛紛朝著聲源趕去。

  葉瑾年同邵司佑到達的時候,出事的女孩已經被急救車接走,青草地上斑斑血跡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幕。

  「奇怪,怎麼會突然從馬上掉下來呢,艾瑞法可是出名的溫順啊。」一個圍觀者滿是疑惑的聲音響起。

  「可不是,全馬場就這麼一匹阿拉伯馬,之前被人預定了,結果臨時換了其他馬種,才給了這女孩騎…」

  邵司佑的臉色瞬時陰沉。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7 PM

051 舉報

  「這是什麼情況?」隨著一聲驚訝的疑問,兩個身影越過人群朝著葉瑾年跟邵司佑的方向走來。

  林瑞走到邵司佑身邊,掃過地上那斑斑的血跡,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不動聲色的朝殷瑤看了一眼,後者點點頭,從人群中快速離開。

  「讓一下讓一下!」

  就在這時,幾個身著警服的人走進來,將案發地點用警戒線圍起,疏散了圍觀的顧客。

  邵司佑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陰沉的嚇人,警察出現在現場,邵司佑便拉起葉瑾年的手向外走去。

  「兩位,請等一等!」

  身後的一名警察快速的攔在葉瑾年身前,表情嚴肅的開口:「這位小姐暫時還不能離開。」

  「為什麼?」林瑞不解的問道。

  「按照馬場的記錄,艾瑞法曾被一名顧客,也就是這位小姐預訂,在事發以前,這位小姐是最後一個接觸這匹馬的人,所以請您一會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年輕的警察解釋道。

  邵司佑擰了擰眉,警察此刻的動作顯然已經讓周邊的顧客注意到了這邊,隱約已經可以聽到那邊談論聲中有自己的名字,於是把葉瑾年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擋住那些人探尋的視線。

  「樂樂還沒有成年,作為她的監護人,我要求陪同。」稍稍沉吟,邵司佑開口。

  「這當然可以。」本來見到邵司佑沉了臉色,以為他會拒絕的小警察立即應允下來,轉身在前面引路,將邵司佑跟葉瑾年帶上了早已停在不遠處的警車。

  林瑞在後面跟了幾步,邵司佑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再轉身時,林瑞沒有再跟來。

  「哥…」柔柔的一聲輕喚從身後傳來,林瑞轉過頭,發現自己的妹妹林羽菲正臉色蒼白的望著自己,眼睛裡帶著幾分驚懼不安,不時的將目光投向邵司佑跟葉瑾年離開背影。

  心驀地一緊,林瑞脫口質問道:「林羽菲,你做了什麼?」

  *

  「邵總放心,只是例行公事,因為是有人舉報,過場總是要走一走的。」到了車上,年輕的警察從副駕駛上扭過頭來解釋道,聲音也不似方纔那麼嚴肅。來這個馬場消費的人大多身份不俗,他從一開始就認出了眼前這位是邵氏的總裁。

  邵司佑點點頭,從發生變故到現在也只過去了二十幾分鐘,連像他跟樂樂這樣原本就在馬場的人,都是剛得到消息趕過去的,警察卻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趕到偏遠的郊區馬場來,總不會是因為他們未卜先知。

  空蕩蕩的審訊室裡,葉瑾年跟邵司佑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葉瑾年坐在審訊桌前的寬椅子上,對面那個孤零零的小凳子,屬於邵司佑。

  這就是所謂的過場,讓她審問邵司佑嗎?葉瑾年趴在桌子上想,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抬眼看看牆上的掛表,都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睏。

  又一個小時,就這樣在寂靜中度過,邵司佑安靜的坐在小凳子上,難過的坐姿絲毫不顯狼狽,葉瑾年睏意濃濃,乾脆趴在桌子上,睡了。

  一小時後,審問時的門打開,從外面快步走進來一個人,一身警服,眉目英朗。瞧見葉瑾年大大方方佔了審訊室的椅子不說,還睡得香甜,不由得瞪了邵司佑一眼,自己往牆上一靠,輕諷道:「真難得,能讓你邵大少爺來這裡坐一回。」

  「總比站著好,殷大隊長。」邵司佑淡淡的說道。

  殷傑立即瞪了眼,礙著葉瑾年睡著不好發作,朝著邵司佑勾勾手指,轉身走到隔壁的觀察室,等到跟在後面的邵司佑把門關上,殷傑狠狠把手裡資料往邵司佑身上一投,瞧著他穩穩接住,才悠悠開口:「檢驗報告上顯示,艾瑞法在出事前的半小時曾被人注射了慢性神經類藥物,所以才會導致突然發狂,按照馬場的登記記錄,那段時間,馬應該還在你家那『小』媳婦的手裡。」

  刻意咬重了『小』字,殷傑隔著玻璃看了眼正趴在審訊桌上睡容香甜的葉瑾年,沉靜的像個天使,殷傑的笑裡帶了幾分不懷好意:「你這小寶貝還是個未成年,你可有苦頭吃了。」

  「六十四天。」邵司佑擰著眉翻看著手裡的檢測報告,聽見殷傑打趣的話,回答了一句。

  「什麼?」殷傑有些莫名其妙的瞧著邵司佑。

  「我說,還有六十四天,樂樂的十八歲生日。」邵司佑抬起頭,透過玻璃的瞧了眼葉瑾年的睡容,眼裡閃過融融的暖意。

  「天!不是吧,你認真的?」殷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邵司佑,然後又釋然的苦澀一笑,說道:「也對,如果不是真的上了心,你也不會為她肯再來這地方的。」

  「這案子要怎麼處理,等樂樂一會醒了,必須要跟我離開。」邵司佑顯然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問道。

  「那就要看我家瑤小妹的本事了,這證據有點不利,舉報的人顯然是來頭不小,直接捅到了上面,棘手。」殷傑中肯的說道,這案子是直接從上面下達的命令,他也是接了殷瑤的電話才特意趕過來,先一步截住了要送出去的檢驗報告。

  「你會怕上面的人?」

  邵司佑睨著殷傑假裝為難的樣子,眼神裡多了一絲威脅,殷傑鬱悶的哀嚎一聲,最終屈服在邵某人的壓力下,悶悶的承認:「我怕你。」



052 新人

  葉瑾年是在輕微的開門聲中驚醒的,眼前陌生的擺設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直到看清楚開門走進來的人,才想起這是哪裡。

  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表,她還記得最後一次看表的時間,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這著實讓葉瑾年嚇了一跳。

  即便嗜睡,在布諾斯祖宅的這一年,她仍舊保持著絕對的警惕,每次霍爾克接近自己的時候,她都會第一時間醒來,這種習慣一直延續到了她回到旗臨市以後。

  可這一次,她竟然連邵司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樂樂,怎麼了?」邵司佑進門見到葉瑾年已經醒來,又看到她似乎有些懊惱的皺了眉,出聲問道。

  「沒有。」葉瑾年習慣性的搖頭,由於入睡的姿勢不佳,脖頸僵硬的感覺讓她再度擰了眉。

  一隻溫涼的大手在這時按在了她的頸上,輕輕按壓她不適的位置,葉瑾年有些不習慣的縮了縮脖子,耳邊傳來邵司佑含笑的聲音:「別動,一會就好。」

  觀察室裡,一身警服的殷傑靜靜望著審訊室中的兩個人,邵司佑修長的手指在女孩優美的頸部輕輕按壓,唇角微掀,優雅的弧度昭示著他愉悅的心情,而女孩低垂著頭,臉頰微紅,黯淡了周圍,組成一幅和諧唯美的畫面。

  「還真是般配。」殷傑低喃了一句,拿起下屬剛剛送過來的報告推開了審訊室門,抱怨道:「行了,你們倆好歹有點身在警局的自覺吧。」

  對於殷傑的出現,邵司佑有些不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問道:「處理好了?」

  「拖您的福,幸不辱命。」殷傑撇撇嘴,把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扔,「我家小妹動手,萬無一失。」

  葉瑾年坐在桌前,恰好可以看清紙上的內容,大略看了一遍,馬場的那場意外,前因後果敘述詳盡,唯獨將自己摘除的乾淨。

  這樣可以嗎?葉瑾年詢問的看向邵司佑。

  「放心。」邵司佑安撫的揉了揉葉瑾年的頭,隨即看向殷傑,「既然沒樂樂的事,那我們就走了。」

  後者對於邵司佑這理直氣壯的表現十分不恥,指了指大門,連話也懶得說。

  「樂樂,他是殷瑤的表兄,殷傑。」

  邵司佑低緩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殷傑撫了撫額,合著自己忙活了一天,小媳婦才知道自己是誰,追出門去發狠吼道:「邵司佑,你最好以後別用到我。」

  回答他的是兩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

  因為馬場這次『意外』,邵司佑同林瑞、殷瑤三人在書房裡一直商談到深夜,晚飯與夜宵都是由于叔親自送進去的。電視節目也很快對這件事做出了詳細報導,一樣沒有波及到葉瑾年。

  似乎,一切都太容易了些。葉瑾年想。

  這件事就此作罷,只是林羽菲自此後再沒有來過邵家,閒暇時偶然聽林瑞提起,似乎說是被林家送去了國外『深造』,殷瑤美人在聽到這個說辭的時候面帶輕嘲,不置一詞。

  穿著伊爾學園的校服,葉瑾年漫步在教學樓後面的樹林裡,已經是秋末時分,枯黃落葉鋪下一地的寥落,踩在上面軟綿綿的。

  葉瑾年是翹課出來的,拎著筆記本選了棵樹下坐好,開始整理那天在明輝企業帶回來的霍爾克沒處理好的材料,然後再以霍爾克的名義發給艾郎。

  當初在南宮家落魄的時候,葉瑾年就曾獨當一面,一年裡在布諾斯家族也有專職的教師指導,這些東西處理起來並不困難。

  等這一切都弄好,已經是午休時間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葉瑾年不用回頭就猜得到是誰。

  馬場那件事以後,邵家在伊爾學園裡安排了人專責保護她的安全,能被輕易放行的,只會是邵家的二少爺。

  「喂,年樂樂,你的午飯。」邵穆恩把一個粉紅色的飯盒往葉瑾年懷裡一塞,黑溜溜的眼睛在四面瞧了瞧,想給自己也尋個用餐的地兒。

  「坐這裡吧,穆恩。」葉瑾年朝著一邊挪了挪,把墊在下面的外衣露出了一半,笑著跟邵穆恩說道。

  對這樣的用餐環境,邵穆恩微挑了眉,但還是彆扭的勉強接受,坐在葉瑾年旁邊吃起來。

  「你怎麼沒告訴哥哥,林羽菲很可疑?」咬了口排骨,邵穆恩仰起臉問道,陽光篩過稀疏的枯枝,墜進他純黑的眸子裡,掀起點點星光。

  葉瑾年一愣,她差點忘了,林羽菲慌張拒絕自己的馬時,邵穆恩站在旁邊目睹了經過,於是,饒有興趣的反問:「那你呢,你怎麼不說?」

  「因為不是她。」邵穆恩滿是肯定的說道。

  「為什麼?」雖然跟葉瑾年的想法一致,但她還是想聽聽邵穆恩的說法。

  「林羽菲是臨時被通知過去的,時間上趕不及做手腳,她能倚靠的只有林家,而林家這次的態度很明顯,連包庇都不敢,何況是參與。」邵穆恩難得說這麼多話,臉上帶著幾分不屑,「而且如果真是她,當初在馬場她就該表現的再鎮定點,她應該只是倒霉的提前看到了些什麼。」

  葉瑾年笑笑,然後認真的看著邵穆恩:「穆恩很聰明。」

  「我當然聰明。」邵穆恩驕傲的看了葉瑾年一眼:「那種傻瓜才聰明不起來。」

  葉瑾年符合的點頭,邵穆恩在自己眼中始終是個孩子,可自己當初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就做不到這點。

  正當葉瑾年準備開口再誇幾句時候,邵穆恩已經十分臭屁的從地上站起來,疑惑的俯身看著葉瑾年:「可你這個笨蛋怎麼會突然聰明呢?」

  「…」

  在邵小祖宗的打擊下,葉瑾年下午的課乖乖回了教室。

  前排幾個男女同學正圍在一起說笑,見到葉瑾年進來,先是有點驚訝,然後熱情的打了招呼。

  葉瑾年禮貌而疏離的回應了幾句,拎著筆記本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在經過前面那個之前空著的座位時稍稍停了一下,那裡已經擺上了的書本。

  有新人哦,葉瑾年不在意的看了一眼。

  身後有高跟鞋的聲音傳來,於此同時剛剛那些人的閒聊聲也弱了很多,葉瑾年事不關己的往桌子上一趴,才閉上眼睛,那個高跟鞋的主人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hi,樂樂。」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8 PM

053 開竅

  「你是誰?」

  正準備入睡的葉瑾年被這突來的問候打擾,有些不滿的抬起頭,當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葉瑾年臉上掛了淡淡的疑惑。

  年樂樂與人鮮少交際,卻也不乏相識,比如說殷瑤。

  而眼前的少女,美麗,高挑,一頭金色的卷髮,碧色的瞳眸裡漾著點點笑意,渾身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你果然是不記得我了。」聽見葉瑾年的問話,少女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沮喪,但很快又被絢麗的笑容所替代,大方的朝著葉瑾年伸出手去,「那就重新再認識一次,我是菲琪,曾經就讀於聖雅學園,擔任過學生會的副會長,跟你曾經是校友。」

  「你好。」葉瑾年從善如流的伸出手,在菲琪的掌心上輕輕的碰了一下就快速收回,很是冷淡的回應了一聲。

  事實上她仍舊記不得菲琪是誰,她只知道,霍爾克曾經是聖雅學園學生會的會長。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之前我還在擔心自己會不適應。」彷彿感覺不到葉瑾年身上透出來的疏離,菲琪快樂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身體整個都扭轉過來對著葉瑾年:「在聖雅的時候我比你要高一年級,所以交集也少,之後…」

  「你為什麼來這裡?」沒等菲琪說完,葉瑾年就打斷了她的話。

  無論是之前的聖雅還是現在的伊爾,她對於所謂的同學都沒有什麼印象,同樣也沒興趣聽對方來懷舊。

  聖雅學園盛名在外,絕不是伊爾可比的,既然菲琪在聖雅學園混的不錯,為什麼跑來這裡。

  「家裡的生意轉到了這邊,不放心我一個人,就跟著來過來了。」菲琪一隻手搭在葉瑾年的課桌上支著下巴,有些無奈的回答。

  「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葉瑾年簡單回應後又趴回到桌子上,這一次葉瑾年乾脆將臉全部都埋進了胳膊裡,顯然不想再與人交流。

  如此明顯的拒絕,即便菲琪神經再大條,還是不免有些訕訕,尷尬在臉上一閃而逝,轉回身開始整理桌子上的東西。

  周邊幾個同學對菲琪碰壁的情況看在眼裡,露出了早就知道的表情。

  不是因為葉瑾年有多高傲,而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們發覺能引起葉瑾年興趣的事情實在太少,久而久之,在這個團體中難免顯得格格不入。

  而菲琪不同,開朗陽光的美女本就頗受歡迎,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菲琪就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個集體,只不過比起其他人,她似乎對曾經的校友葉瑾年更加親近一些。

  「樂,你剛才好棒啊,提前一個小時就交了卷,還是全班唯一的滿分,你剛剛有沒有注意到老師的表情,真是精彩極了…」

  放學鈴聲響起,葉瑾年緩步走出教室,身後跟著『新』認識的同學,菲琪。

  本以為下午會教室裡好好睡上一覺,結果等到的卻是數學老師宣佈突擊小考,卷子上密密麻麻像蝌蚪一樣的數字,看的葉瑾年眼睛生疼,而菲琪這樣無處不在的聒噪,更是讓葉瑾年覺得無限頭大。

  不過,順著菲琪的話想起數學老師剛才彷彿吞了蒼蠅一樣的表情,葉瑾年也難得的彎起了唇,眉眼明媚如畫,整個人都跟著生動起來。

  而這一幕撞進等候在車邊的邵司佑眼中,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暖和煦。

  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女從教學樓裡走出,一人金髮碧眼,身材高挑;一個黑髮黑眸,嬌小可人,成為擁擠的人流中一道靚麗風景。

  「哥哥。」葉瑾年已經習慣了每天由邵司佑接自己放學,很自然的將筆記本遞到他手裡。

  邵司佑寵溺的接過往車裡一送,被一雙小手接下,緊跟著一張稚氣尚存的小臉探出來,黑溜溜的眼睛看向葉瑾年,低聲抱怨:「笨蛋年樂樂,比蝸牛還慢。」

  葉瑾年無奈,高中部比初中部要晚放學半小時,這似乎與她的速度不相干吧,邵家小祖宗真不是一般的難伺候。

  「菲琪小姐,又見面了。」另一邊,邵司佑已經跟同行而出的菲琪打起了招呼。

  「邵先生還記得我?」菲琪明艷的笑容立即大大的綻放,聲音帶著幾分受寵若驚,引得正要上車的葉瑾年疑惑的回過望去。

  「當然,上次在聖雅學院多虧了菲琪小姐的幫忙,才讓我見到了霍爾克。」邵司佑溫和有禮的淺笑,一方面也是解釋給葉瑾年聽。

  「哪裡,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菲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當初她把霍爾克叫來,純粹是因為想要打破邵司佑說他是年樂樂兄長的謊言,結果現在被邵司佑這麼鄭重其事的道謝,不禁臉上有點發燒,明朗的笑容裡帶了幾絲靦腆。

  葉瑾年曾聽邵穆恩提起,邵司佑之前去聖雅學園看望過自己,只是恰逢自己因為訓練成績不及格,被外公勒令在家『補習』,沒有去上課而錯過,之後霍爾克回來也沒有跟自己提起這件事。

  原來菲琪跟邵司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

  一面之緣還能記這麼清楚,記性還真好。

  這麼想著,葉瑾年咬了咬唇,不再理會交談中的兩人,坐進了車裡。

  而邵司佑的眸光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後車鏡,將葉瑾年那個下意識的動作盡收眼底,唇邊的笑意更加明顯。

  這丫頭,終於有些開竅了呢。



054 邀請函

  「樂,最近天氣不好,你怎麼穿這麼少…」

  「樂,中午你陪我去餐廳吃飯吧,我不熟悉這裡,幸好有你…」

  「樂…」

  葉瑾年有些無奈的看著追在自己身後不停說話的菲琪,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聒噪的人,不論自己擺出怎樣的臉色,彷彿都對她不起作用,實在被纏的沒辦法,妥協就是最簡單的途徑。

  「樂,你真好。」一臉滿足的坐在餐廳裡,菲琪喝了一口可樂,周邊不時有幾縷探尋的目光投過來,落在兩人身上。

  這就是跟美女坐在一起的福利,葉瑾年想。

  「樂,你冤枉我了哦。」菲琪有些委屈的低嚷,「他們明明是在看你。」

  葉瑾年眸光微動,詢問的眼神望向她。

  「你現在可是有名的才女,你瞧,這是今天他們拜託我轉交的。」戀戀不捨的放下手裡的漢堡,菲琪從包包裡拿出幾樣東西,朝著葉瑾年的方向推過去。

  「這是什麼?」葉瑾年有些奇怪的問,並不伸手去接。

  從細緻的包裝上就可以看出贈與者的用心,但她沒有接受陌生人東西的習慣。

  「追求你的禮物嘍,又不是沒收到過。」菲琪繼續奮戰於美食中,輕快的回答。

  「哦。」葉瑾年淡淡應了聲,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午餐。

  其實她的確沒收到過,年少時她有個護妹如命的姐姐,把她保護的天衣無縫,再後來又有了南宮明旭那樣耀眼的男友,別說是男生的追求,連朋友之間的簡單交流也屈指可數。

  正因為沒有過,所以偶爾才會羨慕那些如膠似漆的情侶,對南宮明旭抱怨過一次,卻惹來他一整天的沉默。

  那樣純真的年紀,那樣期待的心情,即便重新再活一次,也早已不同。

  「怎麼不打開看看?」對面的菲琪嘴裡咬著漢堡,瞧葉瑾年垂著頭出神的模樣,誤會的以為她是在害羞,伸手代勞的把包裝打開。

  第一個盒子裡,是一條精緻的白金手鏈,簡單大方的設計可以看出價格不菲,接口處隱蔽的刻著『love,樂』的字樣。

  「沒誠意,」沒等葉瑾年開口,菲琪就先給了評價。

  第二份禮物是一幅素描,畫上的女孩正趴在桌子上熟睡,天使般甜美的睡顏十分惹人憐愛。

  「沒新意。」菲琪再度歸納。

  第三份…

  菲琪撕開封皮,有些疑惑的歪歪腦袋,該不會是情書吧?

  「樂,是一封邀請函,」菲琪興奮的拿在葉瑾年眼前晃了晃,「伊爾學園校慶舞會的女伴邀請函,是咱們班裡的大才子季承希哦。」

  雖然菲琪來伊爾學園不到一周,對班裡的事情卻是相當的瞭解,季承希在葉瑾年出現以前,一直都是年級裡的翹楚,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又帥,是許多女生眼中的白馬王子。

  只可惜葉瑾年對於所謂的才子王子是完全沒有概念的,所以當這龍飛鳳舞的字跡放在自己面前時,除了覺得這字寫得確實漂亮以外,葉瑾年再沒了其他想法。

  「幫我退回去吧。」結束了午餐,葉瑾年緩緩從座位上站起,提著桌上裝滿飯盒轉身向外走去。

  初中部今天有小考,邵穆恩應該還沒有吃午飯,但願小祖宗看在自己為他帶去午餐的份上,不會計較自己先填飽肚子。

  「樂…」

  身後菲琪有些失望的看著葉瑾年的背影,胡亂的把桌上東西往包包裡一塞,也快速的離開了餐廳,倉促間那張精美的邀請函從包裡滑落到了座位下面,孤零零的,被人遺忘。

  *

  英國,布諾斯家族主宅。

  「主人,這是旗臨市那邊傳來的最新消息。」

  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書房中央,恭敬的將一份資料遞給坐在書桌前的老人,布諾斯家族的先任當家,威爾·布諾斯。

  「霍爾克有消息嗎?」

  沒有看桌上的資料,威爾低沉的聲音響起,藍眸中閃著睿智的光。

  「還沒有。」黑衣男子聲音沒有起伏的回答,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再度開口:「但我看過最近明輝企業接手的幾宗生意,處理方法與霍爾克少爺的手法十分相近。」

  「這是應該的。」威爾輕輕頷首,眸子裡閃過一絲犀利,「傑萊德最近在忙什麼,都不見人影?」

  對於這個兒子,威爾還是很偏愛的,眾多子女中,除了年樂樂的母親,就只有霍爾克的父親傑萊德有資格留在主宅。

  「因為沒被允許參加洛爾斯小少爺的葬禮,傑萊德少爺對此很不滿。」

  「不滿?」威爾笑笑,胸腔震動帶起一陣壓抑的低咳,手半握成拳放在嘴邊,許久後開口:「不滿或是竊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才是最後堪當大任的那一個。」

  隨手翻開從旗臨市發來的那份資料,一張天使般純淨的面龐最先映入眼簾,那張與女兒有七分相似的容貌讓威爾老人有一瞬間的動容,聲音裡也帶了幾分歎息:「樂樂跟她的母親很像。」

  「需要派人保護小小姐的安全嗎?」聽到威爾的話,黑衣人平靜無波的眼裡出現一絲微瀾,請示道:「少爺們之間的爭鬥會不會…」

  「誰說這只是霍爾克他們幾個之間的爭鬥?」毫不猶豫的打斷下屬的話,威爾藍眸裡劃過一絲冷酷:「樂樂是麗莎的女兒,身上流著一半布諾斯家族的血液,在塵埃落定以前,她做不了局外人…」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18 PM

055 練琴

  旗臨市今年的雪較往年早了很多,樹枝上的枯葉還沒完全落盡,就已經被銀雪覆蓋。

  氣溫驟降,學校裡好多學生都因此生了病,葉瑾年也藉著這個機會請了個長假在家躲清靜。

  壁爐旁的軟墊上,葉瑾年膝蓋上放著筆記本,手指靈活的在鍵盤上敲擊,不遠處邵司佑坐在沙發上,一身淺色的家居服,目光專注於手上的文件,房間裡很安靜,只有敲擊鍵盤的辟啪聲與翻閱紙張的嘩啦聲時而響起。

  午後的陽光映照庭院裡未除去的雪上,泛著淡淡銀光,葉瑾年將最後一個字符敲好,動了動僵直的脖子,目光透過落地窗朝外望去,眼睛微瞇。

  「累了?」

  同一時間,邵司佑也抬起頭,帶笑的清潤聲音響起。

  「有點。」一上午的忙碌當然很累,葉瑾年合上筆記本走到沙發處坐下,眨了眨有點乾澀的眼睛。同樣是工作了一上午,邵司佑的精神就好得很,絲毫不見疲態。

  「如果覺得悶,過兩天伊爾學園的校慶舞會,讓林瑞陪你去參加吧。」邵司佑很隨意的把手裡的文件放下,習慣性的伸出手去,幫葉瑾年輕輕按揉僵硬了的肩。

  校慶?算算時間,應該是在兩天後,只不過想起外面的氣溫,葉瑾年還是果斷的搖了頭。

  年樂樂的這個身體十分畏寒,即便別墅裡的室溫已經很高,葉瑾年仍舊會覺得壁爐旁更舒服。

  「呵,你決定吧。」邵司佑寵溺的說道,溫潤的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笑意。

  時間一點點過去,葉瑾年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邵司佑力道把握的極好,肩上的不適在褪去的同時,睏意也跟著湧上來,才微合了眼,額頭上就被人輕輕的一敲。

  葉瑾年睜開眼,恰好看到邵司佑修長的手指從自己發痛的額頭上收回。

  「于叔接穆恩放學很快會回來,等吃了午飯你再睡。」邵司佑瞧著葉瑾年眸裡難得帶了幾分類似嗔怪的情緒,低笑著說道。

  「好。」葉瑾年乖巧的點點頭,朦朧的睡眼開始在客廳裡來回的巡視,試圖找些能抵抗自己睏意的東西。還沒等發現目標,人已經被邵司佑從沙發上拉起,朝著樓上走去。

  *

  二樓的琴房葉瑾年每次回房間都會路過,卻還是第一次進去,事實上她每天一般就是客廳、飯廳外加睡房的三點一線,別墅裡的其餘地方,她都很少走動。

  寬敞的房間裡只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還有一張長凳,邵司佑將葉瑾年帶到琴邊,拉著她一起坐到凳子上,修長的手指緩緩安放在琴鍵上,彈出了第一個音符,動作優雅高貴。

  葉瑾年本以為,她可以聽到如邵司佑氣質一樣優雅的琴音,可得到的結果卻令她大吃一驚,該怎麼形容邵司佑的琴技呢,算不上差,但是跟他剛剛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比起來,落差相當明顯。

  敏銳性有些勉強,連貫度不夠。

  邵司佑彈得是《曾經》,一首葉瑾年很喜歡的曲子,只是有幾個地方連續彈錯,音調有些難辨。

  就在邵司佑即將落下又一個錯處的時候,在一旁早已看準的葉瑾年,手指已經先一步的按住了正確的位置,然後又快速退開,唇邊的笑意帶了幾分調皮。

  接下來每當邵司佑將要出錯,葉瑾年都會提前更正。

  於是,原本流暢的琴音變得斷斷續續,原本頻繁出錯的曲調慢慢回歸正途。

  反覆幾次之後,一曲《曾經》終於在兩人的通力合作下完整結束。

  葉瑾年收回隨時準備伸出去糾錯的手,歪著頭,唇角淺彎的瞧著邵司佑,眼裡帶著一絲俏皮的得意。

  「樂樂教得很好。」彷彿沒有看到葉瑾年眼裡的竊笑,邵司佑的聲音仍舊溫潤如水,笑容如朝陽般和煦。

  手指再度放回到琴鍵上,流水般的音符再度響起。

  修長的指在琴鍵上輕盈飛舞,一串串音符連貫準確的從邵司佑的指尖流瀉出來,悠揚纏綿。

  還是那一曲《曾經》,卻彷彿出自另一個人的手,完美到無可挑剔!

  葉瑾年起初是驚訝,而後有些氣惱的看著那雙在琴鍵間優雅舞動的手,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就在這一曲即將行到終點的時候,兩隻小手突然咚的一聲按在了琴鍵上,毀了這一段完美的演奏。

  「樂樂…」邵司佑淡笑的看著身邊帶著惡作劇笑容的女孩,聲音裡帶著幾絲無奈。

  葉瑾年斜仰著頭,雙臂仍舊放在琴鍵上沒有抬起,眼睛卻是一直看著邵司佑,意味明顯,她要聽解釋。

  「是樂樂教得好。」還是那句話,語氣一樣的誠懇,連表情都是如出一轍,可葉瑾年還是從那雙清透的眸子裡,看到了隱忍的笑意。

  晶亮的眼睛眨啊眨,葉瑾年正準備開口反駁,一張放大的俊顏已經靠近眼前。

  「你…」當溫涼的吻,珍惜而輕柔落在晶透的眸上,葉瑾年的聲音戛然而止。

  大大的睜著眼,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這是付給樂樂老師報酬…」邵司佑淺吻一下便迅速退開,大手再一次輕揉上葉瑾年的髮說道。

  一聲悶響從身後傳來,邵司佑唇邊笑意突然一僵,立即回過頭向門口看去。

  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小小的少年冷冷的看著琴房中的兩個人,腳邊是灑了一地的果汁。



056 校慶

  初雪之後,伊爾學園的校慶如期而至。

  當夜幕降臨,學園內華燈流彩,歐式風格的禮堂裡亮如白晝,陣陣悠揚的音樂從裡面傳出,雕綴著古樸花紋的窗上,倒映著禮堂裡面來回攢動的人影。

  衣香鬢影,笑語歡顏,一派和樂場面。

  夜色中,一輛名貴的私家房車緩緩行駛而來,慢慢停在了禮堂門口,那裡早已有人在等候。

  車門被一雙修長的手拉開,露出裡面女孩一張天使般純淨的精緻面龐,略施淡妝,眸光清透,水潤的唇淺彎,長髮流瀉在肩上,一個鑲鑽的髮卡將其中一部分攏在左側,點綴在墨般烏黑的長髮中,熠熠添彩。

  有些奇怪的是,女孩的身上包裹著厚厚的外衣,遠遠望去活像一個圓鼓鼓的粽子,在車門打開,涼氣湧進車裡的同時,小人兒水般清透的瞳眸裡明顯染上了幾分退縮,身體朝著車裡蹭了又蹭,遲遲不肯下來。

  「樂樂,你這是…很特別。」打開車門後看到包裹的異常嚴實的葉瑾年,林瑞含笑的唇角明顯一僵,但還是朝著葉瑾年紳士的伸出手去,示意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葉瑾年掙扎的咬咬唇,把外衣再次緊了幾下之後,才遲疑的搭上林瑞的手,從車裡面走了下來。

  剛邁出來就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真冷。

  對年樂樂這副極度畏寒的身體來說,這樣低溫的天氣是絕對的煎熬,所以從一開始葉瑾年就沒有打算來參加這次校慶晚會。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

  想起邵家那一大一小的兩位大神,葉瑾年也就只好硬著頭皮出門了。

  腦海中又一次浮出邵司佑那張放大的俊臉,葉瑾年覺得眼瞼處又有些開始發燙。

  直到現在葉瑾年還很是疑惑,一向敏銳的自己當時怎麼就沒有躲呢,竟然由始至終都是一副傻呆呆的樣子。

  一邊想著,人已經隨著林瑞進入了會場,當整個人被禮堂中的暖意包圍,葉瑾年微蹙的眉鬆緩了許多。

  伊爾學園的校慶晚會與白日裡的典禮不同,在禮堂舉行的晚會,並不是所有的學生都有資格參加的。

  家世、財富、地位以及成績,這些都是校方需要考量的因素,而成績,僅是微不足道的一項。

  與其說這是伊爾學園一年一次的歡慶晚會,倒不如說是伊爾子弟們彼此交流熟悉的私人舞會更貼切些。

  能出席這個晚會的人,無一不是雄厚的家世背景傍身。

  所以,當葉瑾年裹得彷彿粽子一般出現在這些光鮮華麗的人當中,自然頗受關注。從一進門就有無數雙眼睛好奇的看過來,目光中意味紛雜,而一旁的林瑞將男伴的身份扮得極好,不論對方怎樣的目光打量,他能都將紳士風度發揮到完美。

  肥胖胖的校長此刻正在台上說的氣勢恢宏慷慨激昂,訴說著一年來伊爾學園的成績,而台下面的人則是三兩一隊的交頭接耳,沒有人會在意聽校長說的是什麼,只需要在教導主任拍手的時候,也跟著一起拍幾聲應個景就好。

  葉瑾年選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起初朝四周瞧了瞧,隨即開始擺弄手指,一臉的興趣缺缺。

  「奇怪,季承希今天竟然沒有帶女伴…」旁邊幾個女生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傳進葉瑾年的耳朵。

  「不可能,每一年的校慶都是他來開場,沒有舞伴怎麼行。」立即有反駁聲跟隨。

  「也對,承希怎麼可能落單…」女孩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愛慕。

  季承希?

  葉瑾年覺得這名字似乎有點熟悉,一時還真想不起在哪裡聽過。於是轉頭去看身邊的林瑞,本來想問問季承希是何方神聖,卻發現林瑞的注意力完全沒在自己身上,更不要說注意到那幾個女生的閒聊。

  「下面我宣佈,校慶舞會現在開始!」台上,肥胖胖的校長終於講完了那些陳詞濫調,高聲宣佈,隨後和藹的看向一個清俊的少年:「承希,由你跟你的女伴來開場吧。」

  掌聲四起,在一片歡呼聲中,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眉目俊秀的少年緩緩起身,朝著校長點點頭,目光在場內掃過,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

  而葉瑾年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眸光略微一閃。

  這就是季承希?

  她見過這個少年,在夜誘。

  去夜誘與龍越見面的那一次,她無意中救走被人下了藥的殷瑤,當時跟林羽菲在一起的那些人,其中為首的一個就是他。

  「看,是承希啊,真不愧是第一才子…」

  「帥哦…」

  身邊幾個花癡的聲音再次傳來。

  當葉瑾年聽到她們口中的『才子』兩個字時,腦中快速的閃過什麼,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葉瑾年的預感一向很準。

  幾個女生的話音剛落,那個被全場注視著的『焦點才子』已經將目光投向了這裡。然後,朝著葉瑾年的方向走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20 PM

057 季承希

  慢慢朝自己走過來的黑髮少年俊秀挺拔,筆挺的米色西裝很好地秀出了修長的雙腿。

  禮堂裡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等待著答案的揭曉,也有人順著他的方向將目光投向了葉瑾年,輕聲的交頭碎語。

  一直神遊在外的林瑞對於眼前的突發狀況微擰了眉,在他人猜測的注視下,很自然隨意的為葉瑾年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髮,動作很是親暱,無聲的宣告著自己男伴的身份。

  可即使這樣,也依舊沒有阻斷少年走過來的腳步。

  當那個清俊的少年在葉瑾年面前站定,並朝著葉瑾年緩緩俯下身子,會場的安靜立即被一陣驚訝的唏噓聲取代。

  葉瑾年毫不迴避的看著貼近自己耳畔的少年,完全沒有他預想中的緊張。

  對此,少年眼裡跳動著某種意味不明的笑意,櫻瓣一樣鮮潤的薄唇輕啟,淡淡溫熱的氣息在葉瑾年耳邊掃過,然後大手突然拉起距離葉瑾年最近的那個女生,頭也不回的朝著會場中央走去。

  「怎麼會是她!」耳邊是剛剛那女生脫口而出的驚訝自語,嫉妒的目光追隨著慢慢走向會場中央的兩個人影,葉瑾年認出,這就是剛才那兩個花癡女生中的一個,而其中的另一個,已經被季承希抓過去做了臨時頂包的女伴。

  禮堂中再度響起一陣掌聲,隨著開場音樂,清俊少年優雅嫻熟的舞姿帶動著他驚喜中滿是羞怯的女伴,拉開了這場晚會的序幕。

  「季承希。」林瑞的表情出奇的嚴肅,沉聲說出那個少年的名字,然後有些疑惑的看向葉瑾年,問道:「你們認識?」

  「沒有。」葉瑾年回答,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場中那個奪人視線的美麗少年,微微瞇起了眼睛。

  「樂。」

  一聲有些遲疑的呼喚傳來,菲琪一身火紅色的精緻小禮服,從不遠處快步走來,滿臉抱歉的看著葉瑾年。

  「樂,之前那封邀請函…」

  「沒有退還,是嗎?」葉瑾年淡淡的打斷了菲琪的話,終於想起了季承希這個名字,那張『才子邀請函』不就是他發出的嗎。

  「那天被不小心遺落在了餐廳,等我回去找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最近你沒有來上課,所以我…」菲琪在葉瑾年極其淡漠的態度下顯得有些無措,再一次懦懦的開口,目光懇切:「樂,我很抱歉。」

  葉瑾年沒有回答,只是笑意淺淺的看著有些躊躇無措的菲琪,反倒讓她更加不安。

  「我累了。」許久之後,葉瑾年轉頭看向林瑞,軟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

  本想著來學校裡躲清靜,卻碰上這麼一場鬧劇,真是很累。

  不論菲琪是不是故意,都不會改變結果,即便沒有這場舞會做引,季承希也一樣會有其他的理由接近自己,所以,真的沒關係。

  可這些話葉瑾年是不會說給菲琪聽的,對於突兀出現在自己生活裡的菲琪,她不會認為只是純粹的偶然,所以葉瑾年放任她的不安,當做是對她算計自己的回報。

  看著葉瑾年離開的背影,菲琪臉上的不安被深深的懊惱取代,與此同時,場內舞步翩然的季承希也將視線淡淡的掃過禮堂的門,眼底漸漸浮起一股陰鷙。

  *

  走出會場,初冬的寒冷讓葉瑾年再一次縮了縮脖子,才走下台階,就發現于叔的那輛房車已經朝著自己駛過來。

  「看來不需要我送你了。」林瑞輕笑著說道,跟著再一次嚴肅了表情,「樂樂,季承希這個人不簡單,他在伊爾待了六年,連殷瑤都查不出他的身份,你要小心一點。」

  「嗯,我知道。」葉瑾年點點頭,想起剛剛季承希在耳邊的那句低語,對林瑞關切的提醒回以淺笑。

  的確,不簡單呢。

  房車停在面前,林瑞才拉開車門,葉瑾年就有些迫不及待的上了車,對外面這低溫的天氣避如蛇蠍。

  「那再見了,樂樂。」

  林瑞有些好笑的隨手帶上車門,突然間想起了什麼,拿出口袋裡的電話快速按下幾個熟悉的號碼。

  一陣悅耳的鈴聲從車裡傳來,車門外的林瑞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果斷的按下掛斷鍵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還是這麼怕冷。」

  車內,邵司佑有些寵溺的瞧著葉瑾年,開大了暖氣,目光瞥過響了一聲就再沒了反應的電話,將一杯紅茶遞了過去。

  對於邵司佑的出現,葉瑾年有些意外,跟著小臉低低的垂下來,聲音有點悶悶:「哥哥怎麼來了。」

  彷彿聽不出葉瑾年聲音裡的小幽怨,邵司佑唇邊淡笑依然:「玩的開心嗎,樂樂?」

  葉瑾年淺淺的喝了一口紅茶,暖暖的溫度漸漸驅走身上的寒意,對於邵司佑的明知故問保持沉默。

  玩的開心會在晚會剛剛開場的時候就離開嗎。

  邵司佑也不追問,看到葉瑾年凍得有些發白的臉色已經緩和不少,才穩穩地發動了車子。

  「我們要去哪?」許久後,始抬頭的葉瑾年忽然發現,周圍的建築物越來越少,這並不是返回邵家的路,於是疑惑的出聲問道。

  邵司佑神秘的勾起唇,含笑的眸光裡帶著濃濃的暖意:

  「機場。」



058 一見鍾情

  兩人到達機場已經是在深夜,邵司佑看到時間顯示十一點十幾分的時候,明顯鬆了一口氣。

  飛機起飛,目的地是江南名城,烏臨。

  距離旗臨市不算近的烏臨,地處南端氣溫要較旗臨市暖和得多,兩人在當地的清晨抵達,葉瑾年睏倦的揉著眼睛,對於選在這個時間的旅行有些不滿。

  也因此,在飛機降落以後,葉瑾年揉著朦朧的睡眼起身,以沉默做抗議,一言不發。

  「等等。」邵司佑伸手阻止了葉瑾年準備下機的動作,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鞋盒,裡面是一雙白色的小棉靴。

  修長的手指挑開葉瑾年厚重大衣的衣擺,露出了裡面那雙精緻的高跟鞋。

  「先把這個換上。」

  葉瑾年的睏意一掃而空,有些驚訝的看著在自己面前俯下身來的邵司佑。

  習慣了將所有事情做到萬無一失,所以她不會真的頂著奇裝異服去參加校慶晚會,厚重的大衣下,是她精心挑選過的華麗禮服,以備萬全。

  沒人發現,與她這一身臃腫妝扮最不協調的,不是臉上精緻的妝容,而是厚重大衣下的那一雙高跟鞋。

  除了邵司佑。

  珍珠般圓潤的腳趾輕輕蜷起,葉瑾年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逃開邵司佑握過來的手,卻換來他低笑的輕哄:「乖,別動。」

  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霸道,邵司佑擒住葉瑾年急於閃避的腳踝,細心的把一雙小棉靴套在她腳上,然後揉揉滿臉緋紅的葉瑾年的發:「外面冷,小心著涼。」

  *

  看出葉瑾年的疲態,邵司佑推掉了這邊分公司的所有應酬,就近先找了個酒店休息,而葉瑾年則是昏天暗地的一直睡到了下午才清醒。

  床邊擺放著嶄新的衣服,葉瑾年擁著被呆坐了一會,才在輕微的敲門聲中開始梳洗。

  用過晚餐,邵司佑開車帶著葉瑾年出了門,繁華的都市,流溢的霓虹,在車窗外快速的掠過。

  車子停在歌劇院的門前,葉瑾年很奇怪,邵司佑帶著自己興師動眾的來到這裡,竟然只是為了帶自己來欣賞一場歌劇。

  而邵司佑則是在葉瑾年疑惑的目光裡溫和淺笑,揉著她黑順的發解釋:「這裡是世界巡迴演出在國內的唯一一站,送給樂樂解悶。」

  劇院的門前,等待入場的隊伍排得很長,可見來演出的意大利劇團有多聞名,一身正式的白色禮服的邵司佑俊美優雅,舉手投足間帶著難掩的貴氣,而身邊嬌小玲瓏的葉瑾年,淡妝薄施,清麗可人,兩人一出現,出眾的氣質立即吸引了許多關注的視線。

  不想葉瑾年在外面受冷,邵司佑提前已經安排好了關係,在劇院經理的親自接待下從偏門先行入場。

  「人多,小心走散。」邵司佑清潤好聽的聲音緩慢響起,拉著葉瑾年的手走過布著紅毯的通道。

  而葉瑾年有些無奈的看了看還沒有到開放時間的空蕩劇場,水眸眨啊眨,浮起淡淡的笑意。

  舞台的背景很華麗,演員們匆忙的在台上行走,為接下來的表演做準備。

  當整點的鐘聲響起,劇場大門開啟,觀眾們開始入席。

  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劇團巡演,十分鐘內,劇場內慕名而來的觀眾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隨著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會場上瞬時安靜下來,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掌聲。

  那是一場華麗夢幻的演出,有序變幻的節奏,各種樂器的美妙融合,優美的舞步,迷人的嗓音,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扣人心弦。

  歌劇的內容是一個男孩無意間結識了一位少女,忽然間萌發的愛戀,一步一步,從默默無聞到兩心相知。

  沒有理由的愛,只要一瞬間。

  所有的音樂聲戛然而止,高亢的男高音卻在此時迸發,說著這樣一句台詞,直擊人的心底,引發共鳴。

  清越的鋼琴聲伴著輕喚的女音,宛如私語般輕柔的回應,卻讓每個人心裡升起那一絲絲感動。

  當長大後男孩深情的望著曾經深戀過的女孩緩緩伸出手去,得到愛人同樣深情的回應,兩人用近乎低喃的語氣重複著最開始的那一句話,沒有理由的愛,只要一瞬間。

  誰年少時沒有做過那樣的夢?不需要奢華的修飾,不需要華麗的言辭,簡簡單單,卻帶給人心底最真實的感動。

  帷幕緩緩放下,掌聲再起。

  「喜歡嗎?」當眾人紛紛離場,邵司佑坐在席位上,淡笑的看著葉瑾年,她臉上的表情令他很是愉悅。

  「很感人。」葉瑾年點點頭,很感人,卻有些難以實現。

  太少有人會為一份初初的心動堅持多年,而且誰又能保證,那樣的癡心的守候真的可以等到回應?

  邵司佑眼神黯了黯,隨即看了看已經半空的劇場,拉起葉瑾年的手:「走吧。」

  烏臨市最出名的,無外乎中心廣場上的那座巴洛克式噴泉,那是仿照羅馬的許願池設計建造,也曾被傳言是最最靈驗的許願池之一。清澈的池水裡圓圓的硬幣在燈光下晶晶閃閃,代表著無數人的美好心願。

  「要許願嗎?」站在許願池邊,邵司佑看著葉瑾年問道。

  「不要。」葉瑾年搖搖頭。

  她不信這個,當年在羅馬許願池,她曾無比虔誠的祈禱跟南宮明旭的愛情長久,可現實就是那麼殘酷,她當初的願望脆弱到不堪一擊。

  「那我來吧。」邵司佑低笑,話音剛落,手中的硬幣就在葉瑾年疑惑的眼神中拋了出去。

  半圓的弧線,並不是朝著清澈的水池,小小的硬幣不偏不倚的砸中了葉瑾年的腦袋,順勢了落進她下意識去接的手中。

  葉瑾年一愣,有些無措的看著邵司佑,心裡卻是有些隱隱的明白。

  「會實現的吧?」好聽的聲音響在耳邊,邵司佑慢慢走到葉瑾年身邊,握住她抓著硬幣的手,含笑問道。

  看著邵司佑滲入眼底的笑意,葉瑾年覺得手心裡的硬幣在發燙。

  *

  飛機再次降落在旗臨市的機場,邵司佑微笑看著手錶上的時間顯示著11月7日2:30分,而他們離開的時間是11月5日23:40分。

  緊了緊懷抱,無比珍視的抱起身邊倦極而眠的葉瑾年,邵司佑看著天邊那隱隱的泛白,終於,新的一天。

  11月6日,是這一年的初冬,倒退五年,卻是在那一年的深秋。

  也許正是因為季節的反差太大,葉瑾年並沒有將這兩個相同的日子聯繫在一起。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恍然發覺,那一天於她而言的意義。

  直到多年以後,她依舊記得,那一年的那一天,有一個男人,曾用這樣珍視的心情帶著她遠離噩夢發生的城市;曾用無比期待的目光在許願池邊將心願拋給了自己;而他帶自己去看的那場意大利歌劇,名為Amoreaprimavista——一見鍾情。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22 PM

059 配得上他

  從烏臨市回來的第二天,葉瑾年就翹課去了夜誘。

  這是那天在校慶晚會上,季承希在她耳邊輕聲轉達的約定——8日上午10點,夜誘,隱龍。

  對於這樣的邀約,葉瑾年沒理由拒絕,她也想要通過龍越打聽下霍爾克的消息,總不能一直這樣替他管理公司。

  顯然門外的迎賓對這個一面之緣的未成年少女有很深的印象,對於葉瑾年的到來並沒有阻攔。

  沒有了晚上的喧囂火熱,白天的夜誘,冷清的彷彿是一杯白開水,空蕩的走廊裡,丁點的聲音都能被放大無數倍。

  早就等候在那裡的侍者很盡責的將葉瑾年帶到之前與龍越見面的那個房間外,做了個請的姿勢。

  包廂的門打開,裡面卻是一片漆黑。

  葉瑾年擰了擰眉,見過龍越的人都會覺得他適合黑暗,可她卻是知道的,龍越比任何人都討厭黑暗,即便他習慣了生活在陰影中,但前提也是在看得到光的地方。

  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葉瑾年正準備開口詢問,身後一股大力猛的襲向她的後背,要將她撞進包廂。

  而一臉疑惑的葉瑾年此時卻彷彿早就想到了對方的動作一般,在那隻手推向自己的同時突然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右腿一個橫掃正踢在身後那個人的膝彎處,藉著力道朝裡面狠狠一送,將那人丟了進去。

  彭——

  重物撞擊地面的一聲悶響從裡面傳出,葉瑾年唇邊緩緩揚起一抹淺笑。

  與此同時,包廂裡的燈霍然而亮,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的少年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眉眼清俊,碎髮遮住明亮的黑眸,薄唇如櫻花瓣水潤。

  乍一看,神態或是樣貌,都像極了龍越。

  聽見這聲悶響,少年唇邊漾起一絲得逞的笑意,然而,當看清楚飛進來的人並非是他所想的那一個,少年的臉色又立即陰沉下來,黑眸微瞇。

  「年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自己急著想要衝進去,與我有關嗎,季承希同學。」葉瑾年緩步走進來,挑了個比較喜歡的位置坐下,完全無視了季承希此時陰沉的臉色,環視一圈空蕩的包廂,目光在經過暗處的角落時稍稍一頓,然後隨口問道:「人呢?」

  「什麼人?」季承希朝著那個鐵青了臉色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的手下揮揮手,挑眉反問道。

  那人行禮後走出包廂,臨走時還不忘記恨的怒視葉瑾年一眼,輕輕將門帶上。

  「龍越。」等房間裡就剩下兩個人,葉瑾年也不拐彎,如果不是見龍越,她也懶得出來。

  「他的名字不是你有資格喊的。」聽見葉瑾年直呼其名,季承希皺了皺眉,然後隨意執起桌上的酒杯輕抿一口,這個動作與之前龍越所做幾乎一模一樣:「以隱龍的名義要你來,不一定非要是他,也可以是隱龍的任何一個人。比如說,我。」

  「好吧。」葉瑾年瞭解的點頭,笑問:「那麼,季同學要我來,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季承希靠在沙發上,語氣裡卻帶了一絲認真:「只是,對你有些興趣。」

  興趣?葉瑾年好奇的眨眨眼,示意他繼續下文。

  「我的意思是…」季承希從沙發上緩緩欺身上前,單手支在她的身邊,將葉瑾年困在其中,身上傳來淡淡的酒香。

  黑色的瞳眸裡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深而幽,倒映著葉瑾年的影子。

  撲哧。

  葉瑾年發誓她不想笑的,但還是一時沒忍住。

  看著葉瑾年的反應,季承希絲毫不見尷尬的後退兩步,看著葉瑾年的眼裡帶了絲玩味,問道:

  「你與他是什麼關係。」

  「誰?」葉瑾年問,其實她猜得出來,季承希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龍越。

  慢慢收住了笑,葉瑾年想了想。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會毫不猶豫的說是朋友,但現在這個身體,她只能勉強的算一個算計了龍越的黑心僱主,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而這一瞬的猶豫在季承希眼中則變了味道,眼裡的溫度陡然驟降,朝著陰影處突然低喚:

  「影!」

  於此同時,一個黑影突然從暗處躥出,纖細的身材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但出手的狠辣完全比男人還要迅速。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葉瑾年臉上的笑意還沒褪盡,就已經迅速的反應向後一閃,手在腰間別槍的位置快速劃過,卻猶豫的放棄,改為赤手與那人纏鬥在一起。

  嬌小的身材從力量上來看,明顯處於下風,但靈巧度絕對稱得上敏捷。

  「想要配得上他,總要有些本事的。」

  這一邊熱火朝天的較量,另一側的季承希則是一臉悠然的品著酒,不急不緩的說出這麼一句。

  莫名其妙!

  葉瑾年眼裡閃過一絲不耐,對方的攻擊雖然凌厲,卻很含有很多試探的意思,這樣很容易被自己找到空隙。

  不動聲色的將身體朝著季承希的方向挪動,在靠近桌子的時候,突然一個旋踢,掃掉桌上的酒瓶,玻璃的碎片紛飛間,濺起的碎屑恰好從季承希的頰邊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季承希臉上的笑一瞬間褪盡。



060 你就是她

  「年樂樂!」

  一聲暴吼響徹包廂。

  葉瑾年有些無奈的皺了皺小鼻子,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在季承希這副恨不能生吞了她的模樣面前,她覺得已經沒有必要解釋了。

  「影,給我教訓她!」徹底被指尖上那抹血痕刺激到,季承希朝著剛才因為突發狀況停下來等候指令的『影』吩咐,眼裡滿是怒火在燒。

  「希,你又在胡鬧了。」

  門在這時從外面被推開,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緩緩走進來,眉心微擰,清冷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甚明顯的寬容。

  季承希臉上的厲色立即褪去,手摀住自己受傷的臉頰,悶悶的喚了一聲:「哥。」

  完全不見了剛剛的囂張氣焰,簡直比葉瑾年在邵司佑面前還要乖巧幾分。

  「抱歉,年小姐。」龍越仍舊是一身黑色的休閒裝,過於蒼白的臉上帶著不怎麼真誠的歉意,朝著葉瑾年輕輕頷首,眸光掃過季承希受傷的臉,目光微微一沉,啟聲道:「出去處理。」

  有些不甘心的瞪了葉瑾年一眼,季承希聽話的轉身走了出去,身後,『影』將門輕輕帶上。

  包廂裡只剩下了葉瑾年跟龍越兩個人。

  葉瑾年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平復剛剛有些不穩的呼吸,離開布諾斯家有點久,筋骨都不夠活絡了。

  「能在『影』的面前傷到希,年小姐之前每次訓練都穩居最後一名的成績,很容易讓我聯想到,布諾斯家族這一屆的候選繼承者們,實力驚人。」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下,龍越抬眸看了一眼垂著頭有些心不在焉的葉瑾年。

  『影』是他專門從隱龍為季承希挑選出的優秀護衛,即便在剛剛的比試中刻意留有餘地,實力依舊能小覷。

  「小氣。」有些不悅的擰著眉,葉瑾年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麼?」龍越顯然一愣。

  「你早來了。」葉瑾年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用了相當肯定的語氣。

  她就知道,即便五年過去,龍越這傢伙還是一貫的小氣。

  龍越,隱龍的新一代當家,十五歲起接掌龍家所有勢力,他的便宜,哪那麼好占?

  先前龍越已經應承了她的安全,季承希的邀約他不可能不知道。明知道季承希會找她麻煩,還故意拖延到現在才來,就是在報復自己上次那件事的算計。

  聽見葉瑾年的話,龍越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輕晃,記憶裡在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這麼評價過自己。

  這樣想著,龍越突然開口問道:

  「剛剛,你聽到希對我的稱呼了?」

  稱呼?葉瑾年回憶了兩秒,點點承認。季承希似乎叫龍越,哥。

  「你不會覺得奇怪嗎?」龍越的聲音依舊平淡,眸光卻是異常犀利的掃向葉瑾年,龍家歷代單傳,多餘的子嗣是不允許存活的。

  葉瑾年眨眨眼,現在再給出奇怪的反應,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算起來她與季承希也是舊識,六年前南宮家的那次危機,她跟楓林報社幾度交涉都沒有結果,因緣巧合的結識了龍越,以及他的弟弟,龍希。

  那時候的龍越羽翼未豐,尚不足以保護這個名位不正的弟弟,而龍家的勢力枝盤錯節,稍稍處理不慎反而會間接害了龍希。於是,葉瑾年拜託葉瑾然為龍希偽造了假身份,化名季承希,就讀於伊爾學園。

  作為答謝,龍越也讓人撤銷了楓林報社對南宮集團的負面評論。

  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龍希在晚會時對自己提起了『隱龍』,而林瑞又無意間說起季承希是在六年前進入伊爾且身份成謎,葉瑾年恐怕也記不得還有季承希這麼一個人。

  至於季承希會在自己面前稱呼龍越哥哥,當然不會是一時大意能夠解釋得通的,否則他也不會平平安安的活這麼長久。

  如果這是龍越授意的試探,那麼之前『影』對自己出手呢?

  「你似乎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事。」見葉瑾年默認,龍越執起桌上的酒輕抿了一口酒,眼底閃過一絲流光。

  「你想問什麼?」雖然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份,龍越讓人試探也是正常,可葉瑾年還是感覺到有那麼一點點灰心,半垂著眸不想看他,語氣也跟著冷了下來。

  「四年前,將很多重要商業信息用郵件發給葉瑾然的人,是你。」彷彿聽不出葉瑾年語氣裡的輕諷,龍越斜靠在沙發上,聲音輕緩而肯定。

  「是我。」當初她拜託龍越去查姐姐的地址,即便她現在矢口否認,也沒人會相信。

  「你是怎麼會知道那些事情的?」

  「我說是葉瑾年告訴我的,你信嗎?」葉瑾年反問。

  龍越沒有回答,彷彿是在思考葉瑾年話裡的可能性,黑色的眸子邃而幽深,看不出情緒。

  許久之後,龍越緩緩抬起眼,看向葉瑾年: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她躺在醫院裡,我會以為,你就是她。」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26 PM

061 童養媳?

  葉瑾年雖然從未刻意隱瞞過自己的身份,但還是被龍越突然的說辭嚇了一跳。

  直到回到了伊爾學園,她才恍然記起,剛剛忘記了問龍越關於霍爾克的事情,而負責送她回來的季承希,一路上陰沉著臉色,早在她下車的時候就已經絕塵而去。

  葉瑾年撇撇嘴,小氣,跟他哥一樣小氣,又沒真的毀容,至於嗎。

  已經快到午休時間,葉瑾年突然記起今天的午餐是自己負責帶的,她記得早上放在書桌裡了。

  放學的鈴聲響起,葉瑾年逆著人群走進班級,結束了一上午的課程,教室裡的同學三兩個的圍在一起邊吃邊聊,在葉瑾年進門的一瞬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葉瑾年沒有忽略她們不如先前友善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的走到座位,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她一直懶得費心思。

  當抽屜拉開,葉瑾年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

  有人動過她的東西!

  兩個疊放在一起的飯盒規規矩矩的擺在抽屜裡,細微的偏差陳述著曾被自己以外的人碰過的事實。

  手指輕輕按動中間的扣鎖,盒蓋剛剛開啟,裡面就傳出一股濃郁的飯香。

  然而,滿盒的菜餚中卻夾著許多黑色生物,有些甚至還沒有死絕,在飯盒打開的同時撲稜稜的從裡面飛出來,引得周圍同學一陣嫌惡的尖叫。

  葉瑾年冷冷的勾起唇,難為他們在這種天氣還能抓到蒼蠅,真是辛苦呢。

  目光在教室裡每個人臉上慢慢掃過,所過之處除了躲閃的眼神,還有漸漸平息的叫喊。

  葉瑾年走到垃圾桶邊準備將飯盒扔掉,卻突然想起這套餐具是邵穆恩前幾天特意去定制的,上次從烏臨市回來,小祖宗雖然沒有繼續冷戰抗議,但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這樣想著,葉瑾年把飯盒扣好,走出教室。

  「小姐,二少爺在樹林裡等您。」出了門,一個黑色的身影立即出現在面前,恭敬的說道。

  「讓人按照這個樣子盡快做出來,另外再準備兩份午餐。」葉瑾年點點頭,把手裡的飯盒遞了過去。

  身後,菲琪一路小跑的追上來:「樂…」

  葉瑾年皺著眉,詢問的看向她。

  「樂,對不起…」金色的卷髮被束在腦後,菲琪碧色的眼睛裡滿是歉意。

  「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菲琪瞪大了眼睛,毫不猶豫的否認。

  「那你為什麼道歉?」葉瑾年淡淡的問道,眼裡升起幾絲興味。

  「我一直都在教室裡,卻沒能看好你的東西…」菲琪臉上浮出些受傷的表情,垂著頭小心翼翼的抱歉:「樂,對不起。」

  「菲琪同學,我想是你多心了,你並沒有幫我看東西的義務,所以也不用抱歉,再見。」葉瑾年說完,轉身向樹林方向走去。

  「怎麼會沒有義務?朋友之間不就是應該彼此照顧嗎?樂…」

  菲琪還想要追著繼續說什麼,突然被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攔住,阻止了她的動作。

  「小姐,抱歉。」

  不甘的咬咬唇,菲琪看著葉瑾年離開的背影,失望的轉身返回教室。

  而另一邊葉瑾年腳步不停,唇邊揚起一絲沒有溫度的淺笑,朋友?她嗎?

  *

  接下來的幾天,帶午飯上學這件事完全成了邵家二少爺的責任,類似的事情再沒了發生的機會,卻也不排除其他挑釁。

  比如現在。

  午休的鈴聲才響,一張被揉皺了的紙片就被摔在了葉瑾年桌上。

  「年樂樂,你這是什麼意思?」說話的是一個穿著橘色上衣的女孩,比葉瑾年要高一些,眼睛不大但很有神。

  葉瑾年懶懶掃了一眼,這東西看起來有些眼熟,皺巴巴的卡片上還踩著黑乎乎的鞋印,模糊的字跡隱約能看出曾經的瀟灑飛揚,似乎是那天季承希發給自己的邀請函?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竟然這樣侮辱別人的誠意!」見葉瑾年沒有反應,那女孩繼續咄咄逼人。

  葉瑾年瞭然。

  季承希據傳是伊爾學園裡人氣最高的理想情人,帥氣、陽光、高貴、多金。

  難怪這幾天總是被人冷颼颼的盯,原來是為了她們心目中的王子抱不平。

  懶得理會這些人,葉瑾年不想邵穆恩等急了又生氣,朝著門口走去。

  「你站住!你跑什麼?」尖銳的聲音不依不饒,那女孩攔在葉瑾年身前繼續不過癮的指責:「隨意踐踏別人的驕傲,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基本的禮貌!」

  葉瑾年皺眉,眼前這張臉很陌生,隱約記得好像是某個財閥家的女兒。

  「韓欣兒,邀請函是被我弄丟的,你現在的態度就是你該有的教養嗎?」菲琳從座位上站起,護在葉瑾年身前反駁道。

  「尊重別人才能給自己贏來尊重,年樂樂她不配。」韓欣兒不屑的冷嗤:「一個童養媳,有什麼好囂張的。」

  童養媳!

  在葉瑾年變了臉色的同時,周圍的許多目光也都跟著轉變。

  能進伊爾學園讀書的學生,都有著一定的身份背景,而這個班上的每一位,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聽見童養媳這個稱呼,很多人都不由得露出輕視的目光。

  菲琳有些猶豫的看著葉瑾年,幾次想要張嘴反駁,又嚥了回去。

  她不清楚年樂樂與邵家的關係,但她曾經就讀於聖雅學園,她不信霍爾克的妹妹會給人做童養媳。

  在眾人竊竊私語的議論中,一聲輕輕的低笑顯得異常突兀。

  「是誰告訴你,我是童養媳?」輕而柔的聲音緩慢響起,葉瑾年將目光投向韓欣兒,笑容無害。

  「難道你不是?」韓欣兒不屑的白了葉瑾年一眼,在驚異葉瑾年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詭異,身體不自覺的向後退了退。

  也正因為這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身後飛過來的飯盒沒有擊中她的頭,而是撞在了她的側臉上。

  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韓欣兒的雙手痛苦的捂著左臉,滾燙的濃湯混著米飯、菜葉、醬汁糊了她半身,狼狽不堪的在地上翻滾。

  不遠處,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冷冷而立,一雙黑眸裡滿是寒意。



062 邵穆恩的維護

  狼狽的韓欣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濃郁的飯香充溢了整個教室。

  「憑你,也配攔她的路?」邵穆恩漆黑的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冷冷的聲音從開合的薄唇裡吐出。

  被邵穆恩眼底的怒意震攝,教室裡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幫助韓欣兒,包括平時與她交好的那些『朋友』。

  年樂樂的身份被邵家刻意雪藏,可邵家二少爺的地位卻是旗臨市人所共知的。

  為了一份本就摻雜著虛偽客套的友情而不自量力的去招惹實力雄厚的邵家,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在利益跟友情之間,在場的每一個精英後代都默契的保持沉默,選擇冷眼旁觀。

  此時韓欣兒淒厲的慘呼漸漸轉換為痛苦的呻吟,前一刻還是氣勢囂張的公主,這一秒已經狼狽到慘不忍睹。

  指縫間隱約露出被燙傷的皮膚,葉瑾年擰擰眉,這可比季承希那點小傷嚴重多了。

  「憑你,也配對她指手畫腳?」完全無視了韓欣兒此刻的痛苦,邵穆恩朝著她走了幾步,不屑的冷哼。

  這是葉瑾年從未見過的邵穆恩,平日裡粉嫩嫩的小臉彷彿鍍了一層寒霜,有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一旁菲琪疑惑的看著這個突然走進來的少年,識相的沒有開口,但看著葉瑾年的眼裡多了一抹深思。

  「是誰跟你說,年樂樂是童養媳的?」邵穆恩走到韓欣兒身邊,居高臨下的俯望,重複著葉瑾年剛剛問過的問題:「是你父親韓金榮教的?」

  韓欣兒雙手仍舊死死的捂著自己受傷的臉,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嗚聲,破碎而沙啞,眼睛裡滿是驚恐,最後使勁的搖著頭身體朝後面退去。

  邵家的二少爺,他既然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就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怎麼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對自己動手?他怎麼敢這樣傷害自己!他怎麼敢!

  不過是一個童養媳而已,還是一個沒有定論的童養媳!

  習慣了拜高踩低,韓欣兒看向邵穆恩的時候眼神驚懼,望著葉瑾年方向時,卻露出憤恨的凶光。

  「誰准你這麼看她!」邵穆恩立即大聲斥道,身體快速的擋在她跟葉瑾年之間,似乎有些任性的想要往韓欣兒身上補上一腳,卻發現她此刻一身狼藉,實在沒有自己可以落腳的位置,眉毛更加緊得皺成一團。

  葉瑾年在一旁撫撫額,有了邵穆恩的提醒,她終於想起了韓欣兒背後的韓家是哪個,金榮集團不是小門小戶,鬧成這樣,恐怕明天想不見報都難。

  於是葉瑾年走過去幾步,拉了拉邵穆恩的衣角,小聲道:「穆恩,我餓了。」

  「那你就先吃飯。」

  葉瑾年的話音剛落,邵穆恩就已經把另一個沒有一起扔出去砸人的飯盒塞進葉瑾年懷裡,頭也不回的說道。

  「呃…好吧。」葉瑾年先是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的答應了一聲,抱著懷裡的飯盒逕自走回到座位上,在眾人的注視下竟是真的吃了起來。

  她沒有撒謊,她的確是餓了,于叔親手做的排骨飯,很香。

  「年樂樂,你個笨蛋!」

  才吃了幾口,不出意料的耳邊傳來邵小少爺不滿的低吼聲。

  葉瑾年的唇角隱隱的彎起,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果然,這樣彆扭的性格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小穆恩。

  把桌上的飯盒往前面一推,不去理會地上那片狼藉,葉瑾年拉起邵穆恩的手大步從教室裡走了出去。

  至於教室裡面的一切,在伊爾學園裡兼職心理輔導師的林狐狸,應該很適合過來善後。

  午後的天氣很不錯,黑色邁巴赫上,葉瑾年雙手環著前面的座位,一臉笑意的看著身旁臉色不愉的小少年,軟軟的長毛座套貼在側臉上,惹得鼻間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小噴嚏。

  邵穆恩緊繃著小臉,伸手把葉瑾年拉到座位上坐好,漆黑的眼睛使勁的瞪,頰上帶著一絲不算明顯的紅暈,氣惱的低嚷:「年樂樂,你看什麼看。」

  葉瑾年好笑的搖頭,抬手在邵穆恩精緻的側臉上喜愛的一捏,笑得眉眼彎彎。

  還是現在這副模樣可愛,教室裡的穆恩雖然很神氣,但卻冷冰冰的樣子讓人難以靠近。

  邵穆恩狠狠的把臉往車窗那邊扭,氣鼓鼓的不去看葉瑾年,突然朝著窗外『咦』了一聲。

  葉瑾年瞧著他突然變臉的模樣,也下意識的跟著朝著窗外望去,不算緩慢的車速僅僅可以讓葉瑾年看到路邊兩個人漸行漸遠的模糊背影,然而,僅憑著這一個背影,葉瑾年還是認出了他們是誰。

  男子身材修長,氣質不凡;女人步履輕盈,形容幹練。

  那是邵司佑,還有姐姐。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26 PM

063 誤會

  午後的陽光太過明亮,刺得眼睛生疼。

  葉瑾年扒著車窗向後看,哽咽在喉間的呼喚隨著那背影的漸漸走遠化作滿腔的酸楚。

  那是最最疼愛她的親人,曾經給予她最最無憂的人生。

  「喂…」一旁的邵穆恩在葉瑾年突然的沉默中手指戳戳她的肩膀,小臉皺的像包子,「我們要去哪裡吃飯。」

  「你來選吧。」葉瑾年牽強的扯起嘴角,目光還是跟隨著兩人消失的方向。

  數日來為了葉氏殫精竭慮,姐姐明顯瘦了許多,背影一如記憶中那般驕傲。

  只是,邵司佑跟姐姐怎麼會一起出現?葉氏要跟邵氏合作嗎?她四年前的確想過要在邵家為葉氏謀一些利潤,但也僅是想想而已,雖然很多東西邵司佑都不避諱她,但葉瑾年發給葉瑾然的消息裡,從未涉及過邵氏。

  注意力被疑問填滿的葉瑾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也因此忽略了身旁邵穆恩眼裡一閃而逝的黯然。

  直到車子停在了邵家別墅外,葉瑾年才疑惑的看著邵穆恩,問:「不是說要出去吃的嗎?」

  「不餓了。」邵家小少爺瞪了葉瑾年一眼,自己下了車,大步朝裡面走。

  葉瑾年知道自己又惹小祖宗不高興了,默默的跟在後面,才進門不久,樓上的琴房裡就傳出一陣錯亂無章的聲音,與其說是在彈琴,還不如說成是砸琴比較貼切。

  于叔有些為難的看了眼樓上。

  平時大少爺是不准人進琴房的,二少爺拿這架琴出氣,萬一真敲壞了可怎麼好。

  想歸想,在葉瑾年口中得知兩人還沒有吃午餐,于叔連忙去吩咐廚房準備。

  等于叔離開之後,葉瑾年撥通了明輝企業的電話。

  「小小姐。」電話另一邊,艾朗的聲音恭敬裡透著驚訝,這還是葉瑾年代替霍爾克處理明輝事務後,首次主動電話聯繫他。

  「新榮集團與明輝有合作吧?」韓家與邵氏、葉氏還有南宮集團都有過業務往來,新興起的明輝也不會例外。

  「是的,新榮集團今年與明輝集團今年一共合作了三個項目,除了已經提前完成的景泰家園工程,另外兩項都還在順利進行中。」艾朗回答。

  「查一下這些工程中是否存在疏漏或者違約等問題。」葉瑾年坐到沙發上,聲音平淡:「查到以後在今天下午之前揭發出來,最好可以見報。」

  「是。」艾朗毫不猶豫的答應,明智的不去問理由,這是一個家臣該有的本份。

  電話掛斷,葉瑾年往沙發上靠了靠,韓欣兒的燙傷還不算太嚴重,愛櫻醫院有足夠的能力治好她,製造出一些麻煩來轉移韓家的視線,應該可以給林瑞贏取不少處理時間。

  工程建設中,違規現象偶有發生,只是很多時候彼此雙方都不會太較真,而且韓家即便工程沒有問題,相信艾朗也會適當的製造一些出來。

  只是心裡還是有些疑惑。邵家對外始終稱年樂樂是養女,知道年樂樂童養媳身份的人除了關係交好的林家以及布諾斯家族的那些人,還會有誰呢?

  會是林羽菲嗎?

  據說她被林家送去了一所有進無出的全封閉式學校,要學滿一年才能出來,以她淺薄沉不住氣的個性,應該更希望可以親眼看到自己的狼狽才對。

  假如不是林羽菲,那又是誰?

  邵穆恩從二樓走下來時,葉瑾年正低垂著頭糾結,手裡還握著剛剛掛斷的電話,黑髮遮住她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邵穆恩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不甘的開了口:「哥跟那女人一定沒關係。」

  「嗯?」思考中的葉瑾年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仰起頭看著突然發言的小祖宗。

  「我說,我哥沒在外面找女人!」邵穆恩臉色難看的重複了一遍,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間的門。

  葉瑾年愣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今天邵司佑與姐姐見面的事,有些無奈的輕笑,這個誤會,有點深呢。

  *

  邵司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卻意外的在一樓沙發上見到了硬撐著不去睡覺的葉瑾年,身上裹著小毯子,一雙烏黑的眼睛熬得通紅,在看到邵司佑時明顯一亮。

  「樂樂,找我有事?」將外衣交給了迎上來的于叔,邵司佑走到葉瑾年身邊坐下,微微擰眉輕責:「又不聽話,有事可以讓于叔轉告我,一會兒別去上課了,留在家裡好好休息。」

  葉瑾年乖巧的點頭,她本來也不喜歡去學校。

  「學校裡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林瑞會處理。」雖然知道以葉瑾年的性格不會是因為在擔心白天的事情,邵司佑還是安撫的伸手揉揉她的頭髮。

  葉瑾年眨眨眼,她當然不擔心這個,林瑞能力不俗,否則不會被邵司佑如此看重,何況還有艾朗的幫忙,旗臨市畢竟不是韓家的本營,韓家大多數的業務都在日本。

  日本?葉瑾年腦中突然快速的閃過什麼。



064 會議

  日本,怎麼又是日本,韓家的勢力在日本,楚若請調去的是日本,連洛爾斯出事也是在日本,葉瑾年擰了擰眉,這些她可以都當做是巧合嗎?

  「樂樂還沒說,這麼晚了等哥哥有什麼事?」邵司佑鬆了鬆領帶繼續溫和的詢問,微微向後靠了靠,身上的酒氣不想讓葉瑾年聞到。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應酬,所以才拖到現在回來。

  雖然家裡有個人在等待自己的畫面真的很溫馨,但是看到葉瑾年為此熬紅的眼睛,那股歡喜立即都就被心疼所取代。

  「哥哥,我想去公司繼續學習。」葉瑾年歪著頭誠實的說出她等在這裡的目的。

  她曾經在邵家老爺子的授意下去過邵氏,現在重新提出應該不會顯得突兀。

  雖然沒有勇氣站出來一起去承擔葉家的責任,但她更加不想袖手做個旁觀的閒人。

  邵司佑聞言一愣,唇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樂樂知道了什麼嗎?

  眼前這雙閃耀著期待光芒的清澈眸子裡含著小心翼翼的緊張,清晰的倒映著自己的影子,那種感覺,彷彿是她的眼裡就只能容下自己一個人。

  心,在此刻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邵司佑俯下身在那微翹的唇角上落下一吻。

  這是他第一次鄭重的吻上女孩的唇,虔誠的淺啄,帶著無比珍視的小心,舌尖上的感覺一如想像中的柔軟甜美,幾乎讓他克制不住的想要索取更多。

  從淺嘗到狂肆,從膜拜的吮吻到糾纏的深入,他欣喜於懷中女孩的不抗拒,卻又因為她的不予回應而沮喪。

  「睡醒以後,我會讓肖文來接你。」勉強抑制住想要再繼續的衝動,邵司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暗啞。

  雖然他並不希望葉瑾年在這個時候進公司,但更不希望看到她失望的眼神,聲音頓了頓,又強調了一句:「下午。」

  葉瑾年愣愣的點頭,鼻間還充溢著淡淡的酒香,那是從邵司佑身上傳來的味道。

  邵司佑滿意的揉揉葉瑾年的發,拉起她有些微涼的手:「那現在乖乖上樓休息,嗯?」

  「好。」葉瑾年乖巧的點頭,轉身朝樓上走。

  身後,邵司佑看著葉瑾年離開時有些慌亂的背影,緩緩的彎起唇。

  還有,二十一天,再等等吧。

  房間裡,葉瑾年把自己摔到床上,瞪著頭頂華麗的天花板,臉上還在不停的發燒。

  她不是真正不經人事的少女,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個親吻中的含義。

  就好像她篤定邵司佑剛剛閉合的眼睛裡,一定在盛滿了珍惜與深情一樣,她更清楚,她不排斥他的觸碰,甚至可以說…

  床頭的燈被葉瑾年關掉,黑暗裡整個人都跟著埋進了被子裡,可以說,是喜歡吧。

  *

  雖然邵司佑強調了讓她下午再去公司,但早上九點,葉瑾年就頂著一雙黑眼圈撥通了肖文的電話。

  邵氏集團一如四年前她離開時的樣子,只是前台的員工已經換成了陌生的新面孔,在葉瑾年隨著肖文出現的時候,她們的表情一如當年葉瑾年隨著邵司佑進入邵氏時那般好奇,只不過當時那些人眼睛裡帶著明顯的嫉妒,而現在更多的是,八卦。

  「邵總還在會議室開會,囑咐讓小姐去辦公室裡等他,不要亂走。」肖文盡職的重複著邵司佑說過的話,將葉瑾年帶到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葉瑾年點頭,等肖文離開後,開始打量這個闊別了四年多的地方。

  黑色的辦公桌上還整齊的擺放著幾份文件,桌角上放著半杯黑咖啡,淡淡的餘香散發出來,讓葉瑾年微皺了眉,邵司佑今早凌晨才返回家,早上六點就出門來公司開早會,用咖啡來提神,身體怎麼受得住。

  時間一點點過去,葉瑾年開始有些抱怨這個會議真是漫長,難怪邵司佑說要自己下午再過來。

  之前幾乎沒怎麼睡,這時候睏意漸漸湧了上來,葉瑾年乾脆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睡。

  等她再度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四周陌生的環境讓葉瑾年眼神瞬時變得清明,好一會才發現這裡是邵司佑辦公室裡的休息間。

  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葉瑾年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十五了,怎麼邵司佑的會議還沒有結束嗎?

  拉開辦公室的門,肖文在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會議還沒結束嗎?」葉瑾年問道。

  「還沒有,中途休息的時候邵總回來看過您。」

  葉瑾年點頭,這點她已經猜到了,她總不會夢遊的自己跑到休息室去。

  「誰在裡面?」指了指會議室的門,葉瑾年詢問。

  「是葉氏的總裁,在跟邵總在談下一季度的合作案。」肖文是少數知道葉瑾年在邵家地位的人,對她的問話誠實以對。

  葉瑾年眼神一動,果然是姐姐。

  「怎麼要這麼久?」會議已經進行了快四個小時,如果只是初期的洽談,不該這麼久的。

  「邵總說小姐如果餓了,對面的天朝酒店已經為您預定好了午餐。」肖文看看時間,含笑著重複邵司佑的交代,卻發現葉瑾年的眼睛還是盯著會議室的方向看,並沒有回應自己的意思,於是建議道:

  「小姐還是回辦公室裡等吧,剛剛南宮集團的總裁也來了,恐怕不會太早結束。」

  話音剛落,葉瑾年人已經朝著會議室走去。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28 PM

065 股份

  會議室裡,邵司佑、葉瑾然與南宮明旭分坐在三個方向,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硝煙。

  「…關於這次的合作案,我們將要以…」負責本次開發案的葉氏集團部門經理有些語調不順,尤其是當葉瑾然敲擊鍵盤的聲音幾乎超過他的匯報分貝,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方案出了問題,以至於自家總裁想要像敲鍵盤一樣敲自己的腦袋,開始更加小心翼翼自己的措辭。

  南宮明旭擰著眉看著手裡的報表,週身散發著疏離的冷漠,而邵司佑則是靠在座椅上,雙手交疊在身前,保持著優雅的淺笑。

  「…具體情況就是這樣。」終於做完了全部的解說,開發部經理不敢伸手去擦額上的冷汗,認真的覷著三個公司的最高決策人,屏住呼吸等待他們開口。

  三分鐘過去,會議室裡還是一片冷場。

  就在部門經理感覺自己要死在這種壓抑裡的時候,葉瑾然駭人的敲擊聲突然停下,抬眸掃過他冷汗涔涔的臉開口道:「黃經理是葉氏的持股人之一。」

  「…是、是的。」黃經理連忙點頭,心裡很不解葉瑾然的問題,他是不是葉氏的持股人,葉瑾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雖然他手裡的股份,僅是當初葉朔在位時對他父親的一點點犒賞。

  「這次會議在籌備前應該有對各位說過,只有公司的持股人才可以參加,南宮總裁身邊的楚若小姐,請問你在南宮集團所佔的股份是多少?」話是在問楚若,葉瑾然的目光卻是睨向一臉冷漠的南宮明旭:「還是說,南宮總裁有習慣帶情婦出席會議的嗜好?」

  黃經理頓時有種要虛脫的感覺,原來總裁是在替二小姐抱不平,真是嚇死他了。

  「葉總,請注意你的用詞。」南宮明旭皺皺眉,他並沒有想要帶著楚若來,只是礙於情面沒有將主動跟隨的她遣走,『情婦』兩個字,明顯讓他身上的冷意又加重了幾分。

  「難道不是?」葉瑾然冷哼,合上面前的方案,嘲諷的看著臉色難看的南宮明旭,而楚若白了一張臉,委屈的咬著唇,一雙水眸霧氣濛濛。

  葉瑾年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了會議室的門。

  對於葉瑾年的突然出現,葉瑾然有一瞬間的驚訝,掃過邵司佑的目光裡帶了一絲疑問,然後又快速歸於平靜。

  而邵司佑則是有些無奈的看著葉瑾年,讓肖文將她帶到自己身邊坐下,他就猜到,這丫頭不會乖乖聽話。

  南宮明旭神色如故,眼裡有一絲暗芒閃過。

  他沒忘記,這個女孩的每次出現都會給自己或多或少的帶來些影響,可連他自己都驚訝的是,即便這樣,他竟然仍舊不排斥年樂樂的出現。

  「年小姐,好久不見。」對於葉瑾年的出現,楚若眼中一亮,隨即柔柔的聲音響起。

  「楚若姐姐好。」狀似天真的瞧著楚若,葉瑾年眼底幽冷一片,她不會聽不出楚若的意思,刻意加重了她『年』這個姓氏,無非是在提醒著在場各位她外姓的身份。

  「我想,年小姐應該也不是邵氏的控股人吧。」楚若意有所指的看向葉瑾然。

  年樂樂是邵家的養女,同樣沒有邵氏的股份,既然葉瑾然想要挑自己的毛病,她也不介意拉著邵司佑下水,讓葉氏同時得罪兩個商業翹楚。

  葉瑾然擰了擰眉,沒有說話。

  「睡醒了?」另一邊,邵司佑彷彿沒聽到楚若有意刁難的話,修長的手指滑過葉瑾年臉上還沒有褪去的壓痕,整理了一下她的頭髮,示意秘書手裡的會議記錄交給葉瑾年。隨手執起桌上的空調遙控器,將室內溫度調高一些。

  「雖然楚助理沒有南宮集團的控股權,但身為開發部的一員,她應該有起碼的知情權。」南宮明旭突然覺得邵司佑的這個動作很礙眼,移開了視線冷淡的開口。

  雖然他對楚若的不問自來有些不悅,但這種情況下,他還是要選擇維護自己的員工。

  「是麼,助理比經理有更多知情權,南宮集團對員工的『照顧』真是特別。」葉瑾然微微冷嗤,眸光狀似不經意的在葉瑾年臉上掃過。

  「開發部經理正在休假中,副經理出差未歸,所以我只是代替他們過來。」楚若對南宮明旭的維護面露一喜,同時也察覺到他似乎並不想深究年樂樂來參加會議的身份,有些疑惑的看了南宮明旭一眼。

  「南宮集團的副經理也有股份嗎?」葉瑾年此時已經把剛剛那段會議記錄看完,突然抬頭問道。

  「沒有,」楚若下意識的回答,一時間忽略了本該掛在葉瑾年唇邊的甜美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退,「但是郁總經理是南宮集團除了總裁以外的最大股東。」

  這個大股東是在南宮家危機的時候注資的,六年來從未露過面,連年薪分紅也都一概存在財務部裡沒有取走。南宮明旭曾經派人查過,可這個人彷彿不存在一樣,根本無從查起,所謂的經理,只是一個虛職。

  「哦,那真的來不了了呢。」葉瑾年唇角微揚,烏黑的眼睛明亮剔透,「她的股份很早以前就讓渡出去了。」

  南宮明旭跟楚若同時一愣,葉瑾然皺起了眉。

  「股權轉讓書現在應該存放在瑞士銀行,接收人是…」葉瑾年一頓,看向南宮明旭的眼裡閃過一絲冰涼:「葉氏的大小姐,葉瑾然。」



066 不信

  葉瑾年的話,彷彿一方石子,在平靜的湖面上激起了大片的漣漪,話音落下,除了說出這句話的葉瑾年,連身為當事人的葉瑾然也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眸色中幾度變幻,最終歸為平靜。

  「不可能!」一聲篤定的反駁突兀的響起,楚若看著對面一臉無辜的葉瑾年緩緩開口:「年小姐,有些話不可以亂說。」

  「銀行保管箱的鑰匙,存放在葉氏駐瑞士分公司的經理辦公室保險櫃中,葉總的一個電話就可以拿到。」似笑非笑的看著急於辯駁自己的楚若,葉瑾年唇角淺彎,也許連楚若自己都沒發覺,她此刻不自覺流露出的氣勢,與她平時的嬌弱孱弱簡直是天壤之別。

  「葉氏的分公司?」楚若眼裡快速的閃過一絲流光,轉頭質問的看向葉瑾然:「這筆資金流入是六年前由葉瑾年經手的,股權轉讓接收人竟然是你,該不會是你們姐妹在六年前就已經開始謀算著要侵佔南宮家的財產吧?」

  葉瑾然冷嗤,不理會楚若的咄咄逼人,將目光投向南宮明旭:「南宮總裁覺得呢?」

  「不會。」南宮明旭雖然也驚訝於葉瑾年的話,聲音卻仍舊冷淡,眉心微擰。

  聽見南宮明旭的回答,葉瑾然凌厲的臉色稍稍緩和,冷笑著看向楚若:「六年前的南宮集團不過一個燙手山芋,年年當初如果真的打算侵吞他家的財產,完全可以用代理總裁的名義低價轉讓,注資南宮集團豈不是太冒險了?」

  「你…」楚若張了張嘴,氣恨卻又不得不承認,葉瑾然說的是事實,於是焦急的將目光轉向南宮明旭。

  而這個動作被葉瑾年看在眼底,眼中的冷意加深。

  於此同時,葉瑾然播通了葉氏瑞士分公司經理的電話,讓他將東西取出來,並傳真到邵氏。

  半小時後,肖文將轉讓書的副本拿到了會議室,將複印件分發給幾人。

  看著白紙黑字的轉讓書,在場的人面色各異。

  南宮明旭陰沉著臉色,握著筆的手指骨節隱隱泛白,許久之後,他將那份轉讓書扣在桌上,抬起頭看向葉瑾年的方向,薄唇開啟,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我不信。」

  簡短的三個字,讓楚若眼中的嫉恨又加重了幾分。

  雖然股權紛爭會給南宮集團帶來不小的麻煩,但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份轉讓書也算是幫了自己,南宮明旭最討厭欺騙,這件事揭發出來以後,南宮明旭對葉瑾年的態度一定會有所改變,自己的機會就又多了幾分。

  出乎意料的,證據面前,他竟然說不信?

  桌下抓著衣角的手狠狠的攥緊,尖銳的刺痛壓下她眼裡翻湧的不甘,當初的葉瑾年爭不過自己,如今躺在床上成了活死人,反而讓南宮明旭改了態度,她不甘心!

  「不信?」聽見南宮明旭的話,坐在對面的葉瑾年低低淺笑,眼波流轉間帶了一絲輕嘲,問道:「南宮總裁是不信這份『股權轉讓書』的真實性,還是不信當年的葉瑾年會對你有所保留?」

  南宮明旭擰擰眉,他當然知道股權轉讓書沒有問題,可他不信年年會這麼做。即便這幾年中他用了各種手段,都沒能查到六年前注資南宮集團的人是誰,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葉瑾年。

  即便是此刻,他依舊不信。

  葉瑾年諷刺一笑,如果是六年前,她恐怕會為了南宮明旭難得的信任而感激涕零吧。

  當初的她被感情蒙蔽了眼睛,不惜為了眼前這個男人與父親鬧翻,是姐姐為了不傷及父女的情誼,偷偷的抽調了葉氏的大量資金,以父親的名義撥款到了她的名下。

  然而,這樣明顯的小動作如何瞞得住精明的父親?

  回想當初在父親的冷酷施壓下,她甚至是有些怨恨父親的,所以在簽署接收人的時候,她賭氣的寫下了姐姐的名字,而非自己。

  這份股權轉讓書,她曾與父親約定,除非有一天南宮明旭真的對不起她,否則永遠都不會生效,存放地點也僅僅她一個人知道。

  事實證明,她真的錯的離譜,不僅輸了感情,還險些賠上了整個葉家。

  南宮明旭,你此刻不信葉瑾年會對你有所保留,而當初的葉瑾年何嘗不是同樣不信,這份轉讓書,真的會有『得見天日』的一天!

  「如果是對這份轉讓書有懷疑,南宮總裁可以找專家鑒定,如果是對葉瑾年這個人有懷疑,那就只能祈禱葉瑾年還能有睜開眼睛的那一天。」深吸一口氣,葉瑾年不去理會南宮明旭的堅持,笑著朝著葉瑾然伸出手:「葉姐姐現在又多了一個職位了。」

  「謝謝。」葉瑾然簡單的回握了一下,轉頭看向楚若:「那麼楚若小姐替我這個持股人來旁聽理由似乎也就不成立了,還是說,南宮總裁有興趣將自己手裡的股份送給楚小姐一些?」

  楚若自然不會天真到期許後者可以成立,尷尬的咬了咬唇,從座位上站起,朝著在場各位溫婉一笑:「既然都是公司的股東來參加,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掃過葉瑾年的方向,搖搖的走了出去。

  葉瑾年隨後也站了起來,雖然她知道,就算現在她硬賴著不走,也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但她此刻心情有些不穩,不想再繼續坐下去。

  正要離開座位,一隻溫涼的大手拉住她的動作。

  「對面的天朝酒店定了你喜歡的白玉蝦仁,穿厚些再過去。」邵司佑溫潤的聲音響起,看向葉瑾年的眼裡閃動著融融的暖意,溫涼的體溫順著掌心傳過來,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覺。

  「嗯。」葉瑾年乖巧的點點頭。

  不遠處南宮明旭的眼裡多了一抹深思。

  會議室外,楚若一臉凝重的環胸而立,見到葉瑾年從裡面走出,立即迎了上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29 PM

067 座談

  邵氏集團附近的天朝酒店,是邵氏旗下為數不多的酒店之一。

  三樓落地窗邊,一個身材纖細的女人和一個容貌天真的女孩面對面坐著,女人笑容溫婉,舉止得體,女孩裹著厚厚的棉衣,眉眼精緻可人。

  對於楚若的不請自來,葉瑾年並不打算理會,一邊饒有興致的望著下面熙熙攘攘的忙碌人群,一邊隨意的夾起一個蝦仁放到嘴裡,隨即挑剔的皺了皺眉。

  邵司佑真該把于叔調過來這裡做大廚,這個菜的味道比起于叔的手藝實在是差得太遠了,甚至連林羽菲都不如,嗯,林羽菲的蝦仁做的還不錯。

  「年小姐似乎很怕冷。」楚若向服務員點了一杯果汁,看著包裹成小粽子一樣的葉瑾年開了口。

  葉瑾年應景似的點了點頭,目光仍將放逐在窗外,從她們所在的位置望出去,恰好能夠看到邵氏集團的大門。

  對於葉瑾年的冷淡表現,楚若並沒有露出過多的尷尬,而是自顧自的說道:「真沒想到,一直以來神秘持股人竟然會是葉氏的總裁,看樣子年小姐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嗯。」葉瑾年漫不經心的回應了一聲,目光仍舊盤旋在邵氏集團的大門上,眉頭微蹙,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了,會議怎麼還不結束。

  「不過看起來,葉總似乎也很驚訝…」

  楚若繼續開口,身邊不時有剛剛結束用餐的客人走過,讓她不得不幾次停下說話,眉宇間露出些微的不滿。

  葉瑾年不動聲色的將她這個小動作收入眼底,唇角輕揚。

  三樓是天朝酒店接待普通顧客的地方,環境自然比不得樓上的雅間。這五年來楚若在南宮家也算養尊處優,當然做不來曾經那個自稱孤兒的苦女。

  終於,在說話第三次被打斷之後,楚若的耐心宣佈告罄。

  「樂樂,你討厭我嗎?」表情有些嚴肅的看著葉瑾年,楚若輕聲問道。

  「怎麼會?」葉瑾年收回目光,輕笑著搖搖頭,表情無辜的反問。

  討厭你?我跟你的關係又何止是一句簡單的『討厭』可以來形容的?

  「是嗎,那就好,」楚若扯了扯唇角,顯然不相信葉瑾年的話,「既然不討厭,那你就聽我一句勸,南宮家與葉家的恩怨,你不要再介入。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你要幫助葉家,但這畢竟是他們兩家之間的恩怨,就算是為了養育你多年的邵氏考慮,你也不該摻合進來。」

  葉瑾年好奇的眨了眨眼,這個算不算是在威脅?用邵家來威脅她?

  「楚若姐姐是指,剛才的那份股權轉讓書嗎?」拿出那份股權書的舉動的確有些冒失了。

  「這只是一小部分,樂樂,我也是為了你好,有些事情你還小,不懂。」楚若緩了緩語氣,看著葉瑾年開口:「葉家在旗臨市曾經也算顯赫一時,你這樣幫助他們,豈不是在為邵氏培養競爭對手?」

  這就是楚若,聰明的懂得借力使力,用邵氏的利益來說服邵家的養女,理由實在很充分。

  葉瑾年從善如流的點頭,沉默的不發表任何言論。

  看到葉瑾年彷彿是被自己說動了,楚若眼裡閃過一絲喜色。

  「至於你說的轉讓書,你能否告訴我,你是從哪裡的到的消息?」

  剛才在會議室葉瑾然表現出的驚訝不像是假的,如果連她都不知道的事情,那麼年樂樂一個外人又是從何得知的,這讓楚若不由得想起四年前年樂樂在醫院裡陷害自己,說出他們離婚的事情。

  年樂樂背後的人,很可怕。

  葉瑾年冷笑,楚若,她是在怕嗎?

  瞧了眼樓下從邵氏大門並行走出來的南宮明旭與葉瑾然,楚若終究沒有南宮明旭沉得住氣,即便自己公司裡的股東一下子換了人,南宮明旭仍舊還能臨變不亂的照常應對,楚若卻是先一步亂了陣腳。

  「樂樂。」沒有等到葉瑾年的回答,楚若顯得有些著急。

  「既然姐姐說這是葉家跟南宮家的事情,那姐姐又是在以什麼樣的身份介入呢?」葉瑾年自動忽略掉楚若的問題,反問道。

  楚若微微一愣,隨即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樂樂,我不認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情婦?」葉瑾年回以更加明媚的笑容,口中吐出的兩個字讓楚若立即變了臉色。

  邵氏集團的會議記錄都是由語音自動識別整理的,所以會上他們幾人的談話都一字不落的躍然紙上。

  葉瑾年暗笑,姐姐還是一如往昔的不留情面呢。

  楚若眼裡醞釀的怒意一閃而過,正欲開口,一個藍色的身影從不遠處走來,逕直坐到了葉瑾年旁邊的位置。

  「年樂樂原來你不上課竟然跑到這兒來了?」

  層次分明的短髮,精緻完美的五官,少年的聲音裡帶著幾絲驚訝,笑容明亮飛揚,很漂亮的一張臉,只是頰邊貼著的一個創可貼破壞了他整體的美感。

  來人一臉笑意的看著葉瑾年,抬手指了指對面的楚若,問道:「喂,你朋友?」



068 可以擺脫的身份

  「喂,你朋友?」季承希慵懶的往椅子上一靠,抬手指了指對面的楚若,轉頭斜睨著葉瑾年問道,俊美的笑容清爽朝氣,卻因為多了一條創可貼,顯得有些滑稽。

  葉瑾年搖了搖頭,朋友?當然不是,仇人倒是真的。

  「我就說嘛,你怎麼會有這麼沒眼色的朋友,我都坐在這兒了,還不知道趕緊走。」季承希立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拿起筷子胡亂在盤子裡一通亂攪,絲毫不給楚若留情面的說道。

  楚若的臉上一陣青白,本來葉瑾年的一句『情婦』就已經讓她怒火中燒,此刻季承希明顯的有意針對更是讓她氣紅了眼。

  只不過,眼前這個陌生少年的穿著舉止樣樣不俗,身後還跟著一個氣質冰冷的黑衣女人,楚若不得不隱忍了發作,暗暗記住對方的模樣,打算來日方長。

  「聽說,你昨天被韓欣兒她們為難了?」把盤子裡的菜攪得慘不忍睹,季承希頭也不抬的問道。

  葉瑾年很誠實的點了點頭,但回想了一下那天韓欣兒狼狽淒慘的模樣,又覺得很難說清究竟是誰欺負了誰,聽林瑞講,韓欣兒至今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呢,而自己現在卻好端端的甚至連丁點心思都沒費過。

  「那你幹嘛不來找我?」季承希不悅的扔了筷子,滿是疑惑的看著葉瑾年,彷彿那天在夜誘對她動手又把人扔在校園門口的傢伙不是自己一般,朝著葉瑾年伸手:「手機拿來。」

  「下次有事打我電話,省的我哥來找我麻煩。」修長的手指快速的按下幾個數字鍵,細碎的額髮遮住季承希半垂的黑眸,語氣霸道的說道。

  原來是龍越,葉瑾年一臉明瞭的笑,湊過去瞧了眼季承希存進電話裡的名字。

  龍希。

  這小子倒真是不低調。

  「好了。」把手機往桌上一放,季承希又拿起筷子開始繼續攪。

  「你還沒吃午飯嗎?」出於人道,葉瑾年覺得有必要解救下這盤菜,雖然它的確沒有于叔做的好吃。「你才發現啊。」季承希顯然不滿意葉瑾年的後知後覺,正準備抱怨幾句,突然發覺楚若仍舊坐在剛才的位置上,立即不悅的沉了臉色:「喂,你怎麼還不走?」

  隨即不由分說的拉了葉瑾年朝外走,一面走一面不忘嘟囔:「換個地方吃,沒眼色的人坐旁邊,虧你也吃得下去…」

  楚若臉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手裡的杯子高高舉起,卻遲遲沒有摔下,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放下,看的不遠處的服務員一臉緊張兮兮。

  平復了一會心情,楚若打電話給南宮明旭的秘書姜銘,得知他們已經開完會返回了公司,於是也從座位上站起向外走。

  剛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服務生的呼喚。

  「這位女士,請問這是您的手機嗎?」

  楚若回頭剛要否認,突然眼睛一亮,一臉感激的從服務生手裡接過來,道謝後快步向停車場走去。

  「吃完了?」才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起,清潤溫和的聲音從電話彼端傳入楚若的耳裡。

  坐在車裡的楚若遠望著邵氏集團的辦公大樓,唇角緩緩扯起,眼中一絲陰涼的笑意劃過:「邵總您好,我是南宮集團的助理楚若……」

  *

  呼嘯的海風掀起初冬的凜冽,岸邊的礁石被浪擊打的啪啪作響,海與天交接,遠離城市喧囂,浩瀚而空闊。

  瑤海鼓浪——旗臨市的著名景點之一。

  不過,這樣出色的景致,葉瑾年是不懂得欣賞的。

  裹緊了身上的厚重棉衣,凍得有些發白的小臉轉向那個把自己帶到這裡的傢伙,葉瑾年有些懷疑季承希是在有意報復,凍死人了。

  「剛剛,那個人起了殺心。」身後,季承希的聲音傳來。

  葉瑾年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的輕笑,「我知道。」

  龍越對這個弟弟極為偏疼,季承希的性子可以說是『只驕不縱』,她剛剛還在奇怪,季承希怎麼一出場就給了楚若難堪,原來是這個原因。

  楚若是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我哥最近在處理隱龍的內患,讓我轉告你,霍爾克與日本那件事無關,他很安全。」季承希繞到一塊石頭上坐下,海風將他的碎髮吹得凌亂,『影』將胳膊上搭著的外衣遞上去,被他拒絕:「另外還有你在邵家的身份,如果你想要擺脫,『隱龍』可以幫忙。」

  「幫我謝謝龍越。」葉瑾年在他身邊坐下,真誠的說道。

  上次去找龍越主要就是為了霍爾克的事情,結果最後竟然忘了問。至於身份,龍越指的是童養媳吧。

  季承希不置可否的一笑,轉頭看向葉瑾年:「我哥最討厭謝不謝的了,反正他是把你交給我了,等想好了告訴我一聲。」

  「嗯。」葉瑾年點點頭,望向遠處的目光裡卻帶了一絲迷惘。

  這個身份,她在重生之初的確想過要怎麼擺脫,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竟然已經學會了坦然接受。

  此刻說起要擺脫,心裡突然感覺空空的,有些沒了著落,腦海中只餘有一雙溫潤和煦又飽含期待的眼,漾著無微不至的溫暖將自己包圍。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0 PM

069 楚若入院

  旗臨市環城公路上,一輛紅色法拉利極速的飛馳,季承希碎亂額髮下的一雙黑眸裡滿是凝重,雙手死死的握著方向盤,薄唇抿成一線,陽光清朗的氣質被滿身的陰鷙寒冷掩蓋。

  葉瑾年安靜的坐在他身旁,長睫半掩,窗外景物飛快後撤,在疾馳的車速裡顯得有些模糊。

  「下車。」隨著尖銳的剎車聲,車子停在了邵氏集團的門口,季承希頭也不回的開口,清冷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焦急。

  葉瑾年一言不發的下車,看著車子絕塵而去的方向一縷擔憂從眼底滑過,能讓季承希如此失態的,這世上除了龍越她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手伸到口袋裡去拿手機,結果卻碰到一手空蕩。

  與此同時,天朝酒店六樓的雅間裡,邵司佑優雅的淺嘗了一口清茶,薄唇彎起一個優美的弧度,眸光輕輕掃過對面的女人,溫潤平淡。

  桌上的電話震了震,邵司佑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楚若咬咬唇,對於邵司佑此刻的反應很是不解,她以為他至少也該有些反應,可結果反倒是自己在邵司佑的淡然下惴惴不安起來。

  「嗯…回來就好…」聽見肖文說葉瑾年已經返回邵氏,邵司佑眼裡笑意更濃,旁若無人的囑咐:「把辦公室的溫度調高一些,再讓人送點吃的進去,她午飯吃得很少,另外,她不喜歡果汁,飲品換成紅茶……」

  清潤的聲音緩慢而低沉,帶著絲毫不造作的關切寵溺。

  楚若愣愣的看著笑容和煦的邵司佑,這個在旗臨市可謂呼風喚雨的男人,優雅如斯,高貴如斯,即便對著電話強調這些瑣事的時候依舊保持著高貴的風度,眼裡那份笑意異常真實。

  想起關於邵家對年樂樂很是疼愛的傳言,她忽然想,邵司佑對年樂樂,真的僅是簡單的喜歡嗎?

  「很感謝楚小姐將樂樂的手機送還,又對樂樂的事情如此上心。」電話掛斷,邵司佑狀似無意的掃過楚若驚訝未褪的眼,他不介意讓楚若知道他對樂樂的在意,提醒他們在動歪腦筋以前掂量清楚份量。

  至於安全,很早以前他就在葉瑾年身邊安排了保護的人,每隔一小時報一句平安,除此之外,對葉瑾年的行蹤舉止他一概不會過問。

  「舉手之勞而已,畢竟樂樂年紀還小。」楚若淺笑著開口,聲音柔和:「很多事情還要邵總多操心才行。」

  「我對樂樂很放心。」對楚若的說辭邵司佑有點不悅,樂樂小嗎?他的樂樂明明都要滿18歲了。只不過習慣了斯文的面具,邵司佑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滿。「所以關於剛剛楚小姐提起的葉氏的事情,恐怕我無法干涉,樂樂有她交友的自由。」

  「邵總不覺得擔心嗎?現在邵氏與南宮集團實力均等,但葉氏與南宮集團畢竟是姻親,假如有一天兩方聯合…」楚若不死心的勸道。

  「如果真如楚小姐所說,將來會出現葉氏跟南宮集團強強聯手的情況,我想我會很期待。」邵司佑眼裡劃過一絲不耐,緩緩起身,動作是一貫的優雅:「公司還有事,手機的事改日我會帶著樂樂一同致謝,再會。」

  「那下次再見了。」楚若識趣的不再繼續,將口袋裡葉瑾年的手機拿出來,剛要向前遞過去,電話就震起來,楚若眼尖的看到屏幕上跳動著的『龍希』兩個字,眼中精光一閃。

  邵司佑擰了擰眉,他不記得樂樂結交的人中有這麼一個……

  「年樂樂你找死竟然這麼慢才接!不管你現在在哪在做什麼,馬上到愛櫻醫院來!我哥現在在急救室!你快……」

  修長的手指剛剛按下接聽鍵,電話那一端就傳來一陣低吼,焦急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掩的慌亂。

  邵司佑切斷電話,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楚若雙手正抵著小腹,痛苦的彎下了腰。

  「楚小姐,你沒事吧。」雖然不想理會,但良好的風度還是讓邵司佑不得不出口詢問。

  「沒、事……」楚若有些費力的抬了頭,艱難的扯了一抹虛弱的笑,額上佈了細密的薄汗,面色蒼白。

  邵司佑微微擰眉,這樣的情況,倒是有些棘手。

  撥通了肖文的電話,吩咐他帶著葉瑾年在邵氏的門口等自己,然後又叫了服務員幫忙將楚若攙下樓。

  葉瑾年站在肖文身邊,當看清邵司佑從天朝酒店裡走出,後面跟著被服務員攙扶的楚若時,臉上的疑惑立即被冰冷替代。

  楚若,又在玩什麼把戲。

  「肖文,你帶著楚小姐去醫院,樂樂跟我來。」將楚若交到肖文的手裡,邵司佑拉起葉瑾年的手上了車。

  *

  剛剛駛入醫院,葉瑾年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影』,冰冷的目光在看到葉瑾年的時候明顯一亮。

  「年小姐…」

  「他怎麼樣了?」葉瑾年一邊隨著影往裡走,一邊問道,在來的路上邵司佑已經對她說明了原因。

  「還在搶救中。」影有些遲疑的看了眼跟在葉瑾年身後的邵司佑,猶豫著要不要讓他止步。

  隨後而來的楚若跟肖文也在跟在他們身後同一批進入電梯,楚若無力的靠在肖文身旁,有些抱歉的看著他,聲音很輕卻恰好可以讓電梯裡的人聽清:「去四樓。」

  葉瑾年的身體一僵,心猛地一陣抽疼,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



070 心緒不穩

  電梯靜靜的合上,一道門,隔斷了葉瑾年的視線,也助長了楚若眼裡的得逞的笑意。

  去四樓……

  簡單的三個字,將葉瑾年塵封在心底的傷疤被狠狠掀開,暴露在空氣裡刺痛心臟。

  愛櫻醫院的四樓是國內知名的孕檢門診之一,每日來這裡就診的患者數以百計,也因此醫院特意辟了整層樓作為專門的診療機構,五年前,她曾不止一次的來這裡檢查,最終得到的是孩子先天不足的診斷。

  她曾是那麼滿心渴望的期待著那個孩子的出生,即便知曉可能是個不夠健康的孩子,她也從未想過要放棄。

  而那一切,都毀在了五年前的雨夜,那個生生從身體裡剝落的生命,那種躺在冰冷手術台上無聲的絕望,重生後的葉瑾年連一絲回想都不敢,可這一切都在楚若簡單的三個字裡捲土湧來!

  如何能不恨?如果不是尚且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在強撐,她剛剛便會衝過去將那張得意的笑臉撕碎。

  即便已經不見了楚若的背影,葉瑾年的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電梯門,空茫的眼神讓身旁的邵司佑心裡一疼。

  隨著一聲歎息,邵司佑將葉瑾年自己懷裡,邵司佑低沉而緩慢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喚著葉瑾年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眼中的懊悔深沉而真切。

  「樂樂…樂樂…」

  是他考慮不周,讓楚若有了傷害到她的機會,安撫的輕拍著葉瑾年的後背,邵司佑一貫溫潤的眸變得幽邃。

  『影』在一旁目光微閃,隨即又恢復冰冷。

  *

  叮——

  電梯最終在七樓停下。

  兩名西裝筆挺的黑衣男人分站在出口兩側,神情冰冷,當看清電梯裡的『影』之後,眼中的戒備漸漸散去,恭敬的行了個禮。整個五樓都已經被清空,走廊裡一眼望去,七步一崗的站著同樣身著黑衣的男人,表情嚴肅冰冷,丁點的聲響在這種環境下都彷彿被擴大了無數倍,異常清晰。

  走廊盡頭的紅燈亮的刺目鬼魅,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藍衣少年脊背挺直,在聽到聲響後轉過頭來,恰好看到葉瑾年從邵司佑的懷裡退出來,臉色更加陰沉。

  「你來這裡做什麼?」季承希毫不掩飾的將不悅擺在了臉上,邵氏的年輕總裁,氣度、修養、天賦、背景全都被媒體津津樂道,他當然也不陌生。

  「鄙人與龍少有過幾面之緣,勉強算得上故交,既然知道了,沒有不來的道理。」邵司佑彷彿沒聽出季承希的語氣中的敵意,面色如常的看了眼的房門。

  邵司佑的本意只是送葉瑾年到五樓就離開,不讓她為難,龍越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被自己不經意的接到了季承希的電話,樂樂一定會獨自來醫院。

  但此刻不行,他不放心。

  「醫生怎麼說?」有些疲憊的抬眼,葉瑾年心力交瘁的不想聽他們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嬌小的身體第一時間擋在了兩人之間。

  「還能怎麼說,哥在那個位置上,免不了會有仇家,明槍暗箭這些年來還少麼。」不滿葉瑾年有意維護的表現,季承希的態度顯得有些冷硬。

  葉瑾年秀眉微攏,漸漸心緒恢復的她終於察覺到了季承希話裡的另一層意思,向裡走的腳步一頓。

  是她疏忽了。在進電梯之前她本打算著勸邵司佑止步的,只是,剛剛被楚若的事情弄亂了思緒,竟然忘記了避嫌這一說。

  清透的眸子裡帶著一份堅持,葉瑾年淡淡的開口:「我信他。」

  聽葉瑾年如此說,季承希的臉色越發難看,冷哼一聲,逕自朝著走廊盡頭的長椅上走去,留了個倔強的背影給兩人。

  邵司佑顯然並不在意季承希說什麼,大手輕輕揉過葉瑾年的發,雖然她臉上的表情已經緩和了許多,但邵司佑心裡仍舊絲毫不敢有放鬆,片刻不離的注意著她的情緒。

  晚上八點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

  「怎樣?」季承希第一個站起衝上前去,目光冷冷的注視著從最先裡面走出來的醫生,彷彿對方說出的話若是不合他的心意,就滅了他一樣,雙手在身側緊張的緊握。

  「手術很成功,但病人暫時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那顆子彈十分貼近心臟,需要繼續觀察。」在這種氣場中,年輕的醫生顯然有些承受不住,快速的說完這句話,就快速的離開,速度之快完全不像剛剛操作了七個小時手術的人。

  身後的葉瑾年微微鬆了一口氣,雖然需要後續觀察,但對方是龍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夜晚的醫院有些冷,邵司佑下樓幫葉瑾年取衣服,葉瑾年與季承希兩人站在重症加護病房外,隔著玻璃看著昏迷在病床上龍越,血袋吊在他的手臂上方,原本就過於白皙的臉上此刻帶著病態的透明。

  如此單薄清瘦的少年,誰能想到他就是威懾四方的『隱龍』的當家人?

  在那樣虎視眈眈的環境中成長起來,風光無限的背後辛酸也只有自己曉得。

  身後,季承希詢問的聲音突然響起。

  「年樂樂,你打算什麼時候脫離邵家?」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1 PM

071 龍越之心

  「年樂樂,你打算什麼時候脫離邵家?」

  季承希的舊事重提讓葉瑾年目光下意識的掃過樓梯那一側,空蕩的走廊裡並沒有邵司佑返回的身影,暗自鬆了口氣,她不希望邵司佑聽見這句話。

  葉瑾年微微輕攏了眉,這件事她似乎並沒有承諾過會去做,並且也沒有義務對季承希講。

  「我在問你什麼時候脫離邵家!」季承希的聲音有些急,手剛要碰到葉瑾年的肩膀就被她避開,清透的眸子淡淡的望過來。

  「不知道。」葉瑾年看眼深深昏睡著的龍越,轉過身道:「你進去照顧吧,龍越現在身邊不該離開人。」

  「我進去,然後你就可以與邵司佑一起離開?」季承希怒極而笑的看著葉瑾年,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許多:「年樂樂,你不要以為仗著我哥喜歡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邵家的事,你必須盡快下結論。」

  葉瑾年一愣,有些疑惑的看著季承希:「你以為龍越喜歡我?」

  這怎麼可能。

  「不是以為,根本就是。否則隱龍那麼多人,我哥根本不會特意找我去負責你的安全,也不會多管閒事的要我轉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更不會在他受傷昏迷的時候喊出你的名字!」

  看著季承希此時激動的樣子,葉瑾年頓覺哭笑不得。

  「你確定,他喊得是我?」

  龍越很可能已經猜測到自己是誰,假如調換了身份,出於友情考慮她也會同樣做到前面兩點,但是最後這一項,說龍越昏迷時喊了年樂樂的名字,她絕對不相信。

  「我哥傷口感染高燒昏迷時一直在念你的名字,除了你,難道他還認得另外一個『年年』?」

  季承希不滿的反問讓葉瑾年驀地回頭去望床上昏睡著的龍越,清眸中盛滿了不可置信。

  年年,這個名字姐姐喚過、父親喚過,甚至連南宮明旭也曾喊過,唯獨龍越沒有,他甚至從來沒有直呼過自己的名字。

  記憶裡的少年囂張任性乖張小氣,那時候南宮明旭的失蹤,父親的不諒解,董事們的聯手施壓以及那份先天不足的檢查結果,她強迫著自己不能後退,強迫去期許茫茫無望的未來,是龍越陪著自己走過一段低谷。

  即使最後的最後,她所堅持的一切都坍塌成燼,龍越的好,她也從不曾忘。

  葉瑾年很想自欺欺人的說,或許龍越喜歡上的人,恰好跟她重生到年樂樂身上一樣,湊巧名姓中有這麼一個雷同的字眼。

  可這樣牽強的解釋,說服得了誰。

  重生後再見,她疑惑龍越清冷的轉變,卻忘記深思,也許並不是龍越變了,而是他的囂張任性從來只給自己一個人看。她驚訝龍越這麼快懷疑到自己的身份,卻忽略了如果不是出於太過瞭解,又怎麼會輕易猜出。

  「進去等吧,哥醒來最希望見到的人應該是你。」對於葉瑾年怔愣的反應,季承希有些吃不準她的想法,於是推開加護病房的門,聲音緩和的說道。

  走廊裡安靜下來,不算明亮的壁燈照亮葉瑾年的側臉,以及她眸色變幻的眼。

  葉瑾年沒有動,她從未想過,龍越會對自己有這樣的感情!

  季承希的話已經足夠明白,走出這一步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所以,不能。

  「年樂樂,龍家的女主人身份多少人趨之若鶩欲求不得,這份榮耀不僅是你,連同你暗中幫忙的葉家以及那個霍爾克,都可以因此得到隱龍的庇護。」

  提起自己完美的哥哥,季承希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試圖再接再勵的對葉瑾年循循善誘。

  「四年前的那場暗殺,比起布諾斯家族的血腥奪位來根本不值一提,邵家再好,卻也做不到讓你從奪位之爭裡徹底抽身,但我哥不同,而邵司佑能給你的,我哥分毫都不會差…」

  說完,季承希耐心告罄的伸手去拉葉瑾年。

  葉瑾年又向後退了一步,本欲避開季承希,卻不想撞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小心。」驟然出現在兩人身後的邵司佑扶住葉瑾年,手中的外衣輕輕披在她身上,彷彿沒有聽見季承希的話一般,聲音清潤如玉,提醒道:「樂樂,已經很晚了。」

  肩上突然而至的溫暖讓葉瑾年訝異的抬起頭,不安在眼中一閃而逝,卻在那雙溫和的黑眸裡,看清除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以外,只餘下濃濃的關切。

  「年樂樂…」季承希不死心的想要再繼續說點什麼,卻在看到葉瑾年的手乖順放進了邵司佑掌心時收了聲。

  望著加護病房中仍舊出於昏迷中的龍越,月光下那張漂亮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葉瑾年眼神動了動,輕聲的對季承希開口:「我先回去,他醒了…通知我。」

  「你…」季承希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指狠狠攥緊,即將衝出口的阻攔被強制嚥下,他在這種時候開口,只會讓邵司佑看輕了龍越,但又不甘心這樣眼睜睜看著葉瑾年離開,所以身體已經先一步的攔住了他們離開的路。

  邵司佑攏眉,眸光毫不閃避的回視季承希裝滿敵意的目光,握著葉瑾年的手微微收緊。

  漫長無聲的對峙,季承希最終撤開了身體,看著始終垂眸不語的葉瑾年,忽而輕笑:

  「路上小心,我知道你看到哥這個樣子難過,那就暫時別再過來了,等我電話。」

  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加護病房的門,背對著兩人的墨黑的眸中閃過一絲厲光。

  門外,葉瑾年疲憊的微闔了眼,僅僅一天,接番而至的變故令她措手不及,有些牽強的扯了扯嘴角,她的確需要好好的靜一靜。

  *

  第四天的下午,傳來的龍越醒來的消息,接到季承希的電話葉瑾年沉默了很久,最終在對方不滿的低吼中掛斷了手機,她與龍越的確需要談談,但不是在他傷重的現在,更不是在季承希的威脅下。

  如此反覆幾次,季承希似乎也失了耐心,不再主動聯繫葉瑾年。據殷瑤講,隱龍內亂後勢力只增不減,大有在黑道重展鋒芒的趨勢。

  學校那邊有了韓欣兒做先驅,除了菲琪偶爾的聒噪,一切都還算順利

  日子看似平靜的流淌,平靜背後,是暗流洶湧的蟄伏。



072 楚若的身份

  天亮前夕,邵氏大廈裡安靜一片,只有頂層辦公室的燈還在亮著。

  邵司佑坐在皮椅上,目光沉睿的盯著電腦屏幕,修長的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擊。

  最後一個字符結束,邵司佑疲憊的揉了揉額角,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該結束工作回家去了。

  從醫院回來以後,樂樂的表現十分平常,可正是這份平常讓他覺得不放心,所以平時白天積累下的工作就留在了晚上完成。

  回想起那天在醫院葉瑾年蒼白的臉色,邵司佑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同樣的錯誤,絕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抹紅色的窈窕身影快速的閃進來,栗色的波浪捲發隨著她的動作劃出一道圓弧,水潤的櫻唇淺挽,朝著工作中的邵司佑嫵媚一笑,故意嗲聲道:「hi,邵總,早安。」

  邵司佑敲擊鍵盤的手一抖,目不斜視的望著電腦屏幕,聲音緩慢中透著疲倦的沙啞,問道:「有消息了?」

  「算是吧。」不計較邵司佑的不解風情,殷家美人走到沙發旁慵懶倚在一角,玉手一揚,一張光盤不偏不倚的落在邵司佑面前的桌上,嫵媚流轉的眸子裡帶著幾分笑意:「費了本姑娘這麼多時間,總算是功德圓滿。」

  邵司佑沒有回答,將光盤送進電腦後,黑眸一時不錯的看著被讀取出的資料,眉心開始越皺越緊。

  屏幕上出現的是幾個身著華麗的女人,其中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纖細女人,有著一張柔弱楚楚的臉,齊肩長髮,骨子裡透著一股孱弱可憐,算不得絕美,卻很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背景是日本東京世田谷區一座規模不小的華麗別墅。

  「這張照片是六年前拍攝於日本松本集團的酒宴,楚若曾是當日受邀的嘉賓之一。」

  「松本集團?」邵司佑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目光卻分毫沒有從屏幕上移開,能接到日本首屈一指的松本集團的邀請,楚若的身份不可小覷。

  這樣一個女人卻甘心做南宮集團一個無聲無息的小助理,不可能單單只是因為迷戀。

  「怎麼查到的?」邵司佑詢問的看著殷瑤。

  「還要多虧你的提醒,上次你要我去查楚若手上那枚戒指,結果真是來頭不小。」殷瑤直起身子走到辦公桌後,從包裡拿出幾張照片遞了過去。

  幾張照片上都是同一個男人的不同角度,黑衣金髮,模樣十分俊美,卻帶著一股野性的不羈,藍色的眼眸彷彿揉進了碎冰,閃著十足危險的寒光。

  「日本佐籐集團的副總裁,英國國籍,中文名字叫做成銘,幾個月前他曾以兩千萬的天價在倫敦拍下了UK國際的經典之作,unique鑽戒,也就是你提起的那個。」

  邵司佑明瞭的彎唇,其實這是葉瑾年的功勞,那天在明輝企業葉瑾年曾極力誇讚過的那枚戒指,所以他才特意留了心。

  成銘?伊籐集團從八年前就開始逐漸敗落,不過一副空架子。翻看著手中的照片,邵司佑忽然恍惚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在記憶裡搜索了一圈,腦中的畫面最後定格在四年前經歷那場暗殺以後,他與葉瑾年的一場對話…

  ——爺爺的身體一向都是由成伊在負責嗎?

  ——是,成伊來邵家四年多,他的父親曾是年家的家庭醫生,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確定,只是之前在醫院附近我曾見到過一個人…

  那段對話被林羽菲引來的爺爺打斷,那時候的樂樂顯然是在懷疑著什麼的,只是後來她出了國,那件事情無疾而終。

  樂樂見到的人,很可能就是照片上的成銘。

  如果不仔細看,成銘的眼睛、輪廓與成伊很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這雙眼睛,只是兩人氣質又完全不同。

  「殷瑤,再去幫我去調查一下成伊。」

  「成伊?」殷瑤一愣,疑惑漸漸爬上眼梢,她當然知道,成伊是邵老爺子的主治醫師,很早以前就已經被調查徹底,此時邵司佑突然讓她再查,明顯是跟這個叫做成銘的男人有關:「好吧,一小時以後給你資料。」

  「謝謝。」邵司佑回答

  成伊是年家的舊人,也是年樂樂的母親帶去年家的私人醫生,而年樂樂的母親麗莎曾經是…

  邵司佑微瞇了眼,如果這樣繼續牽扯下去,恐怕與布諾斯家族也會糾纏不清。

  「這就謝我?那麼接下來我再給你的消息,你要怎麼報答我的恩情啊?」

  殷瑤走到沙發上掏出筆記本將她要的信息發出去,聽見邵司佑的道謝立即一記白眼送過去,笑容詭異的幽幽開口:

  「不只是這些,我還查到了,佐籐家曾經有過一個被家族除名的女兒,除名的時間恰好與當初南宮明旭回國的時間一致,猜猜看,這代表了什麼?」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2 PM

073 貼近

  天還未大亮,邵司佑的車緩緩駛進了別墅。

  早就等在門口的于叔輕手輕腳的拉開門,低聲喚了句大少爺,順便將他身上沾了雪珠的外衣接下來。

  邵司佑輕輕頷首,目光朝著樓上看了一眼,于叔立即開口:「樂樂小姐還在睡。」

  邵司佑笑了笑,這個時間,葉瑾年的確該是睡著的,低聲道:「于叔,外面下雪了,替樂樂在學校請假。」

  「是。」于叔答應著去辦,邵司佑揉了揉眉心,轉身朝樓上走去。

  本以為能同往常一樣看到熟睡在床上的葉瑾年,畢竟這幾天來自己晚出早歸都是這樣的情形,可邵司佑沒想到推開房門,竟看到葉瑾年正穿著一身淡紫色的睡衣環膝坐在窗台上,寬大的窗簾被掀開一角,頭靠著玻璃窗,一隻手正在窗戶上輕點。

  由於房間裡溫度較高,蘊著哈氣的窗被她手指彈啊彈的,白色的霧氣化作一顆顆圓點,露出窗外正在飄雪的陰暗天氣。

  聽見門響,葉瑾年的手指懸在了窗邊,漆黑的眼睛朝著他的方向看過來。

  「哥哥,早安。」

  唇邊彎起一絲淺笑,葉瑾年歪著小腦袋輕輕喚道,披散在腦後的黑髮隨著她的動作朝著一側偏垂,露出如玉的側頸,大眼睛眨啊眨,裡面不見絲毫睡意。

  看著床上一片平整完全沒有人睡過的痕跡,邵司佑皺了皺眉,「昨夜沒睡?」

  以葉瑾年的貪睡,這個時間不該這麼反常的醒著,再加上剛剛得到的那些消息,邵司佑有些擔心。

  「哥哥也一樣沒睡。」葉瑾年抬手將窗簾拉好,本來想著從窗台上跳下來,結果大概是一個姿勢坐了太久,兩條腿都有些酸麻,小巧的眉不自覺的蹙了蹙。

  邵司佑立即恍然她是故意坐在這裡看著自己的車滑進別墅的,連忙走到葉瑾年面俯下身,一手探過她的膝彎,一手托住腰,輕鬆的將她抱了起來。

  一股暖暖的沐浴液的香氣縈繞在鼻間,葉瑾年隨著邵司佑的動作,十分自然的環住了他的脖子。

  她知道邵司佑最近晚出早歸的原因,從那天開始,他對自己的關注變得小心謹慎,雖然也一樣按照平時的樣子送自己上學,但幾次她偷偷翹課出來,都遠遠看到他的車子停在伊爾學園附近,直到放學鈴聲響起再駛到門口接她。

  事實上從邵司佑第一次在凌晨進入自己房間時,就已經被一貫保持警覺的她察覺。當看到自己完好的『熟睡』在床上時,他安心的舒氣聲就好像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心間,覆蓋她冰涼的角落。

  父親是嚴厲的,即便很疼她,但多年來混跡黑道,那種疼愛發自內心卻也很是粗獷;姐姐是強勢的,雖然很寵她,但更多的是教她堅強了自己,才不會受傷害。而其他人,因為她葉家二小姐的身份,給予的除了尊敬,更多的是畏懼。

  那種小心翼翼的關心跟體貼,是葉瑾年從未體驗過的殷切溫暖,更是她拒絕不了的感動,除此之外,在看到他為自己做這些事的時候,還有那麼一絲心疼。

  所以,她坐在這裡等他回來,四年多的時間,他們真正相處的日子並沒有多少,但葉瑾年就是知道,假如他沒有親眼看到自己在這裡等了他一夜,即便此刻答應了自己,之後他還會換個方式擔心自己。

  「哥哥,我沒事。」輕輕附在邵司佑耳邊,葉瑾年緩緩開口。

  她不是當初那個脆弱到狼狽的葉瑾年,她重視那個孩子,所以會在得知楚若的事情後難以平靜,但這不代表她會深陷難拔。

  輕柔軟糯的聲音伴著清淺的呼吸在脖間帶起麻酥酥的癢,邵司佑眸色不自覺的沉了沉,瞬間又恢復了清明。

  這還是葉瑾年第一次主動的靠近他,即便自己吻她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還早,再睡一會。」寵溺的淺笑,邵司佑將葉瑾年輕放在床上,不忘記在她飽滿的額頭上落下溫熱一吻,他很欣喜,在葉瑾年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後,得到的不是她的一聲謝謝,這對於他來說就是最好的回報。

  「等下。」葉瑾年搖搖頭,試試腿已經恢復了知覺,立即從床上蹦下來跑到洗手間裡拿了一條毛巾,遞給邵司佑。

  從外面回來,邵司佑怕自己身上的冷氣渡給葉瑾年,洗了熱水澡後才過來,潮濕的髮還貼在額角,一滴水正垂在髮梢,搖了幾搖最後隨著呼吸一同滴落,平日裡溫和斯文的俊顏,此刻裡平添了幾分肆意,別樣的出眾。

  邵司佑沒有動,單手支著下頷目不轉睛的看著葉瑾年,完全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布著血絲的黑眸裡漾著暖暖的笑意。

  葉瑾年站在那裡咬著嘴唇半天,眼看著又一滴水珠要落下來,立即把毛巾覆了上去。

  一面擦一面不忘熱著臉解釋:「我的波西米亞地毯…」

  邵司佑低笑,大手攬在葉瑾年腰上,將她帶進懷裡,胸腔處悶悶的震動。

  「樂樂,你可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懷中的小人兒是他眷戀多年的存在,從最初的防備抗拒到逐漸的信任依賴,近似無奈的低歎過後,邵司佑輕抬起她的下頷,唇覆了上去。

  不似平日裡的蜻蜓點水的擦過,輾轉吸吮,輕品淺嘗,纏綿間透著銘心的溫柔,當察覺到懷裡的小人兒有了一絲輕微的回應,邵司佑心頭湧起一陣狂喜。

  門在此刻被輕輕敲響,于叔的聲音試探著從外面傳來:

  「大少爺,老太爺來電話找您。」



074 明確

  「樂樂小姐,早。」

  葉瑾年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邵家兄弟正同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談論著什麼,聽見于叔的問候聲都默契的停下來,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于叔早安。」葉瑾年淺笑著應了一聲,隨已經起身的邵家兄弟一起走到飯廳,安靜的看著于叔為自己擺放餐具。

  邵家的餐廳很大,邵天傲在的時候,主次座位十分有序,如今大家長不在,他們看起來就隨意了許多。

  「樂樂,學校裡已經請了假,吃完早餐你再上樓去睡一會兒。」邵司佑動作自然的把葉瑾年面前的紅茶換成牛奶,看著她眼下淡淡的烏青,微皺了眉。

  「好。」葉瑾年有些睏倦的掃了一眼窗外,這次的雪不小,等雪融了,她該去醫院看看龍越。

  「我也不去學校了,于叔。」邵穆恩抬頭快速的看了眼葉瑾年,見她點頭,咬了一口麵包悶聲的開口。

  于叔立即詢問的看向邵司佑。

  「你不是馬上就要期末考,最近在安排補習嗎?」邵司佑抿了一口紅茶,聲音緩慢。

  「就是因為快考試了我才不能生病,何況年樂樂馬上要高考了都不急,我怕什麼。」邵穆恩立即反駁道,漆黑的眼睛劃過一絲不滿,轉頭瞪了于叔一眼。

  被點到名的葉瑾年嘴裡咬著麵包,目光在邵司佑跟邵穆恩兩人之間輪轉了幾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邵穆恩這麼跟邵司佑說話,語氣裡明顯的火藥味,可見之前他們兩人在大廳裡的談話並不愉快。

  「你自己決定吧。」邵司佑收回目光,一旁的于叔見邵司佑沒有再繼續反對,微微垂頭:「二少爺,稍後我會通知學校。」

  然而,邵家小祖宗並不領情,鼻音特重的哼了一聲,一口氣喝完了自己的牛奶,又看看葉瑾年,抬手把她那一份也拿了過來。

  「穆恩。」邵司佑語氣略重的喚了一聲,邵穆恩動作頓了頓,然後一仰頭把葉瑾年的牛奶喝光,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轉身上樓。

  邵司佑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吩咐于叔再為葉瑾年準備一杯牛奶:「樂樂,爺爺最近身體不好,下週末你的生日,我們一起去英國跟爺爺一起過,好嗎?」

  葉瑾年點點頭,年樂樂的生日,從她重生到這個身體以來一直是在英國過的,當然沒什麼不好。

  用過早飯,在邵司佑的催促下,葉瑾年回到房間裡補眠,剛躺在床上,隔壁琴房那邊就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琴聲,音質不錯,可惜彈琴的人技術實在不能恭維。

  葉瑾年扶額,邵家小祖宗心情不妙,直覺上想到應該是今早邵老爺子的那通電話惹的禍,或者說是他們要去英國這件事惹的禍。

  困意被這噪音折磨殆盡,葉瑾年乾脆從床上爬起來,打開許久沒用的筆記本上網,先是看了關於葉家最近情況的報導,然後順便關注了一下南宮集團的消息。

  當一則『天價別墅質量粗劣,明輝企業信譽堪憂』的新聞映入眼簾,葉瑾年擰了眉,隨手撥通了艾朗的電話。

  「小小姐。」電話一端,艾朗的聲音恭謹尊敬,這還是繼韓家那件事之後,葉瑾年首次主動找他。

  「明輝別墅那邊是怎麼回事?」目光快速的在商業新聞裡瀏覽,葉瑾年直奔主題的問道。

  「是明輝承包的田園別墅二期出了問題,」艾朗有些頭疼的在電話另一端揉了揉額角:「四天前其中一棟別墅的質量被檢測出問題,我們的專業人員已經核實過,很可能是最後這一批材料中存在瑕疵,除此之外,另外還有近三十套別墅出現了類似情況,尾期將近,這件事不知怎麼就被傳了出去…」

  「同業主聯繫過了嗎?」葉瑾年合上電腦,艾朗的解釋雖然沒有網上流傳的那麼嚴重,但田園別墅耗資巨大,三十幾套別墅同時出現問題,情況絕不樂觀。

  「還在協商中,業主代表堅持要退房,但三十幾棟別墅,這個情況不大可能,我已經上報總部…」

  葉瑾年瞇起眼睛,的確不可能,這個損失絕對不是艾朗能承擔得起的。

  「先整體停工。讓人重新檢測工程質量,將前期經手過這批材料的人全部撤換,等全部妥帖以後再動工,整個過程務必派人清晰記錄,必要時拿給業主或者是其他質疑者看。至於中間延誤的交房日期,以高於市價一倍的租金付給業主,簽訂租賃協議並表明態度,一定要協調好關係。」語畢,葉瑾年頓了頓又加上一句:「這番話以霍爾克的名義執行。」

  「是,我會立即著人去做。」艾朗在另一端應道,明智的不問理由。

  「材料商那邊怎麼說?」

  「『彌星產業』在三個月前被『南宮集團』收為了旗下的子公司,他們手中握有當時明輝人員的檢驗證明以及監理公司出具的合格證明,監理公司一口咬定那批材料沒有問題,而明輝這邊的檢測員幾天前出了車禍。」

  「也就是無功而返?」

  葉瑾年眸光輕閃,哪有那麼湊巧的車禍。明輝剛剛在自己的授意下取消了與南宮集團的合作,這麼快就出現了問題,很難讓她不揣測背後的原因,可偏偏這又不像是南宮明旭的作風…

  「除了我們,邵氏的『風苑』三期似乎也出現了類似情況,只是目前為止還沒有傳出消息。」

  「除了我們兩家,還有其他公司有出現類似情況嗎?」聽艾朗這麼說,葉瑾年突然問道。彌星產業是旗臨市的資深企業,與他合作的公司有很多。

  「經我調查,出現問題的似乎也只有我們這兩家。」

  只有這兩家嗎?

  葉瑾年眸色微涼,這樣的目標太過明確,以至於明確到…讓人想去懷疑。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3 PM

075 照片

  掛斷電話,葉瑾年眸色微涼。

  南宮明旭即便真的要對付誰,依他的性格也不該是這樣莽撞直白的公然挑釁,至少不會同時針對兩家勢力持平的強企。

  在旗臨市,有能力同時在邵氏集團與明輝企業做手腳的勢力,幾乎不存在。

  除非是…

  葉瑾年腦中快速的閃過一種可能,但又迅速的否定掉,因為那種可能微乎其微。

  走廊裡不成調的琴音還在不斷的從琴房裡傳出來,邵家小祖宗樂此不疲的用這種方法發洩他的火氣,順便摧殘著別墅裡眾人的耳朵。

  葉瑾年本打算去問問邵司佑的意思,畢竟這件事也波及到了邵氏,卻發現邵司佑已經在書房的皮椅上睡著了。

  上午的日光透過落地窗,鍍在他柔和有型的側臉上,閉合的眼簾蓋住了那雙溫潤和煦的眸。微皺的雙眉,輕抿的薄唇,無不昭示著他的疲倦。

  葉瑾年記得,即便每天早起上班,邵司佑也常常工作到深夜,最近這幾天夜出晝歸,他等於是壓縮了全部可利用的時間在自己身上。

  這樣優秀的一個人,卻時刻都在為自己著想,任誰也不會無動於衷吧。

  轉身回房找了一方薄毯蓋在邵司佑身上,葉瑾年等了許久見邵司佑只是眼睛微微動了動並沒有醒來,微微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朝外走去。

  *

  邵氏集團從六年前開始投資的『風苑』項目,首期工程『風瑾名苑』與二期工程『風年佳苑』都已經完工,三期工程還未敲定最後名字,正在施工階段。

  殷瑤住的別墅就在『風瑾名苑』。

  對於葉瑾年的到來,殷瑤顯然很驚訝。

  一身淺紫色的家居服,波浪捲發被簡單的挽在腦後,殷瑤睡眼朦朧的靠在門廳朝著葉瑾年,明顯睡眠不足的模樣側臉上還有被枕頭壓出的紅印,眉梢輕佻:「樂樂,這麼早?」

  「姐姐沒有睡好嗎?」葉瑾年一邊問一邊指了指殷美人明顯的黑眼圈。

  「嗯,是沒睡好。」殷瑤嫵媚的打了個哈欠,直接躺在沙發上,沒睡好?她是根本沒睡好不好,不僅要幫著邵司佑查東西,還要配合他黑白顛倒的生物鐘,簡直是在造孽。

  轉頭去看葉瑾年,殷家美人微挑的眉眼中透著倦怠的風情,「找我什麼事?」

  「我想讓姐姐幫我找點東西。」

  葉瑾年一邊回答一邊打量著這間房,殷瑤的家,很整潔,也很簡單。

  大廳裡除了必要的沙發,空蕩蕩的連個櫃子都沒有,一個玻璃花瓶放在落地窗邊,裡面插著幾株水生翠竹。

  唯一出色的是頭上的吊燈,通透的水晶做成一隻隻天鵝的模樣向四個方向伸展,優美的頸部簡約大氣,只是與空蕩的房間搭配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坐在沙發一角,葉瑾年朝著殷瑤眨眨眼,唇邊的笑容明媚乾淨:「姐姐這裡有『風苑』項目的資料吧。」

  「風苑?」殷瑤瞇著滿是困意的眼,臉上露出幾絲不解:「那是司佑的工程,你找我要什麼資料?」

  「我剛剛從邵氏過來,那裡沒有我要的東西。」

  葉瑾年蹲在沙發外側與殷瑤保持視線齊平,邵氏檔案室裡的材料她已經看過,都是一些應對各相關部門檢查的東西,她想要的相關經手人的資料少得可憐,更不用說找出其中的問題。

  把早就抄寫在紙上的幾個可疑人員名單遞到殷瑤面前,葉瑾年笑的爛漫:「姐姐可以幫我的吧?」

  殷瑤的目光閃了閃,拿著那張紙從沙發上坐起,眼裡的睏意漸退,語氣也有些改變:「樂樂,這件事司佑不希望你參與。」

  『風苑』三期工程的事情,她同樣在查。

  「所以我才來找姐姐,姐姐也不會希望看著他那麼辛苦的。」葉瑾年將她從明輝企業調出來的機密檔案擺在桌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殷瑤的臉。

  兩個集團的同樣遭遇,從共同點著手去查找突破點,是最保守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葉瑾年的動作讓殷瑤稍稍一愣,然後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眼睛:「你倒是信我。」

  把明輝企業的機密文件擺在她面前,這丫頭倒不防著自己。

  腳步晃悠悠的朝著樓上飄去,殷家美人抱怨的嘟囔飄渺傳來:「走吧,算是我欠了你們這對冤家的…」

  *

  如果殷瑤家的樓下用空曠兩個字形容,那麼樓上絕對是擁擠。

  滿眼大小不一且沒有任何標注字樣的櫃子壘得高高,堆滿了整個閣樓,旁邊還備著一把折疊梯子,方便查閱。

  「別驚訝,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殷瑤有些驕傲的看著滿屋子的成果,把梯子挪到最角落的一排,精準的在最上方的櫃子裡捧出一整摞資料,朝著葉瑾年揮了揮:「瞧,在這兒。」

  被殷家美人不俗的記憶力折服,葉瑾年正要應景的開口誇讚兩句,忽然殷瑤揮動的盒子裡飄出一張舊照片,搖搖晃晃的正落在了葉瑾年腳下。

  「呀。」殷瑤臉色微變,從高梯上一躍而下,身手敏捷的想要拾起那張照片。

  然而,終究是慢了一步,距離它最近的葉瑾年已經彎下了身,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那張笑臉的上方。



076 照片(二)

  時間彷彿凝固在了一瞬間,葉瑾年定定的看著地上那張舊照片,彎腰的動作靜止下來。

  照片上,夕陽的餘輝斜鋪下一地柔美的金黃,高大的梧桐樹下,一個身穿伊爾學園制服的女孩亭亭而立,白色的裙擺在風中搖曳。

  雙眉纖細,一雙漆黑的眼睛隱在被風吹散的額發下,明亮異常,水潤的唇彎著一個極漂亮的弧度,笑起來頰邊兩個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熟悉又陌生的容顏讓葉瑾年顯得有些怔怔。

  「呀,原來這張照片在這兒!」殷瑤滿是驚訝的快速將照片撿起來,動作靈巧的將塞進了身後的一個櫃子裡,說道:「前陣子整理葉氏跟邵氏合作案的資料,林瑞那傢伙一直在這邊添亂,一定是他是把兩個集團的資料胡亂放,幸好現在找到了。」

  「邵氏跟葉氏的合作案?」葉瑾年仰起頭,眸光閃了閃。

  「對啊,那天談合約的時候聽說樂樂也在,」殷瑤笑著伸手在葉瑾年頰上輕輕一掐,隨即又快速露出一臉委屈,眨眼:「樂樂當時還爆出了一條連我都沒有查到的消息,虧我之前還這麼疼你。」

  雖然知道殷瑤只是在假裝,但葉瑾年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臉,半晌糯糯的開口:「下次我會記得姐姐的。」

  殷瑤聞言立即眉開眼笑,拉起葉瑾年的手,笑道:「走,一起下樓看資料去。」

  *

  把一疊疊文件有序的堆放在大廳的地上,殷瑤與葉瑾年各自拿了幾分資料認真排查,試圖從其中找出共同點。

  不得不承認,殷瑤的資料庫內容十分詳細,裡面不僅涵蓋了每一位工程負責人的全部資料,連施工期間工地上有人發生過的瑣碎事情也都一一在案。

  兩個小時以後,除了殷瑤發現那位死於車禍的明輝集團材料質檢員與邵氏『風苑』三期工程的採辦員曾經有過口角之爭以外,再無所獲。

  葉瑾年瞧瞧時間,臉上浮現幾絲懊惱。

  「總比沒有收穫的好。」殷瑤晃了晃僵硬的脖子站起來,隨意的伸了個懶腰,安慰道:「還有時間呢。」

  葉瑾年點點頭,唇邊揚起淺笑,漆黑的眸子閃亮閃亮。

  「真乖,」殷家美人愛極的再次伸手掐了掐葉瑾年的臉頰,腳步開始朝著廚房轉移:「等著,姐姐給你找點好吃的。」

  「不用了,我應該回去了,這個時間哥哥也該醒了。」葉瑾年搖搖頭,指了指地上的東西問道:「這些資料我想要拿回去看,可以嗎?」

  「沒問題,等回頭我用電子郵件的形式發給你。」殷瑤爽快的答應,隨即又蹙蹙眉,試探著問:「樂樂,你該不會是沒讓司佑知道你出來吧?」

  當看到葉瑾年點頭,殷瑤在心裡一陣哀嚎。

  *

  車子快速的行駛,高於平常的車速讓殷瑤專注於開車,沒有發覺葉瑾年唇邊那抹淺淡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低垂下的睫毛擋住了黑眸中微微閃爍的流光。

  整整兩個小時,殷瑤以為她在認真的在對比手裡的資料,可只有葉瑾年自己清楚,紙上的字,她半分丁點都不曾看進眼裡去。

  因為,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那張臉,她看了二十幾年。她熟悉她的每一個表情,也知道她左邊隱藏在眉尾下有米粒大小的淺淺的疤。

  她曾是那張臉的主人,至今仍眷戀年少當時的肆意歡笑。

  時隔多年去回望當初明媚的自己,那種感覺很複雜,憂傷、悵然,還有疑問。

  殷瑤沒察覺,她從不會主動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林瑞,即便是有誰提起,殷瑤也會下意識的轉移話題。

  可是剛剛在樓上,她卻用了林瑞作解釋。

  邵司佑不久前曾無意中說起,林瑞處理好韓家的那件事之後,全家要一同去國外看望林羽菲,所以邵葉兩家簽約,林瑞那時已經不在國內。

  殷瑤又為什麼要找這麼牽強的借口說謊?

  從拍攝的角度上看,這張照片顯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時候拍攝的,那時候的自己還只是伊爾學園的學生,邵家又深居國外還沒有返回旗臨,自己的照片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車裡的安靜被一陣突兀的鈴聲打斷,殷瑤熟練的帶上耳機按下接聽,緊跟著猛的一個急轉剎車,車子快速的朝著道邊停靠。

  阻止向前慣性的安全帶阻擋在胸前的力道讓葉瑾年回過神,轉頭望去,車窗外熟悉的黑色賓利車正停在不遠處,邵司佑在她看過來的同時拉開了車門。

  開門、拉人、塞進車內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不過眨眼之間,葉瑾年已經坐在了邵司佑的賓利車裡,殷瑤不滿的聲音依稀透過車窗傳進來,很快被發動的車子甩得很遠。

  倒車鏡裡殷家美人的身影迅速的化作一個小點兒,然後不見。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4 PM

077 葉父歸來

  一路疾馳,原以為邵司佑會帶著自己返回邵家,結果車子卻是停在了飛機場外。

  喧鬧的機場大廳裡旅客們來來往往,葉瑾年被邵司佑拉著手徑直朝裡走,嬌小可人的少女清新靈動,氣質沉穩的男人優雅從容,完美的組合立即引來其他旅客的頻頻矚目。

  「邵總,您來了。」

  機場的負責人一路小跑的趕過來,呼吸略顯急促的說道:「您關注的航班在五分鐘前已經順利抵達,距離0039次航班起飛還有五十分鐘…」

  「嗯。」邵司佑滿意的點點頭,但很快又因為突然衝到自己面前的幾個人皺起了眉。

  伴著快門按動的卡嚓聲,一隻隻話筒出現在面前。

  「邵總,請問您此刻出現在機場,與葉氏當家人今日返國有關嗎?」

  「作為葉氏的合作夥伴,您對於葉氏接下來的發展如何預計?」

  「葉氏負責人先後回歸,邵總能否對旗臨市接下來的商業佈局有何看法?」

  一個個問題接踵而至,葉瑾年聽到『葉家』兩個字,心裡一緊。

  一名記者眼尖的發現了被邵司佑快速護在身後的葉瑾年,立即發現大陸般的大聲問道:「邵總之前曾與林羽菲小姐關係親密,聽說林小姐在前段時間出國,您身邊的女伴也換了人選,是否表示您與林小姐的關係已經結束?」

  這個問題顯然很受眾多媒體歡迎,附和聲立即隨之而起。

  本來在眾多保安陪護下向裡走的邵司佑,對記者不停的追問一直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聽到這個問題突然停了腳步,一貫溫和的黑眸微微瞇起,深邃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你親眼見過我與林小姐關係親密?」

  其他記者立刻都識相的閉起了嘴,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那個搶先的同行。

  那個小記者顯然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但也知道邵司佑是眾多名人中出名的脾氣好,有點不甘的說道:「沒有,但不止一家的報社曾報導過,而且您當時並沒有否認…」

  「是嗎?」邵司佑輕勾唇角,平緩的語氣驟然失溫:「很不幸,至今為止我只聽到了你一個人在這麼說,所以邵氏將保留追究你詆毀公司負責人名譽的權利。」

  說完,邵司佑收了慣有的溫和,拉著葉瑾年繼續向裡走,留下那個小記者以及其他人滿臉驚愣。

  正在這時,清脆的『啪』的一聲響從接機口那邊傳來,於此同時,剛剛那些被邵司佑震懾到的記者再次蜂擁的朝著這邊聚集,卻是紛紛越過了葉瑾年與邵司佑,逕直向著裡面的接機口走去。

  十分鐘後,當機場保安終於清空了那些記者,剛剛被圍困的四人出現在葉瑾年的視線裡。

  南宮明旭一身黑色的CANTARELLI西服,臉色陰沉,褐色瞳眸裡帶著未褪的隱忍怒意,隨著他望過來的動作,側臉上印著的清晰指印映入眼簾。

  在他身後,站著南宮集團的總裁秘書姜明。

  與南宮明旭對峙而立的,是穿著紫色職業套裝的葉瑾然,長髮攏在腦後,眉宇間的幾分怒意顯出她本性中的強勢,在見到邵司佑牽著葉瑾年走來時,微微一愣。

  而葉瑾然的目光,由始至終都凝滯在葉瑾年身側的那個人身上。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一雙穿著黑色褲子的腿,以及握在輪椅扶手處的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隨著距離的拉近,一張無比熟悉眷戀的臉映入葉瑾年的眼簾。

  葉氏負責人的先後回歸。

  葉氏負責人的先後回歸…

  剛剛那些記者的話一遍遍在腦中迴盪,葉瑾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視線漸漸模糊。

  父親…

  記憶裡的那雙手修長有力,記憶裡的那個人高大健碩。

  葉瑾年曾想過為什麼自己的身體在醫院裡昏睡多年卻沒有父親來探望,曾想過為什麼姐姐回歸後隻字不回應關於父親的消息,她想過很多很多,以至於想到最後變成不敢再想,寧願相信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今,父親就在眼前。

  只是,那雙引領她成長的手已經蒼老褶皺,那個為她撐起天空的身體坐著輪椅。

  被牽著的右手被邵司佑用力的握緊,葉瑾年強撐著一絲微笑在邵司佑的牽引下慢慢靠近輪椅上的人。

  沉積著千年文化的古色唐裝,呼應著那雙閱盡世事的滄桑的眼睛,在邵司佑兩人靠近的同時,沉穩的望過來,即便坐在輪椅上,依舊無損葉朔身上那種強勢的迫力。

  「葉伯父好。」邵司佑態度恭謹的開口。

  「爸,這是邵氏的總裁,邵司佑。」葉瑾然眸光在葉瑾年身上掃過,輕聲的對葉朔解釋道。

  「邵家的大小子,我記得的。」葉朔微微頷首,銳利的眸掃過邵司佑與葉瑾年兩個人。

  「十年沒見到伯父了,爺爺時常提起您。」邵司佑溫雅淺笑,將葉瑾年向前帶了帶:「本來是要帶著樂樂去英國看望爺爺的,得知葉伯父回國就過來問候一聲,但願伯父不會怪罪我的失禮。」

  「無妨,我從來不計較禮數,只介意來的人是否惹我討厭。」

  葉朔的話,讓南宮明旭的臉色更加難看,強忍著怒意走上前幾步:「父親,公司還有事,稍後我陪您再一起去看年年。」

  「不必,我的女兒我自然回去看,南宮總裁儘管忙。」葉朔冷冷一哼,也不再理會南宮明旭鐵青的臉色,把目光遞到葉瑾年身上,語氣裡帶了一絲感歎:「年家的小丫頭也都這麼大了…」

  「還有幾天就是樂樂十八歲的生日,爺爺準備在倫敦的別墅為她擺慶生宴,伯父與爺爺也有許多年沒見了吧。」邵司佑含笑說道。

  「是啊,很多年了…」似乎是回憶起往事,葉朔眼中帶了一絲迷惘,朝著葉瑾年招招手道:「丫頭,過來。」

  腳步沉重的挪過去,葉瑾年在葉朔的輪椅前蹲下,手輕輕的覆在他膝蓋上,傷處被人觸碰,葉朔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凌厲,但又很快的褪去。

  這一幕葉瑾年並無所覺,只是專注的感受著指下的傷勢,然後深吸了幾口氣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仰臉看向葉朔:「你會很快好起來的,對不對?」

  日光斜照下巴掌大的小臉上笑容明艷,漆黑的眸子裡盈著淡淡的水霧,尚未離開葉朔膝蓋的指尖帶著一絲輕顫。

  這情形,讓葉朔彷彿透過眼前的女孩見到了另一張臉,聲音也不自覺的柔和下來:「會好的。」

  聽見他的回答,葉瑾年開心的笑。

  提示登機的廣播響起,邵司佑有些心疼的拉起葉瑾年,請示的望向神情有些迷惘的葉朔:「伯父,快要到登機的時間了,我們就先告辭,至於三天後的晚宴…」

  「我會準時參加。」



078 不請自來

  有了葉朔的親口應允,葉瑾年開始對接下來的生日晚宴充滿了期待。

  從抵達邵氏在英國的別墅那天起,試不完的衣服驗不完的妝,以及複雜到繁瑣的禮儀課程,葉瑾年都沒有半點推拒,笑容乖巧的一應接下,完美的表現逗得一心想要讓年樂樂在宴會上一鳴驚人的邵天傲眉開眼笑,病中的氣色也好了許多。

  在這種和諧的氣氛裡,一場承載了多人期待的盛大生日宴會在三天後的夜晚終於展開了序幕。

  悠揚清越的小提琴拉響夜的宣章,華麗明亮的燈光映照下,邵家駐英的豪華別墅明如白晝,古典歐式的建築帶著迷人的風情,挑高的天花板上,巨大枝形水晶吊燈的璀璨奪目,燈下衣著華麗的人們影湧動,笑語人聲陣陣飄揚。

  邵家的這座別墅是邵氏遷居海外時的第一棟別墅,也作為邵家的主宅從不接待外人,生日宴在這裡舉行,之前曾在邵天傲壽宴上見過葉瑾年的那些名流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養女在邵家的地位,距離舞會開始還有三小時,別墅裡就已經賓客滿室。

  邵司佑一身裁剪完美的白色名貴西裝,含笑應對著不時上前寒暄的賓客,一貫溫和的俊顏掛著得體的微笑,卻比平時似乎真實了幾分。

  在他身旁,一名身著紅色晚禮服的女人淺笑而立,華貴的衣著襯著她姣好的身段,栗色卷髮散在腦後,高雅又不失嫵媚,遠遠望去似乎是在與邵家大少寒暄著什麼。

  「人還真多,連幾百年不現身的莫氏集團總裁都來了,我是不是該抱怨下你禁止相機入內的舉措?」殷家美人鳳眼微挑,執著一小杯香檳淺嘗,與動作極不搭配的是她此刻的語氣,沒有絲毫風度。

  「相機跟自由,你很會選擇。」邵司佑目不斜視,淡淡一句將殷家美人氣瞪了眼。

  連著幾天熬夜調查,她一時大意被老傢伙鑽了空子,竟然將自己揪回了家裡鎖著,幸好她夠機智,想辦法通知到邵司佑。

  「感謝您不辭辛苦救我脫離苦海,樂樂的生日,我總不該缺席的。」殷瑤變臉速度超快,嫵媚的大眼睛輕眨幾下,杯子輕放在侍者的托盤裡:「你沒看到我家老東西見到你那架專機時的樣子,恨不能把我打包扔進去一樣,小心你回到旗臨市,會被那老傢伙逼婚。」

  想到自家老爹兩眼放光的表情,殷瑤眼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邵司佑怕是在劫難逃了。

  「不怕,過了今晚,高市長也就沒有逼婚的理由了。」邵司佑不在意的勾唇一笑,溫潤的眼掃過樓上緊閉的房門,過了今晚,他的樂樂滿十八歲。

  晚上十點,南宮明旭的到來讓熱鬧的場面有一瞬間的安靜,邵氏與南宮集團關係微妙,兩個公司僅有的合作在數年前完結之後再沒了續章,始終都處於對手的位置。

  一向不參加此類宴會的南宮明旭突然從旗臨市飛來這邊的舉動,實在讓眾人感到驚訝。

  邵司佑眸色微動,臉上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微笑,優雅的步伐緩緩走至南宮明旭身前,聲音清潤:

  「南宮總裁,很高興你能出席樂樂的生日宴會。」

  事實上邵司佑並沒有發邀請函給南宮明旭,同時南宮明旭也是唯一一個沒被邀請的商界名人。

  「恭喜。」南宮明旭一身黑色西服,冷淡的回握下邵司佑伸過來的手,眸光不動聲色的環視過宴會大廳,並沒有見到他預想中的人。

  在邵司佑的邀請下,一白一黑兩道身影,一優雅溫潤,一冷漠疏離,默契的無視眾人紛紛揣測的目光,一同進入了大廳。

  「南宮明旭?真是稀客呢。」去試衣間裡陪葉瑾年說了幾句話的殷瑤才從房間裡走出來,就看到樓下從外面走近的邵司佑與南宮明旭,唇邊揚起一抹深意的笑,然後,眸光漸涼。

  大廳外,緩緩走入兩個相攜的身影。

  黑衣金髮的男子高大英俊,價格不菲的名貴西服將身材顯得更加修長,藍色的眼眸冰冷強勢,帶著一股不羈的野性。

  殷瑤微瞇了眼,那是她交給邵司佑照片上的人,日本佐籐集團的副總裁,成銘。

  而旁邊挽著他胳膊一起走近的女人,正是南宮集團的總裁助理,楚若!

  在場的賓客有不少人都認識這位佐籐集團的副總,幾位年紀相仿的賓客走上前去寒暄,寒暄過後自然也不會無視成銘身邊的女人,只是這女伴不知為何感覺有些眼熟。

  當有人客氣誇讚成銘的女伴漂亮時候,那雙藍色的冰眸閃過一絲陰鷙。

  「我當然也很希望能夠擁有這樣美麗的女伴,」成銘輕輕一笑,眉眼輕佻,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夠讓周圍的人聽個清楚明白。「只可惜名花有主,我只是幫忙送到她入場而已。」

  說完,目光若有所指的朝著一個方向看去,接著大多數人在這番引導下漸漸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

  南宮明旭的臉色瞬間陰鬱,站在他對面的邵司佑嘴角緩緩牽起一抹嘲弄的淺笑,轉瞬即逝。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5 PM

079 告白

  同宴會場面的熱鬧不同,二樓的房間裡一片溫馨。

  邵家老爺子邵天傲坐在沙發上,和藹的看著鏡子前妝容精緻的葉瑾年,一雙洞悉世事的睿智黑眸裡儘是滿意與欣慰,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掛在牆上的電視裡播放著別墅大廳裡宴會的實況記錄,流光溢彩下,衣著光鮮的賓客們笑語樂談,一派昇平歡樂景象。

  「樂樂真漂亮,當初接來邵家的時候,你還沒有這把椅子高,常常躲在櫃子沙發的後面,急得于叔到處找。」化妝師們默默出去,邵天傲拉著葉瑾年的手,在腿上比出一個小小的高度,略帶歎息的開口:「如今一轉眼,我的小樂樂已經長這麼大了,出落得跟你的母親一樣的漂亮。」

  葉瑾年乖巧的微垂了眼,邵天傲懷念的是真正的年樂樂,那是她不曾參與的過往,但她代替那個女孩感受了邵天傲五年多的疼愛,真心的已經將這個老人看做了親人,假如有一天真相揭開,不知道他會不會失望。

  邵天傲也早已習慣了葉瑾年偶爾的沉默,略微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拿出一個寶藍色的盒子,裡面是一條項鏈。

  精美的做工瞬間讓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上面那顆紅色的鑽石吊墜,在多顆用梨形鑽石簇擁下,兩旁嵌配以數個枝葉造型的彩鑽,如同一株明艷絕魅的紅薔薇,耀眼而絢目。

  無比珍視的將它戴在葉瑾年的頸上,邵天傲看了眼時間,微笑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的小公主也該出場了。」

  說完,慈愛的整理下葉瑾年頰邊的碎髮,挽起她的胳膊向外走去。

  *

  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大廳裡的光線突然黯淡下來,眾賓客都漸漸停止了談話,同時將期待的目光投到了二樓始終緊閉的房門上,直至所有的光線消失,侍者們快速的點亮樓梯邊的蠟燭,整個別墅陷入一種暖暖的朦朧色調中。

  當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整點響起,二樓的房門終於打開,今夜的主角年樂樂在邵家老爺子的陪同下緩緩走出,踩著漸漸響起的小提琴曲款款走下鋪著紅毯的樓梯。

  一身紅色的抹胸小禮服,露在外面的雙肩瑩潤如玉,頭髮被打卷盤成鬆散的髻,一枚蝴蝶狀的鑽石髮飾斜綴在柔亮的髮間,兩側頰邊調皮的垂落幾縷髮絲,精緻的嬌容上略施淡妝,烏黑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靈動清澈,頰色微微泛紅,粉唇水潤,細長的小腿露在短禮服外,腳下七厘米的高跟鞋,右腳踝處一條碎鑽腳鏈隨著她行走的動作,熠熠閃爍。

  最最引人注目的是白皙的頸上那條紅鑽石項鏈,紅色鑽石一直以稀有罕見聞名於世,楚若手上那枚unique戒指堪稱多年來的經典之作,除了uk國際的名家工藝,多半就是歸功於它上面那顆品質不凡的紅色彩鑽,而葉瑾年頸上的紅鑽,無論是成色還是質地,較unique那顆優秀不知多少倍,在暖色的燭光下光華奪目。

  優雅又不失俏皮,靈動中又透著幾絲嫵媚,微揚的下頷驕傲而高貴,葉瑾年的出場讓賓客們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驚艷、嫉妒、驚訝,葉瑾年在這交織了眾人複雜情緒的視線中款款走下長階,揚起最最得體的笑容,大方的接受所有人的目光,高貴從容。

  邵司佑含笑的站在樓梯的最後一處台階上,靜靜凝望著走到他面前的葉瑾年,眸光格外的溫柔。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來參加樂樂的生日晚會,希望今晚大家都可以盡興,共慶今宵。」

  燈光瞬時亮起,絢爛了一室繁華。

  邵天傲含著笑將葉瑾年的手輕輕遞給優雅彎腰的邵司佑,向著大家宣佈晚會開始:「那麼,就由我們的小壽星來開始今晚的開場舞吧。」

  掌聲緊跟著響起,在眾人關注的目光裡,邵司佑帶著葉瑾年雙雙步入舞池,開始了晚會的第一場舞。

  音樂悠悠流淌,葉瑾年步伐嫻熟的進退旋轉,在邵司佑的帶領下,完美的舞姿引來一片驚艷目光。

  不遠處執杯而立的南宮明旭握著杯腳的手指有些用力,淡漠的眼神微沉。

  這已經是他第幾次出現這種感覺了?醫院的巧合初遇、邵家壽宴上的刻意為難、四年後記者會上的莫名熟悉、明輝企業不由自主的矢口否認、還有現在…

  眼前那個女孩越來越讓他迷茫,也越來越讓他錯不開注意。那樣倔強驕傲的眼神,那樣挺直高傲的動作,以及她此刻優雅完美的舞姿,都像極了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人,一次比一次更加相像,一次比一次更吸引他的目光。

  不自覺的,南宮明旭的眸光緊緊鎖著場上那個嬌小明艷的背影,腳步開始一點點的靠近著舞池。

  手臂突然被一雙白皙的手用力拉住,阻止了他的動作。南宮明旭有些厭惡的鎖起眉,黑眸冷冷的向後一掃,正撞上一雙泫然欲泣的水眸。

  會場上舞姿曼妙的一個旋轉,葉瑾年禮服的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絕美的弧度,輕輕向後仰頭的動作恰好可以讓她看到兩個一同離開晚宴大廳的背影,葉瑾年眸光輕閃,完美的一個動作後,面色如常的在邵司佑的引領下連續旋轉幾次,水潤的唇邊壓下一個不算明顯的諷弧度。

  音樂不知何時已經有了變化,伴著悠揚而輕緩的節奏,邵司佑輕輕的俯身將薄唇靠近葉瑾年耳邊,低而磁性的聲音裡含著幾絲笑意,問道:「樂樂,這首曲子還記得嗎?」

  葉瑾年歪歪頭避開耳際發燒的癢意,誠實的點點頭。

  《曾經》,是那首邵家琴房裡兩人共彈的《曾經》,那也是她第一次被邵司佑捉弄。

  「仔細聽,這可是穆恩送你的生日禮物。」邵司佑知道葉瑾年想起了社麼,優雅的勾起唇,緩聲說道。

  穆恩?

  葉瑾年驚訝的眨了眨眼睛,順著邵司佑的指引朝著角落裡的鋼琴看去,四周的燈光被熄滅,只留了一盞照在擺放了白色鋼琴的平台上,身著黑色小禮服的男孩正神情專注的端坐在鋼琴前,手指靈巧的在黑白琴鍵上流暢飛舞,嫻熟連貫的演奏著葉瑾年曾經彈過的那首《曾經》,優雅的如同童話書裡的小小王子。

  葉瑾年記得三天前她離開旗臨市的那個早晨,她還曾抱怨過邵家小少爺指下的魔音擾了自己的睡眠,那時的她何曾想到,邵穆恩這半個月來的日日練習,不是男孩的任性作為,而是在竭力的為她準備著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

  短短三天,那個孩子已經可以將錯漏百出演繹到流暢和美,中間付出了多少努力可想而知。

  一曲終了另一曲立即接上,賓客們相繼步入舞池,晚會正式開始。

  邵司佑拉著葉瑾年走出舞池,迎面小少爺走過來,嫌棄的目光慣常的瞪了葉瑾年一眼,許久蹦出一句:「笨蛋,生日快樂。」

  早已免疫了這個稱呼,葉瑾年毫不客氣的當做暱稱收下,眼睛裡流動著名為感動的光,真實的笑容凝於唇畔:「穆恩,謝謝你。」

  聽了葉瑾年的謝謝,邵家小少爺轉而把頭看向一旁的邵司佑,漆黑的眼睛裡情緒沉澱。

  「我一會兒也有生日禮物送你。」邵司佑輕笑,在葉瑾年耳邊低聲道。

  「各位。」當又一曲宣告結束,邵天傲再次走進眾人焦點的中央,手裡拿著幾張紙開口:「今日是樂樂十八歲的生日,借此機會,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宣佈。」

  音樂停下,眾人漸漸都圍攏過來,目光一致的投在邵天傲手中那幾張紙上,有個別已經猜到原委的賓客紛紛將目光轉戰到邵司佑身上,等待著結果的宣佈。

  「幾年來,相信大家對邵氏的發展有目共睹,我的長孫邵司佑已經用邵氏在旗臨市的優異成績證明了他的能力,所以我決定,將我手中邵氏在英國的股份全部都轉到他們兩兄弟的名下,從即日起,司佑開始接任我們邵氏總公司的總裁。」

  熱烈的掌聲緊跟著響起來,在眾人的矚目中,邵司佑始終維持著一貫的淡然,優雅的走到會場中央,接下邵天傲遞給他的股權授予書,深鞠一躬,眸光掃過在場的賓客,榮寵不驚的聲音響起:

  「感謝爺爺對我的信任,也感謝大家對我的認可,邵氏是爺爺的心血,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它更加強盛。」

  掌聲再度轟鳴,賓客們的恭賀聲不斷的交疊起伏,晚會的氣氛再度被推向高漲。

  「同時,」邵司佑再次開口,場內又瞬時安靜下來。

  「同時,我也很希望在我為之奮鬥的路上,能夠有我最最珍愛的人來相陪。」邵司佑的話引來眾賓客一陣驚訝,在大家的注視下,邵司佑優雅俯身,執起葉瑾年的手,在白皙小巧的手印下深深一吻,親口公佈了答案:「我將從我個人的股份中抽出20%,作為禮物送給她,樂樂,生日快樂。」

  靜,極度的安靜。

  震驚的賓客們為這突然起來的消息忘記了反應,直到許久以後才有人開始小聲的私語,漸漸釀成了滿場的嘩然。

  同樣震驚的,還有葉瑾年跟邵天傲。

  葉瑾年不敢置信的盯著那只緊握著自己不容抗拒的大手,她很早以前就明白了邵司佑的心意,但她沒有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在這個地方、說這樣的話,怔怔的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邵天傲睿厲的黑眸沉穩的掃過全場,邵司佑的舉動的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絕對不可能去拆邵司佑的台,尤其是在親眼看到殷瑤將一臉反抗的邵穆恩強行拉走以後,對於邵司佑的早有預謀邵天傲也只能無奈一歎,為邵司佑鋪下之後的路。

  「各位,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宣佈。」

  邵天傲的聲音依舊沉穩,眾多賓客立即集中精神,等待著下一個消息的轟炸,然而,這次轟炸他們耳朵的人,卻不是邵天傲,同樣也不是邵司佑。

  「我還有一件事要宣佈,那就是樂樂的身份並不是邵家的養女,而是年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同時也是司…」

  邵司佑的未婚妻,這幾個字沒來得及出口,一道年輕的聲音就已經先一步的覆蓋上來,震驚了眾人的耳膜。

  「同時也是我們布諾斯家族遺落在外的小公主!」

  大廳的入口處,慢慢走進來的那個人聲音清朗如玉,一頭飄逸的麥金色短髮在燈光下極為耀眼,如海般幽藍的眸子裡帶著幾分笑意,緩步而來。

  在他身邊的女伴一襲銀色的晚禮服,雲鬢高盤,玲瓏有致的身材配上禮服露肩的設計,少了幾分平日裡的強勢,添了幾絲魅惑的性感。

  眾賓客中立即有人認出,這個男子就是布諾斯家族這一代繼承人候選者中的佼佼者霍爾克‧布諾斯,而他身邊的那名女伴,正是葉氏集團剛剛回歸的掌權者,葉瑾然。

  年樂樂是布諾斯家族遺落在外的小公主?

  恐怕再也沒有比這個事情更讓人覺得震撼的消息了,年樂樂竟然是布諾斯家族繼承人親口承認的小公主!聞名於世的黑道家族小公主,竟然從小被寄養在了邵家!

  在商場上始終一往直前的邵家與稱雄黑道的布諾斯家族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淵源,這背後代表的意思讓人不得不去深思猜疑。

  當然,不僅是布諾斯家族,還有葉家,同樣是黑道出身卻已經轉白多年的葉家!

  葉瑾然從回歸到現在,迄今為止也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宴會,又是與布諾斯家族的繼承人候選者一同前來,究竟是為了給她的合作夥伴邵家面子,還是為了寄養在邵家的小公主?假如葉瑾然是為了年樂樂,那麼是否表示著她有意與布諾斯家族交好?還是說,葉家即將再度回返黑道?

  眾人的心思各異,但由於一個個都是在利益場中摸爬了多年,都已經習慣了時刻佩戴表情面具,所以除了該有的驚訝之外,眾人的其他心思都深埋在了心底,不露分毫。

  「hi,樂樂,生日快樂。」霍爾克率先走過去給了葉瑾年一個大大的擁抱,順便借力將她被邵司佑握住的手抽過來,藍色的眸子裡閃過驚艷,稱讚道:「親愛的,你今天真漂亮。」

  葉瑾年得體的一笑算作回應,在看到完好無損的霍爾克出現時,她的確是狠狠鬆了口氣,懸了很久的心終於徹底落地。

  目光朝著葉瑾然的身後望了望,那裡並沒有出現她期待的那個身影。

  「父親的身體暫時還不方便出席這樣的環境,所以就由我代替他過來,順便代問邵爺爺好。」葉瑾然向著邵天傲尊敬的行禮,然後轉頭看著葉瑾年揚起一抹微笑:

  「生日快樂。」

  「謝謝姐姐。」快速收攏了眼底的失望,葉瑾年乖巧的回答。

  只要知道父親沒事就很好,有親人陪著她過生日,她也已經很滿足。

  「年樂樂,邵司佑,我討厭你們!」正在眾人的心緒漸漸平復,隨著音樂打算再度起舞時,一道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從宴會廳的偏門角落裡傳來。

  偏門那邊,邵家小少爺邵穆恩紅著眼,狠狠的瞪著邵司佑的方向,身後一臉無奈的殷瑤揉著眉心,打算拉住邵穆恩的胳膊還懸在半空中,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明顯的傷痕。

  邵司佑目光微沉,遲疑的看了眼葉瑾年,然後快步走過去拉著邵穆恩離開大廳。邵穆恩也沒有反抗,只是同樣深深的看了葉瑾年一眼,主動跟上。

  「穆恩少不更事,讓大家見笑了。」邵天傲眼裡劃過一絲無奈,沉穩一笑,解釋道。

  雖然對邵穆恩的失態有些疑惑,但這段插曲較之剛剛這些消息實在算不得驚訝,眾賓客在這個解釋後都不以為意,更多的將關注放在了葉瑾年、霍爾克與葉瑾然三人身上。

  葉瑾年被眾多賓客包圍在其中,不時還被人遞來一杯香檳,客氣虛偽的話在兩隻耳朵之間來回纏繞。

  有人想要藉機討好邵氏、有人想要趁機攀附布諾斯家族、也有人試圖從中探出消息,總之,葉瑾年被一群各懷鬼胎的人圍在中間,層出不窮的問題讓她親切淺淡的笑意越來越涼,接連的敬酒也讓葉瑾年開始感歎年樂樂這個身體的酒精承受度實在太低。

  終於一個不經意的空檔,葉瑾年偷偷離開了宴會廳,門口處有邵司佑提前安排好的侍者將厚實的外衣遞給她,葉瑾年接過來裹緊,一個人走到外面的院子,坐在花園裡仰望星空。

  晚風吹過,神志慢慢清明,葉瑾年望著燈光下花園,白天精美講究的山石在夜晚多了一層張牙舞爪鬼魅嶙峋,蜿蜒的青石小路在光下泛著淡淡青澤。

  蜿蜒狹窄的青石小路旁用青石雕成了鏤空的裝飾,燈光從裡面透出,用以照明的同時,與花園中那些假山交相呼應。

  低低的爭吵聲伴著呼嘯的晚風傳入耳中,熟悉的音調讓葉瑾年微凝了神,朝著聲源的方向靠近。

  隔著假山的另一邊,兩個正在爭吵中的男女相對站立,斷斷續續的聲音飄過來。

  與其說是在爭吵,還不如說是那一個人的表演。

  楚若那張滿是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懇求的望著面前的男人,盈淚的眼睛裡滿是淒楚,雙手使勁的攥著男人的胳膊,黑色的西服袖子在她手下變得褶皺。隨著她的動作,身上裹著的那件大衣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落下去的危險。

  南宮明旭的目光下移,最終停駐在楚若拉著他胳膊的手上,黑眸裡沉澱著深深的不耐跟厭煩。這是葉瑾年極為熟悉的神情,當初的她,曾不止一次的在那張臉上見到過。

  如果楚若足夠聰明,她就該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收斂,就像當初的葉瑾年一樣,否則就只會惹火眼前這個男人。

  這是曾經的葉瑾年總結出的經驗。

  但很顯然這個假設是不能成立的,或者說楚若知道這些卻高估了自己的份量,所以在南宮明旭狠狠甩開她的手的時候,她險些摔倒在地上。

  當然,可以看出南宮明旭最終還是控制了力道的,否則楚若這纖細孱弱的身體哪裡經得起他一甩。這是否表示他很念及舊情呢?葉瑾年諷刺的想。

  不能接受南宮明旭頭也不回的離開,楚若踉蹌之餘沒等身體平穩就已經大步的追了過去,冬天路滑,青石上漸化的積雪讓楚若十厘米高的鞋子一個傾斜,整個人都隨著慣性的向前衝去。

  這個過程清晰的倒映在葉瑾年眼中,向前摔倒的楚若腹部恰好撞到了青石雕成的矮燈上!

  「啊——」一聲尖銳的慘叫隨之響起。

  然而,已經快步離開的南宮明旭沒有聽到這聲慘呼,宴會廳裡觥籌交錯歌舞昇平的賓客們也聽不到她的慘叫,能救她的,只有假山後的葉瑾年!

  要不要見死不救?

  五年前那場車禍的場景在腦中一遍遍的回放,刺眼的白光、被怨毒扭曲臉、還有那痛到極致的絕望。

  那是楚若,葉瑾年清楚的記得,當初楚若是怎樣駕車將自己撞倒奪走她孩子的性命!

  如果沒有這次機緣的靈魂重生,她葉瑾年會與她的孩子一樣,成為楚若手上的一縷冤魂!

  為什麼要救!憑什麼要救!

  這個女人活該為她的孩子償命,活該重複她當年經歷過的一切!

  向前移動的腳步停滯下來,葉瑾年掙扎的在楚若微弱的呼救聲中閉上眼。

  她恨楚若,恨南宮明旭,這份恨意真實而強烈。

  她不願意借別人的手報復,眼前就是一個不假人手的機會,可是,那個孩子…

  那種生生剝離的絕望,她致死不忘,如今楚若在經歷跟她同樣的過程,的確罪有應得,但那個孩子呢?

  會有報應的。深吸一口氣,葉瑾年緩緩睜開眼,在那越來越虛弱的呻吟聲中慢慢移動腳步。

  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傳來:

  「如果你不想救,就不要勉強。」



080 刺激

  凌晨兩點的醫院格外空蕩冷清,葉瑾年獨自坐在急救室外的木椅上,身旁是披著米色外套的環肩靠牆站立的葉瑾然。

  回憶剛剛在邵家花園的一幕,一身銀色晚禮服的葉瑾然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清冷高貴的如同月之女神,望向地上痛苦呻吟的楚若時,目光寒冷如冰。

  「如果你不想救,就不要勉強。」

  葉瑾年想,她的確是有許多理由不去救楚若的,為自己,也為孩子。

  可最終的最終,她卻還是選擇了救下楚若。

  似乎這樣的結果早在葉瑾然的意料之中,沉默的陪著她將一身是血的楚若扶進車裡,又找到同樣出席晚宴中的霍爾克送她們來到了布諾斯家族名下的醫院。

  急救室的燈紅的鬼魅,偶爾從裡面走出的人,成為整個走廊裡唯一的聲源。

  恐怕葉瑾年姐妹是這家醫院接待的唯一的對病人情況不聞不問的送醫者,幾次有護士出來打算詢問意見,都驚訝於她們同等冷淡的態度。

  事實上從急救單車推進急救室的那一刻起,葉瑾年就自覺任務完成,她不是那種杞人憂天的善感女,救下楚若,不僅是顧忌那個同等無辜的小生命,楚若如果在邵家晚宴上不治而死,引起的麻煩也不會小。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急救室的燈熄滅,主治醫生從裡面走出來很是欣慰的看著兩姐妹說道,卻出乎意料的沒在兩人臉上看到絲毫喜悅。

  「因為是腹部受到重擊導致流產,這位女士以後恐怕不能再生育了。」

  頓了頓,醫生把後半句話試探著說完,發覺除了年齡偏小的女孩微微露出點驚訝以外,兩人同樣沒有表示出任何悲傷。雖然有些疑惑,但既然送醫人沒有提出質疑,主治醫生也就留下了一個病房號離開了。

  佈局講究的vip病房裡,楚若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眉心痛苦的緊鎖。

  葉瑾年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給邵司佑發短信。

  門被緩緩推開,推著藥品的年輕的小護士從外面走進來。

  剛剛在院長的陪同下,霍爾克親自來到病房探望,葉瑾年的身份也被霍爾克當場宣佈,當得知這個十八歲的東方少女也是布諾斯家族的候選繼承人之一,驚訝之餘,小護士開始顯得很拘謹,在葉瑾年的注視下,緊張到差點出錯。

  「這是什麼?」葉瑾年指了指正要注射進點滴裡的橘色藥水問道。

  小護士立即停了動作,轉身立正回答:「小小姐,這是鎮靜止疼的藥水,在手術室時主治醫生察覺到病人的情緒極端不穩,負、負面情緒過高,所以讓我為她注射…」

  語速極快的說完這一段話,小護士十分忐忑的垂著眼睛,這家醫院只是布諾斯家族極不起眼的一個私產,一天之內接觸到了兩位高層人物,又被院長特意派來照顧其中一位高層重視的病患,面對這個傳說中的小公主,她的心臟簡直都要不能負荷了。

  看著小護士可愛的樣子,葉瑾年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目光掃過楚若緊蹙的眉心,悠悠開口:「這個病人很堅強,不怕疼。」

  「醫生有說她要多久會醒嗎?」

  「一個小時左右。」小護士一愣,反應半天才明白葉瑾年的意思,連忙收起剛剛那些藥,又試探著問了句:「那鎮定類的藥物…」

  「也不必了,她的承受能力同樣不錯。」眸光閃了閃,葉瑾年說道。

  該死的人平安,無辜者的性命卻沒了,沒有比這更壞的結果了。

  小護士機靈的點點頭,推著車出去,原來小姐是不喜歡這個病人的,她有必要讓負責治療的幾個醫生知道呢。

  手機在口袋裡震了震,葉瑾年拿出來看了眼,邵司佑對這邊的情形已經大致瞭解,責怪了幾句她自作主張的擅離,又仔細的叮囑了許多事情。邵穆恩那邊應該鬧得很厲害,否則依邵司佑的個性,一定會過來這邊找自己。

  在英國,布諾斯家族的每一個成員都會受到家族最最嚴密的保護,她的安全可以絕對放心。

  床上的人似乎有要醒來的跡象,睫毛如羽翼般顫抖著,最終拉開一絲迷惘的縫隙。

  楚若的目光環視一圈病房落在葉瑾年身上時明顯一亮,當漸漸清明的視線內映出的不是自己想見的人時,眼裡明顯的閃過一絲失望。

  這個動作被葉瑾年看在眼裡,唇邊嘲意輕揚。

  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擔心孩子是否還在,而是尋找那個男人的身影,看來楚若早就已清楚結果,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楚若的確是不小心摔倒,葉瑾年一定會懷疑,這場流產是楚若精心安排的一場戲。

  「樂樂,我的孩子沒有了是不是?」那雙手終於探向自己的小腹,楚若盈滿淚水的眼睛望向葉瑾年。

  如果說別人這種表情的問出這個問題,葉瑾年或許會有些不忍,但對像轉移到楚若身上,葉瑾年就表現的很誠實。

  「是沒有了。」

  她沒想過隱瞞,況且當事人也沒她想的那麼在意。之前楚若故意在醫院裡讓邵司佑等人知道她懷孕的消息,明顯是想為她跟孩子造勢,無論能不能順利生產,至少不會像當年的自己那樣無聲無息。

  算起來那個孩子沒有了也好,從還未出生就被生母算計徹底的生命,真是悲哀。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上天才要收走楚若做母親的權利。

  「沒了…」楚若喃喃的重複了一句,緩緩合上眼睛:「沒了也好,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蒼白的唇邊掛著濃濃的苦笑,楚若眼角滑落的淚暈濕了枕頭,「至少,比葉瑾年要幸運些吧…」

  突然傳來的一句話,讓葉瑾年本欲離開的腳步霍然停頓,回頭看著掛著淒楚表情的楚若,那抹苦笑看在眼裡,卻彷彿成了對她的炫耀。

  「的確,你是比葉瑾年要幸運,至少你還能聽、能說、能走、能動。」葉瑾年一字一頓的冷冷開口,唇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可五年努力,你還是沒能取代她得到南宮家主母的位置,五年後的你,又完全失去了資格。因為南宮家絕對不會接受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主人。」

  「你說什麼?」楚若猛然睜開眼睛,麻藥已經完全褪去的身體微微支起,不敢置信的瞪著葉瑾年。

  「你剛剛失去的,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葉瑾年確信楚若挺清楚了自己的話,但既然她想要再聽一遍,她不會吝嗇重複。

  「你胡說!」楚若的手使勁的將病床旁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揮掉,摸索著去夠床邊的警鈴,她不要相信,一個字都不要相信!努力多少年,她已經有了得到那個位置的完美計劃,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然而,當目光落在警鈴那個凸起的按鈕上時,楚若的手指停頓在了那裡。

  金色薔薇!在警鈴的底座上,紋刻著一株金色薔薇!

  竟然是布諾斯家族的標誌!

  「這裡是布諾斯名下的醫院。」完全肯定的語氣,楚若使勁的把拉過來的警鈴線一甩,質問道:「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讓他們這樣醫治我,故意讓我沒了機會?」

  「沒錯,就是你,是你讓他們治沒了我的孩子,是你故意學成葉瑾年的樣子勾引明旭,是你就是你!」楚若激動的拔掉手上的點滴,鮮血登時順著針孔如注而出,滴落在她藍白色的病服上,通紅的眼睛裡滿是瘋狂的恨意,臉上的表情一如五年前那個雨夜撞過來時一般猙獰。

  「你怎麼知道我在布諾斯家族的身份的?」葉瑾年敏銳的從楚若的話裡聽出一絲破綻,霍爾克宣佈自己身份的時候,楚若已經隨著南宮明旭離開大廳,她根本沒機會知道這些,如果楚若早就知道了年樂樂的背景…

  這樣一個閃神,楚若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葉瑾年面前,速度之快讓葉瑾年心裡一驚!

  手術後極度虛弱的楚若竟然還能有這樣敏捷的身手,她背後的勢力到底是什麼!

  猝不及防的被楚若按在床上,葉瑾年有能力在這種不利的情勢下扭轉自己的定位。可當她眼角的餘光穿過楚若的胳膊瞥到透過玻璃門外映出的影子時,眼裡閃過一絲猶豫。

  女人身材高挑長髮高盤,應該是她的姐姐葉瑾然,而跟在她身後的那個…

  葉瑾年反抗的動作突然一頓,纖細的脖頸立即落入了楚若壓過來的手中。

  「你在做什麼!」

  門被推開,葉瑾然與南宮明旭兩道身影同時迅速的撲過來,分別抓住楚若的兩隻手向後一扯,剛剛經歷了手術的楚若即便底子再好也力不從心,身體直直的向後摔去。

  倒在床上的葉瑾年捂著脖子使勁兒的咳嗽,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漆黑的眼睛裡騰了一層霧氣。

  「早就勸過你不要救她!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麼樣的人跟什麼樣上司,什麼樣的男人養什麼樣的情婦!忘恩負義當本分,無恥卑鄙成習慣!」葉瑾然一邊將葉瑾年劇烈咳嗽的身體拉起來攬進懷裡,拍順著她的後背,一邊毫不留情的指責,目光卻是狠狠的瞪向南宮明旭,眼裡滿是嘲諷。

  南宮明旭同樣欲扶起葉瑾年的手僵在那裡,當他推開門看見楚若神色猙獰的壓在年樂樂身上想要至她於死地的時候,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衝了過去,那種恐懼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得知年年出事的五年前…

  葉瑾年已經平息了咳嗽,卻不捨得從姐姐熟悉溫暖的懷裡退出來,伴著急促的呼吸,透過凌亂的額髮挑釁的看向呆坐在地上的楚若。

  從南宮明旭的角度看不到,在楚若掐住自己脖子的同時,她的手也按住了楚若手上的穴位,用按壓的巧勁兒控制楚若雙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道,雖然同樣會有窒息的痛苦,但絕不會對生命構成威脅。

  楚若顯然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她也試圖撤回動作,很可惜,她來不及。

  這恐怕是南宮明旭第一次見到嬌柔孱弱的楚若如此瘋狂的模樣,如今打破了他心底的完美形象,哦,抱歉,她葉瑾年就是故意的。

  看著南宮明旭不斷變化的臉色,葉瑾年唇邊笑意涼涼。

  聽到聲響的護士跑過來,在葉瑾年的授意下為楚若注射鎮定劑,並解釋了一大堆的術語理論,建議病人靜養。

  重新躺回病床上的楚若漸漸恢復了平靜,蒼白的臉上淚痕遍佈,小心的拉著南宮明旭的袖子,哽咽的哭。

  「明旭,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楚若淚眼婆娑的望著南宮明旭,鼻音濃重的抽泣,聲音伴著哭腔斷斷續續:「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是我錯了…」

  「我不該任性的參加那場晚會,也不該無理取鬧的拉你去花園,假如我沒有去拉你,我們的孩子還會好好的,明旭,是我不好…」

  本來打算抽出袖子的南宮明旭在楚若的哭泣下明顯減了力道,最終深歎了一口氣放任了她抓住自己的動作。

  他的第二個孩子沒有了。

  雖然那不是他期待的孩子,但這一幕卻讓他想起當初年年懷著孩子被送去醫院搶救,那個存活在她腹中的孩子,是否也曾給昏迷前的她帶來這樣的悲傷。

  葉瑾年在葉瑾然的陪同下一起離開病房,從裡面仍舊不斷傳出的抽泣聲讓葉瑾年不屑的諷笑。

  每一聲都在自責,卻明顯的強調那個孩子是因為南宮明旭之前那一甩才沒有的。那個無辜的生命即便已經消失,也免不了被楚若利用的命運。

  「不打算揭穿她?」葉瑾然靠在牆壁上,微挑了眉問。楚若的孩子究竟是怎麼沒有的,她同樣很清楚。

  「還不是時候。」葉瑾年搖搖頭。越在乎越怕失去,楚若如此迅速的反應可見她的心機,那個記憶裡靠著偽裝柔弱博取同情的形象在她剛剛那個敏捷迅猛的攻擊下,讓葉瑾年有了極大的改觀。

  回頭看了眼病房裡死死抓著南宮明旭袖口的人,葉瑾年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還真是低估了你呢,楚若。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6 PM

081 禮物

  「這個給你。」

  離開醫院的時候,還沒有亮起的天空飄起了碎碎的雪珠兒,當葉瑾然見到醫院門口停靠的銀色布加迪裡走出的邵司佑時,轉身遞給了葉瑾年一張卡片,說道:

  「有時間過去坐坐,我跟父親暫時都會住在那邊。」

  葉瑾年接過來眼睛一亮,瞧著上面的地址臉上綻開明亮的笑容,看得葉瑾然會心一笑,轉身開車離開。

  不捨的望著車子漸漸遠離的背影,葉瑾年忽然覺得肩上一暖,本就裹得十分嚴實的外衣上又添了一件長絨外套,轉過頭邵司佑的溫柔寵溺的笑容映進她的眼簾。

  「哥哥是什麼時候來的?」葉瑾年有些驚訝的問道,她在電話裡明明已經說過不需要邵司佑過來,這個時間家裡的宴會應該才剛剛結束不久,可見他是離席趕過來的。

  「剛剛才到。」笑著攏了攏葉瑾年的外衣,邵司佑拉開車門將她送進去,然後也跟著坐進來,笑道:「我來接回我們逃家的小壽星。」

  「對不起。」葉瑾年立即認錯態度良好的低了頭。當時的情況緊急,而且還要避免被宴會廳裡的那些賓客發現,她作為今晚的主角是不能回到裡面去搬救兵了,邵司佑又陪著邵穆恩抽不開身,就只好電話搖了霍爾克出來幫忙。

  葉瑾年瞥了眼窗外地上的雪,這樣小小的雪花,車外面卻堆積了那麼厚厚的一層,邵司佑顯然已經來了很久。

  葉瑾年抱歉的看向邵司佑,她應該早點出來的。

  有些無奈的揉了揉葉瑾年的腦袋,邵司佑開口:「看在小壽星過生日的份上,下不為例,現在我們先回家。」

  說完,邵司佑發動了車子。

  已經是凌晨時分,在生日宴上又喝了不少的酒,葉瑾年很快就靠在車墊上睡著了,等她揉著眼睛醒過來,邵司佑的車子已經駛進了邵家的別墅。

  宴會早就結束,賓客們也都已經相繼離開,邵老爺子因為身體的關係先一步回到房間裡休息,客廳裡燈火通明,邵穆恩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身上還穿著彈琴時那身黑色小禮服,不善的臉色讓陪著他待在大廳裡的女傭們顯得有些無措。

  壓抑的氣氛截止大葉瑾年進門,聽到門口傳來聲響,邵穆恩立即朝著兩人進門的方向望過來。

  大廳裡明亮的燈光晃得眼睛有些疼,葉瑾年不適的瞇著眼,睏意濃濃讓她在行走時有些微微打晃。

  邵穆恩的小眉頭皺了皺,起身走到門廳的開關處調試了一下房間的亮度,還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向葉瑾年時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情緒,緊跟著邵穆恩的眼神一變,指著葉瑾年的脖子出聲道:

  「年樂樂,你這個傷是怎麼弄上去的?」

  本來站著都能睡著的葉瑾年在邵家小祖宗這一聲怒斥下立即受驚不小,剛剛的困意頓時消了一大半。

  進門時她下意識的將外衣交給了迎過來的女傭們,葉瑾年驀地想起年樂樂這輕微觸碰就傷情慘重的體質,不用照鏡子她也猜得到,自己脖子上一定被楚若在醫院裡掐出了很明顯的傷痕。

  一旁也在換外衣的邵司佑聽到邵穆恩的這句話立即從旁邊繞到葉瑾年的身前,當看到葉瑾年白皙的頸上赫然出現的那一圈顏色暗紅色淤痕,眼色立即暗沉下來。

  「怎麼回事?」熟悉的的清潤氣息撲面而至,邵司佑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響起,可葉瑾年就是聽出了裡面那深藏的滾滾怒意,立時清明的腦袋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向後輕輕退了一步。

  「呵,這就是你跟爺爺口中所謂的優勢?」邵穆恩冷冷的看向邵司佑,曾經純真清澈的黑眸裡漾起一絲嘲弄:「大哥把人保護的還真是好。」

  說完,邵穆恩轉身快步的朝著房間走去。

  邵司佑沒有回應,大手拉起葉瑾年朝樓上走,臉上神色不變,但葉瑾年感覺都他手指的用力。

  快速離開大廳的兩人沒有看到,剛剛關和的那扇門,去而復返的少年正手裡握著一個藥瓶,眸光冰冷的目送兩人上樓的背影。

  回到房間,葉瑾年老實的坐在貴妃椅上塗藥,垂著腦袋不說話。

  散下來的發垂在胸前,隨著她的動作有些刻意的擋住了頸上的傷,兩手絞弄著還沒來得及換下的禮服的帶子,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邵司佑瞧著眼前突然低眉垂目的小人兒,心底有股異動,臉上卻仍舊故意唬出一副生氣的模樣,上藥的動作很小心,唇卻一直緊抿著,看得葉瑾年有些忐忑。

  「哥哥,我不疼的。」葉瑾年小心翼翼的開口。

  年樂樂這出奇脆弱的身體,對於普通的輕微磕碰絕對能表達出壯烈慘劇的效果,四年前在旗臨市邵家別墅的跌倒是這樣,現在被掐出的瘀傷也是這樣。

  「不痛?」邵司佑皺了皺眉,微微俯下的身體罩住她,指腹沾著化瘀的透明藥膏塗在傷處,無奈的歎了口氣。有衝動按按她的傷口給這個嘴硬丫頭一個教訓,可他哪裡捨得。

  「以後離那個瘋女人遠一點。」不用葉瑾年回答,邵司佑也猜到了罪魁是誰,楚若能在葉瑾然眼皮下傷到葉瑾年,又是剛剛才經歷了手術,這個結果是他意料之外的。

  溫潤的黑眸中快速的閃過一絲冷峻陰鷙,瞬息湮沒。

  「知道了。」葉瑾年乖巧的答應,同樣也回憶起楚若在醫院的行為,迅捷的動作,快速的反應以及對布諾斯家族身份的先知,都讓葉瑾年有了警覺。

  收起藥膏,邵司佑無奈的輕笑了聲,懶懶開口:「懲罰是一定要有的,這麼任性的結果…罰你,陪我看日出。」

  葉瑾年有些鬱悶的抬眼,她想說,她是真的很睏…

  冬天的日出比較晚,邵司佑吩咐女傭熱了牛奶端進來,見葉瑾年睏倦的連抓著紙杯的手都搖搖晃晃,有些好笑的挽起一個優雅的弧,「快點喝,天就要亮了。」

  葉瑾年嘴裡輕輕的咕噥了一聲,還是聽話的喝下去,熱熱的牛奶在胃裡化開,暖暖的氣息在身體禮充溢開來,困意漸漸褪了一點,可還是眼皮沉沉的睜不開,頭懶懶的仰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半個手指都不想動。

  看著她把熱奶一點點喝下去,邵司佑唇角浮起一絲笑意。他很喜歡葉瑾年偶爾不經意的小動作,帶著一種迷糊的嬌憨卻又毫不做作。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邵家這棟別墅位於臨海的城郊,是個觀賞日出的極美所在。

  在太陽即將破開地平線升起的時候,邵司佑在懷中拿出一個絲絨的方盒,裡面放置著一條銀色的手鏈。

  糾纏交錯的籐蔓造型,中間綴著的幾片層疊擠壓的紫色裝飾做花瓣,結扣處鑲嵌著一顆耀眼的藍鑽。

  托起葉瑾年的手為她輕輕戴好,瞧著她完全熟睡的模樣,邵司佑輕輕搖晃了小人兒幾下,然後看著她眼睛張開一絲縫隙又快速閉上,破曉的陽光在她眼中映下一瞬間的璨光又快速被眼簾屏蔽。

  無奈的輕笑,邵司佑俯身輕輕撩開在葉瑾年額上的碎髮,在那裡落下輕輕一吻,然後將陷入熟睡的她攔腰抱起,小心的安置在床上。

  房間裡響起他的低低的自言自語:

  「這樣應該也算是看到日出了吧…」

  *

  直到中午葉瑾年才緩緩醒來,陽光順著窗簾的縫隙流進來,溫暖一室。

  輕輕一動,葉瑾年就發現了手腕上多出來的東西,一條銀色的手鏈。

  似乎入睡前,是邵司佑說要懲罰自己陪他看日出的,那這個手鏈應該也是他給自己戴上的了。

  紫色的水晶花瓣呈橢圓狀層疊緊密,葉瑾年辨認不出是那什麼樣的花種,糾纏交錯的青籐卻是她極愛的植物,而那顆價值不菲的藍鑽讓她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是…

  光明之心!

  十年前在法國拍賣會上被一個神秘人以天價購走的光明之心!

  這顆光明之心曾是上世紀女王的愛物,相傳被曾鑲嵌於女王的王冠上,代表著光明與尊貴。有傳言說,『光明之心』的擁有者在生日當天戴著它迎接日出,將會受到光明女神的庇佑,祛除生命裡所有的厄運。

  ——罰你陪我看日出。

  昨天她以為邵司佑生了自己的氣,於是他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撫著腕上的手鏈,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繞了成片片溫暖,化作唇角一抹絢麗的笑容,蒙在頭上的被子從裡面隱約有清悅的笑聲傳出來。

  *

  午飯葉瑾年與邵天傲兩個人吃,邵家兩兄弟有事不在。

  對於昨天那場宴會,邵天傲極為滿意葉瑾年的表現,笑容慈愛的問了幾句,由於身體原因他並沒有堅持到宴會結束,也在邵司佑的巧妙安排下沒有發現葉瑾年中途離席的事情。

  用過午飯,葉瑾年趁著邵天傲午睡讓人準備了車子,抓著手裡葉瑾然離開時留給自己的那個卡片,報出了上面的地址。

  車外景物不斷倒退,葉瑾年滿是笑意的眸子裡寫滿了期待。



082 做客葉家vs龍越出現

  雪後路滑,車子一個小時後緩緩駛入一片別墅區,在葉瑾年的記憶中,這裡並不是屬於葉家的產業。

  吩咐司機先回去,葉瑾年捧著花盆下了車,火紅的外套襯著懷裡紅的艷麗的花朵在白茫茫的雪中顯得格外俏麗。

  一路按照門牌尋找,直到摸索到最角落的那棟房子,才終於與手中的地址相符。

  門『卡噠』一聲被打開,一身白色家居服的葉瑾然站在門廳裡,當見到來人是裹著厚重外套的葉瑾年時,並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身體很隨意的朝著旁邊讓了讓。

  「姐姐,送你的。」葉瑾年捧著一盆花甜甜的喚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擠了進去,聲音清脆悅耳帶著獨特的婉轉尾音,漆黑的眼睛大方的打量著裡面的裝飾。

  純歐式的建築風格,舉架不低的房頂上吊著香檳色的水晶燈,灰白色的牆壁上印著中世紀的復古花紋,暖暖的壁爐旁鋪著一張圓形的長絨毯,低調的華麗中透著淡淡的溫馨。

  「姐姐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嗎?」沒有看到期待中的親人,葉瑾年轉頭問了聲,心裡有點忐忑。

  「醫生在裡面為父親針灸。」葉瑾然目光在葉瑾年懷中那盆大麗花上掃過,接過來放在長桌上,從廚房裡端了果品,坐在客廳裡裡的白色沙發上。

  在家就好。葉瑾年自動自發的坐到另一邊,笑瞇瞇的看著葉瑾然削蘋果。

  圓滾滾的蘋果在葉瑾然白皙的手中輕輕旋轉,隨著刀刃的輕擦露出顏色誘人的果肉,幾乎可以看清紋理的果皮慢慢滑落,薄的近乎透明。

  就在一整個蘋果即將完工的時候,葉瑾年突然伸出手來朝著那一整條的蘋果皮一扯,連貫的果皮立即從中間斷開,搖搖晃晃的落進下方的垃圾桶中。

  葉瑾然手中的動作一頓,抬頭捕捉到葉瑾年眼底一閃而過的調皮,眸光略閃,然後把蘋果分成小塊遞了過去:「吃點水果,治療應該快結束了,今早回來的時候,父親還提起你。」

  葉瑾年乖巧的接過來叉了其中一塊塞進嘴裡,眉心不自覺的輕蹙。

  記憶中的小時候,她總是喜歡弄斷姐姐削的漂亮的果皮,或者去搶姐姐手裡即將削好皮的蘋果,但搶過來也總是不吃的,因為那不是她熱衷的味道。

  一樓臥房的門在這時被推開,從裡面走出一名身著白色醫生服的東方男人,五十左右歲。

  「葉小姐,今天的治療已經完成,近期內不要讓先生輕易用力,循序漸進有利於恢復,明天這個時候我再過來。.

  「好,謝謝於大夫。」葉瑾然點點頭,親自送大夫出門,然後帶著葉瑾年走進臥室,提醒道:「房間裡還有其他客人,你應該也認識。」

  一進門就有一股淡淡的苦澀藥味飄過來,床邊立著一張輪椅,黑白基調的臥房裡佈置簡單,落地窗下安放著幾張會客用的竹椅,兩個人正坐在上面與葉朔談論著什麼。

  葉瑾年最初淺彎的笑顏在突然對上那張熟悉的面容時,露出一絲驚訝。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本該在旗臨市裡接受恢復治療的龍越。

  仍舊是一身黑色休閒裝的龍越坐在房間的軟椅上,精緻不見半點瑕疵的臉上布著病態的蒼白,血色淡薄的唇在葉瑾年進門的時候彎起一個禮貌的弧度,坐在他身邊的季承希臉上滿是冷漠,一雙狹長的眸子冷冷的望著葉瑾年,唇角勾著涼薄的弧度。

  「是年家的小丫頭過來了,來這邊坐。」精神明顯見好的葉朔一身墨色的家居服,驚訝過後朗笑的坐在床上朝著葉瑾年招招手,示意她坐到那邊去,看到葉瑾然手裡的花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這時節還開著的大麗花並不多見。」

  的確不常見,葉瑾年曾在布諾斯家族跟專業的花工師傅學了整整四個月才小有所成。

  這個禮物自然很合葉朔的心意,讓葉瑾然把花擺在他床頭的櫃子上,葉朔微笑著說道:「龍越也不是外人,你們應該見過。昨天你生日不方便過去,今天給你在這邊補上。」

  說完,從身旁把早就備好的盒子拿出來,遞給了葉瑾年。

  藍色的絲絨盒子裡面擺放著一枚精巧的海豚胸針,大氣的流線造型流暢圓滑,豚尾處綴著的幾顆碎鑽擺成浪花的造型,眼睛是一顆質色上成的藍色寶石,可愛又精緻。

  「好漂亮。」葉瑾年揚起一抹開心的笑容,高興的接過來別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後右手撫著它朝著葉瑾然甜甜問道:「姐姐,漂亮嗎?」

  「很漂亮,生日快樂。」葉瑾然彎唇點頭,原本她與父親準備了一條項鏈做禮物,只是後來父親聽自己說起晚會上葉瑾年頸間的那條紅鑽項鏈,臨時決定改換了主意。

  看著葉瑾年臉上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葉瑾然一貫表情淡然的臉上也露出了幾絲笑意。

  對於親人的禮物,葉瑾年自然愛不釋手,隨著她有些雀躍的動作,右手腕上那條手鏈一併出現在幾人眼前。

  「那是『光明之心』?」被葉瑾年的手鏈吸引了目光,葉瑾然突然問道,她曾經與年年不止一次的談論過這顆寓意光明的寶石,對它的傳說也很瞭解。

  「是的,」葉瑾年誠實的回答,想起這條手鏈的來歷,臉頰微微浮起一團紅暈。

  「真是失禮,年小姐的生日,我竟然忘記了準備禮物。」一旁的龍越唇角輕揚,有些抱歉的說道,本來伸向懷中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放下,引來季承希驚訝的回視。

  「沒關係的,你身體好些了嗎?」葉瑾年淺笑著搖搖頭,關切的問道。她本想著這次生日以後去醫院看望他的,卻不想能在這裡遇到。

  「好多了,有勞年小姐掛心。」龍越客氣的回答。

  「她也會掛心嗎,」聽到龍越這麼說,季承希立即不滿的皺了眉,小聲的嘀咕:「連菲蒂亞達鑽都戴了,還有心管別人?」

  「希。」龍越皺了皺眉,清冷的目光在季承希臉上掃過,換來他的噤聲。

  「龍希一轉眼也這麼大了,那年剛被年年帶回來拜託然然照顧的時候,還抓著房門死活不肯進門,最後還是年年生了氣,命人硬給拖進去的…」葉朔望了一眼季承希說道,提到葉瑾年,眼裡劃過一絲隱痛。

  「前幾天我在醫院順便去看過,她被照顧的還算不錯,大夫說有望恢復的。」龍越含笑的安慰道。

  「哼,不錯?南宮明旭如果真像他表現的那麼疼年年,年年現在也不會躺在醫院裡。」葉朔銳利的黑眸裡閃動著怒意,冷嘲的說道:「這次回來,我跟然然的情況還不穩,你解決了麻煩以後先把她轉院,費用由葉氏來出。」

  「伯父這麼說就見外了,瑾年是我的朋友,如果這是她希望的,我自然會全力幫忙。」龍越連忙說道,眸光不經意的掃過葉瑾年的表情。

  葉朔嗯了一聲算回答,不再執拗剛剛的問題,轉頭開始詢問葉瑾年邵天傲的近況,提起邵家的老爺子,葉朔的表情甚是尊敬。

  時間過得極快,一轉眼天色轉暗,葉瑾然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餐,葉瑾年也隨著她一起過去。

  「姐姐有什麼要幫忙的?」葉瑾年問道。整棟房子裡都沒有看到傭人,顯然是要自己動手準備的。

  「洗菜吧。」葉瑾然從櫃子裡取出新鮮的蔬菜,盛在篩盆裡遞過去,葉瑾年拿在水池邊仔細的清洗,心裡想著一會要為父親做些拿手菜,從最後一次任性到現在,她已經七年沒為父親做菜吃了。

  「還有這個。」一疊蝦仁遞到葉瑾年面前。

  「我對這個過敏,不能洗。」葉瑾年剛看了一眼,就向後撤了身回答。

  「過敏?」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讓葉瑾然眉心一動,眸光複雜的看著葉瑾年的背影,她的年年極愛吃蝦仁,卻偏偏皮膚對蝦仁過敏,每次想吃,總要纏著自己為她做。

  她曾特意請過專家來會診,據說這種症狀只有千萬分之一的發現率。

  「嗯,有點兒,但不嚴重。」感覺到身後的注視,葉瑾年乾笑著回答,繼續洗盆裡的青菜。

  年樂樂的身體對蝦仁當然不過敏,只不過剛剛那是她下意識的反應。

  晚餐是六菜一湯,其中四個菜出自葉瑾年的手。

  由於龍越與葉朔都處於恢復期,菜色均以清淡營養為主,葉瑾年吃的並不多,她在臨出門時有交代過,晚飯會按時回去吃。

  所以晚餐剛剛結束,葉瑾年就提出了要回去。

  「我送你。」沒等葉瑾然開口,龍越就先一步了站起來。

  葉瑾年本想拒絕,畢竟龍越的身體還不適宜出門,但看到他眼中的堅持,拒絕的話又嚥了回去。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別墅區內的照明燈也都相繼點亮。

  被葉瑾然送出門,龍越先一步去車庫提車,葉瑾年無聊的站在台階上靜等,無意間一個轉身,門邊角落裡的一抹金色快速的劃過。

  葉瑾年眸光一動,轉過頭重新望向那個位置,黑色鏤空鐵門的角落處,一枚金色薔薇雕紋映入眼簾。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7 PM

083

  黑色的鏤空鐵門上鐫刻著的那枚金色薔薇標誌是葉瑾年幾年來最為熟悉的圖案,但凡是布諾斯家族名下的產業,無論大小,或隱蔽或公示,都會在被冠上這樣的標誌,布諾斯家族的金薔薇圖章。

  當這份代表了歸屬的雕紋出現在葉瑾然與葉朔暫居地的門前時,葉瑾年有些愣神的看了許久。

  在邵家昨晚的那場生日宴上,葉瑾然曾作為霍爾克的女伴入場,他們一同送楚若趕往醫院時,兩人所表現出的態度顯然彼此十分熟稔,而這些,葉瑾年可以確定都是在自己出事後才發生的變化。

  不遠處的龍越正坐在車子裡等待著,對於葉瑾年此刻表現出的踟躕恍神並沒有露出絲毫的無奈,透過茶色的玻璃車窗,龍越安靜的看著別墅門外那個嬌小少女的纖細背影,血色淡薄的唇微微勾起一個淺淺的弧,一貫清冷的黑眸中笑意真實。

  夜幕降臨,都市的霓虹勾勒出夜的璀璨,藍色的法拉利緩慢的行駛在寬闊的路上,車內一片安靜。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葉瑾年偷偷看了眼專心開車的龍越,本來是有很多話想要說的,可偏偏又不知道要如何先開口,只好糾結的重複了句剛剛在葉家早已問過的問題:

  「龍越,傷好些了嗎?」

  龍越顯然聽到卻沒有回答,目光淡淡的注視著前方的路,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應,葉瑾年有些尷尬的輕輕咬了下唇。

  「喵嗚——」

  一聲突兀的貓叫在忽然安靜的車內響起,葉瑾年的眼睛驀地張大,快速的閃過一絲隱約的驚惶,於此同時,身體下意識的朝著車門的角落處縮了縮。

  「呵。」隨著一聲低笑的響起,龍越緩緩減慢了車速,清冷的眸子朝葉瑾年的方向望過來,手指一抬一彈,一個圓滾滾的灰色毛絨貓形玩具向著葉瑾年的位置擲了過去。

  弄清了始作俑者,葉瑾年有些微惱的閉起眼睛抬手使勁一揮,飛到眼前的小東西立即朝著車後呈拋物線狀的落下,不見了蹤影。

  「你故意的。」短短一霎的接觸,毛絨的質感讓葉瑾年確定那只是一個仿真的毛絨玩具,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之餘,有些嗔怪的瞪了龍越一眼,卻換來龍越低聲的輕笑,略顯蒼白的臉上浮上一絲得逞的笑意。

  經此一鬧,車上剛剛凝滯的氣氛開始漸漸緩和。

  龍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目不斜視的注意著前方,開始回答葉瑾年剛剛的那個問題:

  「只是小傷而已,我還不至於那麼弱,只是希太過小題大做了。」

  「沒事就好。」葉瑾年一邊回答一邊思量著要如何對龍越開口,突然聽到龍越在一旁低低的『咦』了一聲,於是將眸光遞了過去。

  「之前我覺得你很像她,可現在卻越來越覺得,那是自己的判斷失誤。」一邊開車,龍越一邊說道。

  「什麼?」葉瑾年疑惑的挑了挑眉,眼神詢問的看向龍越,昏黃的街燈透過茶色的車窗流瀉進來,勾勒出他完美有型的側臉。

  龍越只說過一次她像一個人,而那個人其實就是她葉瑾年。哪裡不像?明明那個怕貓的習慣就跟從前一樣好不好?

  「我的意思是說,你跟葉瑾年,真是越來越不像了。」龍越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繼而在葉瑾年越發不解的目光下解釋道:

  「我認得的葉瑾年,任性卻很真實,不論理由是什麼,她都不會在真相面前選擇退避,更不會有你剛剛那麼遲疑的表情。這樣的你,跟她一點都不像。」

  聽到龍越這麼說,葉瑾年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又輕輕垂了眸。曾經的自己眼裡固執到只能看得到一個人的身影,常常忽略了身邊其他人的存在;如今重生後的自己卻又因為太過在意週遭,顯得優柔寡斷。

  「之前因為希的誤會,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喜歡過葉瑾年。」龍越的聲音再度響起,葉瑾年敏銳的抓住『喜歡過』三個字,眉心微動,抬起頭靜等著聽龍越的下文。

  「我喜歡過她,尤其是那種孤注一擲的堅持,個性嬌而不縱,對於她想堅持的人或事,她固執到可以不惜一切,那種恣意的灑脫,耀眼的彷彿是一團火,讓人根本沒辦法移開眼睛…」

  似乎是觸動了記憶深處的某段回憶,龍越清冷的眸光出現了一霎的恍惚,隨即再度看向葉瑾年,開口道:「你知道的,對於處在我這樣位置上的人,對那份肆意隨心,有多麼渴望。」

  看似高高在上的地位,卻要隨時的準備著應對那些不定時冒頭的禍源危機,在安定大局的前提下所做的那些決定,看似不容質疑,實際上那其中又有幾分真正出自他的本意。

  葉瑾年沉默的聽著龍越的敘述,眸光靜靜的凝望著窗外不斷向後退去的都市夜景,當初那個張揚固執的自己早就已經隨著時間的洪流慢慢沉寂,肆意妄為的葉瑾年終於為了她的恣意付出了代價。

  車上出現了稍許的沉默,許久之後,龍越結束了這個話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這次過來英國,除了給葉伯父引薦醫學界的權威泰斗于老為他做康復治療以外,另一件事就是要跟你說一下關於近期發生在明輝集團、邵氏還有南宮集團之間的那場糾紛的事情。」

  葉瑾年回過頭,纖細的眉輕輕蹙起,問道:「是與季承希有關嗎?」

  與季承希有關,是葉瑾年在殷瑤面前保留未說的猜測。

  「是,也不是。」

  龍越打轉方向盤,將車停靠距離邵家別墅僅百米距離的路邊,一隻胳膊隨意的靠在窗上,斜側過身子望向葉瑾年,清冷的聲音在車子裡響起:「龍希只是讓人偽造了一場小車禍,順便替換了本該在那天死於暗殺的邵氏小職員。」

  「你是說那個質檢員沒死?」葉瑾年有些驚訝的問道。

  「嗯,沒死。因為希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誤會,他的本意是抓走那個人,引來你求到隱龍,卻沒想到誤打誤撞的反而是救了他一命。只是希沒有想到,你這次並沒有想要通過隱龍。」

  葉瑾年表示明瞭的點點頭,她沒有找隱龍,並不是因為懷疑這件事與龍希有關,而是她與龍希實在談不上交情,同時她又等不及龍越出院。

  「那個人現在被我安排在了旗臨市隱龍的管轄地,等你回去以後會讓人送他去邵家。至於背後的人是誰,還要慢慢去摸索。」龍越清冷的眸光輕掃過葉瑾年微微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眼裡劃過一絲黯然,轉瞬即逝。

  「我知道,葉家這些年樹敵不少,我會最先從這邊找起。」

  誰都知道,邵氏與南宮集團實力相當又極少合作,是旗臨市競爭激烈的兩大強首,而明輝企業拒絕了南宮集團合作轉而與葉家簽署合同的事情在業界也不是秘密。但南宮集團根本不可能同時挑釁兩大集團,這件事從明面上看,就是在離間南宮集團與明輝、邵氏兩大公司的關係。

  那麼,最有可能離間他們的公司且又有能力在幾家強企之間玩弄手段的公司又有哪個?

  假如沒有這份不保留的信任,無論出於任何一個角度,葉家都會是首當其衝的被懷疑者,那個背後推波助瀾的人,最可能的目的就是拉葉家成為眾矢之的!

  想到這裡,葉瑾年眉心皺得很緊,眼睛微微瞇起。

  不論是誰,都休想打葉家的主意。

  龍越再度發動了車子,在邵家別墅的門外停下。

  「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臨下車前,龍越淡淡的說道。

  「好,謝謝你,龍越。」葉瑾年淺笑的答應了一聲,直到車子的背影徹底淡出了視線,唇邊的笑容才慢慢收攏。

  她的感謝,不僅是謝謝他的願意幫忙,不單是感謝隱龍救了那名職員,還因為那份無言的體貼跟體諒。讀懂了她不忍開口的遲疑,龍越是故意用一句代表了曾經的『喜歡過』,化解他們之間的那份尷尬。

  龍越,可惜葉瑾年終究不是真正能耀亮你人生的火,她只是一隻天真到以為自己是火的笨飛蛾。

  「小小姐?」身後一個聲音響起,葉瑾年快速的收斂情緒,回過頭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醫生服的男人:「電話聯繫了您好幾次都沒有通,院長讓我到這裡來找您。」

  手機在進葉家的時候關機了,葉瑾年淡淡看了眼面前這位,啟聲問道:「有事?」

  能稱呼她小小姐的,可見是布諾斯家族的人。

  「院長說,南宮集團的總裁今天親自來醫院接您送來的那位小姐出院,院長已經以離院檢查為由正在拖延時間,讓我來問問小小姐的意思。」

  「南宮明旭?」葉瑾年擰眉,楚若才在醫院裡住了一夜就急著搬走,是在顧忌自己麼?稍作考慮,葉瑾年朝著等候自己指示的那人招招手,唇邊揚起一絲涼涼的弧度:「讓你們院長給我辦妥一件事。」



084 仇人

  葉瑾年回到邵家的時候,邵司佑還沒有回來,邵穆恩還躲在房間裡休息,邵老爺子正坐在二樓的落地窗前,一盤棋殺得正酣。

  此刻坐在邵老爺子對面,笑的一臉精明的西裝男人,黑髮黑眸,精美的五官偏偏拼湊出一張不甚出眾的面容,正是幾個月不見蹤影的林家大少爺,林瑞。

  匆匆的回到房間裡換了一件衣服,葉瑾年小心翼翼的湊到棋盤前,等待著聆聽邵家老爺子的質問,可出乎意料的,邵老爺子一門心思的全都撲在即將落敗的棋勢上,對於葉瑾年一整天不見人影的事情竟然完全視而不見,一大堆在路上就已經想好的理由在一瞬間都成了無用功,弄得葉瑾年有點摸不著頭腦。

  「老爺子,不好意思,您又輸了。」半晌後,林瑞懶洋洋的落下一子,抬起一雙含笑的眼睛,悠悠說道。

  「輸了?」邵家老爺子眉毛一豎,兩隻眼睛死死的瞪著一片混亂的棋盤,恨不得能從上面戳出兩個窟窿來,然後不依不饒的開始收拾棋子,直嚷道:「再來再來,幾個月不見,林小子你的棋藝增加不少,剛才是我不小心輕敵了,這局不算。」

  「最近沒什麼事,的確是偷偷多練了幾次。」林瑞好脾氣的謙虛笑笑,然後轉頭指了指一旁滿臉不解的葉瑾年提醒道:「跟您再戰幾盤是絕對沒問題的,不過這種日子裡,總不好餓到我們的小壽星吧?」

  話音一落,邵家老爺子立即如夢初醒的一拍腦門,連忙扔了手裡的棋子,回頭看看身邊的葉瑾年,臉上浮出明顯驚訝的表情,問道:「樂樂寶貝,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司佑他人呢?」

  葉瑾年一愣,疑惑的眨眨眼不急著回答,聽邵天傲的意思,他以為自己是跟邵司佑一起出去的麼?

  「對啊,怎麼沒見到司佑跟你一起回來?」林瑞在一旁跟著附和的開口,收拾殘局的同時偷偷的遞給葉瑾年一個眼神,道:「他不是陪著你一起去布諾斯的主宅了嗎?」

  「哦,是,不過哥哥好像有事,送我到門口之後又出去了。」葉瑾年很自覺的順著林瑞遞過來的話接下去,心道難怪邵家老爺子對她的偷溜沒什麼反應,原來是有人謊報了軍情。

  「這樣啊。」邵天傲不以為意的點點頭,「還算順利嗎?算起來你也有些日子沒回去了。」

  「嗯。」葉瑾年輕輕的點頭,垂下的長睫掩住眼裡的情緒。

  這個表情看在邵天傲眼裡就成了她不想多談的意思,於是也不再追問,一邊吩咐廚房開飯一邊轉過身對林瑞說道:「去把兩個丫頭也都叫過來吃飯,時間不早了,先不用等司佑回來了。」

  正說著,二樓殷瑤所在的那個房間的門被打開,殷家美人臉色不大好的跟著一個身著白色棉裙的美人一同從裡面慢慢走了出來。

  幾個月不見,林羽菲披肩的長髮已經改成了簡單利落的馬尾,仍舊是一身素淨典雅的白色棉裙,柔婉楚楚的面龐明顯是消瘦了不少,更添幾分溫婉氣質。

  當看到葉瑾年站在那裡時,林羽菲霍然亮起的目光立即掃過周圍,當確定沒有發現她想見的人,幽幽的眼眸裡劃過一絲失望。

  *

  慕斯酒店VIP套房,低調奢華的佈置昭顯著用餐人的品味,華麗的燈光下,侍者為兩位用餐的客人斟上紅酒後,默默的行禮然後安靜退了出去。

  端坐在長桌一邊的霍爾克一身米色休閒西服,麥金色短髮在燈下泛著柔光,修長的手朝著對面遙遙舉杯,緋麗的唇角輕輕上揚:

  「很感謝邵總能夠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不勝感激。」

  邵司佑輕輕一笑,優雅舉杯的回敬,聲音緩而沉:「霍爾克少爺昨天親自蒞臨樂樂的生日宴,是我該感謝你才對,請。」

  同樣沒營養的回答讓霍爾克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輕抿了一口紅酒決定直奔主題:

  「樂樂怎麼沒來?」

  電話裡秘書的邀請,是關照過讓他們兩人一起過來的。

  「樂樂臨時有事,昨晚生日宴上的那場變故,霍爾克少爺應該已經和樂樂單獨接觸過了。」邵司佑笑答,切開面前的牛排,手裡的刀叉在接觸盤面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優雅而高貴。

  「的確是見過了,比起幾個月前一起去旗臨市,她清瘦了不少。」霍爾克瞥了眼被自己切割整齊的食物,放下了餐具:「這次請邵總過來,是有一件事希望您能幫忙,昨晚宴會上邵總贈送樂樂股份的事情,所謂無功不受祿,希望可以就此作罷。」

  邵司佑切牛排的動作一頓,然後不緊不慢的叉起一塊送入口中,優雅而緩慢的嚥下,短暫的沉默讓房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中,許久之後,邵司佑緩緩抬眸的望向等待回應的霍爾克,輕輕勾唇角,問:「你剛剛說什麼?」

  霍爾克一愣,清冷的藍眸中映出邵司佑優雅無謂的笑臉,跟著快速的閃過一絲微惱。

  敏銳的抓住霍爾克這一瞬間的反應,邵司佑緩緩放下餐具,隨意的靠在座椅上,淡淡反問:「既然霍爾克少爺覺得讓你重複剛剛的一句話都可以被視作挑釁,那麼,你讓我收回昨夜眾目睽睽之下的言辭,不知道我又該如何想?」

  「這並不是我個人的意思,而是爺爺,也就是布諾斯家族現任族長威爾﹒布諾斯的意思。」霍爾克擰著眉,藍眸微閃:「相信邵總對布諾斯家族的家規也有些瞭解,在新一任家主被確定之前,所有的候選繼承人都是不允許談及婚嫁的。」

  「是有些耳聞。」邵司佑不甚在意的點點頭,「可這似乎是你們布諾斯家族的規矩,並不是我需要遵從的準則,這與我贈送股份給樂樂,並不衝突。同樣我也聽說,候選繼承人在離開英國以前,都是會受到布諾斯家族完全的保護的,可在這期間我派去保護樂樂的人,還是一個不留神的抓到了某些不該遇到的威脅,可見規矩還是可以改動的。」

  「威脅?」霍爾克瞇起了眼睛,眼裡閃過一絲不信:「既然這樣,麻煩邵總將這些不安分的人交給布諾斯家族的刑堂處置,以儆傚尤。至於樂樂,她既然從十六歲起就是家主提名的候選繼承之一,你可以不遵守的家規,她不行。」

  「不行?」邵司佑揚眉,一貫溫和的笑容漸漸冰涼,黑眸犀利中透著幾分強勢的望過去,唇角勾著無溫的弧度,語氣嘲弄:「樂樂,她十六歲成為布諾斯家族的候選繼承人,但在她八歲那年,她就已經掛上了邵家養媳的身份,那個時候,似乎並沒有布諾斯家族的人站出來反對。」

  當初的年樂樂是精神科權威確認過的嚴重自閉症患者,入不得布諾斯高層的眼,為了這樣一個難成大器的繼承人,他們當然不會為此跟實力不俗的邵家作對。

  可偏偏這個孩子就這麼痊癒了,還不巧的引起了高層們的注意,再加上她母親麗莎之前在布諾斯家族中的影響,一個完全的棄子就在轉瞬之間就成為了眾望所歸。

  霍爾克對於這段歷史當然也是瞭解的,臉上的表情有過短暫的尷尬,但還是不死心的說道:「無論怎樣,她的未來已經與家族有了交集,假如有一天可以通過考驗成為布諾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那麼,樂樂將來的丈夫就必須就成為布諾斯家族的附屬,難道這些邵總可以做到?」

  「我能否做到並不是閣下需要關心的事,樂樂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染指布諾斯家族家主的位置,至於我那份禮物代表的是我個人的心意,樂樂也已經選擇了接受,與其在這裡說服我去收回那份禮物,倒不如再去想想該如何勸服樂樂接受繼承人的身份,順便拒絕我的贈與。」邵司佑冷笑著緩緩起身,修長的手指優雅的將餐巾朝桌上一擲,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霍爾克藍色的深眸中閃過一絲厲光,隨即輕哼一聲:「不要以為邵家曾經照顧過樂樂就有了跟家族相爭的資本,真相是永遠不會被掩埋的,八年前邵家為什麼要收養樂樂,?邵天傲為什麼不惜賠上其中一個孫子的未來把樂樂收做童養媳?當初的精神科權威在為樂樂做診斷後,為什麼始終沒有為她進行完整的治療而是將病情一拖再拖?不為家族也不因為族規,僅僅作為樂樂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我們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樂樂跟著間接害死父母的仇人的兒子在一起。」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8 PM

085 不安

  「呯——」

  玻璃水杯壁磕碰在大理石的直角邊緣,突如其來的碎裂聲從邵家別墅一樓的廚房裡傳來。

  葉瑾年愣愣的看著手裡磕碎了一半的玻璃杯,尖銳的碎片扎進手指,殷紅的血沁染在白皙的指間,又迅速的被杯裡面流出來的溫開水暈染成了淡薄的紅色,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慢慢升騰。

  「年樂樂,出了什麼事!」隨著一聲緊張的呼喚,最先跑到葉瑾年身邊的,不是距離她最近的,為了一盤棋在大廳裡埋頭苦戰的邵老爺子跟林瑞,而是始終待在房間裡連晚飯都不肯出來一起吃的邵家小少爺邵穆恩。

  頭髮顯得有些凌亂,漆黑的眸子裡帶著幾分明顯的慌亂,邵穆恩小心的執起葉瑾年受傷的右手,把碎開一半的玻璃杯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穆恩…」葉瑾年有些發愣的看著突然衝到自己面前的邵穆恩,自從昨晚發現自己脖子上被楚若勒出的傷痕以後,邵穆恩就一直待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笨死了!年樂樂你簡直就要笨死了!」確定了玻璃碎片造成的傷痕並不嚴重,邵穆恩眼裡的慌亂一點點的被嫌棄所替代,朝著她微惱的斥道。

  隨後趕來的邵家老爺子和林瑞等人見此也都跟著鬆了口氣,殷瑤從房裡找來了醫藥箱,在眾人的陪同下,葉瑾年被拉去客廳處理傷口。

  沒等殷瑤動手,邵穆恩就先一步打開了藥箱,將鑷子消過毒後,拿到燈下認真的為葉瑾年挑出扎進肉裡的玻璃碎屑,動作小心輕緩,緊皺著的眉毛扭作了一團。

  其他幾個人也都一起圍坐在沙發上,目光裡都帶著關心。

  環視一周,葉瑾年有些好笑的彎了唇,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剛剛成為年樂樂的時候,因為自己在書房裡『不小心』弄傷了腿,邵家上下彷彿遭遇了巨大災難一樣緊張了很久,轉眼四年多過去,在他們心裡,自己似乎永遠都是那個易碎的玻璃娃娃,無關歲月年齡。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林羽菲柔柔的坐在林瑞旁邊,語氣裡含著刻意的關切,「樂樂今晚似乎從吃飯時起就沒什麼精神,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葉瑾年此時無心應付這種極度虛偽的關心,自動無視了林羽菲的話,轉過頭看了一眼茶几上擺放的小鬧鐘,指針昭示著晚上九點一刻。

  「呵,該不會是因為司佑這麼晚還沒回來的關係吧?」林羽菲見此輕笑一聲,彷彿完全感覺不到葉瑾年對自己的冷淡忽視,親暱的語氣中透著熟稔的戲謔:「剛剛不是說是司佑送了你回來才離開的嗎,昨天生日宴上他當眾對你表白,今天兩人就到了這樣難捨難分的程度,真讓姐姐羨慕呢。」

  口中說著羨慕,葉瑾年卻從她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清楚的嫉妒,尤其是當葉瑾年手上那條手鏈隨著一個『無意』的動作映進林羽菲眼簾的時候,那抹嫉妒變得更加深沉。

  一股尖銳的疼突然在受傷的手指處蔓延開,葉瑾年下意識的收回目光順著疼痛的來源看去,卻發現那本該挑出玻璃碎屑的鑷子此刻竟然反其道而行的將一個鋒利的碎片按進了肉裡,連帶著鑷子的尖端也都跟著顫抖著扎進了皮膚,鮮血正順著傷口汩汩的流出來。

  而執著鑷子的那雙手,正在壓抑的顫抖著。

  「穆恩?」葉瑾年擰了擰眉望向邵穆恩有些表情陰沉的臉,試探著低喚了一聲,身體不動聲色的微微偏側過來,擋住了邵天傲等人探過來的目光。

  邵穆恩在這一聲低喚後如夢初醒般看到葉瑾年愈加嚴重的傷,猛的丟開手裡的鑷子,從沙發上驀地站起,在邵天傲等人滿是驚訝的目光中,腳步有些慌亂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準確的說應該是逃去。

  「這臭小子是怎麼了?」邵天傲奇怪的說道,目光追隨著邵穆恩快速離開的背影,看到他頭也不回的彭得關起了門。

  「呀,樂樂,你的手!」一聲嬌柔的低呼將眾人的視線重新拉回到葉瑾年還在流血的手指上,林羽菲快步的走到葉瑾年身旁拾起掉在地上的鑷子,再次消了毒後柔聲建議道:「樂樂,讓姐姐幫你處理傷口好不好。」

  「不用了,殷瑤姐可以幫我的。」葉瑾年彎彎唇拒絕,伸手接過來鑷子遞給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殷瑤,狀似無心的隨意問道:「聽說羽菲姐前陣子去了全封閉的女子學校讀書,沒想到對這邊的事情還這麼瞭解,姐姐在那裡也有機會知道這邊的事嗎?」

  「最近父母去學校看我,是哥哥告訴我的。」林羽菲微微一頓,看了眼同樣眼含沉思的林瑞,隨即淺笑的回答道,眼睛看向葉瑾年時,恰巧與她同樣看過來的眼神相遇。

  一瞬間,她感覺葉瑾年那雙清澈的黑眸中閃耀著的清冷瞭然的光,彷彿瞬間化作尖銳的利刃要把自己割裂,林羽菲不由自主向後一縮,心裡湧起一股慌亂。

  但當她重新安定了情緒再次看向葉瑾年時,卻發現那副無辜天真的表情實在是與剛剛讓她心驚的模樣判若兩人。

  只不過,林羽菲不會傻到以為剛剛那是幻覺,有些躲閃的移開了目光,林羽菲扯開一絲勉強的笑容。

  「是嗎。」葉瑾年頭都不必抬也可以篤定林羽菲此刻忐忑的表情,看著殷瑤小心翼翼的擦去自己手上的血污,無害的笑容下閃著近乎虛無的森涼。

  果真,是片刻安寧都沒有呢。

  林羽菲等了片刻,見葉瑾年似乎並沒有像四年前那樣執著的追著一個問題不放,偷偷的鬆了口氣,眸光輕輕飄向邵穆恩離開的方向,眼中多了一抹計較。

  「痛不痛?」將玻璃碎屑清理乾淨,殷瑤用藥棉輕輕沾了止血去疼的藥水輕輕的敷在葉瑾年的右手上,一邊淺淺的吹著一邊詢問。

  「不痛的。」揚起明媚的笑臉,葉瑾年甜甜的回答。

  就好比是真跡遇到了贗品,有殷家美人毫不做作的關心照顧作範例,林羽菲的虛偽關切就是一出拙劣的表演,實在是蒙不住人,只能被當做跳樑小丑,一笑而過罷了。

  夜色愈濃,漫天星辰明暗不定的閃爍,別墅庭院裡,高高的照明燈在地上投下半圓的光影。

  燈光下,優雅俊挺的男人靠在車門上,黑色的發在冽冽的寒風中顯得有些凌亂,被碎發擋住的眼眸裡不見了以往的淡然溫和,只剩下濃濃的凝重與複雜。

  『她的丈夫可以是任何人,但絕不會是間接害死她父母的仇人的兒子,你,邵司佑!』

  臨走時黑衣人那句充滿恨意的話彷彿是一聲怨毒的詛咒,久久的縈繞在邵司佑的腦海裡,怎樣都揮之不去。

  年樂樂的父母、那場多年前意外的海上風暴、生還後瘋癲自殺的母親,還有親眼目睹一切陷入自閉的樂樂。

  那些過往,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都一樣無力扭轉。

  「啪!」

  背對著月光,邵司佑用火機點燃一支香煙,橘紅色的火光在寒風裡明滅不定,裊裊的煙霧纏繞著優雅的指尖,漸漸被風吹散。

  他從不抽煙,只是為了應酬需要在口袋裡準備幾支應景,這樣無聲的一直看著那支香煙慢慢的燃燒到底端,修長的手指緩緩鬆開,短小的煙蒂慢慢落在冰雪覆蓋的地面上。週而復始,一支一支,精美的煙盒裡終於空空如也。

  深吸一口氣,邵司佑終於上前推開了別墅的門,隨著房門的打開,一股屬於家的溫暖味道撲面而來。

  大廳裡,坐在沙發上的幾人同時都朝著邵司佑的方向看去,林羽菲的眼中登時一亮,最先從沙發上站起迎了過去,向著邵司佑打招呼:

  「司佑,我回來了。」溫婉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明顯的快樂。

  然而,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因為邵司佑輕易的避開了她迎上去的身體,就那樣無視的從她身邊擦了過去,走向沙發上的葉瑾年。

  「手是怎麼回事?」聲音裡帶著一絲疲倦的沙啞,邵司佑的黑眸中布著疲累的血絲,看著殷瑤包紮到一半的紗布問道。

  「不小心碰到的。」葉瑾年仰起臉微笑著回答,小手故意在邵司佑面前來回動了動,宣告她的健康,卻被邵司佑一把拉住了手腕,重新送回到殷瑤面前示意殷美人繼續包紮,深黑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悅。

  「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接受到邵司佑遞過來的目光,林瑞立即明白了他的懷疑,連忙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解釋道,目光不自覺的掃過門口處臉色不大好看的林羽菲。

  「吃過晚飯了嗎?」邵天傲見邵司佑的臉色有些不對,沉聲問道,從很久以前他就沒再見過邵司佑這樣表情了,但現在並不是詢問原委的好時機。

  「已經在外面吃過,很晚了,我送樂樂回房休息,爺爺也早點休息吧。」看到殷瑤已經將紗布完全纏好,邵司佑拉起葉瑾年沒受傷的左手對著邵天傲說道。

  「好,去吧。」邵天傲點點頭。

  聽到邵天傲的回答,邵司佑頭也不回的拉著葉瑾年向樓上走去,行走時沒忘記放緩了步伐,讓葉瑾年不至於跟的吃力。

  身後,林羽菲蒼白了臉色,目送二人離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濃重的不甘,以及狠戾的決然。

  二樓房間的門被打開,葉瑾年被邵司佑牽著手走進去,驟然開啟的燈光在黑暗的屋子裡明亮起來,讓葉瑾年的眼睛在一瞬間不適應的閉起,也就在這個空檔間,身體突然被左手邊的力道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熟悉的氣息混著一絲陌生的淡淡煙草味道湧進鼻間。

  「你抽煙了?」葉瑾年微微皺眉,邵司佑身上乾淨清爽的味道中第一次混進了陌生的煙草味,並不嗆人,卻讓葉瑾年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或者說從邵司佑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

  「沒有抽,只是點了幾支而已。」緊緊的擁著懷裡的小人兒,邵司佑將下巴支撐在她單薄的肩上誠實的回答。

  用煙草的味道去麻痺思考的神經是他很早以前養成的一個習慣,只是這個習慣在六年前的那個夜晚,被他用了整整一夜卻沒有起到絲毫效果以後,就再也沒有使用過。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葉瑾年安靜的縮在邵司佑懷裡,試探的問了一句,話音才落就感覺到擁著自己的懷抱更加緊箍,彷彿是怕稍微鬆懈就會失去彼此一樣。

  這個動作讓葉瑾年更加確定了邵司佑的反常,腦中驀地閃過之前林瑞在邵天傲面前說給自己的那個提示,布諾斯家族的邀約。

  「是霍爾克找過你了?」說出這個疑問後,葉瑾年幾乎就肯定了這個猜測,她記得當初邵司佑去伊爾學園看望自己時,曾被霍爾克以訓練為理由阻止了他們的見面,從得知這件事起,葉瑾年就明白霍爾克是有意不讓自己與邵家有接觸的,假如那不是霍爾克的自作主張,那就很可能是年樂樂外公的授意。

  如果是這樣,那麼邵司佑此刻的反常也就有了答案。

  沒有聽到邵司佑的回答,葉瑾年輕輕歎了口氣,環在他腰際的雙手慢慢交疊,指尖恰好可以碰到那條鑲嵌了『光明之心』鑽石的手鏈。

  「我不會接受的,別擔心。」悶悶的聲音從胸前傳出,邵司佑的黑眸裡驀地閃過一絲喜悅的神采,大手輕輕抬起葉瑾年略尖的下頷,撞上她清澈如水的眸。

  「放心,我沒有想過成為布諾斯唔…」以為邵司佑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葉瑾年彎起一抹淺笑解釋道,卻被突然壓下的溫熱的唇堵住了接下來的言語。

  不同與以往幾次的細細吮吻,突然壓下的唇急切的覆上葉瑾年粉潤甜美的柔軟,舌尖簡單描繪她美好的唇形後強勢的抵進她的唇裡,帶著悸動的不安從彼此廝磨的唇間清晰的傳遞給葉瑾年。



086 年年

  「你…」葉瑾年未及出口的話被邵司佑如數吞下,修長有力的手臂攬著她纖細的腰部,將她順勢抵在牆邊,右側的肩膀恰好碰到了身後燈光的開關,『啪』的一聲,整個房間又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吻,在此時強勢而急切的覆上來,輾轉摩挲,隱隱的含著一股急需得到確認的熱切。

  葉瑾年的肩膀被有力的雙臂地禁錮著,屬於邵司佑的乾淨溫暖的氣息將她緊緊的包圍起來,那張俊美斯文的臉上不見了平日裡的優雅從容,只剩下滿滿的霸道,舌尖不失溫柔的抵入。

  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變得沉重灼熱,葉瑾年輕輕掀開一絲眼簾,迷濛的眼中模糊的映出眼前人俊美的輪廓,黑暗中可以隱約看清邵司佑緊合的雙眸以及他眉心處的褶皺,那裡,隱藏著某種名為不安的情愫。

  心,在這個瞬間被輕輕刺的疼了一下,彷彿受了什麼蠱惑一般,葉瑾年闔起雙眼,順著心底的感覺輕輕的回吻過去。

  感覺到葉瑾年的回應,邵司佑的身體明顯的一個緊繃,隨即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慢慢繞到葉瑾年身後,倏然收緊,讓彼此的身體更加貼近。

  夜,是情愫升溫的見證。

  唇齒間愈來愈深的糾纏,牽動彼此間顫抖不穩的氣息,相貼的身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漸漸升起的溫度。

  邵司佑攻城掠地的索取讓葉瑾年漸漸開始有些招架不住,環在他腰際處的雙手也慢慢改為移到邵司佑的胸前,抓緊他襯衫衣襟。

  唇舌交融,不自覺溢出的幾聲含糊的輕吟讓邵司佑深邃的黑眸顏色變得更加暗沉,慢慢離開被他親吻的紅瀲腫起的粉唇,輾轉的吻下一步落在了葉瑾年優美的下顎上,然後沿著她優美的頸間曲線來回流連,口中低低的呢喃著她的名字。

  耳畔的呼吸濃重,熾熱的手在葉瑾年的身上遊走,炙熱噴灑在頸窩處彷彿一團團熱浪,不知是此刻曖昧的氣氛讓葉瑾年有些意識混沌,還是唇齒的相接導致了邵司佑的發音模糊,邵司佑口中的低喚,竟然讓葉瑾年忽然有種聽到另外一個名字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聽到的並不是年樂樂的名字,而是葉瑾年,年年…

  只是來不及思考,深情繾綣的吻已經從頸間移至被緩緩執起的手上,邵司佑輕輕吻上左手手鏈上那顆黑暗中仍舊璀璨的藍鑽,眸光緊緊的鎖在被吻得兩頰嫣紅的葉瑾年的臉上,情動時暗啞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低醇誘惑,輕而易舉的入了心:「永遠留在我身邊……」

  迷濛的眼睛靜靜凝望著黑暗中注視著自己的男人,身體突然懸空的感覺讓葉瑾年不由自主的『啊』了一聲,雙手本能的環住邵司佑順勢俯下來的脖頸,正準備開口,眼底的朦朧在一瞬間盡數褪去,未受傷的左手突然抓住了邵司佑的肩膀。

  與此同時,邵司佑深黑的眸底也閃過一絲幽冷,先小心的將葉瑾年安置在床上,腳步輕緩的走到門邊,握住手柄突然拉開房門。

  走廊裡明亮的燈光登時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在地毯上投下邵司佑細長的影子。

  林羽菲仍舊是之前那一身白色棉裙,手懸在半空中維持著正要伸出去敲門的姿勢,邵司佑突然開門的動作讓她柔美的臉上浮出幾分驚訝。

  「司佑?」林羽菲驚訝的喚了一聲,然後柔柔一笑,解釋道:「我是來看看,樂樂的手怎麼樣了。」

  「樂樂已經睡了。」邵司佑回頭看了眼已經迅速窩進被子裡,連頭髮都沒有露出來的葉瑾年,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回頭表情淡淡的問道:「你還有事?」

  「沒有了。」林羽菲搖搖頭,又抬頭看了眼邵司佑,眼裡流露出幾絲期盼的問道:「司佑,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的確是該談談,雖然有些話四年前我早就已經說過了。」邵司佑點點頭,腳步卻是朝著床邊走去,聲音冷淡的傳來:「換個時間再談吧,你剛才在門口維持敲門的動作站了這麼久,應該也已經累了,回去休息吧。」

  林羽菲臉色驟然一白,眼睛裡漸漸浮起一層霧氣,不甘心的看著邵司佑坐在葉瑾年床邊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唇,眼裡閃過陰狠。

  手肘撐在葉瑾年的頭側,邵司佑伸手將葉瑾年摀住腦袋的被子掀開一角掖起來,憐愛的整理了下她頰邊的散亂的髮絲,頭也不回的開口:「還有別的事?」

  「啊,沒、沒有…」林羽菲強壓下心裡不斷上湧的情緒,狠狠瞪了床上的葉瑾年一眼向外走去,臨行時沒有忘記順便把門關好,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房間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隨著門被關和,邵司佑收起眼中因為林羽菲突然出現而升起的冷意,回首去看床上的小人兒,目光落在她泛紅可人的臉頰上,出聲輕笑道:「人已經走了,就別裝了。」

  聲音落下,被子裡的人卻是完全沒有反應的。

  邵司佑皺了皺眉,掀開葉瑾年擋在唇畔的被角,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流瀉進來,照在她精緻姣美的面龐上,雙眸閉合,唇角微揚的弧度帶著幾絲明艷的調皮,均勻的呼吸明白的宣告著,眼前的這個丫頭已經睡著的事實。

  邵司佑眼底浮出些寵溺的無奈,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俯下身在葉瑾年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邵司佑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可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年年…」

  *

  難得的一個晴朗天氣,晨曦透過鏤空的窗簾照到葉瑾年熟睡的臉上,勾勒著她精緻的容顏。唇邊仍舊定格著昨夜愉悅上揚的弧度,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半月的淺色暗影,彷彿振翅的蝶兒一般輕顫了幾下,緩緩掀開的縫隙露出黑曜石般明亮的瞳。

  略帶迷茫的眸光掃過溫暖的房間,葉瑾年揉了揉睏意未消的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床邊鬧鐘顯示七點四十分,難得她在不上學的時候也能醒的這麼早。

  手腕上一抹藍色幽光映入眼簾,葉瑾年靠在床頭扶著額回憶起昨晚的情景。

  為什麼總覺得迷糊中有人喚了她的名字?一幕幕回憶重播在腦海,葉瑾年疑惑的想。

  究竟是因為朦朧中聽錯了邵司佑的發音,還是因為她潛意識裡希望著能夠聽見邵司佑喚的人是自己?

  這個念頭讓葉瑾年有點慌張的心驚,隨即記起昨夜邵司佑的反常,眉心微微蹙起。

  她最初以為邵司佑昨天的反常只是因為布諾斯家族對年邵兩家聯姻的不贊成,如今看來恐怕事情沒她以為的那麼簡單。

  如果只是因為布諾斯家族反對繼承人與外姓的接觸,只要她主動選擇了不接受,布諾斯家族也沒有辦法勉強,例如年樂樂的母親麗莎,即便曾經是布諾斯史上最最驕傲的黑公主,她最終還是一樣脫離了布諾斯的掌控,嫁給了年樂樂的父親。

  可是昨夜當自己說起不會接受時,顯然邵司佑的不安並沒有因此減退。但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問題會讓邵司佑如此忌憚呢?

  想了半天也沒有理出頭緒,葉瑾年決定先起身簡單梳洗完畢,然後下樓準備去吃早餐。

  「樂樂,手怎麼樣?」才踏出房間,就碰上了同樣剛剛睡醒走出來的殷瑤,栗色的卷髮隨意的攏在腦後,淡妝都懶得畫的殷家美人身上透著一股俱來的媚。

  「已經好多了。」葉瑾年笑著回答,纏著紗布的右手抬起來在殷瑤面前晃了兩晃,想起昨晚從龍越那裡得到的消息,於是把殷瑤拉進房裡簡單的說給她聽,只是簡單的隱去了隱龍參與的部分。

  「也就是說,那個質檢員的線索沒斷?」殷瑤饒有興致的掀起瀲灩的唇,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做出了決定,拍拍葉瑾年的肩,說道:「你讓人把沒死的那小子送到我那間別墅裡去,我現在就趕回去處理,盡快把幕後那個的傢伙給撈出來。」

  說完,殷家美人起身搖著妖嬈的步伐又鑽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雷厲風行的保持著她一貫的作風。

  葉瑾年淺淺的撩撩唇,順著樓梯走下去。

  大廳裡,兩個身影站在窗前,纖細嬌柔的女人一臉無辜的看著對面的人,梨花帶雨的面龐惹人憐惜,而邵司佑淡然站在她對面,優雅的唇線抿成無溫的弧。

  這一大早上演的是又哪一出?

  葉瑾年的腳步停在樓梯的最後一個台階處,眨著眼觀看著對面林羽菲賣力的表演。

  昨晚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應該就是林羽菲吧?不得不承認,相比幾個月前馬場那次見面,林羽菲的確進步了不少,至少不再那麼莽撞,還學會了用言語刺激穆恩,這些東西總不會是在學校裡學到的吧。

  對昨夜後來的事情沒有印象的葉瑾年擰了擰眉,目光掃過林羽菲試圖拉住邵司佑胳膊的手上,眼睛微瞇。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39 PM

087

  目光緩緩掃過林羽菲試圖拉住邵司佑的手,葉瑾年的眼睛微微瞇起。

  像,真是像。

  先前有個楚若偶爾裝裝可憐委屈,現在又有個林羽菲,雖然火候不及楚若,但造作的模樣仍舊那麼讓她討厭。似乎她身邊總免不了有這樣的存在,這真是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走?」邵司佑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父親允許讓我在英國這邊過了完聖誕再回學校。」林羽菲目光幽怨的望著邵司佑。

  「留在那邊對你有益無害,今早回去吧。」邵司佑皺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距離聖誕節還有半個月呢:「那件舊事我會繼續查,但願真的不是從你口中傳出去的。」

  「當然不是我。」林羽菲急急地否認,「我明知道年家的事是個禁忌,會給你惹來麻煩,又怎麼會外傳?」

  葉瑾年微微擰了眉,年家的事情?直覺上感知昨天邵司佑的不安與這件事逃不了干係。

  「不是你最好。」邵司佑黑眸中溫潤平淡:「羽菲,你知道我不怕麻煩,但有底線。」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林羽菲白了臉色的點頭,聲音裡帶了幾絲哀求:「司佑,你相信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我求了他們好久才能過來,這段時間坐牢一樣的生活我真的受夠了,我保證以後會很乖,別再讓他們送我回去了好不好…」

  就在林羽菲的手即將如願的抓住邵司佑袖口一角的同時,葉瑾年邁下最後一個台階,刻意放重的腳步聲立即引來大廳裡兩人的注意。

  「早安。」清脆甜軟的聲音響起,別墅裡很溫暖,葉瑾年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淡青色小外套,長髮懶懶的挽在腦後,眼角微微上挑,墨色的瞳仁清澈如水,帶著淡淡的笑意看過來。

  「在做什麼?」

  狀似隨意的一問,視線卻始終凝結在林羽菲趁機拉住邵司佑袖沿的手上,葉瑾年走過去『慣性的』拉住邵司佑的胳膊,『順道』將邵司佑被拉住的衣袖解救出來問道。

  「沒什麼,只是在談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而已。」邵司佑唇角掛了一抹真實的笑意,尤其在葉瑾年蹭到兩人之間拉起他不小心被碰到的手時,眼底的笑意瀰漫開來。

  林羽菲的臉上更加難看,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唇。本來想要跟葉瑾年打個招呼,可親暱的笑容還沒等在臉上漾開,就回憶起昨夜葉瑾年那個冰涼如利刃般的目光,打消了親近的念頭。

  「大少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女傭從廚房裡走出來,低聲請示道。

  「嗯。」邵司佑點點頭,轉身朝著飯廳的方向走了過去,被葉瑾年拉住的手也順勢牽了她同行。

  長長的桌子上擺放著四份早點,邵司佑與葉瑾年在右側的位置上相鄰著坐下,後面跟上的林羽菲選了對面的位子坐好。

  年樂樂的手不方便,邵司佑吩咐女傭將她的麵包牛奶撤換掉成了肉粥,塞了勺子在她沒有受傷的左手裡。葉瑾年俏皮一笑,邵司佑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多時,邵家老爺子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難得起早的葉瑾年微微一愣,然後坐到主位上,問道:「其他人呢?」

  「小少爺吩咐早飯端進房間裡去吃,已經讓人送進去了。殷小姐正在房裡收拾著行李準備回國,已經通知了八點三十分專機送她回去,早飯也預備到飛機上再吃。林少爺現在還沒有起床…」

  「林家小子還沒起床?」邵老爺子聞言皺了皺眉。

  「哥哥是一向散漫慣了,不習慣早起的,再加上昨天睡得的確有些晚,白天又坐了大半天的飛機,有些疲倦,邵爺爺可以不用管他的。」林羽菲在一旁柔柔的解釋道。

  「他不習慣早起?我們樂樂還不是一樣不習慣早起。」邵老爺子的目光穿過飯廳看了眼外面的棋盤上那一盤昨晚沒下完殘局,有些遺憾的小聲嘟囔了一句:「連樂樂寶貝都起床了,這小子竟然還賴床,真是不像話…」

  葉瑾年有些奇怪的眨眨眼,不明白邵天傲怎麼突然拿自己跟林瑞做比較,好吧,她承認,雖然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她的確一向都起得晚。

  等抬頭看到邵司佑眼底別有深意的笑意,葉瑾年腦中『轟』的一下,瞬間就明白了邵老爺子的意思。

  昨天,邵司佑拉著自己上樓後進了她的房間,然後是他什麼時候離開的,中途睡著的自己是完全沒有印象的。他們該不會因此以為…

  有些懊惱的瞪了邵司佑一眼,卻換來他好脾氣的如沐春風的低笑,透著低醇誘惑的笑聲讓葉瑾年感覺到臉頰上一波一波的越來越熱,低垂著眼睛埋頭使勁的扒拉著碗裡的肉粥往嘴裡送,直到一碗粥迅速的見了底,葉瑾年也沒有吃出半點粥的味道來。

  她能感覺到邵司佑此刻淡淡的寵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能感覺到林羽菲不時投來的嫉妒與不甘的眼神。

  為什麼在這種環境下,她突然有種昨晚自己與邵司佑的確發生過什麼的錯覺呢?

  明明,真的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啊…

  粥已經全都進了肚子,葉瑾年戀戀不捨的放下手裡的勺子,眼睛依舊低垂著,直到桌子下面一隻溫涼乾燥的手掌忽然輕輕的覆上她的手背,葉瑾年緊張的險些跳起來,猛的一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可能是因為太過專注糾結的緣故,竟然連餐桌上邵老爺子何時已經離席都沒發覺,原本四人的餐桌上,只剩下她與邵司佑兩個人,對面的林羽菲也已經緩緩起身。

  「司佑、樂樂,我先上樓去了。」林羽菲說道,只是腳步並沒有動,目光凝在邵司佑的臉上。

  「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邵司佑揉了揉葉瑾年的小腦袋,眼裡帶著旁若無人的寵溺,說道:「吃過飯之後再上樓去重新整理下,一會兒我帶你去公司看看。」

  去公司?葉瑾年攏攏眉,不解的抬眼望過去:「去做什麼?」

  「忘了?」邵司佑微微挑眉,佯裝懲罰的在葉瑾年飽滿的額頭上輕輕一抵,笑道:「你佔了公司的股份,該不會就這麼想要逃避幹活吧?」

  葉瑾年這才恍然想起,經過邵司佑在生日會上的那場突然襲擊,自己也算是邵氏名義上一個不小的股東了。

  「帶你去那邊熟悉一下環境,過幾天就要回旗臨市去了。」

  「我也想回去了,聖誕以前趕回去吧,跟殷姐姐一起過節。」葉瑾年點點頭,眸光不經意的掃過對面的林羽菲提議道。

  邵司佑自然欣然應允,葉瑾年嫣然一笑滿意的看到林羽菲臉色一白。

  路上塞車,趕到邵氏在這邊的總公司的時候,已經比上班的時間足足晚了近一個小時。

  邵氏駐英的總公司創始人是邵家的老爺子邵天傲,設計理念與旗臨市邵司佑做主的分公司風格迥異,更多是透著嚴謹與莊重。

  坐著總裁專屬電梯到達邵氏總公司的頂樓,才一下電梯,葉瑾年就眼尖的看到了坐在接待室裡,手拿一杯咖啡的用雜誌打發時間的熟悉身影。

  黑色的阿瑪尼西裝,麥金色的短髮,海般幽藍眼睛裡帶著一絲凝重,將整個人顯得有些陰鬱

  霍爾克?葉瑾年驚訝的看著他,失蹤了幾個月之後,一出現就跟姐姐一起來到了她的生日宴上,那天他們一起送楚若去醫院,因為葉瑾然的關係,彼此之間的交流幾乎為零,後來在醫院裡,霍爾克乾脆又不見了蹤影,只留話要那些醫生護士按她的意願處理。

  說起來,對於前陣子他鬧失蹤的事情,還需要找個時間好好的問下呢,雖然對布諾斯家族的那個位置沒興趣,但總要知道前陣子辛苦隱瞞的目的是什麼。

  側頭看了一眼下了電梯後就沒有說話的邵司佑,此刻,那一貫溫和優雅的面容上罩了一層陰鬱的冷意,身邊的氣壓驟減,握著自己左手的力道也有增加的趨勢。

  不是沒有見過邵司佑的另一面,只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他的笑總是暖暖的,可以給人一種安心的味道。

  目光順著左手看向那只緊緊拉著自己的修長的大手,葉瑾年忽然升起一種感覺,他握得那樣緊,彷彿誰也沒辦法拉開。



088

  邵氏總公司,頂層總裁辦公室。

  深色的真皮上,三個人相鄰而坐,桌上的茶杯青煙裊裊,茶香沁人。

  霍爾克坐在兩人對面,黑色的西裝樣式講究,連上面鑲嵌的紐扣都做工細緻,幽藍色的眼睛掃了眼葉瑾年與邵司佑仍舊交握的手,最先開了口問道:「手怎麼了?」

  「不小心劃傷了。」葉瑾年回答,垂眸著看了眼包紮得有些小題大做的右手,鼓鼓囊囊的像個小饅頭,眼裡劃過一絲笑意,轉而開口:「你看起來還不錯。」

  「還可以,偶爾被惱人的小蚊子叮了一口,也沒什麼大不了。」霍爾克微笑,眼中有閃耀著的自負的驕傲,到達旗臨市後,家裡那些小股勢力竟然敢聯合起來對付他,讓他不得不避讓得失蹤一陣子。敢惹他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誰都知道,洛爾斯的死只是開啟這場家族之爭的小小序幕,布諾斯家族已經做不到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那就好。」葉瑾年一笑,霍爾克無疑是這一代繼承人中的傑出代表,也最有驕傲的資本,雖然在她看來,能把霍爾克逼得失蹤隱忍幾個月的勢力絕不會是『小蚊子』那麼簡單。

  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問題,霍爾克是為了幫自己才到旗臨市的,看到他完好無缺,自己也就算是功德圓滿了。

  「那天宴會上,你的女伴是旗臨市葉家的大小姐葉瑾然,你們關係很好嗎?」想起再見面時的情景,葉瑾年問。

  「只是普通朋友,偶然一次被蚊子吵,借她的地方用了用,算不上多好。」

  葉瑾年點點頭,執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芳香怡人的甘菊普洱,加了少量的蜂蜜在裡面,養氣益身又能疏解心情,這是冬天裡葉瑾年的最愛,品香茶,聽謊話,是個不錯的選擇。

  關係一般到偷偷藏人到布諾斯家族的私產去?

  不過葉瑾年是懶人,懶得計較,更懶得拆穿。

  「樂樂,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霍爾克對這種茶顯然不大喜歡,遞到唇邊並沒有喝,出聲問道。

  「還沒想好,暫時不作考慮。」葉瑾年隨意的玩起了邵司佑的手機,沒有猶豫的回答,把布諾斯的主宅說成家,這與她心裡的想法是相悖的。

  一個到處危機四伏、整天勾心鬥角的華麗麗的空房子,也可以被稱之為家麼?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四海為家』了?

  「你已經出來的夠久了,別任性。」霍爾克放下茶杯,手指隨意的在西裝上第三枚紐扣上劃過,有些不悅的說道:「也不要給別的人惹去麻煩。」

  說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一旁的邵司佑。

  「樂樂有我在照顧,當然不會給旁人帶去麻煩,這點你可以放心。」邵司佑優雅的勾唇,溫和的眸子中清淡如水,伸手將葉瑾年茶杯裡冷了的茶水倒掉,補上一杯新的。

  對於邵司佑的故意歪解,霍爾克眼裡閃過明顯的不滿。

  「是外公讓你來的?」葉瑾年頭也不抬,就著邵司佑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注意力還專注在邵司佑的新手機上。

  其實這個問題有點明知故問,如果沒有年樂樂外公的允許,霍爾克是不會在生日宴會上宣佈自己身份的。

  聽到葉瑾年的語氣,霍爾克幽藍色的眸子微微沉了下來。

  如果沒有在生日宴會當晚葉瑾年在邵天傲身邊乖巧聽話的表現,霍爾克或許會以為,她只是性格涼薄,不習慣與人交際。

  出身在布諾斯家庭,看慣的是親情淡薄、利益紛爭,他聽到過葉瑾年喚邵天傲『爺爺』,甜軟的聲音裡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儼然一副小女兒愛嬌的表現。而此刻的這聲『外公』,平淡的語氣裡帶著公式化的冷硬,透著明顯的疏離。

  「樂樂,爺爺要你盡快回去。」不見了先前的親和,霍爾克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回去做什麼?和你競爭嗎?你知道我對那個位置沒興趣的。」葉瑾年抬眸,不甚在意的反問,眉眼輕佻,手機一個不小心的滑倒了地上,葉瑾年連忙俯身去撿,露出了白皙的側頸。

  霍爾克的眼睛一瞇。

  葉瑾年心裡咯登一下,下意識的不撿手機去捂自己的脖子,然後才想起今早她明明有仔細照過鏡子,昨夜邵司佑在她頸上沒有留下明顯的吻痕。順著霍爾克的目光看去,他剛才的反應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脖子上那條紅鑽項鏈,菲蒂亞達鑽石。

  但葉瑾年這個出自本能的動作實在太迅速,大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也讓霍爾克立即反應到她的意思,定定的看著葉瑾年頸側半晌,幽藍色眸中的溫度一絲一絲慢慢褪去。

  「邵司佑,你確定要留樂樂在身邊了嗎?」帶著一絲質問,霍爾克的聲音清冷的響起。

  「只要她願意。」邵司佑答道。

  「她願意?昨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米斯是爺爺的直屬手下,他所代表的就是爺爺的意思,那等於是在挑釁家主的權威!」霍爾克冷哼一聲,藍眸鎖定邵司佑的臉,語氣咄咄逼人:「當初麗莎姑姑是用什麼方法脫離家族的,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清楚?」

  「邵家跟年家不一樣。」提到年樂樂的母親,邵司佑皺了眉說道。

  「是不一樣,年家至少沒有那些恩怨做前科,難道你以為有了前車之鑒,布諾斯家族會容許再出現一個麗莎嗎?」霍爾克冰冷的聲音裡帶著隱隱的怒意。

  「霍爾克,逝者已矣,請你尊重我的母親。」葉瑾年沉聲說道,漆黑的眼睛裡閃著明顯的不悅。

  「抱歉,但我也恰恰是出於尊重才會這樣激動,麗莎姑姑不會希望你步他的後塵,更不會希望你跟這個人在一起。」

  霍爾克聞言微微緩和了語氣,然後認真的看向葉瑾年:「樂樂,你現在寧肯放棄家族榮耀跟這個人在一起,那如果我告訴你,他的父母是害你成為孤兒的兇手呢?你還會願意這樣做嗎?」

  你還會願意這樣做嗎?

  重重的一句話落下,葉瑾年頓時失語。

  愣愣的看著霍爾克許久,雖然表面上仍舊是一副平靜的表情,但葉瑾年心裡的震撼,實實在在的讓她說不出話。

  不需要刻意求證,葉瑾年從邵司佑瞬間緊繃的身體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年樂樂母親的死,竟然與邵司佑的父母有關?

  她還記得林瑞給自己的資料裡寫著,當初年家與邵家是世交,同行出遊的意外,年樂樂的父母與邵司佑的父親喪生海上,僥倖存活的只有邵司佑的母親,以及年幼的年樂樂。

  邵司佑的母親在那之後始終鬱鬱,最後瘋癲自殺,而年樂樂也從那以後患上了嚴重的心理障礙。

  這就是原因嗎,昨夜邵司佑不安的原因,為他們渺茫的將來?難怪她說不會回去布諾斯家族時,他仍舊沒能安心。

  空氣中瀰漫著極度壓抑的沉默,葉瑾年垂下的眸子裡反覆變幻的神情捉摸不定。

  如果這就是真相,布諾斯家族為什麼還允許邵家撫養年樂樂?他們不應該是仇人嗎?

  葉瑾年懷疑著,也如實的問了出來。

  「麗莎阿姨是在生下你以後脫離家族的,在離開之前曾留下過遺言,如果她不能親自撫養你長大,撫養權交給邵家,直到你滿16歲再由家族接回。」霍爾克揉了揉眉心解釋道,手指再一次掃過衣服上的紐扣,問:「樂樂,你不願意相信,是嗎?」

  「是不願意信,太突然了。」葉瑾年誠實的點頭,扯起一絲勉強的笑,但眼底卻是深重的堅定:「不過我可以回答你的上一個問題,如果這都是真的,我仍舊願意留下。」

  「逝者已矣,司佑的父親在那場災難中去世,母親也鬱鬱而終,我失去了父母,司佑也一樣因此成了孤兒。布諾斯家族沒有因此報復邵家,邵家也沒有因此怨恨過誰,四個人都已經不在了,意味著一切就都已經終結,不是嗎?」

  「你…」霍爾克驀地從沙發上站起,愣愣的看著葉瑾年,衣領處的黑色紐扣在光下泛著幽光。

  *

  「呯——」

  黑暗的房間裡,巨響過後,一張椅子斜躺在了地上,四周散落著無數電視屏幕的碎片,剛剛還在放映的圖像瞬間變成一塊破碎的黑洞,成為了主人怒氣的宣洩品。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房間的壁燈被點亮,不遠處的皮椅上,老人半握著拳支在唇邊,一雙眼睛仍舊死死的盯著已經消失了畫面的屏幕,身體因為巨大的怒氣有些顫抖。

  在他身邊,一身黑衣的米斯直直的站著,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青筋凸現。

  「混帳,這個孩子…咳咳…」已經年近古稀的威爾‧布諾斯才一開口,就被咳嗽聲打斷,從懷裡拿出小小的藥瓶狠吸了幾口,呼吸才漸漸平復。

  「主人,我去殺了邵司佑,把小小姐帶回來。」一身黑衣的米斯眼中閃著狠戾的光,冷冷的請示。

  「你帶不回來的。她完全遺傳了麗莎的性格,甚至,她比麗莎還要固執,」威爾老人緩緩搖頭,「竟然連這樣的血仇都可以做到輕描淡寫,那個孩子…」

  提起年樂樂的母親,米斯眼裡閃過一絲迷戀的痛苦,也因此忽略了威爾眼中竟然有一閃而逝的流光閃過。

  「那主人的意思是,我們什麼都不做?」米斯冰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憤怒的不甘。

  「找個機會,把我屬意樂樂成為下一任家主的消息散播出去,別忘了讓洛爾斯知道…」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0 PM

089

  邵氏大廈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安靜的房間裡迴響著敲擊鍵盤的辟啪聲。

  冬日的陽光十分短暫,桌上的鐘錶指針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一刻,天空早早的已經暗了下來,一盞盞路燈接連亮起,組成了一條遠遠的長龍,從邵氏大廈頂層的落地窗旁向下望去,可以觀賞到滿城璀璨明亮的燈火。

  背對著窗,寬大的辦公桌前,邵司佑揉了揉發緊的眉心,溫潤的眸光掃過屏幕上面的那一片亂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整整一個下午,他根本沒有辦法進入工作狀態,全部的心思都被休息室裡的那個小人兒佔據。

  從辦公桌後緩緩起身,邵司佑放輕了動作慢慢打開休息室的門,房間裡面沒有開燈,藉著窗外流瀉進來的暗橘色燈光,可以看清裡面白色的大床上熟睡著的那個小小身影,側蜷著身子,睡容十分恬靜。

  邵司佑微微的撩起唇,眼中劃過一絲深重的寵溺。

  整個下午,他的腦海中都在不斷的回放著葉瑾年在霍爾克面前堅定說出她要為自己留下的那一幕,葉瑾年的每一個動作跟每一個眼神,都讓他的神經處於一種極度激動的狀態,全部的心思,除了這個在他心中作亂後就馬上跑去睡覺的小人兒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

  放輕了動作來到床邊,邵司佑伸出手準備調整下葉瑾年此刻側蜷著的睡姿,手才堪堪碰到她的肩膀,葉瑾年就意外的醒了過來。

  隨著朦朧睡意的一點點褪去,黑曜石以般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靜靜的看了邵司佑一會兒,才開了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柔軟的睏倦的問道:「幾點鐘了?」

  覺得彷彿是剛剛閉上眼睛不久,怎麼再睜開時,天竟然這麼快就已經黑了。

  「才四點一刻,肚子餓不餓,一起下樓吃點東西吧?」寵溺的吻了吻她漆黑的眼睛,邵司佑的聲音一如他本人般溫和低沉,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特質。

  「不想動。」懶懶的朝被子裡縮了縮,葉瑾年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擰開了床頭的小燈,橘色的燈光將房間照亮,突來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適應的瞇了瞇眼睛。

  「那我一會兒讓他們送吃的上來,你再睡一會兒。」邵司佑見狀,體貼的將位置向前動了動,用身體擋在光源前面,在葉瑾年身上投下他的影子。

  微微點點頭,葉瑾年再度合上眼睛,但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感覺得到邵司佑那股凝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帶著無限的寵溺跟縱容。

  心裡輕輕歎了口氣,其實在霍爾克離開後,她立即以犯睏為借口的跑到休息室裡睡覺,大部分的原因就在於她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邵司佑。

  她曾想過,當初的年樂樂只是個幾歲大的奶娃娃,即便再受老爺子的喜愛,也不至於賠上邵家其中一個甚至是兩個子孫的未來,收一個嚴重自閉的孩子做養媳。她也想過,那份寵極也許夾雜這某種愧疚的成分在裡面,但卻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真正的年樂樂恐怕是知道真相的吧,那是她眼中抑鬱症的病因嗎?所以當初得知『自己』康復,邵天傲急匆匆的從英國趕回旗臨市的行為,應該是要確認自己是否真的不記得了吧。

  她不是真正的年樂樂,沒有被邵司佑的父母害死親人,也沒有因此患上嚴重的心理障礙,她可以發誓在說出『她願意留下』這幾個字的時候,的的確確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但與之同在的,還有心裡不斷上湧的罪惡感。

  她不是年樂樂,卻是用年樂樂身份在試著接受邵司佑的葉瑾年。

  邵司佑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才縱容的放任自己的逃避,整個下午他都在外面的辦公室裡,敲擊鍵盤的聲音沒有停過,在不打擾到她整理心情的同時,也提醒著他的存在。

  床頭的燈『啪』的一聲被人關掉,葉瑾年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床一空,眼睛輕輕的掀起一條縫隙,映入眼簾的是邵司佑放輕腳步緩緩離開的背影。

  在少許透過窗的燈光的勾勒下,那個背影顯得有些寂寞。

  葉瑾年至今仍記得五年前自己在談判桌上第一次以對手身份見到邵司佑時的情景,淡然筆直的坐在她對面,氣度如指點江山一般的從容淡定。那時的陽光在他背後鍍上一層朦朧的金,意氣風發的讓人仰視。

  那樣驕傲的一個男人,文雅、俊美、優秀,卻因為她給人一種寂寥的感覺,這讓她有種想要跑過去抱住他,驅散那股寂寞的衝動。

  就在邵司佑的手拉開休息室門的同時,葉瑾年突然跳下床,跑到邵司佑背後,把他緊緊抱住。

  「如果我不是年樂樂,你還會喜歡我嗎?」從身後環住邵司佑的腰際,葉瑾年的聲音悶悶的從後背傳來。

  邵司佑的腳步頓住,並沒有說話,而是反手將葉瑾年緊緊抱在懷裡,直接俯下頭來深深的吻住她的唇,輾轉深入,直到她的唇被吮得微微腫脹,才抵著她的額頭,灼熱的呼吸噴灑交匯,聲音裡帶著一絲沉鬱的暗啞:「我從來想要的,就只有你,不論是誰。」

  「嗯,我知道。」葉瑾年順著攬在自己腰部的力道慢慢偎進邵司佑的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腰,為這個早有結果的答案淺淺的彎起了唇,臉埋在邵司佑胸前,聲音從兩人相貼的身體之間悶悶的傳出來:「所以,我不怕。」

  她從沒有懷疑過邵司佑在她與真正的年樂樂之間選擇的是哪個,她會這麼問,只是想要告訴邵司佑,她不在意丟開布諾斯家族小公主的身份,也不懼怕違逆老威爾可能會帶來的後果。

  在霍爾克揭開真相的那一刻,葉瑾年就已經明白了邵司佑先前的顧慮。混跡黑道長達百年之久的布諾斯家族,有著嚴苛的內部等級規範,違逆家主,是無可寬恕的重罪。

  邵司佑所擔心的,不是年邵兩家上一代恩怨的延續,而是自己的安危。這個優秀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總是欠缺自信的,因為,太在乎。

  葉瑾年的聲音透過衣料,在胸膛處微微震動,然後再從兩人貼近的地方一出去,邵司佑在葉瑾年這個無意識的撩撥下,身體驟然一僵。

  執起懷裡小人兒的下頷,邵司佑俯下頭懲罰性的在她粉潤的唇上一吻,聲音磁性中帶著魅惑的暗啞:「乖,叫我司佑。」

  在霍爾克面前,她這樣喚過他,甜軟的聲音只淺淺一聲,就在他的心湖裡漾開一片漣漪。

  葉瑾年眨眨疑惑的眼,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沒來得及開口問,即將說出的話語就被邵司佑接下來的動作全數吞下,細碎的吻輕輕滑過葉瑾年的唇,擦過她敏感的耳際,開始在她的頸側迂迴輾轉,留下淡淡的紅痕。

  灼熱的呼吸引來一陣陣難言的酥麻,葉瑾年感覺到身子有些無力,依在邵司佑懷中的身體,被他有力的手臂托住,頭微微向後仰起,露出白皙如玉的頸。虛軟的腳步讓她不得不把環著他腰際的手臂改為從腋下穿過,費力的反搭在他的肩上。

  邵司佑的眸色暗沉,將吻移漸漸移至到葉瑾年精巧細緻的鎖骨,流連反側,一隻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另一隻輕輕的在她的臉上摩挲,在慢慢向下滑過她優美玲瓏的曲線。葉瑾年的身體止不住的輕顫,眸光也漸漸有些迷離,倒退著一個趔趄,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原本有邵司佑的支撐,葉瑾年不可能因為重心不穩向後跌,可處於情動狀態的邵大少爺顯然是有預謀的鬆力,放任著這一幕的發生,不僅如此,還在最後一刻撈住葉瑾年的腰,跟著她一起倒向那張白色的大床。

  再次吻上他覬覦已久的唇,輾轉深入的品嚐,手在葉瑾年玲瓏的身段上種下點點火苗,暗啞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憐惜:

  「樂樂,給我,好不好……」

  葉瑾年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雙手撐在自己頭側,將自己困在他與床之間的男人,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他的情動,卻仍舊在為自己隱忍的壓抑著。

  夜色漸深,房間裡兩人略顯粗重的呼吸交織著,空氣裡流動著暖暖的曖昧。

  見葉瑾年遲遲沒有回應,邵司佑有些挫敗,凝視著那雙在黑暗中迷離卻明亮的眸子,啟聲:「樂樂,如果這個時候你突然後退,我真的會被你逼瘋了。」

  埋在葉瑾年頸窩處,邵司佑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半開玩笑的說道。

  「撲哧——」

  聽到邵司佑的話,尤其是用那種委屈抱怨語氣說出來,葉瑾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氤氳的雙眼中著淡淡的笑意。

  「叫我年年……」葉瑾年低低呢喃了一句,一隻手輕而堅定的環上他的脖子,向下輕勾,吻上那雙薄唇,給了他肯定的答覆。

  邵司佑眼中瞬時湧起一陣激動的狂喜,熱烈的回吻住她,撐在她上方的身體緩緩壓下,腰部一沉。

  「年年……」



090

  「唔——」

  疼痛讓葉瑾年的身體一瞬間緊繃,雙頰酡紅,漆黑的眼底不由自主的浮起一片霧氣,帶著一絲委屈的望向邵司佑,卻完全不知道這樣似嗔似怨又帶著些許迷離氤氳的眸光有多麼嫵媚撩人,讓原本壓抑慾望的邵司佑喉間一緊,理智慢慢灼燒殆盡。

  憐惜而珍視的吻一個個的落下來,從額頭到鼻尖,到唇角再到鎖骨慢慢下延,在如玉的身上種下火種,誘引著她的沉陷。

  一聲貓兒般呢喃的輕吟從葉瑾年微啟的唇中不可自抑的溢出,在如數被邵司佑火熱的吻吞下。

  「司佑…」帶著迷醉的淺喚,葉瑾年的手不自禁的環住邵司佑的脖頸,感受到身下愛人的情動,邵司佑終於放任了壓抑許久的感情,加快了動作。

  夜,拉開了火熱的序幕。

  *

  日本,東京,高爾夫練習場。

  「年樂樂?你是說老傢伙選了那個沒用的丫頭嗎?」

  握著球棒的白色手套微微頓了頓,聲音的主人擦了擦高爾夫球桿,一身藍色的運動裝,麥金色的髮在陽光中泛著微光,出眾的長相與霍爾克有著七八分的相似,與陽光帥氣的外貌極為不協調的,是他眼中慢慢凝起的陰冷邪佞。

  「是從主宅那邊傳來的消息,應該是不會錯的。」在他身後站立的男子黑衣金髮,身材挺拔修長,藍色的眼眸中透著不羈的野性。

  正是日本佐籐集團的副總裁,成銘。

  「竟然不是霍爾克嗎?」聲音裡帶了一絲不解,男子的目光依舊流連在手中的高爾夫球棒上面,問道:「楚若那邊最近怎麼樣?」

  「南宮明旭為她辦了轉院,身體還在恢復中。」成銘收了一貫的肆意,恭敬的低身說道,在提起楚若的名字時,眼中帶著幾分擔憂跟心疼。

  「不過是流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那男子冷嗤一聲,目光遙遙的落在遠處:「你去通知她,南宮集團跟葉氏那邊的事情必須抓緊辦,我身邊是不會允許沒有用處的人存在的。」

  說完,男子利落的擊出白色小球,半瞇著藍眸看著小球按照他預想的路線飛出,準確的落入洞中。

  成銘聞言立即恭敬的垂下頭,答道:「我這就去辦,洛爾斯少爺。」

  *

  晚上八點,邵氏大廈頂層總裁辦公室裡的休息間,曖昧火熱的糾纏剛剛平歇,空氣裡瀰散著淡淡的情慾味道。

  亮度被調到最暗的床壁燈下,邵司佑拿著吹風機坐在床邊,有些無奈的看著葉瑾年左躲右閃的避開吹風機的烘乾,濕漉漉的頭髮在枕頭上暈開大片大片的濕痕。

  寂靜的夜裡,即便是超靜音的吹風機發出的聲響依舊打擾到了某個倦極而眠的小人兒的睡眠,葉瑾年不滿的嘟起了唇,隨著她躲閃的動作,蓋在身上的被子服帖的裹住被子下不著寸縷的身體,清晰的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落在邵司佑眼中,眼中一團暗沉的火被再度點燃。

  「樂樂,乖,醒一醒。」強忍著再度把她攬進懷裡的想法,邵司佑起身把吹風機放回到浴室,然後吻了吻葉瑾年圓翹的鼻尖,輕聲說道:「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癢。」葉瑾年咕噥著朝旁邊讓了讓,睫毛顫了幾顫沒有睜開,無意識的咬了咬粉潤微腫的唇。

  看著她咕囔著不肯起來的樣子,邵司佑有些無奈的笑,知道自己累到她了。不過之前的午飯她就沒有吃,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再餓上一頓,她的身體怎麼吃得消。

  把讓人送上來的晚餐端進來,夾了一隻水晶蝦餃放在葉瑾年唇邊,邵司佑貼在她耳邊輕哄道:「乖,吃一點。」

  也許是他寵溺的低語起了一點作用,也可能是蝦餃的香氣引起了葉瑾年的食慾,微腫的櫻唇輕輕開啟,在白玉般的蝦餃上咬了一小口,由始至終那雙眼睛都沒有睜開。

  如此反覆幾次,在第四個蝦餃遞到唇邊的時候,無論邵司佑怎麼誘哄,小人兒都不給面子的沒了反應。

  明白再怎麼都是無用功,邵司佑端著盤子走到外間,恰好看到辦公桌上一閃一閃的電話。

  「喂。」電話接了起來,聲音刻意的壓低。

  「哥,你在哪?」邵家小少爺邵穆恩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在公司,怎麼了?」小心的關嚴了休息室的門,邵司佑的聲音才恢復了正常,緊著眉問。

  「年樂樂跟你在一起嗎?都八點半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電話另一端,邵穆恩靠在沙發上手裡轉著一個精巧的盒子,問道。

  他準備了好幾天,終於完成了一個手工的禮物想要送給年樂樂,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兩人回來。

  電話那邊,邵司佑略微沉默,他為了不打擾樂樂休息,關了她的手機。

  「穆恩,樂樂累了,幫我轉告爺爺,今晚我們都不回去住了。」半晌以後,邵司佑的聲音緩而清晰的響起。

  「不回來?為什麼不回來!哥,你讓年樂樂接電話!」聽到邵司佑這麼說,邵穆恩立即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著電話激動的低喊道。

  「穆恩。」邵司佑不滿意的擰著眉,聲音一跟著沉了下來:「樂樂現在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你未來的嫂子,你這樣直呼她的名字太不禮貌,明天一早你就回旗臨市,到時我會派人送你去機場,學校那邊還在催著你去上課。」

  「我不…」

  沒有聽邵穆恩在那邊的回答,邵司佑率先掛斷了電話。

  手機關機,邵司佑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坐了一會兒。他早就想到穆恩對樂樂有不同尋常的感情,那是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年就已經埋下的感情,看來有些事情,應該找個機會讓他知道才行了。

  回到休息室時,葉瑾年還在睡。

  頭髮沒有烘乾,枕頭連同附近的被子都被弄濕了一大片,熟睡中的她卻完全沒有察覺。

  邵司佑從一旁的櫃子裡重新找了一床被子替換,赤裸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裡,葉瑾年身體有些瑟縮的蜷起來,姣好的身體在昏暗的燈下泛著朦朧的色彩。

  收拾好了一切,邵司佑隨手關了燈,掀開被子的一角打算也鑽進去,這個動作讓葉瑾年的手臂暫時的裸露在了空氣外。

  還沒等邵司佑鑽進來,葉瑾年就在夢中下意識的搶過了被子,一個翻滾的把自己迅速裹成一個蛹,被角全都壓在了身下。

  邵司佑一愣,半天後才確定了小丫頭的的確確還在睡的事實,看著葉瑾年包裹嚴實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忘記是誰告訴過他,蜷在床角是一種極度缺少安全感的睡姿。

  當葉瑾年主動吻住他的時候,他無疑是歡喜激動的,但他不會不清楚這份接受中摻雜著多少感動的成分,可那又怎麼樣呢,懷裡的這個女孩是屬於他的,是他想了多年也等了多年的,此刻或許愛得不夠多,但他有自信可以一如既往的等到那份感情沉澱成他所期盼的那一種。

  昏暗的燈光下,葉瑾年小小的身體側蜷在床的一角,呼吸清淺。邵司佑把房間的溫度又調高了兩度,隔著被子長臂一揮,將小人兒重新攬進了懷裡。

  被打擾到休息,葉瑾年擰著眉不滿的哼哼兩聲,小腦袋跟著在溫暖的懷裡蹭了幾下,隨即舒展了眉心。

  原本壓抑住的感覺又開始四竄,邵司佑無語的看著懷裡無意識播下火種又憨憨睡去的女人,苦笑。

  *

  邵氏別墅裡,邵穆恩臉色陰鬱,歐式復古的陶瓷電話被狠狠摔在黑色大理石的茶几上,四分五裂,隨著他抬手的動作,一個藍色的精緻盒子呈拋物線的形狀被擲進了垃圾桶中。

  「呀,穆恩,你怎麼把你的寶貝給丟了?」隨著一聲驚呼,一抹白色的纖細身影快步走到垃圾桶旁,從裡面找出剛剛那個盒子又取出來,對著邵穆恩柔柔的笑問。

  「關你什麼事?」邵穆恩掃了眼被丟棄的東西,不悅的皺眉問道。

  「我是在為這件東西可惜。」林羽菲本來是打算打開盒子看一看究竟的,但接收到邵穆恩冷冷看過來的目光,還是收回手,拿著盒子走近幾步:「你連試都沒試一次,又怎麼知道樂樂究竟喜不喜歡這禮物?如果這盒子也有思想,它也一定會覺得不甘心。」

  「不甘心的怕是你吧?」邵穆恩冷笑,「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從你那天找我說沒結婚一切都沒定論,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之所以沒趕你走,是因為我覺得這句話還算有道理,但如果你因此就以為有了幫手,那你還真是蠢的可以。」

  「難道你就沒有不甘?幾年前年樂樂最依賴的人明明是你。」林羽菲臉色浮起幾絲惱意,同樣冷笑著反駁,說出的話讓邵穆恩身體一僵。

  「你知道我哥最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女人,還是繼續裝傻裝楞的好。」從林羽菲手裡拿走了盒子,邵穆恩冷冷的看著林羽菲開口:「有沒有不甘是我的事,但假如你敢算計到年樂樂頭上,後果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0 PM

091

  葉瑾年是被辦公室裡不斷響起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清晨的陽光透過被白霧模糊了的玻璃窗,鋪瀉一地柔和。葉瑾年迷茫的睜著眼睛定了半晌,才確定了此刻所在的位置是邵司佑辦公室裡的休息間。

  看看時間都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鐘,身上的酸痛提醒著葉瑾年昨晚發生過的事情。

  慢吞吞裹著床單的從床上坐起來,葉瑾年瞧著雪白床單上不規則形狀的一點紅愣愣的發呆了很久,然後拖著依舊疲軟的身體走到浴室裡沖了個澡。

  椅子上擺放著事先準備好的換洗衣物,葉瑾年磨磨蹭蹭的穿戴整齊,在鏡子前拉高衣領擋住脖子上的吻痕,然後打開桌上的保溫杯,一股甜甜的奶香從裡面傳出來。

  直到做完這一切,辦公室裡魔音般的內線電話仍舊在不死心的叫囂著,讓葉瑾年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執著。

  「喂…」

  喝了一口熱奶,葉瑾年懶懶的窩進辦公桌後的皮椅裡,把電話接了起來。

  邵氏大廈的一樓大廳裡,邵司佑拎著買回來的海鮮粥走進大門,臉上帶著無比和煦的笑容,看得前台小姐的兩隻眼睛裡恨不能掛出兩顆大紅心,聲音也較往常蜜糖度上升了許多。

  「總裁,早上好…」總裁年輕帥氣又溫和多金,難得的是一直沒有什麼花邊新聞,幾乎是全公司未婚女人的理想老公人選,尤其是今天,這笑容比平時暖了不知多少倍。

  邵司佑謙和的回應著對自己問好的職員,腳步不停的朝著專屬電梯方向移動,雖然辦公桌上已經為他的寶貝準備好了熱奶,但他還是不放心的想要快點趕回去。

  電梯停在頂層,邵司佑正要邁出腳步,就被快速鑽進來的嬌小身影給嚇了一跳。

  「樂樂?怎麼了?」看著葉瑾年有些著急的模樣,邵司佑連忙問道。

  「回家,爺爺來電話要我們馬上回去。」見到邵司佑,葉瑾年微微鬆了口氣,她剛剛還在想要去哪裡找邵司佑,整個頂層竟然空得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不知情的人恐怕還要以為邵氏集團破產了。於是問道:「怎麼樓上都沒有人的?」

  「都在樓下開會。」邵司佑簡潔的回答,他當然不會說那是他特意吩咐的結果,伸手整理了下葉瑾年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在邊角處的曖昧吻痕讓他眸色略微加深。

  車子緩緩駛進邵家別墅,一路上除了中途葉瑾年要求邵司佑停車以外,兩人一直都沒有交流。

  剛進門林瑞就迎了上來,身後跟著面容有些憔悴的林羽菲。

  「怎麼回事?」邵司佑問,他昨晚通知了林瑞今早送邵穆恩回國,看到他此刻出現在這裡,邵司佑已經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小祖宗竟然敢從飛機上往下跳,幸好有驚無險。」林瑞擰著眉,心有餘悸的說道。

  他一路順暢的將邵穆恩帶上私人飛機,結果一個沒看住,小祖宗就不怕死的從上面跳了下去,幸好飛機還沒完全飛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但即使這樣,由於落地時沒有站穩,邵穆恩的頭還是磕在了平台的稜角上。

  沒等林瑞說完,葉瑾年已經朝著邵穆恩的房間走去,邵司佑隨後跟上。

  房間裡,邵天傲坐在窗下的搖椅上,臉色陰鬱,邵穆恩平躺在大床上,額上纏著紗布,隱約可以看清裡面透出的暗沉的紅色,手上吊著點滴,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小臉一片慘白,見到兩人走進來,賭氣似的把頭扭向一邊。

  邵家的家庭醫生成伊站在床邊,手裡拿著毛巾,為他將臉上的細汗擦掉。

  葉瑾年默默地走過去,接替成伊的工作。

  「怎麼樣?」邵司佑問道。

  「傷口都已經處理好,多休養幾天就可以恢復。」成伊收起了藥箱回答。

  聽到成伊的話,葉瑾年輕輕的鬆了口氣。

  「穆恩暫時留在英國跟我一起住,學校那邊我已經讓人去處理。」邵天傲看了邵司佑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絲責怪。

  「好。」邵司佑從善如流的點頭,目光始終凝在葉瑾年坐在床邊的背影上,然後轉過頭去對著林瑞開口:「讓樓下準備早點,我跟樂樂都還沒有吃。」

  「讓人做好了直接送過來,你們兩個就在這裡守著吧。」邵天傲從椅子上起身,帶著成伊等人離開,臨走時目光若有所思的掃過葉瑾年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房門關閉,安靜的房間裡就只剩下三個人的呼吸聲。

  「我來吧。」邵司佑走到葉瑾年身邊想要接過她手裡的毛巾,卻被葉瑾年拒絕,於是邵司佑走到剛剛邵天傲的位子上坐下,目光懶懶的掃過床上眼睛只露了一條縫隙的邵穆恩,無奈的掀唇:「學校那邊有于叔處理,既然你想留下,那就替我跟樂樂照顧好爺爺。」

  「什麼意思?」本來半瞇著眼睛的邵穆恩立即睜大了眼睛,看著邵司佑問道。

  「回國的日期定在聖誕節之前,你現在這個情形只能先在這邊靜養。」

  邵司佑淡淡的說道,邵穆恩漆黑的眼中立即閃著怒意,確認的看向身邊的葉瑾年,不知為何,葉瑾年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心虛。

  「其實也不是…」這個要求是自己為了刺激林羽菲時提出來的,也不是非要回旗臨市不可。

  「你坐到這裡來。」邵穆恩突然打斷了葉瑾年的話,指了指身邊的位置。

  葉瑾年疑惑的眨眨眼,但還是按照邵穆恩的要求坐得更近了一些,不解的看向他。

  剛剛坐定,邵穆恩迷濛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狠光,猛的起身毫無預警的撲在葉瑾年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葉瑾年下意識的用力推開,在對上那雙浮起倔強霧氣的眼睛時微微一怔。

  「邵穆恩!」一旁的邵司佑頓時從椅子上站起來,深沉的黑眸裡醞釀著翻滾的怒意,平生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他唯一的弟弟說話。

  葉瑾年先是被邵穆恩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然後脖子上的刺痛跟邵司佑的怒喝讓她瞬間清明,那裡,應該有邵司佑昨夜留下的吻痕。

  「司佑,你先出去,我有話跟穆恩說。」平靜的看著邵司佑,葉瑾年說道。

  邵司佑皺了皺眉,沒動。

  「只有幾句話。」葉瑾年再次開口,眼裡閃動著堅持。

  「我在外面等你。」略微猶豫,邵司佑的表情沒有緩和,但還是妥協的轉身走出去,將門輕輕帶上。

  葉瑾年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穆恩…」

  「誰要和你談!年樂樂,你出去,我討厭你!」沒等葉瑾年說我,邵穆恩忽然抓了床櫃上的杯子一丟大聲的喊道,聲音有些顫抖。

  從稱呼上他就知道有些東西變了,以前年樂樂只會叫他一個人的名字,甚至,只跟他一個人說話。還有她脖子上的痕跡,昨天他們一夜都沒有回來,想到這個,他恨不得將這兩個人通通撕碎!

  隨著他的動作,手背上的針從血管中滑偏了位置,血湧了出來連帶著手背也高高的腫起。

  葉瑾年連忙上前止住他近乎自虐的動作,小心的拔出針頭,略帶歎息的說道:「穆恩,我以為你長大了…」

  邵穆恩沒有說話,在葉瑾年的壓制下漸漸停止了掙扎。

  「我一直都把你當成孩子,可事實上你的確應該長大,不該再做這麼孩子氣的動作。」把沒用了的針管跟吊瓶一起丟進床邊的垃圾筐裡,葉瑾年開始為邵穆恩止血消腫,語氣輕緩:「你應該能看得出來…」

  手突然被邵穆恩拉住,葉瑾年抬頭,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明顯的慌亂。

  原本準備好的話都隨著這一個動作化成一聲輕歎,葉瑾年將手一點點的從他手中抽回來,望著那雙閃躲的眼睛輕而緩慢的說道:

  「穆恩,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喜歡你哥。」

  *

  房間門再度打開時,從裡面傳來清晰的摔砸東西聲響。坐在沙發上的邵司佑立即站起來,直到看到一身完好的葉瑾年,目光才漸漸恢復平靜。

  沒有說話,拉過葉瑾年坐到沙發上,小心的蘸著桌上預備好的藥塗在她的傷口上。

  淤血的牙印覆蓋住了曖昧的吻痕,在葉瑾年白皙如玉的側頸上,顯得尤為刺目。

  邵司佑始終擰著眉,動作小心輕柔,眸光卻暗得深重。邵穆恩這傢伙,屬什麼的?竟敢咬這麼狠。

  「怎麼了?不痛的。」葉瑾年看著邵司佑複雜變幻的眼神,揚起笑容說道,只是看起來嚴重而已,她都不覺得怎麼疼的。

  看著她的笑容,邵司佑輕歎了一聲輕輕的抱住她。

  葉瑾年安靜的靠在邵司佑的胸口,聽著耳畔有力沉穩的心跳,保持了沉默。

  既然選擇了接受,她的字典裡就沒有後退兩個字,就好像她在昨夜要求他叫自己的名字一樣,雖然不否認裡面有意亂時的衝動成分,但她想,沒有人願意在身心交付的那一刻,聽到對方呢喃的是別人的名字。

  至於這個名字會讓他想到什麼,他不說,她就默契的不提。



092

  「司佑,老爺子讓我來告訴你…」

  靜好平和的溫馨氣氛被突兀的闖入者破壞,葉瑾年懶懶的從邵司佑懷裡挪出來,抬頭望了眼尷尬站在不遠處不知所措的林羽菲,心裡暗笑。

  林家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不小心』的闖進來之前,還沒忘記給自己補補妝。

  只不過很可惜,邵司佑很不解風情的連眼睛都沒抬半分,林羽菲這份昭然的心意被他忽視個徹底。

  葉瑾年彎彎唇抬眼斜睨了邵司佑一眼,明明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俊臉,卻讓人連個誤會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浪費資源。

  「司佑,老爺子說有事找你商量,讓你過去他房間一趟。」靜默了半晌,林羽菲偷偷的覷著邵司佑瞬間壓黑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先去爺爺那邊吧,我回房間裡吃點東西。」葉瑾年掙了掙邵司佑拉著自己的手,從沙發上站起身,指指不遠處端著食物不知道該不該走過來的女傭,委屈的眨著眼睛咕噥道:「都快要餓死了。」

  「好,那我先送你回房間,然後再過去。」邵司佑微笑著在葉瑾年發頂親吻一下,然後拉起她的手往樓上走,由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林羽菲一眼。

  到了房間,邵司佑親自看著女傭將其中幾樣油膩的菜端出去,只留下幾樣清淡的食物,一邊向外走一邊不停地囑咐:「餓了也記得不要多吃,吃完以後先休息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知道了知道了,你再不過去爺爺就要罵人了。」葉瑾年好笑的撩唇,往外使勁推了推又停在門口的邵司佑,直到他徹底出了房間,立即回手把門關嚴。

  之前怎麼就沒發現,這男人還真挺囉嗦的。

  聽著門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葉瑾年從衣袋裡翻出剛剛中途停車她買來的藥,從裡面取出一粒白色的小藥丸塞進嘴裡。

  唔,真苦。

  飢餓感其實早就被時間給淡化掉了,葉瑾年簡單的吃了幾口粥,就躺在床上繼續睡覺,昏昏沉沉的一覺睡到中午,再睜開眼睛,就看到邵司佑穿著一身白色的家居服坐在不遠的書桌旁,手裡拿著幾張報表,目光專注而認真。

  紙張翻動的聲音被刻意放得很輕,陽光從邵司佑背後的玻璃窗透進來,安靜的在他俊美無儔的側臉上流淌著,營造起一室溫馨。

  曾聽人說,工作中的男人是最迷人的,而葉瑾年相信,眼前這個,絕對是其中最最迷人的那一位。

  邵司佑在最後一份文件的後面利落的揮下自己的名字,一抬頭恰好與葉瑾年望過來的眸光相遇,先是一怔,深黑的眼中隨即漾開淡淡的溫柔。

  「睡醒了?」收起散佈在桌上的幾份報表,邵司佑從書桌後站起身,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伸手將葉瑾年攬進了懷裡問道。

  葉瑾年順勢的在他懷裡蹭了一個自覺舒服的位置,睡意漸消的眼睛慵懶的半瞇著,聲音裡帶著幾分初醒的軟糯甜儂:「早就醒了,剛才爺爺找你有什麼事嗎?」

  「醒了還賴床。」笑嗔著敲了敲葉瑾年的小腦袋,邵司佑將下巴支在她的髮頂上,大手將葉瑾年的右手包裹住,修長的指尖輕輕劃過她掌心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回答道:「就快到我母親的忌日了,往年都是爺爺帶著我跟穆恩一起去看望母親,今年他想讓我帶著你一同過去。」

  「要我也去?是去昆麓山嗎?」葉瑾年聞言仰起頭問道。

  在過去的幾年裡,每到這個時候邵天傲都會帶著邵家兄弟一同去昆麓山上邵家的陵園,葉瑾年雖然一早就被說成是邵家的養媳,卻從沒有一起去過,邵天傲此時的決定,等於是正式認可了她在邵家的身份。

  「嗯,穆恩現在受了傷,爺爺的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今年就由我們兩個人去昆麓山看望母親。」邵司佑寵溺的吻了吻葉瑾年紅潤的臉頰,看著她怕癢的瑟縮,眼底的笑意更加濃厚,語氣裡卻帶著幾分輕責的問道:「昨天中午開始你就沒怎麼吃東西,剛剛怎麼吃了那麼少,東西不合口味嗎?」

  「不餓。」葉瑾年搖搖頭答道,話音才落,肚子就抗議般的『咕嚕』一響。

  邵司佑低笑的震盪立即從他的胸膛處傳來,抱起葉瑾年放在床邊的貴妃椅上,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我去樓下給你弄些吃的,吃完了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

  隆冬的午後,陽光在積雪的地面上落下斑駁的光影,路上融化的雪水沾濕了駝色的羊皮的小靴,在上面留下一片片深色水漬。

  葉瑾年有些發愣的站在別墅外,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她沒想到邵司佑所謂的帶自己『出來走走』,這一走竟然是走到了葉瑾然的家門口,地址沒變動,大門的角落處依舊鐫著金色的薔薇圖案。

  更讓她奇怪的是,出來開門的葉瑾然竟然對邵司佑的到來沒有露出絲毫的驚訝,彷彿早就知道他們會過來一樣。

  一樓客廳的落地窗下,葉朔坐在搖椅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不算濃密的頭髮在陽光下間歇的綴著幾根銀白,渲染出歲月的痕跡。

  聽到聲響,一雙銳利的黑眸朝著門口的方向望過來。

  在看清來人後,葉朔微微抬起身,爽朗的笑道:「邵家小子,你總算是帶著丫頭過來了。」

  邵司佑笑得謙和,與葉瑾年一同在沙發上坐下,笑道:「早就預備著過來,可最近一直都抽不開身,伯父不要見怪。」

  「你小子不用替然丫頭開脫,肯定是她謹慎得厲害,把消息都封得死死的,讓你找不到。」葉朔抬手指了指端著茶走過來的葉瑾然,嘴上雖然說著抱怨,語氣中卻帶著毫不掩飾的疼愛,問道:「你爺爺最近身體還好吧?」

  「爺爺很好,臨來時還惦記著說等過陣子要接您去家裡下棋喝茶呢。」邵司佑微笑,緩緩回答。

  「呵呵,老爺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下棋,以前每次帶著我這兩個丫頭去你家,總要陪著老爺子下夠八盤棋才准我離開。」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些舊事,葉朔冷峻的臉上,笑容帶著一絲懷念跟感傷:「那時候年年還小,第一次去,就被你養的貓給弄傷了,她姐姐護短,脾氣又大,當場就把你養的貓扔進了游泳池…」

  「從那以後,年年就落下了怕貓的毛病,怎麼都改不過來…後來年邵兩家相繼出了事,你們家離開了旗臨市,這一轉眼都十幾年過去了…」

  這些並不存在於葉瑾年記憶中的舊事,讓幾個人各懷心思的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葉瑾年抬眼瞄了一眼神色淡然的邵司佑,那段塵封多年的記憶,即便此刻被提起也只能回想起大概模糊的輪廓,被時間侵蝕。

  她一直以為,她與邵司佑最初的交集發生在那場南宮集團與葉氏的談判中,竟不知道,自己怕貓的這個習慣,還是拜他所賜。

  「爸,喝茶。」

  一旁的葉瑾然突然把茶杯遞到葉朔的嘴邊,半命令式的打斷了他的回憶。

  銀質紋絲的茶杯裡是地道的伯爵茶,也是這些年來唯一會出現葉家的茶種。

  葉瑾年清楚的看到葉朔在接過去同時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茶杯拿在唇邊停滯了很久,趁著葉瑾然回身的空隙,拿杯的手就悄悄的朝著身側的那盆大麗花伸去。

  「伯爵茶可以養胃祛寒,對身體有益,但是甜膩性過高,不適合花根的成長…」

  幾乎是下意識的,葉瑾年脫口說道。

  葉朔早年間混跡黑道,腸胃受損,葉家姐妹為了幫他調養,把家裡所有的茶品都改成了可以暖胃健脾的伯爵茶。

  只不過每次想要讓葉朔喝上幾口,兩個人總是要費盡唇舌,像剛才這樣偷偷倒掉的伎倆也總是屢見不鮮的。

  氣氛有些尷尬,但維持的時間並不算長,葉朔一如以往每次被抓包時的表現一樣,口中不滿的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賭氣似的把茶水當成喝藥一樣,一口氣的全都喝下去,表情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彷彿剛剛葉瑾年異常熟稔的語氣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只是,垂放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明顯是在顫抖的。

  「邵總,你先陪我父親聊一會兒,我有些事情需要跟『年小姐』探討一下。」葉瑾然深吸了一口氣走過來,刻意壓重了『年小姐』三個字,沒等聽到邵司佑的回答就已經先一步拉起葉瑾年的手,不由分說的朝著樓上走。

  身後,邵司佑仍舊平穩的聲音傳來:

  「伯父,這次來拜訪您,我們…」

  轉過樓梯,葉瑾年被葉瑾然快步的拉到最裡面的房間,門剛一開啟,左肩就被狠狠的一推,身體猝不及防的朝裡面衝進去,踉蹌的險些摔倒,身後,門被『匡』的一聲甩上。

  「姐…」葉瑾年平衡著站穩腳步,有些莫名的轉過身,才一開口就被葉瑾然嚴厲的打斷:

  「你在叫誰姐姐!」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1 PM

093

  「你在叫誰姐姐!」隨著葉瑾然一道嚴厲的聲音打斷,人已經快速的走到哦葉瑾年面前:「你有名、有姓、有父母、有家族,年樂樂,年氏集團的獨生千金,你哪來的什麼姐姐?」

  這樣突來的強硬的語氣讓葉瑾年有些怔愣,但更多的,是為葉瑾然尾音處那一絲掩不住的輕顫而湧起的淚意。

  有些討好的蹭過去,葉瑾年小心的扯了扯葉瑾然的衣袖,用曾經常用的婉轉音調軟軟的又喚了一聲,「姐…」

  話一出口,眼睛先紅了一圈。

  「你別叫我姐,我妹妹還躺在醫院裡接受治療,我們葉家哪來的第三個女兒。」葉瑾然本來是想甩開葉瑾年的手,可瞧著她泛紅的眼圈又不忍心真的扔開,象徵性的掙了掙,終於恨恨的斥道:「從小到大,你想要做的事情哪一件我阻攔過?你不想我們插手,大不了我就裝聾作啞的把自己當傻子,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可你呢?有了年家的身份就躲的遠遠的,既然開始時不承認,你有本事就一輩子都別來認…」

  話到最後,低斥漸漸變成了一團哽咽。這是她疼了多年寵了多年,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的妹妹,氣她盲目相信南宮明旭惹來橫禍,更氣自己當初不做阻攔的放任。如今失而復得,即便對她的隱瞞心存不滿,但更多的是慶幸她還在。

  「姐,是我不好,你別氣…」葉瑾年纏著葉瑾然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貼上去,撒嬌的來回輕輕搖了搖,又試探的問:「爸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廢話!你以為我是你嗎,什麼都喜歡瞞著?」一巴掌打在葉瑾年的腦門上,葉瑾然含著眼淚罵了一句,然後回答道:「剛剛你那表現,才算是徹底讓我們確定了你的身份,畢竟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我那時也被嚇了一跳的。」眨了眨烏黑的大眼睛,葉瑾年跟葉瑾然一起坐到房間裡的大床上,問道:「姐姐很早以前就開始懷疑了嗎?」

  「算是吧,上次在拍賣會上,我覺得你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然後你又叫了一聲『姐姐』,雖然不是明著叫我,但那語氣還是差點讓我誤會了。」葉瑾然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說道。

  拍賣會的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聞中邵家的養女年樂樂,本著一顆好奇的心靠近,結果卻聽到她用葉瑾年慣用的語調輕喚出了一聲姐姐,幾年裡培養出的警惕跟多疑立即讓她聯想到這是一個別有用心的陷阱。

  葉瑾年明瞭的點點頭,那一次姐姐眼裡閃過的狠戾,殷瑤跟她都看到了。

  「說起來,這份懷疑還是龍越最先提出來的,他把你這幾年的情況以及年樂樂之前的病例全都交給我看,按照他的說法,即便那個年樂樂真的與你交情很深,但追溯到五年前,你也不至於把某些秘密分享給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聽,尤其是南宮集團股份讓渡的那件事。」

  葉瑾年聞言乾笑著吐了下舌頭,其實她從來沒有刻意隱藏過自己的身份,那些只可能本人知道的秘密從年樂樂的口中說出來,不會引起懷疑才怪。

  只是這種可能性太離譜,很少有人會這麼猜想,倒是龍越,很出乎意料。

  「對了,怎麼沒有見到龍越?」葉瑾年突然想起這次過來,並沒有像上次一樣見到龍越跟季承希兩兄弟。

  「那天送你回去之後,龍越就返回旗臨市了,隱龍那邊的內亂剛剛平息,他不能離開的太久。」葉瑾然回答,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葉瑾年,示意她打開:「名義上龍越這次過來是幫爸介紹一個專門治療這種病症的專家,但假如連這點小事也用得著他親自拖著病跑一趟,那隱龍也就不要再混了。這盒子裡是他臨走時留給你的生日禮物,打開看看吧。」

  葉瑾年接過來打開,盒子裡放著一條精緻的鉑金手鏈,每隔一厘米處都點綴的細碎鑽石圍成的玫瑰花,中間嵌著紫水晶雕成的蕊。

  「很漂亮。」拿在手腕處試了試,葉瑾年又將它細心的裝回盒子裡:「既然準備了,怎麼他生日當天怎麼沒給我?」

  「怕是早就料到了你會有這種反應,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會當時就送。」葉瑾然掃了眼葉瑾年收起來的動作,說道。

  只是拿出來象徵性的戴了戴而已,與她手上那條邵司佑送的『光明之心』的差別不言而喻。

  明白葉瑾然指的是什麼,葉瑾年咬咬唇沒做反駁,拉著葉瑾然的手,葉瑾年的問題滔滔不絕的湧出來:

  「姐,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爸的腿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還有霍爾克,你怎麼會跟霍爾克一起出現在我的生日宴上?為什麼你們會住在布諾斯家族名下的房子裡…」

  「你的『為什麼』還真多。」葉瑾然輕笑,彈了下葉瑾年的額頭回答道:「五年前,爸無意中發現南宮明旭失蹤的事情是有人在暗地裡操縱,所以調動了葉氏名下的一些勢力去追查,這中間又發生了一些插曲,主要也是我個人的一部分原因,導致我跟爸沒能及時的趕回來,所以你別多想,爸的腿跟南宮家的事情沒有什麼關聯,主要是我這邊的問題。」

  見到葉瑾年臉色變了,葉瑾然連忙解釋了一句。

  「關於我的那部分說來話長,等一切都穩定了,我帶你去見個人再慢慢告訴你。至於霍爾克,這些年來葉家雖然不在黑道中拋頭露面,但影響力還在,他想要借我們的手提高威信,葉氏要利用霍爾克手裡的關係重振旗鼓,雙方各取所需,算是暫時性的盟友關係,我們會住在這裡也是霍爾克安排的…」

  「可是…」葉瑾年疑惑的皺眉,葉瑾然的話明顯有繞開重點的嫌疑,才要開口就被葉瑾然給打斷:

  「沒那麼多可是,你才剛剛回來,有些事情早晚你都會知道,但南宮家的事,既然你希望我們都不去插手,那就先把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我。」雖然知道那段過去回憶起來會有些傷感,但葉瑾然一直秉承著『不破不立』的原則,如果連提起都會畏縮,又怎麼可能重新起步。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背叛婚姻出軌,然後我想要報復他,就這麼簡單而已。」葉瑾年乾笑了聲,微微垂下眼睛。

  「簡單?那我們不如就等著爸一起過來聽你講講這個簡單的故事怎麼樣?」葉瑾然冷哼,作勢就要起身往外走,被葉瑾年一把拉住。

  說給葉朔聽?無論是她還是南宮明旭,恐怕都會被父親的怒火給燒成黑炭吧。

  葉瑾年縮縮脖子,妥協道:「說就說,不過就是個王子變青蛙的升級劇情而已,那時候南宮明旭失蹤回來,有一天被我發現…」

  整整一個下午,兩姐妹都窩在樓上的房間裡,聽葉瑾年細細地講述著當年發生的一切,從絕望的背叛,到無助的轉生,再到她的坦然接受。

  提及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葉瑾然沉默的抱緊葉瑾年,感覺到肩膀處的溫暖濕意,眼中一片陰鷙。

  「該死。」

  報紙上刊登的機場事件,以及離婚協議書的視頻截圖,她想過葉瑾年在南宮明旭那裡受了不小的委屈,可看到南宮明旭五年來對『葉瑾年』細緻的照顧,對他那份執著有所觸動,此刻聽到葉瑾年的敘述,葉瑾然恨不能一把火點了南宮家。

  那群該死的人,竟敢這樣對待她的妹妹,不可原諒!

  「姐,你說過交給我的。」葉瑾年褪去了眼裡的哀傷,看著葉瑾然眼裡燃起的怒火提醒道:「馬上南宮集團旗下的『新奧商城』就要完工,我等了這麼久,那是我替他做的第一個項目,所以就從那一個開始。」

  「你決定吧。」雖然有些不甘,但看著自家妹妹的堅持,葉瑾然還是選擇了妥協,來日方長,等葉瑾年出了氣,自己也不是沒機會補上幾腳:「爸估計也在樓下等急了,一起出去吧。」

  葉瑾年乖巧的點點頭,跟著葉瑾然出了門。

  夕陽西沉,橘色的日光鍍在地板上。

  沙發上已經不見了邵司佑的身影,葉朔此刻正從搖椅上往輪椅挪動著身體,昔日裡靈巧敏捷的身手變得笨拙遲鈍,聽到聲響朝著葉瑾年姐妹望過來,輕歎:「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爸。」聽葉朔有些傷感的語氣,葉瑾年使勁搖搖頭,抹掉溢出眼角的淚花,快走幾步到葉朔身邊,與葉瑾然一起協助他坐到輪椅上:「爸,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傻丫頭…」看著失而復得的女兒,葉朔雖然也一樣想要責怪幾句,結果大手顫抖的撫上她的臉頰,所有的埋怨都化作了欣慰。即便換了一張面孔,也一樣是他最最疼愛的寶貝。

  貪戀父親的溫暖,葉瑾年愛嬌的把頭枕在葉朔的腿上,好一會兒才遲疑著問道:「爸,邵司佑他人呢?」

  不是說在樓下聊天的嗎?

  葉朔穿梭在愛女髮間的手指微微一頓,跟著說道:「他回家了,晚點讓你姐把房間整理出來,湊合幾天我們就一起回家。」



094

  「他走了?」

  葉瑾年唇邊的笑容一僵,目光掃過已經關和的大門,她在下樓時還在糾結要怎麼跟邵司佑解釋,是從自己的身份說起,還是從故事的起源說起,卻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

  「嗯,你上樓之後就走了,怎麼,丫頭不想跟爸爸還有姐姐一起住?」葉朔憐愛的拍了拍葉瑾年的肩,慈愛的問道。

  「當然不是。」葉瑾年連忙搖頭否認,腦袋再一次枕上父親的雙膝,有些愛嬌的蹭了蹭:「想跟爸還有姐一起住,想了很久了。」

  「行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葉朔寵溺的笑,「時候也不早了,上樓換件衣服,準備開飯。」

  葉瑾年點點頭,轉身上樓,在葉朔看不見的地方,深鎖了雙眉。

  飯菜是鐘點工做好的,葉瑾年換了件杏色的家居服坐到餐桌邊笑得開心,滿滿的一桌子,全都是她喜歡的菜。

  「還是爸最疼我。」咬了一口脆皮蝦卷,葉瑾年滿足的瞇起眼睛,鮮香味醇,不愧是葉瑾然的拿手菜。

  咚的一聲,腦袋被毫不留情的砸了一下,葉瑾然無視掉自家妹妹控訴的眼神,不客氣的回瞪過去,「別露出這幅吃相,好像這幾年邵家虧待了你似的。」

  「他們當然不會虧待我,」葉瑾年揉揉發疼的腦袋,然後埋頭繼續在美食裡,聲音有些含糊:「但家的味道就只有這一種嘛。」

  一句話,倒是把葉瑾然給說紅了眼圈,低頭默默地給葉瑾年又夾了幾個。

  「不過說起來,林羽菲的廚藝也不錯,尤其是白玉蝦仁,比天朝酒店做得還好吃…」感覺到氣氛好像被自己給帶得有些沉重了,葉瑾年嚥下一口菜笑瞇瞇的開口:「于叔更厲害,做的菜都可以進國宴了。」

  「于坤在做管家以前是很有名的烹飪大師,手藝當然沒差。」葉朔倒了杯紅茶放在葉瑾年手邊,笑道。

  原來于叔的名字是于坤,葉瑾年露出一副果然這樣的表情,然後不解的問:「爸,我們跟邵家很熟嗎?」

  「在你很小的時候,邵家跟我們關係親密,尤其是邵司佑的父親,與我曾是很要好的兄弟。」葉朔笑著點點頭:「你在邵家被貓、還有你姐姐嚇到以後,發燒胡話的連續折騰了幾夜,那期間邵家和年家相繼出事,搬離了旗臨市,而你在痊癒後,把邵家給忘了,倒是落下了怕貓的毛病。」

  「這樣啊,那邵司佑還真該好好補償我一下,這麼說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葉瑾年彎起唇明瞭的點點頭,然後抬頭看了眼葉朔,狀似無意的開口問:「那爸告訴司佑我的身份了嗎?」

  這個很隨意的動作讓葉瑾年的側頸暴露在燈光裡,替換下高領的家居服沒有遮擋住她身上淡淡的痕跡。

  葉朔用餐的手一頓,身側,葉瑾然微微皺起了眉。

  *

  晚飯後葉朔的主治醫生來為他做常規檢查,葉瑾年站在自己房間裡,看著葉瑾然熟練的為她換好床單,微微垂眸。

  姐姐在生氣,她知道的。生氣的原因,她也一樣知道。

  床單終於鋪整齊,葉瑾然一個利落的翻身斜靠在床頭,腦後攏起的頭髮有些礙事,葉瑾然抬手拆開讓黑髮順著肩流瀉下來,指了指一旁的歐式貴妃椅,清冷的聲音道:「坐吧。」

  「哦。」葉瑾年立即按照葉瑾然的話坐下,乖巧的等待她下一步指示。

  「這個時候學得乖起來了?」葉瑾然輕笑一聲挑挑眼梢,內容直奔主題:「怎麼剛剛你就能覺得,我們的父親是會對你的事情擅自作主的人?」

  「不是的。」葉瑾年弱弱的回了一句,她知道剛才吃飯時她試探著問父親邵司佑知不知道自己身份的話讓葉瑾然很不滿意,於是態度良好的保持認錯狀。

  她只是很好奇邵司佑為什麼突然不辭而別,只是話有些沒經過熟慮,顯得有些突兀而已。

  「其實在你跟邵司佑過來之前,邵天傲就已經跟父親通過電話,」葉瑾然掃了眼葉瑾年低垂的腦袋,無奈的歎了口氣:「是邵天傲拜託我們幫忙照顧你一段時間,這些顯然也是邵司佑的意思。」

  所以她才會在開門見到兩人時一副先知先覺的表情。

  那杯伯爵茶是她與父親商議好的最後試探,但即使最後無法確定年樂樂是不是葉瑾年,他們也會看在邵天傲的情面上幫忙照顧她。

  「爺爺?」葉瑾年不解的咬咬唇,怎麼會呢?

  邵司佑明明中午時才對她說起,爺爺要她跟司佑一起去昆麓山為邵夫人掃墓,可距離邵夫人的忌日只剩下了半個月…

  「年年,你是不是喜歡上邵司佑了?」葉瑾然看著葉瑾年的反應,突然問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句『邵司佑在撒謊』就能很容易解釋清楚原因,可偏偏她的年年竟這樣固執。

  葉瑾年一愣,原來在她不自覺的情況下,剛剛所想已經脫口而出。

  在姐姐面前,她從不掩飾自己的心思,於是誠實的回答:「是,我喜歡他。」

  「那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葉瑾然的眉心不著痕跡的微擰,繼續問道。

  「我也不清楚,之前我一直以為司佑跟我是在南宮集團的談判桌上認識的,今天聽爸提起才知道,我們很早就已經認識了,我在殷瑤那裡看到過一次自己的照片,應該也是司佑讓人拍下來的。」葉瑾年有些迷茫的搖搖頭,想到某些存在的可能,眼底浮起一絲暖意,肯定的說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即便他現在不知道,等到了他知道的那一天,什麼都不會改變。」

  「是嗎。」葉瑾然淡淡的瞥了葉瑾年一眼,眸子裡帶著明顯的不信任:「之前的南宮明旭,你也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證過。」

  「那不一樣!」沒有絲毫猶豫,葉瑾年定定的看著葉瑾然,很認真的說道:「姐,司佑不一樣。」

  在選擇接受邵司佑之前,她不是沒有過遲疑,但一旦決定了就不會猶豫。

  邵司佑不會是第二個南宮明旭,她確定。

  「是不一樣,即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裡也可以表現的不一樣,更何況他們是兩個人?」葉瑾然冷哼,看著眼前固執堅持己見的葉瑾年,彷彿又看到了八年前那個固執的丫頭,語氣帶了幾分強硬的命令:「不管怎樣,這段時間你都老老實實的留在家裡,至少在布諾斯家族那邊選出繼承人之前,都不准再胡鬧。」

  「姐…」

  「沒得商量。」一口打斷了葉瑾年的話,葉瑾然的表情異常嚴肅:「布諾斯家族那邊,你如果不想爭那個位置,可以不去勉強,但也不要太違逆威爾的意思,至少不要讓他放棄對你的保護。這期間我會全力支持霍爾克盡早上位,你應該也知道的,如果你在這個時候被布諾斯放棄掉,你的安全很難保障。」

  說完,深深看了葉瑾年一眼,葉瑾然的語氣裡帶著一股傷感:「年年,你知道那一次你出事對家裡的打擊有多大嗎?爸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才會一時失神的遭人暗算,無論是我還是父親,都經不住你再一次有危險的可能。即便只是一點點,都不行…」

  聽著葉瑾然黯然的語氣,葉瑾年沉默了半晌,轉頭望了眼愈加黑沉的天空,高高的天幕上寒星閃爍,許久,輕聲回答:「我知道了,姐…」

  *

  邵家別墅

  邵司佑一身白色家居服,環胸站在窗邊,手中執著一杯紅酒,靜靜凝望著天空。

  年年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獨自離開的事情了吧?他的女孩現在應該很生氣。

  還記得四年多前,他跟爺爺決定把她送來英國的時候,她就賭氣的坐在窗台上一整夜,那時候的她,還沒有喜歡上自己。

  唇邊慢慢泛起一絲苦笑,他也捨不得啊。

  如果不是接到了一些不利於她的風聲,他也不希望在她剛剛接受自己的時候將她送走,只是關係到她的安全,自己冒不起一絲風險。

  「你明天要回旗臨市?一個人?」身後,邵穆恩拄著拐站在不遠處,一雙清透的黑眸望著邵司佑的背影,頭上纏著厚重的紗布,問道。

  「嗯,明天早上六點。」邵司佑轉過身來,面容一如平常般溫潤,薄唇優雅的淺淺彎起:「穆恩,你要照顧好爺爺。」

  「我當然知道。」邵穆恩撇撇嘴,漆黑的眼睛望了邵司佑半晌,垂頭自己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轉身朝房間裡走:「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邵司佑看著邵穆恩彆扭的模樣,有些無奈的撩起唇,朝著他的後背開口:「樂樂替爺爺去看望一位故友,你可以放心。」

  「她又不是真的年樂樂,我幹嘛要管她死活!」被踩到痛腳的邵穆恩立即轉過身大聲的反駁,拉大的幅度讓他受傷的腿不能負荷的痛起來,小臉立刻疼的一白。

  當然,同樣變了臉色的,還有笑容瞬間凝滯的邵司佑。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2 PM

095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臉上,葉瑾年的眉心擰了擰,蝶翼似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後睜開眼睛。

  帶著幾分迷茫,葉瑾年半天才記起自己所處的環境,是姐姐與父親在英國的住所,眼裡有一閃而逝的黯淡。

  她希望回到親人身邊,但這樣被邵司佑突兀的送走,每想一次心裡的不舒服就濃上一分。

  窗外天光明亮,矮樹上欺了銀霜,枝楞楞的十分漂亮。已經是隆冬了,僅僅是透著窗向外看,都覺得冷。

  門鎖被擰動的聲音,葉瑾然推開門瞧見嬌小身子包裹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明亮眼睛在外面的葉瑾年,眼底浮起一絲笑意。

  「怎麼變得這麼貪睡了?起來吃早飯。」葉瑾然走過去扯掉葉瑾年罩在腦袋上的被子,對房間裡高出其他房間的溫度有些擰眉,隨手調低了溫度。

  「我不餓。」睏意沒消的葉瑾年賭氣似的偏過頭,繼續閉上眼睛往床角縮了縮,嘟囔道:「再睡一小會兒。」

  「都快中午了,還睡。」葉瑾然無奈,知道壞丫頭是氣自己昨天的語氣重,抬頭看了眼窗外,狀似自言自語的開口:「這個時間,邵司佑應該已經快抵達旗臨市了吧。」

  「他回旗臨去了?」葉瑾年倏的張大眼眸,把被子往旁邊一丟,不信的看向葉瑾然,明亮烏黑的眼睛裡睡意盡褪。

  「不僅是他,還有林家的那對兄妹。」葉瑾然老神在在的點頭,等著自家妹妹的反應,結果卻看到葉瑾年眼裡的怒火只是一瞬間的事,之後就好像沒事人一樣,默默起床,一言不發的開始梳洗。

  林羽菲?是誰答應了帶自己過聖誕留林羽菲在這邊的?葉瑾年眼裡滑過明顯的怒意,然後從衣櫃裡挑出一件衣服換上。

  葉瑾然有些錯愕的看著葉瑾年的反應,記得幾年前,葉瑾年常常因為南宮明旭的不關心在家裡發脾氣,可現在對於邵司佑帶著林羽菲離開,她的反應也太平淡了:「年年,他或者…」

  「我知道啊,他總會有理由的。」葉瑾年悶悶的接了下半句,頭髮隨意的紮成馬尾,咬牙說道。

  吃過早飯,葉瑾然開車帶著葉瑾年出了門,葉瑾年毫無準備的到來,衣服之類的用品都要重新採購,本來可以打電話讓人送上門,但葉家父女都覺得這種情況下讓葉瑾年出去散散心比較好,所以就藉著這個理由帶她出去轉轉。

  步行街上的人很多,撲簌簌飄落的雪花在空中飛舞,快到聖誕了,整個商業街上都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葉瑾年縮了縮怕冷的脖子,沒走幾步就鑽進一家咖啡廳,才踏進去腳步就不自覺的頓了下。

  人常說冤家路窄,她信。

  不遠處靠窗那個位置上的兩個人,還真就是她路窄的冤家。

  感覺到身後尖銳灼熱的目光,南宮明旭攏了攏眉,褐色的瞳眸朝著門口處淡淡的望來,在看清對方的面容後微微一怔。

  那道目光的主人,穿著白色的大衣,頭髮幹練的挽在腦後,清冷的眼中燃著怒意,正是葉家現在的當家人,葉瑾然。

  而站在她身邊淺笑嫣然卻不達眼底的嬌小少女,眸子晶亮,是之前在生日宴上被曝光了布諾斯家族小公主身份的邵家養女,年樂樂。

  不自主的起身,南宮明旭的眼睛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又是那種感覺,彷彿是他的年年站在眼前。

  「明旭,你怎麼了?」坐在他對面的楚若疑惑的柔柔輕喚,順著南宮明旭的目光也看過來,流產後臉上的蒼白還沒有褪盡,楚楚的孱弱多了些真實,在看到葉瑾年的時候,眼神輕閃。

  「真巧,南宮總裁。」既然對方已經注意到她們,離開也是來不及了,葉瑾然揚起毫無笑意的笑容,不著痕跡的側擋住葉瑾年的身影,一隻手握住她的手。

  感覺到姐姐手心的溫暖一點點傳遞過來,葉瑾年回以一個安心的笑容。

  「葉總,年小姐。」楚若有些虛弱的站起身,溫婉的笑笑:「之前在年小姐的生日宴上惹了麻煩,多虧了兩位幫忙,還沒來得及道謝。」

  一如既往的柔弱,誰會將這樣一個纖弱的人跟醫院那夜要掐死自己的人聯繫在一起?葉瑾年暗自感歎,這樣的輕言細語,不論是葉瑾年還是年樂樂,她都學不來。

  南宮明旭沒有說話,目光鎖著葉瑾年,讓葉瑾年有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索性乾脆的揚起頭,冷笑的看著南宮明旭,葉瑾年問道:「聽說南宮總裁在第二天就給楚小姐辦理轉院,是我們醫院有什麼不周的地方嗎?」

  「不會,只是考慮到楚若不適應陌生的環境。」南宮明旭仍舊沒有移開目光,淡淡道:「聽說年小姐已經被布諾斯家族承認,恭喜。」

  其實他有些想說,布諾斯家族的爭鬥對於一個完全沒有後台的孤女而言太過殘忍,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個女孩給了他太多關於年年的幻覺,當初明輝集團那份莫名失掉的合約,南宮集團股份的讓渡,連帶著他之前被記者圍攻的意外,樁樁與她脫不了干係,可偏偏他就這樣隱忍了下來。

  「南宮總裁對楚小姐真是體貼,難怪這麼多年沒名沒分的也要跟著你。」葉瑾然冷哼,眼神嘲諷。

  南宮明旭嘴唇動了動,本能的想要辯解,可話到嘴邊繞了幾圈還是嚥了回去,他向來不習慣解釋什麼,那次在明輝企業對年樂樂破例已經是意外。

  楚若在這樣的話裡也有些尷尬的低了頭,可更多是表現出被人看穿的窘迫,巧妙在周圍不時探過來的目光中落實葉瑾然的話,柔聲邀請道:「先前的幫忙本來是想要等我身體恢復些親自登門道謝的,既然今天遇到了,等會兒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還是不要了吧,」葉瑾年看著楚若的小伎倆,滿臉無辜的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畢竟我們當時也沒做什麼,如果我們的速度能再快一些,說不定楚姐姐就不會失去生育能力了呢。」

  話音方落,楚若唇邊的笑容瞬間僵硬,臉色驟然慘白下來,身體有些無力的顫了顫,朦朧的眼底攏上化不開的憂傷,慼慼然的望了南宮明旭一眼,似悲似怨。

  南宮明旭敏捷的接住她站立不穩的身體,眼裡帶著愧疚,看向葉瑾年的目光裡多了一道深沉,最後轉而低沉開口:「楚若不太舒服,兩位慢用,再會。」

  「臨近年終,南宮總裁今年可別忘了把我在集團裡的股份紅利結算清楚,連同我過去幾年的分紅一併送來葉氏。」擦身而過間,葉瑾然忽然開口,挑釁似的看著南宮明旭。

  南宮明旭的腳步一滯,跟著快速的攬著楚若大步離開。

  午後小雪簌簌,葉家姐妹走出咖啡廳,默契的不提剛剛遇到的這兩個人,不讓他們存在過的事情影響自己的心情。

  「怎麼變得這麼怕冷?」走進商場,葉瑾然將葉瑾年脖子上的厚重圍巾拆下來,看著她凍得泛紅的臉色,奇怪的問。

  「這個身體就是這樣啊。」葉瑾年輕笑著轉個彎,然後愛嬌的蹭了蹭姐姐的肩,「不是誰說過『怕冷有人疼』嗎?我現在這樣就是很惹人疼呀。」

  「胡說八道。」葉瑾然失笑的拍拍葉瑾年的腦袋,拉著她朝女裝區走。

  葉瑾年笑容有些停頓,朝著身後望了望,除了自行挑選商品的顧客,並沒有什麼特別,但從進咖啡廳之前她就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有些暗笑自己多心,這裡是英國,在布諾斯家族徹底放棄她以前,她周圍應該潛伏著不少家族派來保護她的人,哪那麼容易被跟蹤。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這樣快速的晃過去,夜幕降臨,兩人收穫頗豐。

  「我去停車場提車,你怕冷就在這裡等我吧。」葉瑾然離開前對葉瑾年如是說。

  於是,商場一樓,葉瑾年一邊閒逛一邊等著葉瑾然叫她出去的電話,百無聊賴的拿起一雙鞋又放下,半晌後又回頭看看身後,葉瑾年擰眉,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正想著,頭上的燈光突然之間暗下來,整個商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伴隨著有人的尖叫,恐慌的人們開始四湧亂走,不時有人撞在她身上,從她身邊跑過。

  葉瑾年沒有動,靜靜的站在嘈雜的人群中,敏銳的感知著身邊的動靜。

  這場停電絕不是意外,從大廳黑下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感覺是正確的,與其離開這裡到門外那個很可能早有佈置的危險境地,她寧肯待著這裡,同樣在黑暗裡與對手對峙。

  可是各方面都優於自己的姐姐為什麼就沒有察覺到?

  黑暗中的嘈雜漸漸隨著人們的離開而停止,大廳裡漸漸安靜下來。

  一道白光在黑暗中乍現又消失,僅僅一個瞬間葉瑾年的位置就已經暴露,同樣,也讓她發現了距離自己三米以外的金髮男人。

  一觸即發,帶著疾迅風聲的拳頭,葉瑾年身體快速的朝著旁邊一閃,轉身一個側旋踢攻擊對方的腰部。

  似乎對葉瑾年的反抗有些驚訝,那人用堅實的手臂擋住了葉瑾年的一腳,順勢揮來的一拳明顯比之前的力道要大了許多。



096

  黑暗中,視覺以外的感官會變得格外敏感,年樂樂的身體每每讓葉瑾年抱怨她的嬌弱,但唯獨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警覺,讓葉瑾年驚歎不已。這或者是遺傳了她的母親暗公主麗莎,僅憑這份對危險的警覺度跟反應靈敏度,年樂樂這幅身體就可以稱得上是絕佳的可造之材。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嬌小玲瓏的少女能順利躲開自己的一次次攻擊,彷彿是受到了挑釁般的,攻擊的動作越來越迅猛強勢。

  狠戾的拳頭直撲過來,襲向葉瑾年的側臉,葉瑾年連忙將身體後傾,一個不察的退到了身後的展台上,腳步一個踉蹌,險些讓身體正迎上對方的拳頭。帶著拳風的攻擊,嬌小的身影靈活的再度避開,而那個人彷彿事先已經料到了葉瑾年的反應,先一步將拳改成掌的朝著葉瑾年的肩膀一抓,想要鉗制住葉瑾年。

  葉瑾年冷笑,略一側肩膀,巧妙的躲過他篤定的挾持,趁機扣住對方伸過來那隻手的手腕,借力一扭,趁著他前傾的瞬間,用肘部突然直擊他肋下,順勢踢向他的膝窩…

  「別動。」

  隨著冷冷的一聲警告,自五年前就不再離身的那把jiwurezha手槍抵在了對方的額頭上,葉瑾年眼底一片冰涼。

  安靜的空間裡,葉瑾年快速的調整著呼吸,單薄的身體還是有些不能負荷這樣持久的對峙,額髮也被汗水黏住,這段時間的生活太安逸,不過總算結果還不賴。

  「說,誰派你來的?」槍口用力的抵在那人的太陽穴上,葉瑾年的聲音響起。

  意料之中的沒有聽到回答,葉瑾年在黑暗中瞇起眼睛,於此同時,大廳的燈光忽然恢復,一瞬間亮如白晝。

  視力在這個瞬間有一霎那的空白,葉瑾年藉著巧勁死死的按住對方意圖掙扎的身體,當一切清晰的時候,一張憤恨不甘的臉映入眼中。

  金色的頭髮,只能算周正的臉上,一雙湛藍的眸子裡盛滿了不敢置信的不甘。

  「啊——」

  緊跟著,一聲驚呼隨之響起,發聲源是發現商場電力恢復又重新返回的商場營業員。

  「閉嘴!」沒等葉瑾年有所反應,一個強硬的聲音截斷了那人的叫喊,腳步朝著葉瑾年的方向走來。

  那名營業員迅速的向後退了幾步,給來人讓開路。

  「今天的事情不許外洩,立即關閉商場的各個通道,今天暫停營業。」對著營業員講出一串流利的英語,那個人走到葉瑾年的身後,大手下意識的想要觸碰葉瑾年的肩膀,卻在葉瑾年有所躲避之前先一步收回了動作。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對方的聲音裡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讓葉瑾年不禁擰起了眉。

  南宮明旭,我們有那麼熟嗎?

  「說,是誰派你來的?」不理會突然出現的南宮明旭,葉瑾年頭也不抬,冷冷的看著被自己用槍指著頭的男人,眼底浮起幾絲厭煩的不耐,突然眼神一動,手順著那人肩膀的弧線向下移動,突然按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擰,隨著「叮」得一聲脆響,一個薄如蟬翼的刀片落到了地面上。

  「如果,我以布諾斯家族繼承人的身份命令你說,你還要選擇沉默嗎?」瞇起眼睛,葉瑾年一字一頓的問道。

  對方的身體有輕微的僵硬,很快,但足夠讓距離他最近的葉瑾年發現。

  一絲冷笑溢上唇角,這一個動作足以讓葉瑾年證實某些事。

  既然有南宮明旭替自己封閉了整間商場,她倒是不介意好好的跟這個人『談談』。後退幾步,消音的槍口仍舊對準那個人。

  「小心!」後退的動作還沒完成,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呼,一股不小的力道把葉瑾年猝不及防的拉開,順勢抱住她躲到附近的一個展台後面。

  緊跟著,一聲撕裂空氣的悶響傳來。

  葉瑾年掙開抱住自己的人轉頭望去,剛剛那個被葉瑾年制住的金髮男人此刻已經躺在了大廳中央,湛藍色的眼睛大大的張著,喉嚨處有汩汩的鮮血不斷的湧出。

  葉瑾年有些不甘的甩掉那雙拉住自己的手,快速的跑到那人身邊,發現他被子彈射穿了咽喉,氣息已絕。

  該死。葉瑾年環視著四週一圈,身側的手握成拳。

  「抱歉,我以為…」身後,南宮明旭走過來,聲音裡帶著幾分歉意。

  「你以為?」目光冷冷的瞪了壞了自己事情的南宮明旭一眼,葉瑾年眸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氣惱。問道:「南宮總裁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是對方的目的是為了暗殺掉自己,剛剛那一槍完全可以不驚動南宮明旭的情況下了結自己的性命,故意讓南宮明旭察覺到,對方的目的顯然是要利用他下意識救人的反應拉開自己,然後對那名男子進行滅口。

  南宮明旭的做法沒有錯,但葉瑾年的遷怒沒道理可循。

  南宮明旭也發覺了這一點,面對葉瑾年的質問,很平靜的開口道:「這間商場是集團名下的財產,我只是例行巡視。」

  「是麼?」葉瑾年回想起剛剛他對營業員說過的話,這裡原來是南宮集團旗下的商場,那也不錯,省了她眼下的麻煩。

  「那就有勞南宮總裁幫忙處理掉了。」指了指地上那具已經涼透的屍體,葉瑾年轉身就走,姐姐怎麼去了地下停車場這麼久還沒有電話打過來。

  才出了門,葉瑾年就看見葉瑾然風風火火朝著自己衝過來的身影,見到完好無缺的葉瑾年,緊張的表情褪去,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姐,車呢?」葉瑾年看了看葉瑾然空空如也的身後,有些疑惑的問道,忽然發現葉瑾然的衣服似乎不像離開時的那麼平整,心裡咯登一下,連忙抓住她的手:「姐,你遇到什麼人了?」

  「沒有。」葉瑾然淡笑著否認,但姐妹間的相通讓葉瑾年輕易看出那抹笑容後的牽強。

  「這裡不安全,我們回去說吧。」葉瑾年建議道,發現葉瑾然此刻正望著自己身後商場大門的方向,在那雙眸子裡可以看到從裡面跟隨而出的南宮明旭的倒影。

  「好,先回去再說。」葉瑾然臉色極差,拉著葉瑾年快速離開現場。

  「那個人不是來殺我的。」剛回到家裡,葉瑾年的第一句話就這樣說道。

  對方很顯然並不是想要自己的命,每一次的攻擊的目的都是為了鉗制住自己,也因此讓葉瑾年後來的反擊變得有恃無恐。

  在回來的路上,葉瑾年已經將商場裡發生的經過跟葉瑾然詳細的講過了,聽葉瑾然的意思,去停車場提車的她也同樣遇到了對方的暗襲。

  「姐,那你遇到的情況是怎樣的?」葉瑾年問道。

  話音落了半天,卻意外的沒有聽見葉瑾然的回答。

  葉瑾年有些奇怪,抬眼朝她望去,發現葉瑾然手裡端著茶杯,透過氤氳的熱氣,她的目光顯得有些怔忪迷茫,對於自己剛剛的問話恍若未覺,葉瑾年不由擔心的問道:「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從思緒中漸漸回過神來的葉瑾然勉強的扯了扯唇,半晌,才回憶著開了口:「對我下手的人倒是沒留情面,每一道攻擊都很致命。」

  才進入停車場就遭遇了致命的攻擊,如果沒有那個人的相助,她今天恐怕很難全身而退。想到這裡,葉瑾然的眼神微微閃動。

  「對你下殺手,對我留活口,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聽了葉瑾然的話,葉瑾年閉眼揉揉有些漲疼的額頭,眉心越蹙越緊。

  「不管怎樣,最近你都不要再出門的好,最近霍爾克在布諾斯家族的呼聲已經越來越高,幾個試圖與他爭鋒的繼承候選人,在國外的相繼發生意外,國內的幾個也都勢力遞減不足以成事,」半晌,葉瑾然的眸光漸漸清明,恢復了往日淡漠自製的表情,冷靜的說道:「照這樣下去,相信老威爾在這一眾的聲音裡很快就會頂不住壓力,將最終的繼承人身份確定下來,到時候你就可以恢復自由,在此之前,你再忍一忍吧。」

  「嗯,我知道了。」葉瑾年聽話的點點頭,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想給姐姐惹來麻煩,只不過看著葉瑾然有些蒼白的臉色,葉瑾年對停車場發生的事情還是放不下好奇。

  樓上傳來滑擦地面的聲響,沙發上的姐妹倆同時抬頭,二樓的樓梯上,家庭醫生正推著葉朔從房間裡走出來。

  兩人立即一起站起身喚道:「爸。」

  葉朔點點頭,犀利的目光掃過兩個女兒都有些不大平整的衣服,「出什麼事了?」

  「沒事,一點點小麻煩而已,爸你放心。」葉瑾然無謂的笑笑,走上去接過醫生手裡的輪椅,說道。

  「是麼。」葉朔看了眼自家女兒明顯不正常的臉色,沒有再追問,聲音深沉的再度開口:

  「沒事最好,你們晚飯後各自回房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一起回旗臨市。」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3 PM

097

  第二天一早,飛機降落在旗臨市機場,葉瑾年頂著一雙黑眼圈搖搖晃晃的跟著葉瑾然走下飛機,負責葉朔身體的醫生推著葉朔的輪椅走在最前面。

  「怎麼沒什麼精神?」葉瑾然回頭看了眼迷迷糊糊的葉瑾年,問道。冷靜自持的模樣顯然已經從昨天的魂不守舍中恢復過來。

  「嗯,啊嘁——」打了個噴嚏,葉瑾年慢悠悠揉著自己有點鼻塞的小鼻子,抬起沉重的眼皮軟糯的回答道。其實她很想說的是,姐姐你太勤勞了,不打招呼的調低了她房間的空調溫度,引得年樂樂這個嬌氣的身體一個不小心就著了涼。

  唔,她可不可以收回昨天誇讚年樂樂這身體是可造之材的言論?

  「然然,你先帶著你妹妹回去祖宅,我已經跟龍越聯繫過了,他說午飯後會派人去祖宅接你們,我先回公司去處理些事情。」葉朔聽見身後的聲響,停下來轉頭望了眼身後的兩個女兒說道。

  「爸,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立即恢復清明的葉瑾年連忙開口問道。

  自從葉氏重回到眾人的視線以來,一直都是姐姐在出面料理公司各種事宜,即使是最開始事關葉氏興衰的生意,父親也都不曾出席,這個時候他回公司,一定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你先回家去,跟你姐姐去見一見葉揚,晚些時候再說。」葉朔微微沉吟,然後看了眼葉瑾年囑咐道:「注意安全。」

  「哦,知道了。」知道葉朔決定的事情很難更改,葉瑾年聽話的跟著葉瑾然上了車,雖然她心裡很想再問一句,葉揚是誰。

  那麼,葉揚是誰呢?

  當葉瑾年跟著葉瑾年回到闊別四年的葉家祖宅,穿過低矮的樹椏叢林,來到別墅後面那片被冰雪覆蓋了的花田時,就見到了葉朔口中的葉揚。

  依舊保持著它低調陳僕的葉家祖宅,庭院已經被簡單的整修過了,但整體上仍舊保持著四年前的模樣。

  當然,四年前被葉瑾年跟邵司佑兩人的車子撞壞的那扇黑色鏤空鐵門已經換了新的,連同角落裡哪家被葉瑾年一槍毀掉的發射器也已經被更替掉。

  皚皚的白雪陳鋪在鵝卵石壘成的小徑上,兩側的樹枝上裹著厚厚的銀霜,長長的垂落下來。

  白雪中,一個四五歲大,身穿綠色外套的孩子正蹲在假石邊挖著雪下的枯草,水水嫩嫩的肌膚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微微的紅暈,如同蘋果般喜人可愛,僅僅是遠遠望著,就彷彿能夠感受到它細膩軟滑的觸感,聽到葉瑾年兩人踩過雪地的嘎吱聲,立即扭轉了小臉朝著聲源方向看過來。

  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長而捲翹的睫毛,圓潤的小鼻子,粉嫩的嘴唇,精緻的如同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可偏偏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眼睛裡盛著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又是那麼的明顯。

  「媽咪,你回來了。」清冷如碎玉般的聲音傳來,稚嫩中透著與年紀不符的沉鬱。

  葉瑾年微微一怔,轉過頭詢問的看向葉瑾然:「姐,他…」

  沒等問題說完,葉瑾然已經給了她答案。

  「葉揚,叫小姨。」

  「小姨。」葉揚的聲音平平裡不帶絲毫起伏,無波的黑眸朝著葉瑾年的方向『望』來。

  葉瑾年發現,葉揚那雙眉毛在微微挑起時候的模樣,與葉瑾然很像。

  這是姐姐的孩子?她還記得那天姐姐跟自己說要帶她去見一個人,應該就是這個孩子。姐姐的孩子。

  可那雙眼睛分明是沒有焦距的!

  這個發現讓葉瑾年的呼吸有一瞬間的不穩,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輕微的反常,葉揚就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同。

  「你在同情我?」帶著幾分輕嗤,葉揚稚嫩的聲音蕩過皚雪飄進葉瑾年的耳朵。

  「葉揚,不許胡說!」葉瑾然擰著眉低斥道,淡漠的眸中卻快速閃過一絲愧疚的隱疼。

  「對不起。」那孩子立即從善如流的道歉,從地上緩緩站起,應該是習慣了祖宅的佈局,很熟練的繞過葉家姐妹,朝著別墅裡走去。

  「姐…」葉瑾年走過去握住葉瑾然異常冰冷的手,眼底浮動著一絲擔憂,她看得很清楚,一向淡薄的姐姐在面對這個孩子的時候,眼中盛著濃濃的自責。

  「我沒事,葉揚這孩子只是懶於交際,等忙完這一陣子,恐怕還要像當初教你一樣,好好教教這臭小子才行。」葉瑾然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拍著葉瑾年的手笑道。

  「你捨得嗎?」葉瑾年打趣的看了眼自家姐姐,當初的自己可算是身經百煉,最初的那幾個月,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稱得上一個慘不忍睹,葉瑾然的訓練強度比起布諾斯家族的集中特訓,只高不低,再瞧瞧葉瑾然剛剛那一臉心疼難過的架勢,狠得下心才怪,葉瑾年很自覺的妥協:「算了吧,你想讓我教就直說,別拐著彎的哄騙,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知道你最聰明,這也是爸的意思,要是交到別人手裡,我也不放心。」葉瑾然一臉的卻之不恭,說道:「一會兒吃完午飯我送你去隱龍,在布諾斯那邊的事情定下來以前,你先去龍越那裡暫避,我跟父親考慮再三,還是覺得隱龍對你來說最安全。下個月葉揚的眼睛做完手術,你就負責教導他,也省的無聊。」

  說完,挽著葉瑾年往別墅裡走去。

  溫暖的大廳裡,葉揚的綠色外套掛在衣架上,穿著雪白的襯衫,小小的身子筆直的坐在沙發上,電視裡正在轉播著一場盛大的舞會。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葉揚抬手按低了音量。

  「葉揚,外公有事去了公司,中午你想吃什麼,讓你小姨給我們做。」葉瑾然毫不客氣的把自家妹妹推出去,冷靜的睿眸裡閃著點點笑意。

  葉瑾年有些無奈,這行為算是趕鴨子上架不?

  「外公沒有去公司,他是去參加了金朝酒會。」葉揚聞言很認真的轉過頭來糾正葉瑾然的話,然後指了指還在播放的電視節目:「剛剛才播到的。」

  葉瑾年與葉瑾然同時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後將視線一起投在電視機上,屏幕上正在轉播著那場面盛大酒會的實況,形形色色出席的的確是旗臨市商業圈內的知名人士。

  葉朔已經換了一身唐裝,由醫生推著輪椅出現在畫面中,右手中執著一杯香檳,正與舊時的故友寒暄,經久風霜的臉上掛著從容的淡笑。

  那的確是父親。

  葉瑾然有些不解,父親不是說他回公司了嗎。

  而葉瑾年的視線則是定格在了畫面的另一側,黑色的鋼琴旁,坐個一個身穿白色露背晚禮服的女人,長髮披肩,纖細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靈活的飛舞著,神色柔婉,唇光緋麗。在她身側站著一位身穿白色西裝的溫潤男子,手中拿著香檳,眸光溫和仿若三月暖陽,唇角掛著一弧優雅淺笑,頭微微的向前傾,似乎是在聆聽女子的淺語。

  假如男女主人公不是葉瑾年熟悉的兩個人,她一定會說,這是很溫馨的一幅畫面。

  「邵司佑?」

  耳邊葉瑾然驚訝的聲音讓葉瑾年眼裡閃過一絲薄怒,那個把自己扔在英國的傢伙,竟然敢帶著林羽菲這樣招搖過市?

  雖然葉瑾年很相信邵司佑對林羽菲不會有什麼動搖,但知道是一回事,生不生氣是另一回事。

  尤其,還是跟她父親出席同一場合,這個傢伙真是…氣死她了。

  「年年,你沒事吧?」看著葉瑾年不停變化的臉色,葉瑾然問道,有多久沒看到妹妹如此豐富的感情變幻了呢,邵司佑那邊,即便表現的不動聲色,她也是真的陷進去了。

  「沒事。」咬牙的說出這句話,葉瑾年氣沖沖的上了樓,找到以前自己的專屬房間,走了進去。

  撲鼻的花香讓葉瑾年有些驚訝,入目的鮮艷是她一直細心呵護的紅,佈滿窗台的一盆盆大麗花,在冬日的陽光中彷彿一團團燃燒的火焰,瑰麗而璀璨。

  不用問葉瑾年也知道,這些本應該出現在邵家花房裡的花是誰移過來的。

  心頭的怒意漸漸褪去,替換成絲絲的甜。

  那傢伙,真讓人氣不起來…

  「不氣了?」身後,葉瑾然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攬了葉瑾年在一旁籐椅上坐下,手指愛憐的拂過嬌艷的花瓣:「說實話,我是不贊成你們在一起的,邵司佑跟南宮明旭在某些地方很相似,直到現在我也很擔心他能否負擔起你的未來。」

  事實上她與父親都看得到龍越對葉瑾年的感情,在這桿天平上,一直是傾向於那一邊的。

  「他不一樣。」葉瑾年沒有抬頭,拿起窗台上的水壺細心的給每一盆花澆水,第二次重複著這樣回答。

  「忘了剛剛是誰還在生氣了?」葉瑾然淺笑,然後熟練的拿起鏟子給花鬆土,手突然一頓,望向葉瑾年問道:「然然,五年前你是不是回來過這裡,還撞壞了大門受到了射線的攻擊?」



098

  「然然,五年前你是不是回來過這裡,還撞壞了大門,受到了射線的攻擊?」鏟土的動作猛地一頓,葉瑾然驀地抬起頭,表情認真的問道。

  「嗯,當時我在街上被人追殺,邵司佑及時趕到救了我,情急之下我就讓他開車來了這裡。」對於姐姐忽然沉下來的臉色,葉瑾年感到有些奇怪,誠實的點點頭回憶著說道。五年前的那次暗殺她一直記憶深刻,那是她作為年樂樂第一次受人暗襲,也是她後來被邵天傲送去英國的最直接誘因。

  「果然是你。」葉瑾然一臉瞭然,低語道:「難怪當時的監視器中沒有任何的影像記錄留下,當這邊的消息傳過來,我就猜測著大概是與你有關。畢竟這裡的佈局除了父親跟我,就只有你一個人清楚,而且毀掉發射器的手法,跟你小時候偷跑出去時用的方法一模一樣。」

  「那次是情況緊急嘛。」葉瑾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彎彎唇,歪著頭輕笑道,小時候葉家的發射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盞毀在自己手裡。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她姣美的側臉上,襯得容顏如玉。

  葉瑾然卻突然輕皺起了眉,手試探著撫上葉瑾年的額頭,沉著臉問道:「年年,你在發燒?」

  「唔,有點著涼。」有些心虛的垂了腦袋,葉瑾年埋頭在面前的花盆裡,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從飛機上下來,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馬上去休息,任性的壞丫頭。」葉瑾然氣惱的在葉瑾年頭上重重的彈了下,拉起她的手往床邊走,「龍越那邊很快會來人接,到時候帶你好好做個檢查。」

  「姐,你還沒說你為什麼突然提起五年前那件事。」被強制按進被子裡又餵了兩片退燒藥,葉瑾年的確感覺到有些頭暈,但還不至於忽略某些事情,拉住葉瑾然欲要離開的手追問道。

  「也沒什麼,都是些過去的事了。」葉瑾然無奈,只好坐回床邊,像小時候哄妹妹睡覺一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那時候祖宅的保安系統遭破壞的消息傳來,正逢我有事不在,為了保證祖宅的安全,他們就沒經我同意的私改了這邊的防禦程序,以防萬一。剛才看到這些花,我才想起來,不過你人都好好的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

  「更改程序?」葉瑾年本來濃倦的困意一瞬間消失殆盡,握著葉瑾然的手不自主的抓緊,追問道:「怎麼改的?」

  「前後的保安程序都做了調整,包括發射器、前門、內室跟後院的花田。」葉瑾然見此,也感覺到了葉瑾年情緒的不對,如實回答道:「按照後期傳過來的消息,在第二天的凌晨時分,還有另外的人進入過祖宅,走得是後山的那條捷徑,在進入花田的時候受了不輕的傷,奇怪的是,那個人的來意似乎僅僅只在花田…」

  不輕的傷!

  葉瑾然的一段話,只在葉瑾年腦中留下這幾個字。

  五年前、葉家祖宅、大麗花田、沒有來送機的邵司佑、臨上飛機時成伊轉交的那兩盆花…

  所有的一切聯繫起來,葉瑾年忽的從床上起身,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眼圈微微泛紅:「姐,我要去找他。」

  「年年…」被葉瑾年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即沉下臉色有些微惱:「躺下,別任性。病著也不老實。」

  「姐,我想見他,很想很想。」一邊說著,葉瑾年的聲音裡就多了幾分哽咽。

  短短兩天,她刻意的控制自己不去想,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這麼長的時間裡,她習慣了每天早晨起來會看見那張溫潤和煦的笑臉,她習慣了在入睡前有人為自己調整空調的溫度。

  或許是生病的人最容易脆弱,她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去找他,聽他的聲音,看他的笑容,很想很想。

  那個傢伙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

  明明五年前她離開旗臨市的那一天,他躺在醫院裡受了那麼重的傷,卻還要任憑自己那樣誤會他,以為他是心虛的不敢來送自己。

  時隔五年,她才從姐姐的口中得知,那兩盆被成伊笑說不好看的大麗花是他用怎樣的代價換來的。

  那個傻瓜。

  「姐,我想去找邵司佑。」再一次重複,葉瑾年定定的看著葉瑾然說道。

  葉瑾然慢慢的收回手,神情複雜的回望著葉瑾年。

  她還記得那一年,在父親的強勢反對下,被軟禁在家裡的妹妹拉著自己的手說,姐,我是一定要跟南宮明旭在一起的。

  那個時候,她清楚的看到了這個妹妹眼中的執著。

  時過境遷,她悉心呵寵的妹妹早已被那段殘酷背棄的過往磨平了曾經的銳氣與鋒芒,卻在傷過一次之後再一次拉著自己的手,堅定的說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邵司佑。

  不同的是,那雙曾經執著的眼睛裡除了不可動搖的堅定,還有一絲明顯的懇求,懇求自己作為親人的理解跟支持。

  該是剛剛自己那句『不看好他們』嚇到她了吧。葉瑾然想。

  按住葉瑾年急著向外走的身影,葉瑾然終於無奈的歎了口氣,妥協:「我送你過去。」

  金朝酒店,名流聚集的酒會仍在繼續,葉家兩姐妹一進酒店就立即有服務生迎上來,帶著她們走向會場。

  「瑾然?」醇厚磁性的聲音從樓梯口那邊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猶疑。

  葉瑾年明顯感到身側葉瑾然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於是也停下了腳步朝著聲音的發出地望去。

  三十左右歲的男子,深栗色的短髮,身材修長,俊容邪魅,墨色的瞳仁裡隱約流轉著一層深紫,朝著葉瑾然的方向望過來,瑰麗的薄唇微微勾起。

  那張臉很陌生,卻像是放大版的葉揚。

  葉瑾年瞧了眼怔在原地的葉瑾然,此刻她這樣明顯的反應,已經清楚的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姐,那我先進去。」小聲的在葉瑾然耳邊低語,見葉瑾然沒有反對,葉瑾年又看了一眼那個人,轉身走進了會場。

  對於沒有進行特意裝扮的葉瑾年的突然闖入,會場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畢竟在這樣正式的場合裡,葉瑾年的這身打扮的確是太隨意了些,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但很快的,就有人認出了葉瑾年的身份,一度公開的布諾斯家族繼承人之一,邵氏總裁邵司佑的未婚妻,年樂樂。

  有了這樣的背景做修飾,即便葉瑾年此刻穿的是乞丐服,恐怕也沒人敢看輕半分。

  「年年,你怎麼來了?」葉朔坐在輪椅上被醫生推過來,壓低了聲音問道,眼中浮動著淡淡的不悅。

  「爸,你有沒有見到邵司佑?」葉瑾年四下循看了一遍,並沒有見到邵司佑跟林羽菲,於是同樣壓低了聲音問道。

  「應該是剛走吧,你進來之前我好像還看到他了。」葉朔也觀望了一圈後回答,對這個不聽話的女兒忍不住想要責怪幾句,結果葉瑾年根本沒有給他機會,聽到他的回答只說了一句『那我去追』,就快速的離開了酒會現場。

  背景雄厚的年氏千金的突然離開,並沒有在酒會中引起過多的關注,但除了葉朔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家女兒的背影失笑外,葉瑾年沒有發覺,還有另外一道目光追尋著自己離開的身影,深沉且幽晦。

  從會場到停車場,這個距離葉瑾年一路的跑了過去,恰好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車絕塵而去的背影。

  葉瑾年氣急,猛然清醒的使勁拍了下腦袋,開始翻找著口袋裡的手機,快速的撥通了邵司佑的電話。

  電話接通,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迴響在空蕩的停車場中,讓葉瑾年露出驚訝的神情。

  抬頭望去,原來那輛賓利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了距離自己不遠的停車場入口處,那個她想要見到的人正含著優雅的淺笑站在那裡,眸光清潤溫和,仿若三月暖陽。

  空蕩的停車場裡十分安靜,彷彿天地間只存在這相對而望的兩個人。

  葉瑾年輕笑,朝著邵司佑的方向一步步的走過去。

  「年年,快離開那裡!」身後,葉瑾然焦急的叫喊聲驀地響起。

  葉瑾年的腳步猛然一頓,跟著也隱約的聽見了某種曾經在家族集訓中出現過的聲音,臉色驟變。

  「轟——」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地動山搖。

  毫無預兆的爆炸發生在一瞬間,被掀起來的氣浪灼熱的衝撞在葉瑾年的身體上,四周磚牆碎瓦陡然墜落,於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速的朝著她撲過來。

  焦急趕來的葉瑾然,向前衝奔的身體被後面的一雙大手狠狠壓制,耳邊滾滾灼燙的熱浪壓迫得她胸前腥甜翻湧,空氣中翻滾著的濃厚煙塵令她幾欲窒息,劇烈的掙扎中,葉瑾然的心底升起一片絕望。

  她的年年還在裡面…

  當劇烈的搖晃終於停歇,那雙緊緊桎梏著的手終於鬆開,葉瑾然快速的奔至停車場內,幾分鐘前還空蕩整潔的場地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廢墟碎瓦,塌牆殘垣。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3 PM

099

  隆冬季節,稀薄的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映著樹枝上素裹的銀霜,撲簌簌降落的雪花靜靜妝點著銀白的世界。

  愛櫻醫院高層的特護病房裡,一個身著淺粉色陪護裝的年輕女人坐在病床前,單只手支著下顎,一臉睏倦的打著哈欠。

  時間隨著身旁吊瓶針管裡傳來的滴答聲一點一點的在耳邊流淌而過,匯成一首悠緩靜謐的催眠曲,讓陪護小姐的眼皮越來越沉重。終於,一隻手已經不足以支撐她腦袋的重量,從掌心裡猛的滑了下來。

  「唔…」睏意在這突來的顛簸中一下子消減了不少,年輕的特護有些微惱的抬起腦袋,正打算出聲抱怨幾句,卻不期然的撞上了一雙盛滿探尋的眼睛。

  「呀——」意識還沒完全清明的陪護小姐先是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猛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指著床上已經甦醒過來的人兒張大了嘴巴。

  「夫、夫、夫人,您醒了?」使勁的眨了幾下眼睛,在確定眼前這一切並不是幻覺以後,年輕的陪護驚喜的開口,雙手合十的交叉在胸前:「天,謝天謝地,您總算是醒過來了。」

  一邊說著,陪護小姐一邊顫抖著手按下了旁邊的響鈴,跟著又衝出去大聲叫喊道:「吳醫生,您快過來,夫人醒了,我們夫人醒了!」

  耳邊的吵嚷讓意識漸漸清明的葉瑾年有些不耐的擰了擰眉,入目的滿眼白色清晰的昭示著她身處的環境。渾身都沒有什麼力氣,頭也昏沉的厲害。葉瑾年試著張口想要說話,可喉嚨乾澀得感覺到刺刺的疼,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腦海中回放起之前在地下停車場發生的那一幕,突然發生的爆炸,滾熱灼燙的氣浪,陡然跌落的牆磚,還有,那個不顧一切撲向自己的熟悉身影…

  邵司佑!

  葉瑾年驀地睜大眼睛,掙扎著從病床上支起身子,焦急的朝著那名陪護激動的背影連續試了幾次,卻都沒能發出聲音。

  葉瑾年氣急的摔回到床上,被這個聲響驚動到的陪護小姐立即又跑過來,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夫人,您想要些什麼嗎?」

  「邵司佑呢?」嗓子做不到發音,葉瑾年只好用虛弱的氣息拼湊出那個人的名字,表情急切的問道。

  「夫人是在問昨天那場爆炸中被送來這裡搶救的那個邵氏的總裁嗎?」年輕的陪護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分辨了半晌問道,見葉瑾年應承的點頭,連忙回答道:「他就住在隔壁的病房裡,今天早上已經脫離危險了。」

  他沒事。

  葉瑾年長長的鬆了口氣,脫力般的往床上一躺,唇邊慢慢漾起安心的笑顏。沒事就好。

  「夫人,您剛剛醒過來,先少喝些水潤潤嗓子吧。」陪護小姐扶起葉瑾年,將水遞到葉瑾年唇邊,餵她喝下,臉上的表情卻滿是疑惑,暗自奇怪一個剛剛醒來的人怎麼會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

  葉瑾年抬眸看了眼這個長著一張蘋果臉的陪護小姐,總覺得這個人好像自己在哪裡見到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而她怎麼會稱呼自己夫人,難道這是邵家的人讓的麼?

  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事,姐姐又為什麼沒在自己身邊陪著?

  帶著一系列疑問,葉瑾年重新躺回病床上,接踵而至的是一大堆繁瑣的身體檢查,葉瑾年身上沒什麼力氣,任由一大群醫生護士折騰,三個小時以後,主治醫生很是欣慰的看著葉瑾年,微笑著開口道:

  「恭喜南宮夫人,您的身體一切正常,只要好好休養就可以很快恢復如初了。」

  醫生的那張嘴還在繼續不停的開合著,可葉瑾年接下來直至這些人離開,卻是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腦海中只是來回一直重複著他剛剛說過的四個字——

  南宮夫人。

  *

  鏡中的女人有一張十分美麗的臉。

  羽睫捲翹,眼神清亮,微微抿起的唇,帶著久病的蒼白。

  除了曾經只是過肩的長髮現在已經鬆散著快要蔓延至腰際,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證實光陰流逝的痕跡。

  時隔六年,再度從鏡子裡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彷彿這期間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可夢中的一切,卻又偏偏比清醒時記得還要清楚。

  「夫人,您怎麼了,需要我進去幫忙嗎?」門外,陪護小姐擔憂焦急的聲音伴著敲門聲傳進來。

  葉瑾年低低的笑,難怪會覺得她會覺得這個陪護有些熟悉,上一次來這間病房探望『自己』的時候,她曾與這個陪護小姐有過一段短暫的對話。

  「夫人,夫…」

  叫喊聲戛然而止。

  葉瑾年拉開門,剛剛恢復的身體還不能夠靈活的隨著思想行動自如,步子有些不穩。

  站在洗手間外的陪護小姐見到完好的葉瑾年,明顯得鬆了口氣,盡職的詢問道:「夫人,您是不是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

  接受完檢查以後,夫人的情緒就很是奇怪,剛剛在洗手間裡待著近半個小時,無論她怎麼敲門都沒有反應,這讓她很擔心。陪護小姐一邊問一邊小心的觀察著葉瑾年的表情。

  「沒事,我很好。」葉瑾年淡淡的回答。

  能夠回歸到自己的身體是她最初重生成為年樂樂時的願望,在她終於習慣了年樂樂這個身份的時候,實現了。

  說不出心裡究竟是什麼感覺,葉瑾年有些猶豫的看了眼門口,她記得陪護小姐剛才說起,那個人,就住在隔壁的病房裡。

  「您沒事就好了,下次還是讓我陪著您一起進去吧,這是我的工作,您剛剛才醒過來,有許多事情會感覺不方便。」將葉瑾年扶回到病床躺好,陪護小姐盡職的說著,忽然想起來什麼,朝著葉瑾年笑道:「夫人,我剛剛已經將您醒過來的消息打電話通知給了南宮總裁,總裁很激動,現在正在從英國趕回,相信很快就能到了。」

  說著,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瓶花,神情羨慕的開口:「您看這桌子上的玫瑰花,這是總裁特意讓人為您每天從荷蘭那邊空運過來的,聽說是您最喜歡的品種…」

  「我不喜歡,扔了。」葉瑾年順著她的指引瞥了眼身邊開得嬌艷欲滴的火紅玫瑰,立即嫌惡的擰起了眉毛說道,這句話,在她上次來這間病房看望『自己』時就想要說了,只是礙於身份嚥了回去。

  懶得再去聽關於南宮明旭的事情,葉瑾年在陪護小姐一臉驚訝的注視下,打開了病房裡的電視。

  「本台訊,昨天上午十點二十分發生在金朝酒店地下停車場的爆炸事件,經過了長達十小時的努力,被困在殘垣碎石下的邵氏集團總裁邵司佑、布諾斯家族繼承人年氏的千金年樂樂,均已被送往愛櫻醫院進行救治,初步斷定此次事件為人為的蓄意謀害,警方已經開始介入調查,本台記者接下來將會對此事進行跟蹤報導…」

  「昨天跟邵司佑一起送來的那個女孩,怎麼樣了?」幾乎每一個頻道都在報導著這場爆炸事故。葉瑾年想關閉電視,朝著仍舊陷在剛剛驚訝中,捧著花瓶不知所措的陪護小姐問道。

  說出這樣長的一句話,對於剛剛甦醒的葉瑾年來說,是有些困難的,聲音顯得沙啞無力,乾澀得讓人難以辨清。

  「夫人連這個也知道?」陪護小姐的眼睛立即亮閃閃,扔下花瓶興奮的看著葉瑾年。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對於這種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八卦,她也一直很鬱悶沒有人能同她一起分享,現在聽到葉瑾年問起,立即忘了剛剛的情緒,打開了話匣子:

  「醫生也說這兩個人的情況有些奇怪呢,按照兩個人被救起時的情況來看,邵氏的總裁以保護的姿勢承受了很大部分的衝擊力,按照常理來講,應該屬於雙方中傷勢嚴重的那一方,可偏偏實際情況恰巧相反,邵氏總裁此時的生命跡象完好,醒過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年氏小姐的情況卻很不樂觀,現在仍舊住在重症監護室裡處於觀察狀態,而且據醫生講,希望渺茫。聽說啊,這位小姐是英國布諾斯家族的小公主,很受寵愛的繼承人之一,現在她的病房外面還有許多外國保鏢在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呢…」

  葉瑾年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年樂樂的身體或許受傷不重,但是沒有了自己作支撐,聽到這樣的結果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眼睛再度瞥向病房門口,葉瑾年從病床上支撐起身子,對著陪護小姐說道:「陪我去隔壁看看。」

  不親眼確定邵司佑安好,她的心裡總是感覺放不下。

  「這…」陪護小姐有些猶豫的看了看葉瑾年,點點頭伸出手扶起她,正要起身,身後突然傳來『彭』的一道響聲,病房門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撞開。

  黑色的身影快速的奔至病床前,冷峻的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驚喜,棕色的眸底泛著難掩的激動。

  「年年,你終於醒了…」



100

  突如其來的擁抱,一雙有力的手臂將葉瑾年桎梏在了懷中。

  鼻間充斥著淡淡的熟悉的古龍水味道,不需要抬頭,葉瑾年就可以想得到這個懷抱的主人有著怎樣一張稜角分明的俊臉,雙眉是濃黑的,褐色的眼眸必然是空曠而冷漠的,薄細的唇也應該是抿著疏離的弧度。

  葉瑾年仍舊記得這張薄唇中吐出『槿年,離婚吧』這幾個字時的冷漠,說出那聲『拿掉』時的決絕與涼薄。

  在最初的驚訝過後,葉瑾年識趣的沒有用自己虛弱無力的身體與他強勢的緊錮做對抗,只是在蒼白的唇邊漾起了嘲諷的淺笑,用低啞的聲音在那個懷抱裡開口問候道:

  「好久不見了,南宮總裁。」

  聽見葉瑾年的問候,抱著她的手臂有一瞬間的僵硬,南宮明旭緩緩鬆開手,小心翼翼的將葉瑾年放回到床上,轉過頭問向身側一臉不解的陪護小姐:「醫生怎麼說?」

  由始至終,南宮明旭都逃避著去正視葉瑾年的眼睛,因為他很清楚那雙曾經盛滿對自己期待的眸子裡此刻會出現什麼。

  「醫生說夫人的身體一切正常,只需要安心靜養就可以恢復了。」陪護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緊張,葉瑾年記起,自己在上次見到這個年輕女孩的時候,她對南宮明旭就是十分崇拜的。

  剛剛似乎陪護小姐說過,南宮明旭是聽說自己醒來才火速向回趕的?笑話!假如按照自己醒來的時間計算,南宮明旭至少要在十小時之後才能出現,很顯然,自己並不是他出現在旗臨市的理由。

  視線繞過南宮明旭詢問陪護小姐的身體,葉瑾年看清了病房門口處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帶著些微的顫抖,扶著牆的那隻手因為太過用力顯得有些青白,明麗的雙眸裡漾著濃濃的不甘。

  呵,竟然是楚若。

  葉瑾年瞇起眼睛回望過去,既然現在她重新回到了身體裡,那麼楚若這筆帳,就要重新開始清算了。

  「……那今天就辦出院手續吧。」南宮明旭的聲音再度灌進耳朵時,葉瑾年聽到的就是南宮明旭安排自己出院的話,剛剛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楚若身上,等回過神的時候發覺陪護小姐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我暫時不會出院。」葉瑾年皺著眉,不理會身邊的南宮明旭,而是對著陪護小姐說道。

  她為什麼要出院?葉氏並沒有如表面上那樣進入正軌,很多事情都在小心謀劃中,家裡父親已經需要姐姐照顧了,自己何苦再去填上一筆?更何況,邵司佑就住在隔壁。

  「這…」年輕的陪護顯得有些無措,詢問的看向南宮明旭。

  「瑾年,你的身體已經可以辦理出院了,我們回家裡去休養。」南宮明旭不以為忤的望著葉瑾年,聲音盡量放得柔和,聽得身後的楚若眼中怨毒更深,而葉瑾年則是冷嗤出聲。

  「家?我不認為前夫的家會比醫院更適合我休養。」抬起冰冷嘲諷的眼,葉瑾年一字一頓的提醒。他們早在六年前就已經離婚了,回家?哪裡還有家?

  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凝滯,葉瑾年很明顯的感覺到圍繞在南宮明旭週身瞬時下降的溫度,臉色變得陰鬱黑沉。一旁的陪護小姐不敢置信的在兩人之間來回巡看,停下了收拾東西的動作,而楚若則是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流光,唇微揚。

  「年年,別任性。」半晌後,南宮明旭的眉緊鎖著,目光暗沉的掃過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說道。

  葉瑾年忽然笑起來,這個男人在說說她任性?任性,任性個鬼!陳述事實叫做任性?

  「南宮明旭,我們已經離婚了。」再一次重複著他們陌路的事實,葉瑾年唇邊笑意冰涼:「這幾年我住院的花費麻煩你讓人盡快統計出來,我會一次性結算清楚,現在,請你,帶著門口的那位楚小姐,消失。」

  南宮明旭的表情隨著葉瑾年這番話,漸漸由憤怒變得有些扭曲,握在身側的兩手狠狠的握成了拳,深邃的褐色雙眸中醞釀著巨大的風暴。

  身邊的陪護小姐有些瑟縮的朝葉瑾年的方向靠了靠,這樣陰沉的氣場顯然嚇到了她。

  而葉瑾年則是一臉無謂的笑,清麗的雙眸毫不避讓的迎上那雙盛滿怒火的眼。

  沒有想像中的爭執,沒有預想中的怒斥,南宮明旭半晌後沒有說一句話,定定的看了葉瑾年一會兒,轉身大步走出了病房,只不過走的時候不小心撞偏了床邊的櫃子,剛剛陪護小姐千萬分不願意扔掉的花瓶呯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連帶著嬌弱的玫瑰花瓣也傷痕纍纍的散落一地。

  葉瑾年唇邊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瞧吧,她說過不喜歡這種嬌滴滴的花,就跟討厭那種柔弱造作的女人一樣。

  南宮明旭跟楚若兩個人走遠,耳邊傳來陪護小姐長長鬆了口氣的聲音,葉瑾年想,自此後這女孩對南宮明旭滿目的崇拜恐怕一去不返了。

  果然,陪護小姐心有餘悸的看著不遠處輕顫著來回搖晃的病房門,請示的望向葉瑾年:「葉小姐,那您已經確定不出院了,是嗎?」

  「當然。」葉瑾年很愉悅的聽到機靈的小陪護改了稱呼,唇角淡淡揚起:「手機借給我用一下,我想我應該通知下我的家屬。」

  *

  葉瑾年沒有打通葉瑾然的電話,這讓葉瑾年很是奇怪。

  直到陪護小姐帶回消息說,住在重病監護室裡的年樂樂在幾小時前轉院去了英國,葉瑾年才知道,葉瑾然肯定是不放心自己,一起跟著上了飛機。

  於是,發了一條簡訊給葉瑾然後,葉瑾年在陪護小姐的幫忙下簡單吃了些東西,開始一點點試著靈活自己的手腳。

  顯然這幾年來醫院對自己的照顧很是周到,最開始雖然有些僵硬,但在不斷的努力下,夜幕降臨的時候,葉瑾年已經逐漸可以靈活操控這個闊別六年的身體了。

  夜晚的醫院十分安靜,年輕的陪護已經下班,做了半天康復訓練的葉瑾年很累的躺在床上,幾乎沾在枕頭上不到一分鐘,就陷入了睡眠。

  才安睡了片刻,門外傳來的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讓葉瑾年立即進入了戒備狀態,悄無聲息的起身,緩緩張開的眼中閃動著清麗的眸光。

  壓抑的腳步聲停在門外,接著是門鎖被輕輕轉動的聲音,走廊裡昏黃的燈光隨著病房門的開啟照亮了漆黑的病房,同時映亮了不遠處的那張空無一人的病床。

  闖入者的動作一頓,顯然是對眼前的情況感到有些莫名,正待反應,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笑,「在找我?」

  與這句話同時發起的,是突然襲向那個人凌厲的拳風。

  「唔…」隨著一聲悶哼,被擊中後頸的那人軟軟的癱在了地上,沒了反應。

  葉瑾年一愣,就這樣暈了?

  總不會是自己傷錯認了吧?葉瑾年瞧了地上的人半天,轉身準備去按燈光的開關,身體在下一刻猝然緊繃。

  還有一個人!或者說剛剛那個弱者只是來試探深淺,甚至迷惑自己的假象!

  在葉瑾年反應過來的同時,利刃的白光劃破了夜的靜謐,伴著那股特有的寒涼已經朝著她的後背攻來。

  蹲身,側翻,葉瑾年快速的閃避開這一攻擊,向後退開幾步遠,那人的攻擊緊跟而至,隨著她側踢的動作,身影突然滑向另一邊,刺向葉瑾年頸部的白刃轉了方向朝著她的腰部扎去。

  葉瑾年立即將身體向前彎曲,想要避開刀鋒,卻忘記了這具昏睡了六年的身體根本沒有年樂樂的柔韌性,只能是險險的避開要害,於此同時,葉瑾年手中早已準備好的水果刀,送進了對方的胸口。

  腰上一陣撕裂的割痛,對方的那把刀在葉瑾年的腰後方劃下了狠狠的一道。

  昏暗的走廊光線勾勒出的對方壯大身影,那雙眼睛中的不可置信慢慢消磨成一片灰暗,隨著一聲悶響,重重的躺倒在地上。

  葉瑾年捂著傷口靠在牆壁上調整著呼吸,腰上的傷口還在滲血,空氣中瀰散著濃重的血腥味道,尖銳的疼痛讓她額上佈了一層冷汗。

  響鈴的開關就在手邊,但她卻偏偏不能去按,她沒忘記,病房裡一死一昏的兩個人。

  是她大意了,被最先出現的那個人迷惑了判斷,也幸虧了愛櫻醫院的特殊防禦措施,安裝了針對槍支的警報設備,讓對方只能選擇用這種近身的攻擊手段,否則她此刻恐怕死了都不止一次。

  這兩個人必須盡快處理掉,葉瑾年平復了一會兒,朝著床邊走去,那裡有她特意讓陪護小姐幫忙買來的新手機。

  只好先聯繫龍越,讓他派人處理一下吧。

  就在葉瑾年按下第一個數字鍵的同時,又一串低沉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一步一步,明顯朝著葉瑾年的病房靠近。

  手指僵硬在了按鍵上,葉瑾年不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聽著那越來越近的聲音,彷彿每一下都壓迫在了自己的神經上,讓她的心一點一點慢慢的落進谷底。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4 PM

101

  走廊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葉瑾年握著手機的手心慢慢沁出汗水,來的人不止一個!

  她早就想到的,以楚若的心性不可能會放對自己的清醒無動於衷,但即使是龍越,也未必有把握能在愛櫻醫院內取人性命,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權政貴族放心的來這裡就診。

  手按在警鈴的上方,一旦確定來人是敵非友,她也就顧不得被別人撞破了。

  隨著啪的一聲,病房的照明燈被葉瑾年按亮,即便早有準備,但視線還是因為突來的強光刺激出現少許的不明朗,而從外面率先走進來的那個小小身影,絲毫沒有受到光線的影響。

  緊張的心在看清來人後瞬時的鬆懈下來,葉瑾年微微擰起眉,語氣裡帶著十足的驚訝:「葉揚?你怎麼會在這兒?」

  在兩個黑衣保鏢陪送下進入病房的小小身影,白嫩嫩的小臉粉雕玉琢的可愛,黑黑的眼睛空蕩平寂的如一汪深深潭水,在聽見葉瑾年的問話後,流轉過一抹暗紫色的流光。

  「小姨?」透著稚嫩的聲音平平無波,眉梢輕揚,葉揚的頭微微向葉瑾年的方向側過來,開口。

  「嗯。」葉瑾年下意識的答應著,恍然又覺得不對,「你認得出我?」

  要說她與葉揚也僅僅只有昨天早上見過的一面而已,那時候她還在年樂樂的身體裡,現在換了容貌換了年齡又換了嗓音,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就算再聰明,也不會恐怖到這種程度吧。

  可偏偏有人就這麼恐怖。

  葉揚沒有急著為葉瑾年解惑,朝著地上那一死一昏的兩個人指了指,陪著他一起來的人中立即有人快速離開又很快返回,手裡拿著裹屍袋,很利落的將已經斷氣的那個人塞了進去。

  「另一個只是暈了,我留著還有用。」瞧見那人已經將手伸向最開始被擊暈的傢伙,葉瑾年出聲提醒道。

  負責動手的人請示的望向葉揚。

  「死的交差,活的關起來。」聽見周圍的動靜停下來,葉揚想了想吩咐道,不怒而威的模樣到讓葉瑾年頗為驚訝,這孩子…簡直與昨天在葉家見到的他判若兩人。

  心裡嘀咕著,看向葉揚的目光裡就多了幾分審視。

  隨著屍體被移走,病房裡的血腥氣也慢慢淡去,葉揚又遣走了其他人,讓值班的護士為葉瑾年的傷口敷藥,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病房裡就會剩下葉瑾年跟葉揚兩個人。

  「每個人的氣場感覺都不一樣,葉揚的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就更敏感,雖然小姨的聲音變了,但氣息跟感覺沒有變。而且媽咪之前曾帶我來過這裡,她告訴過我,這個房間住著小姨。」

  稚氣的聲音有條不紊的陳述著,葉瑾年知道葉揚是在跟自己解釋剛剛她問過的問題。

  只不過令葉瑾年不解的是,這孩子在初見時雖然沒有像邵穆恩那樣臭屁,但也是冷冰冰的愛理不理,怎麼今天就完全變了模樣?誰能告訴她,眼前這個蹭著爬到自己病床上自顧自蓋被子的傢伙,真的是昨天被姐姐說成懶得與人交際的小葉揚嗎?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醫院?」葉瑾年後腰受傷只能趴在床上休息,幸好VIP病房的床寬足夠大,於是朝著另一側讓了讓,轉過頭問道。

  葉瑾然陪著年樂樂去了國外就診,這小少爺總不會是被他媽媽扔來醫院了吧。

  「這家醫院是爹地名下的,媽咪去了英國,我跟著爹地,他在這裡有幾個重要的手術要做,他在哪我當然就在哪。」

  言下之意,傳聞中的姐夫也在這裡?

  愛櫻醫院一直以來都是權貴們就醫的首選,但幕後的老闆從沒人知道是誰,原來竟是那個男人。那樣的人,尊貴中帶著幾分邪魅,從容間摻著幾分肆意,怎麼看也都不像嚴謹的醫生吧。

  不過這也終於可以解釋,為什麼對南宮明旭恨之入骨的姐姐,竟然沒有在回來的第一時間為自己辦理轉院。

  住在自己家的醫院,賺著別人的錢,唔,她可以說葉瑾然是奸商不。

  不過俗話說青出於藍,看看蹭在被子裡快要睡著的乖娃娃牌葉揚,哪還有半點那天的清冷自閉?活脫脫一個小人兒精。再看看他說話時的神情,與昨天在酒會門口遇到的他爹地簡直如出一轍,葉瑾年覺得,自家姐姐很可能是被這對父子給算計了。一個讓她心疼愧疚,一個讓她心慌難拒,果然前景堪憂呶。

  不過回想起那天兩人相遇的情景,那雙偶爾流動紫色光芒的眸子,流轉著的深情毋庸置疑,而姐姐也不如她一貫表現的冷靜。那兩人確實挺般配的。

  改天有時間一定要姐姐講給自己聽,這樣想著,葉瑾年也慢慢沉入了夢鄉。

  *

  這樣一夜過去,第二天清晨南宮明旭來醫院看望甦醒的『妻子』時,竟然被兩個冷面的保鏢攔在了門外。

  「這是什麼意思?」南宮明旭沉著臉,聲音冷漠的質問。

  門口那兩個人明顯不買南宮明旭的帳,不動不語彷彿兩尊雕像,但假如有人敢靠近病房門,兩人的動作就出奇的一致,堅決不准人越雷池半步。

  「明旭,我們…」尾隨而來的楚若有些擔憂的看著南宮明旭,眸光怯怯的覷著兩個保鏢,眸光輕晃。

  「你怎麼會過來?」南宮明旭面色不善的看了眼楚若:「我記得有跟你講,不要來這間病房。」

  楚若有些委屈的咬咬唇,臉色在聽見南宮明旭這句責問時有些顫抖,「我只是不放心你跟過來看看,我約了樓下的醫生檢查身體。」說著,楚若有些哀淒的將手放在肚子上。

  「那我先去做檢查,公司見。」

  「肖文在樓下,讓他送你回去。」身後,南宮明旭的聲音意料中的傳來,楚若腳步頓了下,使勁搖了搖頭走進電梯,在電梯關和的同時彎起唇角。

  「真吵。」病房裡,葉瑾年蹙著眉,扶著受傷的腰站在窗邊,聽著外面似乎有楚若的聲音,眼底寒意閃爍。

  其中一個保鏢推開門進來,貼著賴床的葉揚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快步離開。

  「媽咪跟外公昨晚到英國後立即折返,還有四個小時就回來了。」從床上爬起來,葉揚循著剛才葉瑾年說話的方向『望』去:「那我們晚一點在祖宅見吧,小姨老師。」

  「祖宅見。」葉瑾年本來只是點點頭,想起葉揚看不見,又補充了句。她知道,昨天葉揚執意留下來陪自己,是因為對她的安全不放心,至於那句刻意咬重的『老師』,該是因為姐姐先前說要自己負責教導葉揚的關係,故意在自己面前的毫不掩藏,這小鬼分明是故意想要拉自己下水。

  葉揚一走,跟著他的兩個保鏢也都跟著撤走了,門外南宮明旭與葉揚擦身而過時明顯一愣,眼瞧著這個小鬼目不斜視的離開,彷彿看不到自己一般。(咳,其實也的確是看不到…)

  南宮明旭在門口呆愣了一會,突然有些急切的衝進病房:「瑾年,剛剛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南宮總裁覺得那個孩子跟我像不像?」葉瑾年聞聲轉過頭,很認真的問道。葉揚是姐姐的孩子,與自己也算骨血相連,年紀又恰好符合,她當然清楚南宮明旭在猜想什麼。

  「…」南宮明旭哽住了言語,他會這麼問,的確是因為覺得那個孩子有一點點像,但並不多。他記得他匆忙趕去時,葉瑾年的手術已經結束,那個宣佈死亡的孩子,他僅僅看了一眼。

  難道是被葉家人調換了?

  「像吧?那個孩子也剛剛好六歲。」捕捉到南宮明旭眼中的痛苦與期待,葉瑾年歪著頭挑眉,然後繼續:「可惜他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你的孩子,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忘了?」

  當初那場車禍,她在半清醒下被送進手術室,每一分痛都記得清清楚楚,直到那個孩子脫離身體宣佈死亡才在絕望中失去意識,由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掙扎。

  至今仍記得那種疼,撕心裂肺,但恨的越清晰,反而表現的越清淡,就好像現在,葉瑾年唇角淺彎的回視過去,冷靜的彷彿事不關己。

  「瑾年,你恨我。」南宮明旭身體一僵,望著葉瑾年說道,褐色的眸子裡漾著苦澀。

  「我不該恨嗎?」葉瑾年毫不避諱的回望過去:「南宮明旭,你要離婚我不怪你,當初我既然選擇賭我就輸得起,但孩子的事,你跟楚若必須付出代價。」

  「瑾年…」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還是叫我葉小姐比較好。」葉瑾年打斷南宮明旭的話,指了指門口:「我勸你趁早自己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假如由我來說,恐怕不只是你,連帶南宮集團的名譽都會受損。」

  看著南宮明旭眼底又燃起的希望,葉瑾年唇邊冷意加深,眼看著那一點點希望破碎成星光點點:「別忘了,南宮集團裡還有你幫我照看著的不少股份呢。」

  「你…」

  果然,話音一落,南宮明旭臉色黑了大半,眸中的怒氣翻滾幾度,忽然化作無形,薄唇扯起一個溫柔的有些詭異的弧度,道:「瑾年,我們什麼時候離婚了?」



102

  「你什麼意思?」葉瑾年沒有轉身,從玻璃窗的倒影上看到南宮明旭那張笑容詭異的臉,忽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怎麼會呢?

  「字面上的意思,南宮太太。」南宮明旭彷彿感覺不到葉瑾年驟然降溫的語氣,好整以暇的環胸,一貫清冷的臉上多了幾分暖意,聲音也軟下幾許,即使伸出去撫弄她額發的手被葉瑾年嫌惡的避開,也只是微微的皺了皺眉,好脾氣的開口:「我沒有把離婚協議書拿去給律師。」

  「那又怎樣?以南宮總裁的身份地位,該不會打算抵賴吧?」再次閃開南宮明旭伸過來的手,葉瑾年冷笑,聲音咬重的重複:「我們已經離過婚了。」

  「瑾年…」南宮明旭笑容一僵。

  咚咚咚,病房門被禮貌的敲響,門外,南宮明旭的秘書姜銘手裡捧著一大束的鮮花,含笑站在那裡。

  「總裁,今天的玫瑰到了。」姜銘在南宮明旭頷首後,將手中的花放在床邊的矮櫃上,目光掃過葉瑾年時帶著幾分喜悅,說道:「夫人,您終於醒了。」

  「姜秘書,好久不見了。」葉瑾年也轉過身,淡笑著打招呼。

  當初在南宮家動盪的時候,自己曾跟姜銘有過半年的並肩作戰,在南宮明旭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他算是為數不多的對自己尊敬服從的公司高層之一。所以對於姜銘,葉瑾年多少不會拂他的面子。

  「是啊,看夫人的氣色恢復的還不錯。」姜銘笑道,餘光瞥見南宮明旭的臉上不算太好,連忙指指矮櫃上的花:「這是總裁每天讓人從荷蘭空運來的玫瑰,是您喜歡的。」

  「是嗎。」葉瑾年淡淡應了一聲,臉上的笑意明顯收斂了幾分,忽然問道:「怎麼你沒有送楚若回公司嗎?」

  剛剛南宮明旭跟楚若在門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足夠讓葉瑾年的耳力聽清。

  姜銘臉上浮出幾絲尷尬,偷眼瞧了南宮明旭一眼,「夫人說笑了。」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麻煩你幫我聯繫南宮家的律師,讓他們重新起草一份離婚協議,」葉瑾年不給兩人互通信息的時間,停頓了下看眼望向自己的南宮明旭,補充道:「你們總裁有急用。」

  「這…」姜銘瞧見南宮明旭陡然驟變的臉色,清楚看到那雙褐眸中壓抑的隱忍,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他還記得當初那個總是跟在南宮明旭身後的葉瑾年,眼裡彷彿全世界只有南宮明旭這麼一個人,固執又倔強。而總裁的態度,即便是多年跟隨在身邊的自己,也會偶爾覺得不忍心。

  顯然,兩人如今的境遇已經徹底反轉,共事半年,他很清楚葉瑾年就是那種一旦決定就絕不反改的人。南宮明旭此時想要挽回,恐怕很難。

  「姜銘你先回公司,順便通知門外的陪護,今天她休假。」南宮明旭沉著臉色,出聲說道。

  「是。」姜銘如臨大赦,立即答應著出去,順便將門口小心翼翼不時探頭進來的陪護小姐一併帶走。

  這種情況,醫院以後自己還是少來為妙。

  姜銘離開,病房裡又只剩下葉瑾年與南宮明旭兩個人。才站了片刻,葉瑾年就感覺到疲憊,顯然這幅身體還沒恢復完全,於是坐回到床上,瞧著手邊那束玫瑰冷笑,抬手摘了一朵在掌心裡揉碎,再扔進垃圾桶,反覆幾次後,那束花就只剩下了葉子。

  她還真是『愛』極了這花呢。

  南宮明旭見此,眸光動了動,走到床邊椅子上坐下,褐眸中漾著幾分期待的說道:「瑾年,先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先前的事?南宮總裁是要說你跟楚若沒有上床,還是要說我孩子的死與你無關?」葉瑾年冷嗤一聲,抬眼反問:「或者說,你在擔心我會將這件事傳出去,影響南宮集團跟你的名譽?」

  「我沒有…」

  「沒有上床還是沒害死人命?」打斷南宮明旭的話,葉瑾年冷哼,「如果南宮總裁是來跟我重新簽離婚協議的,我舉手歡迎,別的,一概不奉陪。」

  「你明知道我不是…」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怎麼會知道?」

  「葉瑾年!」南宮明旭的耐心終於宣佈告罄,一聲壓抑著怒氣的低吼之後,起身雙手壓錮在葉瑾年的肩膀上,褐眸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痛、有悔、有怒。「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不就是想要報復我嗎?好啊,你想怎麼做我都配合,但是離婚,你休想!」

  最後三個字,咬得猶重。

  這恐怕是認識這個人這麼多年來,南宮明旭對自己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吧。葉瑾年怒極反笑,揚起瀲灩的眸,唇角淺彎:「休想嗎?在主宅外面截取的錄像裡有我拿著離婚協議走出去的記錄,如果這一段視頻公開出去,又可怎麼辦好呢?」

  「你…」

  雙手的力氣因為怒氣不斷加大,骨節泛著明顯的青白色,而葉瑾年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明艷起來,看得南宮明旭連忙心慌的鬆手。

  敲門聲在這個時候再起,南宮明旭滿腹的火氣無處發洩,於是全都灌注在了這裡,在看到陪護小姐瑟縮著走進來時,怒斥道:「誰准你進來的!」

  「剛剛院長讓人送來一瓶傷藥,要我為葉小…夫人上藥。」怯怯的看著南宮明旭,陪護小姐無措的攥著手裡的藥瓶,一臉不安求救似的看向葉瑾年。

  「過來吧。」葉瑾年很配合的說道。算葉揚那小子有心,被南宮明旭剛剛大力一搖,腰上的傷口明顯崩裂了,還真疼。

  「你受傷了?」漸漸冷靜下來的南宮明旭終於發覺到空氣中瀰散的淡淡的血腥氣,霍然起身朝著葉瑾年的病號服後面望去,一大團血跡在後腰處正在慢慢化開。

  「怎麼會受傷的?」南宮明旭驚痛的看著葉瑾年,他記起今早站在門口的那兩個保鏢,竟然是事出有因!

  「我說是楚若做的,你信嗎?」彷彿感覺不到腰上的痛苦,葉瑾年抬眼笑問,眼裡儘是嘲意。

  她先前只是懷疑,但楚若今早的出現,讓她篤定了猜測,楚若果然被自己的甦醒驚得沉不住氣了。假如她知道自己其實一直都在她身邊,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先別說話了。」看著葉瑾年面色愈發蒼白的模樣,南宮明旭本來下意識就要出口的『相信』在葉瑾年諷意明顯的目光裡退了回去,他知道,現在無論他說什麼,葉瑾年都是不會信的,他的相信,只會引來她更多的嘲笑。

  南宮明旭轉頭朝著陪護小姐看去,斥道:「還不快點過來上藥。」

  本來也沒指望過南宮明旭會相信,葉瑾年嘲諷一笑,避開了他的攙扶,在陪護小姐的幫助下重新以趴著的姿勢躺下,索性連眼睛也都閉上。後腰處疼得厲害,連說話都疼。

  在南宮明旭的注視下,陪護小姐戰戰兢兢的伸出手去,剛要掀開葉瑾年的病號服,就被葉瑾年的右手抓住。

  隨著這個動作,葉瑾年後腰處傷口再次湧出血來。

  「別亂動。」南宮明旭立即低斥道,褐眸中閃著明顯的心疼。

  「南宮總裁不覺得自己該迴避嗎?」葉瑾年側過臉來問道。

  南宮明旭皺眉,他之所以沒有主動要求為葉瑾年上藥,就是因為知道她的牴觸,可是不親眼看到她傷成什麼樣,怎麼能放心。

  南宮明旭不動,葉瑾年握著陪護小姐的手就不松,空氣裡血腥氣越來越濃重,兩人對峙的氣氛在無言中讓小陪護有種想哭的衝動,為難的左看右看。

  終於…

  「你先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南宮明旭妥協的轉身朝外走去,在門口處又停下來,回過頭道:「楚若的事情我會查,但離婚的事情不可能,我不會和你離婚,無論你怎麼做。」

  說完,大步離開。

  陪護小姐長長鬆了口氣,連忙小心的掀開葉瑾年的病號服,看著被血液黏在傷口上很難換下的紗布,眼睛睜大:「葉小姐,你這…不痛嗎?」

  她看著都疼。

  「呵。」葉瑾年輕笑,頭埋在枕頭裡,瞇起眼睛望著窗外明朗的天空,「這個身體比這痛十倍的事情都經歷過,這點疼算什麼。」

  「疼十倍?」年輕的陪護不信的眨眨眼睛,但還是精明討好的附和:「那麼疼,怕是要記一輩子了吧。」

  「唔,大概吧…」葉瑾年倦倦的回答,葉揚的藥不僅有鎮痛的作用,還有不輕的助眠成分,疼痛緩解後,濃濃的睏意就湧了上來。

  見到葉瑾年昏昏欲睡,陪護也識趣的不再說話,默默地為她重新包紮好傷口。

  接近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灑在床上熟睡的人的側臉上,飽滿的額頭上細密汗珠兒被映得閃亮,除了清淺的呼吸聲,病房裡一片安靜。

  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藍白色的病號服罩著修長的身體,深色的眼眸中流淌著溫潤和煦的光華,薄唇邊是一貫優雅的弧度,隨著他的靠近,淡淡的熟悉清香傳進葉瑾年的鼻間,終於在那人來到身旁的時候,葉瑾年彎起了唇。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5 PM

103

  從門外緩緩進來的男人有著一張極為俊美的臉,氣質溫潤的如同質古的名玉,頰上已經在癒合中的傷口對他的高貴優雅沒有絲毫的影響,藍白色的病號服微微挽起,露出包紮著紗布的手臂。

  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間,葉瑾年的唇角微微的掀起,睫毛輕輕顫動,那抹熟悉的氣息,伴著每一個呼吸,帶給她的是最最安心的感覺。

  「傻瓜,睜開眼睛看看,我沒事。」柔和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在葉瑾年的耳畔響起。

  話音才落,葉瑾年緊合的眼簾刷的一下掀開,露出一雙水潤的明眸,裡面沒有半點睡意。

  沒急著說話,葉瑾年先是將來人由上至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通。半晌後,從邵司佑進門起就放下大半的心,終於算得上安全著陸,但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確認一句:「你沒事了?」

  「都親眼看到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倒是你,嚇死我了。」邵司佑好笑的抬手在葉瑾年額頭上輕輕的彈了一下,「總算,有驚無險。」

  葉瑾年默不作聲,抬手將邵司佑要撤回去的手反握住,靜靜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溫度,溫涼的一如往昔。

  「怎麼了?又不想說話了?」見到葉瑾年一直定定的對著自己看,顯然對先前的事情心有餘悸,邵司佑半帶著打趣的問道。

  知道他是在說自己假扮年樂樂時怕被看穿所以保持沉默的樣子,葉瑾年也跟著莞爾一笑,從邵司佑走進門那一刻起,葉瑾年就已經確定,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年樂樂!

  腦中出現這個名字,葉瑾年的臉色忽然一變,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抓著邵司佑的手也明顯加大力氣,擔憂的朝門外望去,語氣裡帶著焦急:「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過來?年樂樂才剛剛出事,你作為她的未婚夫就這樣跑過來找我,萬一被布諾斯家族那邊的人撞見了,要怎麼辦?」

  也正因為這個顧忌,她才忍住了去看望邵司佑的衝動,一旦布諾斯家族發難,會是不小的麻煩。

  邵司佑連忙站起扶住葉瑾年,順勢將她亂動的身體攬進了懷裡,按住了她接下來的動作,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心疼:「別亂動,小心你身上的傷。」

  傷哪有這個重要?葉瑾年剛要反駁,卻在看到那雙冷靜自若的黑眸後,安靜了下來。

  「年年,你是關心則亂了。」微微歎了口氣,邵司佑安撫的拍拍葉瑾年的肩膀,在她詢問的眼神裡緩慢解釋道:

  「昨天在我還沒醒來的時候,布諾斯的人偷偷的接走了年樂樂,這等於是向我表明了態度,年樂樂作為布諾斯家族的一員,無論是否能醒過來,都與邵家再沒有關聯。你也知道的,布諾斯家族不是普通的溫情家庭,對於親情淡薄的他們來說,可以容許一個永遠昏睡不醒的公主,但絕對不會姑息違反家規、忤逆家主的罪人。」

  甚至,他們絕大多數的人是不希望年樂樂醒來的。

  最後這句話被邵司佑咽進了肚子裡,但他不說,不等於葉瑾年就猜不到。

  臉上的焦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沮喪。以年樂樂的身份生活了近六年,其中近兩年的光陰在布諾斯家族度過,即使是養個寵物,也該生出些感情吧,何況是親人。

  「好了,別想那麼多,先讓我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邵司佑輕哄著揉揉葉瑾年的長髮,轉移話題的說道。

  「陪護小姐才換了藥,拆拆包包的,很疼。」葉瑾年立即拒絕,腰上的傷雖然她看不到,但她想像得到究竟有多嚴重,這樣的傷她不想讓邵司佑擔心,隨即抬眼問道:「我房間裡的陪護呢?」

  「才想起問?」邵司佑也不勉強,失笑的瞧著葉瑾年,唇角帶著一絲無奈:「支走一個陪護而已,有什麼難的。」

  那倒是,葉瑾年同意的點點頭,連自己的身份都能輕易看穿,這點小事當然是難不住邵司佑的,跟著又有些疑惑:「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誰的?」

  「呵,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忍著不問。」墨色的眸中蕩漾著細碎的溫柔包容,邵司佑優雅的撩唇,「從你到我身邊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誰。」

  「第一天?」聽見邵司佑的回答,葉瑾年立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虧她還曾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的偽裝有多高明,敢情從第一天起就被這男人看穿了,她之前還以為,是那次她在醫院裡反駁林羽菲時引起邵司佑的懷疑呢。

  「怎麼會那麼快知道的?我有露出那麼多破綻嗎?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咬咬唇,葉瑾年在邵司佑懷裡斜睨著他的下頷,眼底忽然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追問:「邵司佑,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邵司佑下巴支在葉瑾年的髮頂,低低的笑聲響起,並不急著回答葉瑾年一連串的問題,溫潤的眸光流連在懷裡那張寫滿了好奇的嬌顏上,帶著無盡的包容。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其中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書房裡安裝的監視器,那夜從看到一向自閉的年樂樂對著電腦屏幕失聲痛哭起,他就生出了懷疑,當看到葉瑾年當時翻看的網頁內容,這個猜想就大膽的在腦海中形成。

  那是他的女孩,他怎麼可能認不出。

  沒有等到答案,葉瑾年有些不滿的撐起身子,氣惱的抬手圈上邵司佑的脖頸,在那張俊臉靠近的是猝不及防的在那張薄唇上懲罰的輕咬了一口,不滿的嗔道:「還不快說…」

  邵司佑的身體猛的一僵,有些驚訝的看著葉瑾年。

  「讓你不回答我。」葉瑾年調皮的一笑,在看清那雙黑眸中湧動的喜悅時,眨眨眼再度吻上邵司佑薄細的唇。

  在那場爆炸中,身體被灼熱的氣浪掀起,情形像極了這一世被楚若開車撞擊的瞬間。當再度與死神擦肩,黑暗來臨前她掙扎著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看清那抹撲向自己的身影。

  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麼肯定過,滿心滿腦的都只存在著這樣一個人,邵司佑。

  唇舌輾轉纏繞,彼此間的呼吸逐漸變得繚亂,邵司佑化被動為主動的纏住她的舌,熱烈的吸吮,在葉瑾年的回應下動作愈漸狂肆,訴說著這多日來差點天人永隔的思念與不安。

  終於,兩人在彼此不穩的氣息中緩緩分開,唇角蜿蜒的銀絲昭示著剛剛兩人熱烈的癡纏,邵司佑看著懷裡那張漸漸浮起一層紅暈的俏臉,喉頭微動,如果不是因為顧忌她的傷,他真想…

  「痛呢。」看著邵司佑黑眸裡隱忍著的情動,葉瑾年輕笑著指了指自己受傷的後腰,唇色嫣紅,瀲灩流轉的眸光在染了嫵媚的誘惑,讓邵司佑不得不輕歎出聲。

  這真是個磨人的丫頭。

  彭——

  病房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開,從外面衝進來的藍色身影直撲到病床邊,毫不客氣的從邵司佑懷裡將葉瑾年扯出來,力道大得讓葉瑾年扯疼了傷口,忍不住輕輕悶哼了一聲。

  「年年,你嚇死我了。」聲音帶著激動地顫抖,來人小心的避開了葉瑾年的傷口,顯然是已經得知了她受傷的消息。

  「姐,我這次才是真回來了。」葉瑾年窩在葉瑾然懷裡,淺笑著開口。

  「哪有什麼真不真的,哪一個不都是你?」葉瑾然紅著眼圈假裝嗔怪,心疼的摸摸妹妹消瘦的臉:「可不能再有下次了知道嗎,姐真要被你嚇死了。」

  「知道,」葉瑾年乖巧點頭,忽然想起幾天前與姐姐相認時也做過同樣的承諾,連忙覺得力度不夠的舉起右手,補充道:「我保證。」

  「臭丫頭。」葉瑾然寵溺的輕敲了下葉瑾年的頭,然後環視了一圈房間:「換件衣服我們回家,爸先回了祖宅準備給你接風,咱們也快點回去吧。」

  「嗯。」葉瑾年一邊答應著一邊藉著葉瑾然的力道起身,然後眸光越過葉瑾然,與邵司佑望過來的視線交匯在一起。

  她還記得,在出事那天姐姐曾認真的告訴過她,她不認同邵司佑。

  「姐…」葉瑾年唇邊的笑容染了幾分澀意,雖然現在並不是跟姐姐講明的好時機,但她還是想要說出來。

  「怎麼了?」為葉瑾年整理衣服的葉瑾然應聲轉過頭,見到葉瑾年的模樣眸中立即閃過一絲瞭然,忽然笑起來,目光轉向邵司佑,笑問:「邵總,你該不會打算穿著這身病號服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南宮家主宅的書房裡沒有開燈,透過窗的月光在地板上落下斑駁的影。

  南宮明旭坐在桌子後面,手指在書桌上狀似無意的敲擊,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發怒前的預兆。

  「你跟伊籐家聯繫過了?」清冷的聲音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南宮明旭冷峻的面容被月光罩了一層薄暈,對面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清晰感受到那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不由得微微瑟縮。



104

  「你跟伊籐家聯繫過了?」南宮明旭靠在皮椅上,幽冷的目光鎖定面前那個纖細的人影,在看清她在一瞬間的瑟縮後,劃過一道寒光。

  「明旭…」楚若看不清南宮明旭此刻臉上的表情,卻也聽得出語氣中的責問,連忙有些無辜的解釋道:「你知道的,上次為了參加年小姐的生日宴會,我聯繫過成銘。」

  「不是那一次,是在最近,你與伊籐家的人聯繫過。」南宮明旭聲音又冷了幾分,深邃的褐眸緊鎖著那張閃過緊張的臉。

  他不想懷疑楚若,但這個回答真的讓他很失望。

  「當然沒有,我跟成銘是私交,跟伊籐家…你知道的,他們不會肯和我有聯繫的。」楚若立即搖著頭否認,在提起『伊籐』家時,望向南宮明旭的眸光裡含著幾分難訴的幽怨:「明旭,出了什麼事嗎?」

  「出事?」南宮明旭冷笑,跟著左手一揚,冰冷的聲音響起:「你自己看!」

  啪!幾張照片被狠狠的摔在楚若面前的長桌上。

  楚若眼裡劃過一絲不安,輕輕的將它們拿在手裡。藉著月光,照片上的無比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眼簾。

  兩輛擦身而過的車,在錯開的瞬間投給對方一袋文件類的東西,被暗藏在不遠處的鏡頭完美精準的抓拍下來。

  英國的長街、日本的公園、旗臨市的小巷…

  不同的場景,卻有著一致的主角——自己。

  楚若不敢置信的將手裡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指尖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

  半晌,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抬起頭質問道:「明旭,你讓人跟蹤我?」

  「承認照片上的人是你,也就是說你的確跟他們有聯繫。」南宮明旭眸光深沉的說道,同時也默認了楚若的說法。

  楚若與伊籐家族的事情,他很早就親眼見到,尤其是醫院附近的那次,他還遇到了同樣在關注著這件事的年樂樂。

  「南宮明旭,你竟然讓人跟蹤我!」狠狠的甩開手裡的那些照片,楚若霍得從沙發上站起來,滿眼傷痛的看著南宮明旭,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哭腔:「從五年前你就開始讓人跟蹤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清楚的記得,其中一張上的那輛紅色的法拉利,是自己五年前就已經換掉的,也就是說,從五年前開始,自己的一舉一動就已經都在這個男人眼裡了?

  「因為你,我背棄了家族,拋棄了親人;因為你,我離鄉背井甚至還被家族除名。我救你出困境,幫你打理公司,為了你連做母親的資格都失去了,你卻要這樣對我!我聯繫他們了又怎麼樣?我母親從我離家後就一直病重,我連看都沒資格去看一眼,定期送些東西給她,錯了嗎?」

  褪去了往日纖弱的偽裝,楚若尖銳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讓南宮明旭不耐的擰起了眉,拾起其中一張照片,指指上面藍色的文件袋:

  「怎麼,你母親需要這些資料養病?」

  「那些是我能力不夠,有些事情自己沒辦法擺平,要成銘幫我做而已。」楚若目光閃了閃,回答。

  「瑾年醒了,你沒辦法擺平,所以也要成銘替你殺?」抽出昨天楚若與人聯繫的照片,南宮明旭朝著她的方向狠狠一擲,冰冷的聲音帶著明顯殺意。

  「葉瑾年?」楚若先是一愣,緊跟著咬起唇,絲毫不避開扔在自己臉上的照片,任由相紙的邊緣在白皙的臉頰上劃出一道細傷,雙手撐在桌面上,死死的盯著南宮明旭:

  「是她告訴你我讓人殺她的?明旭,你清醒點吧,六年前她怪我把你救回來,故意針對我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想想那時你被人算計失蹤的半年裡,她做過什麼,葉家做過什麼,如果不是回來的及時,南宮集團早就成了葉家的財產,即使你趕回來了,還不是被葉瑾年鑽了空子,現在屬於葉瑾然的那些股份就是她背叛你的最好證明…」

  「夠了!」

  隨著南宮明旭的一聲怒喝,桌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發出絕望的碎裂聲。

  手上青筋凸現,南宮明旭褐色的眸子裡情緒翻湧,楚若的一番話無疑揭開了他壓抑在心裡刻意不去觸碰的傷疤,他曾一萬次的說服自己,葉朔是葉朔,葉瑾年是葉瑾年,葉家做的事與葉瑾年無關,可是,當從年樂樂口中得知,南宮集團的神秘持股人是葉瑾然的時候,那些信任就開始動搖。

  南宮明旭不想相信,葉瑾年曾經背叛過他,可正如楚若所說,那些股份就是證據,無從辯駁。

  「明旭,我知道你喜歡她,這些年你一直在等她醒過來,我也不否認恨她,但如果我真的要殺她,這些年趁著她昏睡沒有反抗能力殺掉她不是更好?」看到南宮明旭眼中迸裂的寒光,楚若壓下心底濃濃的嫉妒,聲音又恢復了柔和,「她現在醒了,對當年的事情對你恐怕恨之入骨,心裡想著怎麼毀了你,你要小心…」

  「滾。」

  冷冷的一個字從南宮明旭那雙薄唇中吐出,打斷了楚若的話。

  「那你早點休息。」

  在南宮明旭身上散發出的濃厚殺意中,楚若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牽強的扯了扯唇,轉身,快步離開。

  房門關和,裡面傳出悶悶的一響。

  楚若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卻又被身後突然響起的一道女聲嚇得差點腿軟摔倒。

  「楚若?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房休息?」

  昏暗的壁燈下,中年的女人穿著華貴的睡衣,手裡拿著一杯水從廚房裡走出來,疑惑的問道。

  楚若眼中立即閃過一絲詭異的流光,轉過頭時已經恢復了柔弱的表現,一雙美眸中滿是楚楚漣漪,帶著委屈的哭腔輕喚道:「伯母…」

  *

  葉家祖宅被團聚的喜悅籠罩著,愉悅的一頓晚餐在眾人接連不斷的笑聲裡完成。

  葉瑾年的身體還沒有復原,陪父親吃完團圓飯後,就在大家的勸說下,早早的回去休息。

  葉瑾然把葉揚送進房間裡哄睡,出來時正好看見邵司佑從葉朔房間裡走出,對望一眼後,兩人默契的一同走出別墅。

  寒風北吹,雪花簌簌的飄落,落了一地的白。

  「看來父親已經同意了你們的事。」葉瑾然望著前方,肯定的說道,葉朔對於邵司佑一直是欣賞的,先前是擔心布諾斯家族的反對,現在沒了顧慮,答案就很明顯。

  邵司佑笑笑,雖然在剛才的兩小時裡,葉朔對他也是極盡為難,但終歸結果是好的。

  「那裡,是我母親的墓碑。」

  葉瑾然抬手遙遙的指著盡頭的白色房子,轉頭看到邵司佑眼中慢慢聚起的尊敬,搖了搖頭補充道:「可她並不是年年的母親,年年是我父親跟另一個女人的孩子。」

  看著邵司佑眼裡的驚訝,葉瑾然有些苦澀的彎彎唇,坐在台階上仰望著天空:「年年出生的那天,父親接到的電話被我母親聽到,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去,生下了我的妹妹,瑾陽。瑾陽先天不足,只活了十二天就離開了,她很堅強,即使身上佈滿了管子也一聲不哭。不久後,父親帶回了年年。」

  邵司佑默默的聽著,在葉瑾然身邊用同樣的姿勢坐下。

  「頂著瑾陽的身份,母親很疼愛年年。可年年跟瑾陽一點都不像,她愛哭愛鬧愛撒嬌,整天圍著我轉,我很討厭她,在醞釀了五年以後,我支走了所有保鏢,在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天橋上。」

  葉瑾年停頓了下,接起天空中的雪花:「也是在這樣下雪天…」

  「後來你把她接了回來。」邵司佑轉過頭,望向葉瑾然。

  「我沒有接到。」葉瑾然苦笑著搖搖頭,「天橋上沒有她,我找了一整天,沒有找到。一周以後,年年再次被父親從那個女人手中接回來,什麼都變了。她不再撒嬌也不再愛笑,訓練強度大她滿身都是傷也不再哭,堅強的好像變了一個人,我開始對她好,寵她護她,可是之前那種完完全全的依賴,再也沒有在她身上出現過。」

  「邵司佑,年年是那種傷過一次就再也別想回頭的性格,我一直以為,經過南宮明旭的傷害,她會對感情再不信任,可她接受了你。」葉瑾然的回憶結束,轉過頭目光灼灼的望著邵司佑,一字一頓:「所以如果有天你傷到她,不論理由是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

  「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邵司佑優雅的起身,伸手拂去肩上的落雪,「如果你不是年年在意的親人,我同樣不會放過你。」

  葉瑾然淺笑,對於邵司佑的話沒有絲毫不滿。

  「年年的生母現在在哪?」邵司佑問道。

  「不知道,從那次以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年年一直以為,她是母親的孩子,母親,很疼她。」

  邵司佑望了眼不遠處的小白房子,他還記得以年樂樂身份回來時,葉瑾年望著枯敗的花田眼裡的悲傷,轉身,朝著別墅裡走去,風中飄來他的聲音:「那就讓她一直這麼以為吧。」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5 PM

105

  一夜無夢,葉瑾年這一覺睡得很沉,這一大部分要歸功於葉揚給她的傷藥裡的助眠成分,昨天邵司佑出現,她在外力的影響下醒過來,晚飯後再次睡著,昏天暗地的連邵司佑什麼時候來房間都沒察覺到。

  於是,葉瑾年在醒來時看到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時,絕對是吃了一驚的。

  濃長的睫毛,豐挺的鼻樑,薄細有型的嘴唇,緩緩睜開的雙眸中在望向葉瑾年時漾著陽光進駐的細碎的溫柔。

  「早安。」

  醇厚低沉的嗓音伴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瀰散在耳邊,讓葉瑾年恍然驚覺自己此時不僅是大咧咧盯著邵司佑看了半天,甚至整個人還都毫無形象的趴在邵司佑的身上。

  這是怎麼個情況?

  看著葉瑾年怔楞愣遲鈍的樣子,邵司佑眼底的笑意更盛,抬手拍拍葉瑾年的肩膀:「乖,先下去躺會兒,我另一隻手被你壓得有點麻。」

  「啊,好。」本來還有些迷茫的臉徹底紅了起來,葉瑾年一骨碌從邵司佑的身上滾下來,藉著衝力險些掉到床底下去。

  「小心點。」連忙扶住葉瑾年滾向一邊的身體,邵司佑有些挫敗的看著毛手毛腳的葉瑾年,低頭看到她因為側翻的動作不經意露在睡衣外面的肌膚,眼神驀地一暗,低頭,準確的覆蓋住葉瑾年的唇。

  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籠罩著逐漸升溫的臥房。

  五分鐘後,浴室裡的嘩啦啦水聲傳了出來。

  窩在被子裡的葉瑾年想起剛剛邵司佑一臉鬱悶衝進浴室的樣子,唇邊的笑意怎麼也忍不住,邵司佑這樣,算不算自作孽呢?

  掀了被子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窗台上堆起的白雪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銀光,玻璃窗外,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鏤空的黑色鐵門外,落了厚重的雪在車篷頂上,可見在那裡已經停了很久。

  葉瑾年微微愣了愣,能把車子駛到葉家主宅外,對方應該是熟人,難道是那個邪魅的姐夫?

  正想湊過去看清一點,身後就傳來邵司佑的聲音:「窗邊冷,躺到這邊來上藥。」

  「沒那麼怕冷的。」葉瑾年轉過頭去莞爾一笑,換了身體,她已經不像之前年樂樂那麼畏寒了,雖然房間裡仍舊保持著高於其他房間的溫度,也僅僅是因為習慣,這麼想著,葉瑾年忽然抬眼問道:「邵司佑,你會不會覺得不習慣?」

  敏銳的抓住葉瑾年眼裡閃過的那份黯然,邵司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歎息的伸手將葉瑾年攬進懷裡,下頷支在她的髮頂:「年年,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所以才會讓你對我沒用信心?」

  「不是,當然不是。」鼻間是她熟悉的淡淡清香,葉瑾年在溫暖的懷抱裡使勁的搖頭,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口快的問題。

  她是葉瑾年,曾經甚至是現在,她都頂著南宮少夫人頭銜,她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有過一個胎死腹中的孩子,這些都是她不能抹掉的過去。

  因為在意,所以患得患失會成為一種通病,因為在意,即使相信邵司佑的不介意,也無法忽略自己的不完美。

  「傻瓜。如果我在乎那些,就不會等了你這麼多年。」揉了揉葉瑾年有些凌亂的長髮,邵司佑唇邊牽起一抹溫軟的弧度。

  「而且現在我可以不用再擔心布諾斯家族對你的威脅,可以不再顧慮年邵兩家的私怨,也可以省出更多的時間精力陪著你。年年,你要知道無論是年樂樂還是葉瑾年,只要留在我身邊的身體裡住的人是你,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

  葉瑾年仰頭,靜靜凝視著一臉嚴肅的邵司佑,看的清那雙專注的眸子裡湧動的認真。鼻間有股久違的酸意在蔓延,她想,遇見邵司佑,才是她葉瑾年最大的幸運。

  「年年,這個時候你應該感動的表示一下,而不是這樣直愣愣的發呆。」無奈的低笑,邵司佑細碎的吻輕柔的落在葉瑾年睜大的眸子上,聲音帶著情慾的暗啞。

  吻,一點一點,摩挲過她細膩的臉頰,最終鎖定嬌軟的唇瓣,淺淺吸吮,輾轉深入。

  雙臂不自覺的圈住邵司佑的脖子,葉瑾年熱情的回應著,深情款款中無聲的許下兩人才懂的約定。

  在兩人都呼吸不穩的時候分開,葉瑾年手指挑起邵司佑濕漉漉的碎發,抬眼看著對方眼底一望即知的慾望,側身從他溫暖的懷裡退出來:

  「上藥的事情還是早飯後讓我姐來幫忙吧,我可不想邵總您一個早上連續洗幾次的冷水澡。」

  說完,在邵司佑無奈的笑容裡鑽進了浴室。

  收拾妥當,葉瑾年穿著一身白色的家居服從樓上走下來,葉朔、葉瑾然、葉揚還有邵司佑都已經坐在飯廳裡,濃郁的粥香讓葉瑾年食慾大開。

  「爸,剛剛是不是有客人來了?」掃了一圈沒見到邪魅姐夫的身影,葉瑾年有些奇怪,尤其是看到葉瑾然保持不變的表情,難不成那人沒進來?

  「嗯。」葉朔點點頭,抬眼掃過為葉瑾年填滿牛奶杯的邵司佑:「龍越剛剛來過。」

  「哦…唔?」葉瑾年驚訝的抬頭,「龍越來了?那他人呢?」

  是聽說自己醒來了才過來的吧,龍越這個傢伙。

  「隱龍那邊很忙,回去了。」葉瑾然回答,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很忙?」葉瑾年瞇起眼睛,明顯的不信。車子上的雪壓了那麼厚,明顯來的時間不短,怎麼就等不到自己起來見個面?

  「隱龍內亂平息沒多久,忙起來很正常。」葉瑾然再度補充道。目光瞥過一本正經為葉瑾年盛粥的邵司佑,明明這麼溫柔優雅的人,佔有慾強不說,簡直比狐狸還狡猾,讓她不得不替她可憐的妹妹捏把汗。

  「沒多久?隱龍的辦事效率越來越差了。」葉瑾年咬了一口邵司佑遞過來的三明治說道,忽然間看到葉揚瞧過來的眼神,呃,那是什麼意思?憐憫?

  不解的順著葉揚的目光,葉瑾年低頭看向自己的盤子,再轉頭看看似笑非笑的邵大少爺,腦袋上徹底掛上幾條黑線,邵司佑,你絕對是故意的!

  *

  葉家跟南宮家都有意隱瞞葉瑾年醒來的事情,愛櫻醫院同樣三緘其口。沒有了布諾斯家族的顧慮,在葉朔的提議下,葉瑾年幾人在第二天就搬回了葉家在市區內的別墅。

  葉瑾然忙於葉氏的運作,本該昏睡在醫院裡的葉瑾年閒著無聊,於是全副武裝的跟著邵司佑一起上街,挑選大家的聖誕禮物。

  地點,選在了新奧商場。

  位於市中心的新奧商場曾是數年前葉瑾年第一次接手南宮集團時的得意之作,對於商場中按照消費等級劃分區域的做法,曾在旗臨市引起過不小的爭議,但這種經營模式無疑是滿足了某些消費人群心底的優越感,高端消費區的屢創新高銷售額就是對此最好的證明。

  除了看中這種經營模式可以避開記者偷拍,葉瑾年也不否認來這邊考察情勢的目的。

  「看這個怎麼樣?」挑了一件紅色的小禮服,葉瑾年比在身上轉頭問邵司佑的意見,掩在墨鏡後的眼睛裡帶著點點笑意。

  低胸的單肩禮服,後背開得很大,前胸處綴著細碎的鑽石,裙擺處暗色的淺紋是華麗與古典的完美結合。

  「這位小姐真有眼光,這款禮服是lk設計師三年來的經典之作,以現代的靈動元素與古典韻味的完美相結合…」

  邵司佑擰了擰眉,眼裡帶著一絲不贊同:「不好看。」

  葉瑾年有些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哪裡不好看?」

  小氣,瞧他死死盯著禮服後背設計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麼,不深究不覺得,這衣服的設計跟幾天前林大美人出席酒會時候的那件,竟然有異曲同工的地方呢。

  「葉瑾年?」葉瑾年正打算開口調侃幾句,從旁邊專櫃突然走出一個怒氣沖沖的人,打斷了她的想法。

  面前出現的貴婦,珠光寶氣,華麗逼人,一雙褐色的眸子裡帶著幾分刻薄,身後跟著一臉無辜身材纖弱的楚若。

  短暫的驚訝過後,葉瑾年的表情漸漸恢復如常,朝著面前的貴婦淺淺一笑,不冷不熱的打招呼:「南宮老夫人,真巧。」

  冤家路窄的巧呢,距離南宮家的最後一次見面,一轉眼已經七年過去了,她的前任或者也可以說成是現任婆婆許麗華,那副盛氣凌人的勢力嘴臉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葉瑾年,你既然醒了就該乖乖的跟明旭回家,你現在跟我們明旭還沒離婚呢,就這樣大庭廣眾的挽著別的男人的手,你還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許麗華一臉不滿的看著葉瑾年,在看到她挽著邵司佑的動作時,立即嫌惡的訓斥道。

  「羞恥?我當然知道。」聽到許麗華的責問,葉瑾年明麗的清眸裡閃過一絲幽冷,神情自若的摘下墨鏡,指著站在許麗華身後纖纖造作的楚若笑問:「您身邊這位不就是正這兩個字的代言人嗎?」



106

  「羞恥?」葉瑾年冷笑著看向面前趾高氣昂驕傲的彷彿一隻孔雀的許麗華,指向楚若笑問:「您身邊這位不就是這兩個字的代言人嗎?」

  葉瑾年的話一出,對面的楚若立即變了臉色,但又很快的掩飾了下去。

  「伯母,有什麼話我們還是回家去說吧,不要在這裡…」輕挽著許麗華的胳膊,楚若柔聲細語的勸道,垂下來的長睫掩住眼底一閃而逝的惱怒。

  「回去?你難道還想讓她進我南宮家的門不成?」甩開楚若的胳膊,許麗華惱火的看了楚若一眼,語氣裡大有怒其不爭的意思:「明旭被這女人迷了心,你難道也要跟著他一起胡鬧嗎?」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既然七年前的事情明旭都已經不計較了,那我們是不是也…」

  「也什麼?他不計較?這個女人跟葉家當初差點害的明旭回不來,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做夢!」許麗華冷冷一哼,跟著惡狠狠的瞪向葉瑾年:「葉瑾年,新奧是我們南宮家的財產,如果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趕快跟明旭主動提出離婚,否則,有你跟這個男人一起逛商場的錄像做證據,攤開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是麼。」葉瑾年不以為意的一笑,挽著邵司佑的手沒有絲毫移動,眼角微挑的斜睨過去:「我怎麼記得,在我『昏睡』的那段時間,楚小姐跟南宮明旭的照片就已經鬧得很不好看了?」

  「你…」

  「葉小姐,先前的事情可能是我們之間有些誤會,這七年來明旭對你的付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楚若扶著氣的有些顫抖的許麗華,小聲的說道:「而且您確實不該跟邵總這樣,邵總跟年樂樂小姐不久前才已經有了婚約,你跟他這樣…實在不太合適。」

  細小膽怯的聲音、小心翼翼望向葉瑾年的目光、外加上這一番『正義』的指責,讓一旁的營業員都不禁側目,更不用說本就對葉瑾年極其不滿的許麗華。

  「呵,原來還是個有婦之夫,葉瑾年,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尖銳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與嘲諷,許麗華冷笑的看著葉瑾年。

  許麗華每天的生活除了打牌就是逛街,對邵司佑的名字是絕對聽說過的,但本人還是頭一次見到,也沒想過他會是跟南宮集團實力相當的邵氏的總裁,所以仗著自己的身份,根本沒把對方看在眼裡。

  邵司佑微微擰眉,這可以算是葉瑾年本人第一次與他的約會,就被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打擾,眼底的不悅十分明顯。

  「怎麼,原來有婚約的人就是有婦之夫嗎?」

  「難道不是嗎?一個有婦之夫跟一個有夫之婦挽著手上街,你們到底有沒有…」聽見邵司佑開口,許麗華本能的想要出口訓教幾句,卻在對上邵司佑驟然失溫的黑眸時一哽,又生生咽進了肚子。

  直到現在她才開始正視這個站在葉瑾年身邊的男人,面容俊美,舉止從容,舉手投足間透著不與生俱來的尊貴。

  這是誰?

  「既然是這樣,那這位楚小姐曾在十八歲時跟伊籐集團的成經理訂婚,南宮總裁七年前帶著她入境,這樣誘拐有夫之婦的行為,也同樣很令我刮目相看呢。」

  楚若的臉色驀地慘白。

  而許麗華被邵司佑眼底迸發的寒意震懾,一時間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

  葉瑾年眼底閃過不耐,懶得與這些人浪費口舌:「南宮夫人,明早八點,我的委託律師會把我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送去南宮集團,內容跟七年前的那份不會有差別,司佑,我們走。」

  拉著邵司佑,葉瑾年毫不猶豫的轉身,好好的一天,興致都被這兩個人給攪沒了。

  「葉小姐說沒有差別,那葉瑾然手裡的股份你又打算怎麼處理?」身後,忽然傳來楚若小心翼翼試探的聲音。

  葉瑾年的腳步一頓,唇邊的嘲諷逐漸擴大,楚若口中的沒差別,指的是當初自己說過不要南宮家半分財產的事。

  「當初我簽字同意不會要南宮家的財產,但我姐姐手裡的股份,是八年前南宮集團陷入危機時,她注資進來應該獲得的報酬,那份股權讓渡書嚴格遵守流程,按照注資額度核算化股,屬於合理買賣,沒有多佔過南宮集團半分錢的便宜,如果你有什麼疑問可以請專人對其進行核算,如果查出其中有什麼問題,很歡迎你用商業詐騙的名義來起訴我。」

  說著,葉瑾年滿意的看到許麗華與楚若同時黑下來的臉色,笑著補充道:「也多虧了楚小姐的『好心』提醒,明天我會讓律師順便將這七年來股東該分走的紅利一起去貴公司做個結算,麻煩楚小姐稍後幫我通知下你們集團的財務部。」

  「那麼,明天見了。」

  轉身,葉瑾年拉著邵司佑的手頭也不回的一起離開,被錄像拍到了又怎樣?她本來沒想過要在這場離婚中分走南宮集團半毛錢。

  七年前她不需要的,七年後她不屑要。

  天已經有些黑了,都市的霓虹接連起一串斑斕的長龍,走出新奧商場,葉瑾年深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隆冬的寒風裡,捲著陣陣清冽的味道。

  被握著的手能夠感覺到那端傳過來的安心溫度,以及,比平常更加收緊的力度。

  側著頭望過去,毫不意外的對上那雙溫潤中帶著擔心的眸。葉瑾年的櫻唇淺彎起一個弧度,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很好,沒有了曾經那份固執的心,就不會被這些所謂的刻薄刁難傷到。

  雖然這份好心情還是因為討厭的兩個人的出現有些低落。

  「怎麼辦,葉揚的禮物還沒有選。」看看表,葉瑾年歪著頭問,時間已經不早了除了葉揚的那份,其他人的都已經簽單讓人到時送到家裡去。

  「晚點我讓于叔送一份過來,保證他喜歡,先回家吃飯吧,出來太久家裡會擔心,而且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好。」邵司佑見葉瑾年並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太在意,面色也緩和下來。

  「能行嗎?葉揚那小孩兒表面上看挺安靜的,其實跟個小狐狸似的,這點很像他那個老爸,要是他不滿意,估計會不小心被他擺一道…」葉瑾年語氣顯然不信任,但還是任由邵司佑小心的攬著,朝停車場走。

  「怎麼你見過葉揚的父親?」

  「算是見過吧,那次在酒會門口,就是在我出事的那天…」

  一邊說著,葉瑾年一邊鑽進車子裡,邵司佑一臉寵溺寬縱,發動了汽車朝著葉家別墅的方向駛去。

  不遠處,一個身穿紅色大衣,栗色卷髮的嫵媚女人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半天沒緩過神來,直到半天後發出一聲尖叫:「邵司佑!天,我的樂樂寶貝要怎麼辦啊!」

  *

  回到葉家正好趕上吃晚飯,葉朔沒在家,據說是被龍越接去隱龍處理些事情。提起龍越,葉瑾年少不得又要抱怨幾句,最後毫無意外的被扼殺在邵司佑異常溫和的眸光裡。

  還有兩天就是聖誕節,聖誕之後就是邵司佑母親的忌日。

  晚飯後邵司佑回了邵家,葉揚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葉瑾年被葉瑾然帶到房間裡換藥。

  「今天上午九點,南宮集團與莫氏集團正式簽約,萬眾矚目的『風尚帝景』工程將在明年二月份啟動…」

  新聞小姐甜美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葉瑾然小心的拆開葉瑾年後腰上的紗布,看著癒合中的傷口,有些微蹙了眉:「看來今天去新奧遇見了不想見的人嗎?」

  「嗯,看到了許麗華跟楚若。」葉瑾年也不隱瞞,枕著疊放的雙臂趴在床上,將發生在白天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把地點選在新奧商場,並不完全是看中了那裡封閉式的等級消費模式,其中也不乏某些私心的打算。

  「南宮明旭不一定會簽。」聽完敘述,葉瑾然很中肯的說道。

  「總會有辦法讓他簽的,我現在奇怪的是許麗華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葉瑾年靠在沙發上,「姐,能幫我查下七年前南宮明旭失蹤期間發生過什麼嗎?」

  生氣歸生氣,她還不至於忽略掉許麗華口中說她害南宮明旭差點不能回來的話,如果這句話只是出自楚若的口,她未必會在意,但出自許麗華就不一樣了。

  南宮家從南宮明旭父輩起白手起家,許麗華的出身並不高,只是旗臨市一個地產商的私生女,於是養成了她勢力趨炎的尖酸個性。

  葉家現在已經在漸漸恢復元氣,如果沒有直接的利益傷害,按照許麗華的性格是不會這樣把厭惡擺在明處的。

  「好,其實這些我很早就已經查過,沒什麼頭緒。」葉瑾然有些挫敗的回答,聽葉瑾年的意思,南宮家的人是以為這件事與葉家有關?荒謬,除了她們姐妹跟父親,難道還有其他人可以調派葉家的勢力嗎。

  不對,葉瑾然這樣想著,上藥的手忽然一頓,也許,真的還有另一個…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6 PM

107

  葉瑾年買了新手機,只是她沒想到第一個撥通這個號碼的人,不是父親,不是姐姐,也不是邵司佑,而是此刻坐在自己對面一臉審視表情的殷家美人。

  不同於在年樂樂面前表現出的灑脫張揚,殷家美人此刻的每一個動作都十足的展示著她名媛淑女的高貴優雅,下巴微微揚起,手指輕扣在白瓷質地的茶杯上,眸光輕輕淺淺的流轉著客氣的疏離。

  「葉小姐,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出院。」殷家美人主動開口。

  出奇冷靜的語氣讓葉瑾年有些不習慣的動了動眼角,心不在焉的望著窗外漸漸暗沉的天色,不語。

  「南宮總裁也一定很高興,想必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就會有很多人為你們這對商界的模範夫妻送上祝福。」見葉瑾年沒反應,殷瑤再接再厲的說道。

  理所當然的語調讓葉瑾年有點不高興的擰了擰眉心,若有所思的看著杯裡慢慢冷卻的香茶,沉默。

  「葉小姐昏睡了這麼久,南宮總裁這份不離不棄的情義還真讓人羨慕,想必…」

  「你到底想說什麼?」倏地抬起頭,葉瑾年不耐的向前推開熱氣氤氳的茶杯,打斷了殷瑤的話問道。

  把南宮明旭扯出來當話題,殷家美人還真是會惹她生氣。

  「葉小姐,邵司佑已經有未婚妻了。」殷瑤同樣不客氣的回視,嫵媚的眼中沒有一絲笑意,既然葉瑾年選擇直說,更對她的脾氣。

  從她在新奧商場外面無意中見到邵司佑跟葉瑾年相攜離開的身影,心裡就一直覺得很不舒服,所以才在葉瑾年換了新號碼後的第一時間約到她。

  邵司佑明明跟樂樂在一起了啊。

  葉瑾年當然明白殷瑤找自己的原因,於是故作深思的點點頭,無辜的眨眼,明知故問:「哦,那又怎樣?」

  「樂樂現在還在醫院,就算邵司佑跟你之間有過更早的過去,但也只能停在過去。我以為葉小姐是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人,自然不會對第三者這種身份產生興趣。」

  殷瑤的語氣溫度驟降,只是眼睛裡快速的閃過一抹疑惑,眼前的葉瑾年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熟悉感,尤其是這雙眼睛,像極了年樂樂那丫頭,可是有著這樣明顯差距的兩個人,怎麼也不該混淆在一起啊。

  「唔,所以呢?」聽完殷瑤的話,葉瑾年再度認同的點頭,優雅的執起茶杯抿了一口。

  「所以請你離司佑遠一點。」殷美人擲地有聲。移開目光不去看葉瑾年的動作,總是不經意的就想要把眼前這個人跟年樂樂聯繫在一起,她們竟然連喝茶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一個心驚的猜測在腦海中漸漸成型。

  她是知道邵司佑最初對葉瑾年那份用心的,也曾奇怪一向理智的邵司佑為什麼會對年幼的葉瑾年動了心。該不會是因為樂樂與葉瑾年太像了,他才會對樂樂…

  不該啊,要找一個相像的人能有多難?如果只是為了相像,邵司佑完全沒必要對上棘手的布諾斯家族,何況那樣專注的目光,明明就是深愛的表現。

  殷瑤有些挫敗的晃晃腦袋,一抬頭正巧望見葉瑾年盛滿笑意看過來的眼睛,果然是一模一樣,沒經過大腦反應,嘴就已經先一步張開:

  「樂樂?」

  話一出口,殷瑤立即就想罵自己白癡,但還沒等她付諸實施,就被葉瑾年接下來的一聲笑語給震驚了。

  「唔,這麼快就認出來了?」

  「你、你、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雙嫵媚的水眸,殷家美人『你』了半天,顯然不能接受眼前這個強烈的刺激,她沒有聽錯吧?葉瑾年剛剛說了什麼!

  葉瑾年彎唇一笑,指了指桌旁殷家美人的大墨鏡,仰起臉不解的問道:「不是說自己天生麗質不怕偷拍嗎?那幹嘛戴這個東西出來啊,大忙人?」

  殷瑤愣愣的看著葉瑾年,心想,這句話貌似有點熟悉?

  「嗯,那個叫葉瑾年的女人還的確是有些手腕的,可惜啊,是個傻女人。」清了清嗓子,葉瑾年換了個語氣繼續說道。

  「啊!」殷家美人一聲誇張的尖叫,俏臉一瞬間漲得通紅,這明明是在邵家時她對年樂樂說過的話,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語氣,該不會…是對著本人說的?

  天啊,誰來救救她。

  難怪年樂樂會對葉家與南宮家的事情格外關心,難怪年樂樂會與葉瑾然之間有種難言的默契,難怪邵司佑會對那樣年幼的年樂樂動了心,難怪…

  所有的巧合連在一起,終於有了明確的解釋。

  殷家美人不滿的一口氣喝完了杯裡的茶,完全不見了剛剛的優雅高貴姿態,眼神有點閃躲的朝著其他方向看,就是不敢去看葉瑾年的臉色。

  畢竟背後說人還被現場抓包的感覺很不美妙。

  只是葉瑾年也懶得計較,人家說的本來也是實話。

  片刻後,漸漸恢復過來的殷大美人終於忽略掉了那段尷尬,開始追討自己的權益:「原來邵司佑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難怪那時候笑得那麼得意,你們兩個竟然就這樣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還害得我以為他是在新歡舊愛之間糾纏不清。」

  語氣聽起來是忿忿的指責,但眼底卻是隱藏著極其欣慰的笑意。

  「你還不是一樣在瞞著我?」無視殷瑤的委屈控訴,葉瑾年涼涼的回復道。

  她一直不知道邵司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自己的,之前沒想著去問,但現在看殷瑤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心裡的酸泡泡就立刻接二連三咕嘟嘟的冒了上來。

  「那是因為我以前跟你不熟啊,現在我可就是知無不言。要聽聽不?」殷家美人嫵媚一笑,狹長的麗眸中立即閃過一絲狡黠的流光,開啟了她接下來的滔滔不絕:

  「說起司佑的那些年的心事啊,據說是從一隻不小心抓傷了客人的小貓開始的…」

  夜幕深沉,華燈流彩,街邊咖啡屋的玻璃窗裡,兩個相對而坐的女人笑語連連,僅僅遠遠看著,也彷彿能夠聽到從她們口中傳出的清脆笑聲。不遠處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街角處,落下的車窗內露出一張俊美斯文的臉,凝視著玻璃窗內笑容明艷的兩個,唇邊浮動著溫和優雅的笑意。

  *

  初升的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取代了都市的霓虹,新的一天終於來臨。

  天空中飄蕩著點點雪花,在清晨的空氣中閃著淡薄的銀光。一棵棵聖誕樹擺放在商店的門口,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禮品,年幼的孩子們在神父的帶領下站在廣場的台階上演唱著讚美詩,在這個充滿著溫馨的節日裡,大家的歡樂與笑聲也格外真實。

  位於市中心的南宮集團高層頂樓的玻璃窗邊,一身黑色手工西裝的南宮明旭扶著座椅獨自站著,褐色的眸子靜靜凝望著下面人潮熙攘的街,手指不規則的輕扣著椅背,無名指上的婚戒流光璀璨。

  門被輕輕敲了幾聲,隨著南宮明旭低沉的一聲應允,楚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華貴逼人的許麗華。

  「明旭,伯母來了。」楚若輕聲的說道,視線掃過南宮明旭緊握著的右手上,最後定格在桌角那張多年前的結婚照上,閃過一絲嘲弄。

  「媽?」南宮明旭有些奇怪的轉過身,眉心微微擰起,平時許麗華從不來公司,即使有事也只是來個電話。

  「媽,你怎麼過來了?」

  「來帶這個東西給你。」許麗華面色不善的坐在沙發上,示意楚若將一堆照片遞過去:「看看你給我找的好兒媳,背著你都做的是些什麼事!」

  南宮明旭接過來,本就陰沉的臉色瞬間被罩上了一層寒冰,眸光深沉如晦。

  「明旭,不是我說你,葉瑾年醒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都沒告訴媽,她躺在醫院那會兒,你說你覺得對她有愧,這些年來你無論為她做了什麼媽都沒跟你計較,可現在呢?你看看她一醒過來做的這些都叫什麼事兒?跟著一個有婦之夫手牽著手的逛街不說,還敢明目張膽的跑到南宮集團名下的商場裡來,難道當我們都是死的嗎!」

  「媽,我會處理。」低沉著聲音,南宮明旭鎖著眉說道,視線始終沒有從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女人臉上移開,眼神愈見冰冷。

  這張笑臉他並不陌生,在多年前的伊爾學園,最初就是這樣明艷動人的笑容吸引了他。可是從相戀到結婚,那份笑容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幾乎淡出了他的生活。

  當再次見到,竟然是出現在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時候,葉瑾年,你怎麼敢!

  右手狠狠用力的將葉瑾年身邊那個一臉縱容的男人捏爛,卻在碰觸到葉瑾年周邊的時候戛然而止,再氣,也捨不得毀了那份讓他想念的笑容。

  「等著你處理?你會跟她離婚嗎?這麼多年,就是你真的欠了她,那也該還清了,何況當初是他們葉家先對不起我們,」指指照片上的兩個人,許麗華的臉色有些氣得發青,尖銳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如果半小時後葉瑾年的律師沒能按照她說的那樣趕過來,你就馬上把離婚協議寄到葉氏去,這樣的兒媳婦,我們家供不起。而且你身邊也不缺比她葉瑾年更好的女人。」

  說著,許麗華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楚若。

  「媽,我跟瑾年不會離婚。」南宮明旭抬起頭看向許麗華,眼神堅定的說道。

  他以為他說的已經很清楚了,離婚,絕不可能。

  「不能?為什麼不能?」許麗華的聲音立馬加大,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驕傲的兒子怎麼就會對一個明擺著出軌的女人死活不放手:

  「明旭,葉瑾年有什麼好?葉家一敗塗地,現在看著好像風光,可誰都知道那只是個空架子,即使有天恢復過來了,靠的也是他們曾經涉黑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難道你不擔心集團被他們連累?再說你們離婚也是葉瑾年的意思,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問楚若。」

  「是真的。」聽見許麗華的話,楚若連忙回答,見南宮明旭仍舊不為所動,眼裡閃過嫉恨的光:「明旭,七年前邵氏與南宮集團的合作案,雖然給邵司佑讓了不菲的利潤,但以當時南宮集團的情況來看,邵司佑其實完全沒必要蹚那場危機的渾水,而葉小姐卻能夠說服邵司佑與她簽約,這其中的聯繫,你也應該懷疑過吧。葉家與邵家是故交,他們或許在你之前就已經認識…」

  楚若的話讓南宮明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從沒像現在這樣感覺這個聲音如此刺耳。

  楚若不簡單,這一點從他九死一生回到旗臨市的時候他就知道。

  在這個時候的疾言厲色並不是明智之舉,但南宮明旭的忍耐力在接觸到葉瑾年這三個字的時候,已經脆弱到不堪一擊。

  胸中翻湧著磅礡的怒火,而這份怒火在接到秘書打來電話說葉氏集團的律師小姐在門口等候的時候,找到了宣洩口。

  「不見!讓她轉告葉瑾年,想要什麼就自己過來找我,讓財務部馬上把這幾年的紅利結算付清,然後讓那個人馬上滾出大廈!」憤怒的呵斥,背後隱藏著的是難以察覺的傷,南宮明旭霍得一揚手,辦公室的座機被狠狠的砸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許麗華明顯被失控的兒子嚇了一跳,嘴唇蠕動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句合適的話,只好保持了沉默,楚若低垂著頭,在電話機碎裂的時候有些碎片朝著她小腿的方向飛過來,被她不著痕跡的避開。

  隨著南宮明旭的動作,那個精美的禮品盒被他過重的力道捏碎,一枚做工細緻講究的鑽戒從裡面滾落出來,在地上明晃晃的打了幾個轉兒。

  與南宮明旭手上那枚戒指的款式很像,都是很多年前的經典之作,長久摩挲讓上面的花紋變得有些光滑,可見持有者對它的珍視,而那枚戒指的內側,隱約刻著的兩個字暴露在陽光裡,不知刺痛了誰的眼——旭&年。



108

  這一年的聖誕夜,葉家別墅格外熱鬧。

  聖誕樹上綴滿了方方圓圓的各種禮品,環繞的綵燈規律的閃爍著,十分漂亮。

  「…蒙此恩典,賜我平安。引我終究歸家園…」

  葉揚站在客廳中央,身後站著一個同齡的孩子,稚嫩乾淨的嗓音跟隨著葉瑾年的彈奏輕輕的吟唱著宗教讚美詩。

  跑來葉家湊熱鬧的殷瑤與葉瑾然坐在一起,不時的朝著笑得溫和愜意的邵司佑投去不滿的眼光,結果毫無意外的被徹底無視。

  葉朔捧著紅茶坐在輪椅上,冷峻的臉上難得的露出幾分笑容,一室裡和樂融融。

  「到現在我還覺得暈乎乎的,這也太神奇了,怎麼好像在看電視劇一樣。虧我當初還懷疑過司佑有戀童的傾向呢。」賴在葉家蹭飯過節的殷家美人顯然仍舊沒辦法接受『葉瑾年就是年樂樂』的事實,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葉瑾年彈琴的背影。

  「我很慶幸這樣神奇的事情發生在年年身上。今年的有年年一起過聖誕,連葉揚的紅包也都豐厚了不少。」葉瑾然心情不錯的削著蘋果,長長的果皮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的垂下來,清冷的表情也在節日氣氛的渲染下柔和許多。

  「紅包算什麼,邵大總裁的聖誕禮物才是最讓人歎為觀止的。」聽到葉瑾然的話,殷瑤撩了撩栗色的卷髮,嫵媚流轉的大眼睛眨啊眨,看著葉揚身後的小男孩笑道。

  別人過節給小孩子禮物,不外乎紅包、玩具、零食這幾樣,邵司佑倒好,送人!

  偏偏這葉家的小娃娃還十分買帳,別看表現出一副冷淡淡的表情,但眼底的那份喜歡還是很容易發現的。

  果然是個會窺人性的黑狐狸。

  葉瑾年同意的淺笑,邵司佑的『禮』是很出乎意料。

  也是她疏忽了,到現在才發覺,比起那些個華麗冰冷的禮物,葉揚更需要的是同齡人的陪伴,於是,葉瑾然望向邵司佑的眼神又添了幾分滿意。

  經歷了之前的那場爆炸,親眼看著邵司佑毫不猶豫的撲向葉瑾年的那一刻,葉瑾然終於相信了葉瑾年的選擇。

  鋼琴前顧盼神飛的葉瑾年,打扮的很素淨,但眉目間都洋溢著歡樂的味道,昔日的黯然早已經都被明媚所取代。

  一個會在危險來臨時對抗身體自我保護本能撲過來的男人,那份感情絕對是不容懷疑的深愛。

  「…齊聚吟頌,神之恩典,從今萬世永流傳…」

  一首讚美詩唱畢,葉揚粉嫩嫩臉龐有些泛紅,朝著幾人的方向『望』了一眼,「merrychristmas。」

  「merrychristmas。」葉瑾年也從鋼琴旁站起,走到葉揚旁邊跟那個叫葉涵的孩子一起引著他坐到沙發上,笑瞇瞇的祝福道,順手將葉瑾然剛剛削好的蘋果搶過來,一口咬的清脆。

  「壞丫頭,就顧著你自己吃。」葉瑾然嗔怪的在葉瑾然腦袋上一敲,又拿起一個快速的削好,分成小塊放在空盤裡,然後推向邵司佑的方向。

  「謝謝姐。」邵司佑謙和的接過來道謝,一旁殷瑤立即作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戲謔的看著他,好不暢快。

  「喂,我家老頭子要你改天去家裡坐坐呢,他聽說年樂樂被布諾斯家族帶走了,惦記著要我多努力呢。」

  這是實話,高市長自從聽說了年樂樂昏迷被布諾斯家族帶走的事情後,一天三會的找殷瑤苦談長聊,這也是殷大美人逃家來這裡過節的主要原因之一。外加上邵司佑先前隱瞞年樂樂就是葉瑾年的事情,殷瑤現在看待邵司佑的心情只能用四個字形容——苦大仇深。

  「是麼,聽說林瑞在加拿大過得很不錯,林家移民過去的可能性很高。」邵司佑溫吞的嚥了口茶,神情在在的悠閒。

  殷大美人立即臉色不善,握在手裡的電話緊了又緊,半晌才賭氣似的小聲嘟囔一句:「我管他去死。」

  午夜的鐘聲準時響起,葉朔的氣色很是不錯,坐在輪椅上看著一家老小,在兩個女兒同樣期待的目光裡笑道:「有什麼聖誕願望,可以說了。」

  這是葉家多年前的習慣,母親早逝,以前那些年的聖誕節,葉朔都會充當姐妹倆的聖誕老公公,盡量的滿足她們每人一個願望當成禮物。

  只不過這個習慣終止在七年前的聖誕夜,葉瑾年提出要葉氏幫助南宮集團脫困,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父親拒絕,那也是父女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不歡而散。

  「都可以許嗎?那我也要個。」殷瑤笑瞇瞇的蹭過來,討好的看著葉朔:「葉伯伯不能反悔的。」

  葉朔爽朗一笑:「說吧,只要你葉伯伯辦得到。」

  「要一張長期飯票啊。」殷瑤狀似哀怨的瞧了眼葉瑾年,幽幽道:「您女兒搶了我爸看上的女婿,我不敢回家,就只好在您這裡打地鋪了。」

  「呵,不回家就留在這兒,長期飯票…也會有的。」葉朔對殷瑤印象不錯,尤其知道她對葉瑾年很照顧後,對她更加喜歡。

  想著自家女兒跟龍越是沒什麼緣分了,但假如殷瑤跟龍越在一起,一動一靜,似乎也不錯。

  殷瑤當然不知道葉朔的心思,不過聽著他答應了,立即眉開眼笑:「謝謝葉伯伯。」

  接下來,葉揚與邵司佑帶來的那個名叫葉涵的孩子也都各自提了小小的願望,葉朔毫不猶豫的一一應允。

  「我要爸爸身體早日康復,」葉瑾然難得的露出幾分撒嬌的神情,也緊跟著開口:「集團的事情那麼多,可別想全都推給我一個人。」

  「好,知道你辛苦。」葉朔無奈的應承,轉頭又問向二女兒,臉上的慈愛更深:「年年,你跟司佑呢?」

  對於邵司佑,葉朔自然是滿意的。

  「我想要回公司上班,雖然不一定幫得上什麼忙。」葉瑾年想了想,說道。

  撲哧。

  話音才落,殷家美人最先笑出聲來。

  葉瑾年婚前曾擔任過葉氏副總的職務,也因此才能在南宮集團的危機中力挽狂瀾,再加上這幾年布諾斯家族的箐英教育,幫不上忙這種話,也虧她說得如此謙虛。

  同時,葉瑾然也跟葉朔相視一笑,顯然對於葉瑾年的話跟殷瑤抱著同樣的態度。

  「行…」葉朔應允道,剛剛開口就被不遠處忽然急促的響起來的電話打斷。

  距離最近的葉瑾然連忙接起來,公式化的語氣配合著公式化的表情,完全不見了剛剛的隨意:「喂,您好,葉宅。」

  「喂?…」對方似乎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葉瑾然的神色倏然一凜,請示的望向葉朔。

  葉朔疑惑的接過來聽了一句後,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去房間裡說。」朝著葉瑾然遞去一個僅兩人才懂的眼神,葉朔推著輪椅返回了房間。

  「葉揚,時間不早了,讓葉涵帶著你去樓上休息。」轉過身,葉瑾然對著葉揚說道,面色已經恢復如初。

  葉揚點點頭,乖巧的跟著葉涵一起上樓,身後,殷瑤感覺不妙的從沙發上站起來,這一家人的氣壓因為一個電話不知降低了多少:「我也睡了,差點錯過了今晚的美容覺,幸好幸好,樂…哦,年年寶貝,晚安嘍。」

  說著,也快速的離開了客廳。

  很快,房間裡就只剩下葉瑾年、葉瑾然還有邵司佑。

  「姐,怎麼了?」葉瑾年疑惑的問道。

  「沒事,」葉瑾然無所謂的笑笑:「只不過年年,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葉揚還有幾天就要接受手術了,等他手術之後你再去公司吧,那邊姐姐還顧得過來。」

  「好啊。」葉瑾年欣然答應,沒有絲毫猶豫。

  反倒是葉瑾然,在聽到葉瑾年的回答後,眼神有些閃爍,遲疑著想要再解釋幾句。

  「過幾天是家母的忌日,我答應了年年要帶著她過去祭拜,回公司的事再等段時間吧,」邵司佑放下手裡的茶杯,眸光溫潤,含笑截斷了葉瑾然要說的話:「就當這個是我的聖誕願望,只好讓姐姐多辛苦幾天了。」

  「這是應該的。」葉瑾然明顯鬆了口氣,掀起笑容回答。

  *

  凌晨一點,下了一天的雪終於停了,皎潔的月光透過稀薄的鋪下一地的銀霜。

  葉瑾年穿著淡紫色的家居服站在落地窗邊,雙手抱肩環在胸前,仰著頭凝望著星稀月朗的天空。

  那通電話一定是跟自己有關的,否則姐姐不會忽然婉轉的拒絕自己去公司幫忙的提議,事實上葉瑾年對去公司這件事算不上多樂衷,只是聽見葉瑾然道辛苦,才忍不住建議。不過現在,忽然又有了興趣。

  「怎麼,在等駕著馴鹿車的紅衣服老頭送禮物給你嗎?」身後,邵司佑低沉的聲音含著笑意響起,溫暖的胸膛從背後貼近葉瑾年:「格林蘭有些遠,而且家裡沒有煙囪,怎麼辦?」

  「怎麼辦?」低頭看了眼從後面環住自己腰際的手,葉瑾年展顏彎起淺淺的笑容,隨即把手一揚,在邵司佑眼前攤開,問道:「那你的禮物呢?」

  「給。」邵司佑低笑,拾俯身過去拉起葉瑾年的手,在瑩白的掌心裡落下輕輕一吻,然後轉頭朝著葉瑾年曖昧勾唇:「夠不夠?」

  葉瑾年眉梢微挑,怎麼以前沒發現,邵司佑還有這麼魅惑誘人的一面?

  「別耍賴,連葉揚都有禮物,我的呢?」此地無銀的移開了目光,葉瑾年攤著手在邵司佑眼前繼續晃了幾晃,她知道,邵司佑一定有準備的。

  邵司佑送過她不少禮物,她最最喜歡的,是生日那天的『光明之心』手鏈,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摘下來,也因此如今留在了年樂樂的手腕上,想要拿回來是絕對絕對不可能了,真是有些遺憾。

  「呵,」邵司佑寵溺的低笑聲在胸腔裡震盪,把葉瑾年背對著自己伸過來,幾乎快要貼到他臉上的手拉下握進手裡,順勢將她扭動的身體困在懷抱,貼在葉瑾年耳邊笑道:「乖,時間已經到了。」

  話音才落,一道明亮的火光衝向天空,緊接著幾束、十幾束、幾十束絢爛的煙花騰空而起,猝然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彩,漫天絢爛,映亮了漆黑的天幕。

  「喜歡嗎?」邵司佑貼著葉瑾年的側臉,低低的問道。

  「真俗。」葉瑾年口不對心的向後用力靠了靠,唇角的笑意卻是收也收不住。

  年少時葉瑾年也曾被男孩子用同樣的方法追求過,如今明明已經過了浪漫的年紀,可不知是不是當了一回年樂樂,心理年齡變小了的原因,當初沒有過的感動喜悅,現在反倒感受到了。

  「俗?」邵司佑擰擰眉,頭向前探非要直視葉瑾年的發燒的臉,一邊還不忘追問:「很俗嗎?很俗?」

  每問一遍,眼裡的笑意就再深上幾分。

  「當然俗。」葉瑾年躲不過,煞有其事的點頭,俗,但是她喜歡。

  「好吧,那就還有另一份更俗的禮物給你。」邵司佑假裝無奈的歎了口氣,攬著葉瑾年的手臂又緊了緊,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輕開口:

  「有風的見證,有月的證明,有你在身邊,願這一切都不是夢…」

  醇厚磁性的聲音溫和的在耳邊低低的唱起,彷彿是遊牧詩人口中虔誠的吟唱,讓人很容易聽出他的濃濃深情。

  從邵司佑唱出第一句起,葉瑾年就認出,那是很久以前他們一起看過的一場意大利歌劇的經典曲目,amoreaprimavista,一見鍾情。

  帶著蠱惑的嗓音在葉瑾年耳邊輕輕繚繞,每一句彷彿都能撥動她心底最敏感的弦,華麗的音調,訴說的卻是最最純真誠摯的感情,

  「…沒有理由的愛,只要一瞬間,沒有距離的心,就在你身邊。親愛的,你是我對這世界最美的依戀…沒有理由的愛,只要一瞬間。」

  「還記得嗎?」唱完最後一句,邵司佑輕聲的問道。

  「記得。」葉瑾年點點頭,回眸淺望著含笑攬著自己的邵司佑,她當然記得這首歌,更記得在那場歌劇之後,眼前的這個男人在許願池旁,將手中的硬幣拋給了自己。

  清麗的眸子裡有明顯的感動有含蓄的羞澀也有最真實的笑容,交織成一種名為幸福的感情,美得明艷無雙。

  葉瑾年慢慢攬住邵司佑的脖子,兩雙上揚的唇緩緩貼在了一起,化作一片火熱的糾纏。

  夜,漸濃。

  窗外,雲朵遮住了含羞的月,房間的窗簾緩緩落下,擋住了一室旖旎。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7 PM

109

  聖誕過後,人們又開始了緊張忙碌的工作生活,節日的氣氛還沒來得及完全消散,作為旗臨市龍頭企業的南宮集團就傳來了兩個爆炸性的新聞。

  一是葉氏集團二小姐、南宮集團的總裁夫人葉瑾年在昏睡了七年之後忽然奇跡般的甦醒,作為眾望所歸的商界伉儷,這一對『有情人』終於得以夫妻團圓;二是這位剛剛甦醒的南宮夫人不但在出院第一時間就搬回了娘家居住,還很快向南宮總裁發去律師函,提起了離婚訴訟。

  消息傳來,各大媒體爭相報導,一時間種種猜測眾說紛紜。

  一向保持低調的葉氏總裁葉瑾然在消息傳出不久後,就記者的追問下對這件事給出了回應,承認了傳言的真實性。一場感動過許多人的愛情童話最終變成了一場徹底的笑話,在難以接受的同時,更多人開始懷疑這份感情的真實性。

  南宮集團上下皆都對此事保持緘默,大門外保安嚴謹巡視,不允許記者靠近。偶爾有一兩個記者趁機偷溜進去,很快又會被不客氣的丟出來,幾番下來,南宮集團外的記者們開始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能力,開始用同樣不客氣的手法進行報導,更有人找出幾年前楓林報社刊登的南宮明旭與陌生女子出入機場的照片,直言南宮明旭婚內出軌的,圖文並茂,引來不少人贊同。

  一時間葉瑾年從一個丈夫深愛苦守的幸福妻子,被渲染成了無法忍受愛人背叛決絕放手的堅強女人,而此時,這個被眾人熱議同情的堅強女人,早就已經離開了旗臨市,正身在數百公里外前往昆麓山公墓的公路上。

  綿延山脈,一望無垠。

  白色的房車緩緩行駛在山路上,幾乎與周邊的雪景融為一體。

  「別鬧。」溫暖的房車裡,葉瑾年咕噥著在紹司佑懷裡蹭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昏沉沉的。天知道她這幾天是怎麼度過的,邵司佑這個傢伙,折騰得她現在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尤其是想起被他明著是攬實際是攙的帶出葉宅時,殷瑤那隱忍得臉色漲紅的樣子,葉瑾年就氣惱的想要咬他,簡直丟死人了。

  這樣想著,葉瑾年連眼睛都沒睜,胡亂用力的在邵司佑懷裡拱了拱,以示報復。

  邵司佑縱容的淺笑,慢慢的俯下頭,輕羽般吻輕輕的滑過葉瑾年的眉眼,慢慢開始在她姣好的肌膚上來回游移。

  「唔…」躲閃不開在自己臉上作亂的唇,葉瑾年有些氣惱的胡亂揮了揮手,使勁把靠近自己脖頸的頭推開,抗議似的頂了頂他的胸膛。

  本以為邵司佑會繼續像剛才一樣的糾纏過來,可等了半天都沒見他有動靜。

  葉瑾年忍不住皺了皺眉,睜開惺忪的眸子,仰頭疑惑的望向邵司佑,看到他的視線投注在車窗外,眸光飄忽而深遠。

  「司佑?」微微撐起身子,葉瑾年輕輕的喚了一聲,這個表情不適合出現在邵司佑的臉上,很不適合,看得她覺得難受。

  聽到葉瑾年叫他,邵司佑轉過頭,看到她迷濛的眼睛裡帶著幾絲指控,眼下染著疲憊,眼裡劃過歉意的憐惜。

  「昆麓山這邊風景還不錯,你起來看看。」吻吻葉瑾年的發頂,邵司佑從懷裡推開她,雙手改成環上了她的腰,方便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又忍不住捏捏她睡得泛紅的臉頰:「快到了,再睡下去會著涼。」

  這樣明顯轉移話題的低哄,讓葉瑾年即將吐出口的疑問毫無例外的又嚥了回去,只好依言朝著窗外看去。

  昆麓山位於旗臨市與北安市交界處,遠離市區喧囂,空曠綿延,遠遠望去,銀裝素裹,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一片空寂乾淨的銀白,連心情也都會跟著寧靜透徹。

  不過,人們來昆麓山都是為了祭奠親人,這份寧靜的平和,很少有人會有心思去欣賞。

  側頭挑眉,葉瑾年微微撐開一些距離,不解的看向邵司佑,如果不是剛剛看到他走神迷茫的神情,她差點要以為他一點悲傷都沒有。

  「大少爺,到了。」駕駛座上,于叔的聲音響起,然後率先下了車。

  顯然對邵司佑跟葉瑾年的關係很不滿,一路上于叔都沒有跟葉瑾年說過半句話,現在開口的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生硬。

  邵司佑點點頭,並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將葉瑾年睡得鬆垮的扣子正了正,然後才從後座取出一束白菊,挽著葉瑾年走了下去。

  夾著碎雪的風,帶著一股凜冽的清新,昆麓山上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只有一條被管理員掃出的小路上蜿蜒向上。

  兩人跟在于叔的身後走了一會兒,葉瑾年看到了邵夫人的墓碑。

  石碑上的照片,中年的美麗少婦素顏長髮,朝著前方溫婉的淺笑,眸光清潤,眼神溫和。

  葉瑾年曾經看到過邵司佑父親的照片,邵司佑的長相七分遺傳自他的母親,尤其是這雙眼睛,真是像極了。

  跟著邵司佑一步步走過去,就在葉瑾年以為邵司佑要停下來的時候,出乎意料的,他已經帶著自己目不斜視的從他母親的墓碑前走了過去。

  不解的看著邵司佑的背影,葉瑾年一邊走一邊再次仔細確認了墓碑上的字,的確是邵司佑的母親沒錯。

  這是要做什麼?

  葉瑾年的奇怪沒有維持多久,身邊的人就已經和于叔一起,在另一座墓碑前站定,同樣把手裡的白菊花放在了石碑旁。

  石碑上沒有逝者的照片,只是刻了一個簡單的名字,于茹。

  「年年,給姑姑行禮。」邵司佑的聲音傳來,葉瑾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還是很誠懇的對著于茹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有些事情她不急著問,邵司佑既然帶著自己過來,就表示他已經打算要告訴自己。

  「大少爺,你先回去車裡等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于叔回頭看了眼邵司佑,說道。

  「好。」邵司佑同意的頷首,攬著葉瑾年原路返回。

  在路過來時的墓碑時,葉瑾年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拂去石碑上積壓的落雪,邵司佑跟他的母親之間不論發生過什麼,於她而言,她至少要感激這個女人將邵司佑帶到這個世上。

  邵司佑的腳步頓了頓,擰眉將葉瑾年沾了雪的手握進掌心,回眸掃過那方石碑,唇角淺淺淡淡的弧度裡帶著一絲涼薄的諷意,「裡面是空的。」

  「空的?」葉瑾年倏地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

  「空的。」拉著葉瑾年的手繼續向著山下走,邵司佑的聲音伴著北風飄來,聽不出情緒:「你應該猜得到,當年那場出海,年樂樂父母的死,與她逃不了干係。」

  「嗯。」葉瑾年低低的答應了一聲,這件事霍爾克在英國的時候提起過,布諾斯家族的人似乎也是這麼判斷的,只是那次意外中,喪生的還要邵司佑的父親,所以這個猜測很難成立。

  「如果她還活著的消息傳出去,第一時間就會被布諾斯家族暗殺。所以,爺爺看在穆恩的份上,為她隱瞞了下來。」

  「那她沒有死?」邵司佑說的輕易,但葉瑾年想像得到,在布諾斯家族的監控下完成這一切,即便邵家曾經在旗臨市地位卓然,完成的也會及其艱難,何況,當時的邵老爺子還懷著失子傷痛。

  「沒有,她瘋了。」邵司佑的聲音頓了頓,回答。

  葉瑾年偷偷看了眼邵司佑如常的臉色,她卻清晰的感覺到這幾個字背後的複雜情緒。

  看到葉瑾年擔心的目光,邵司佑攬在她腰際的手安撫的拍拍她的後背,示意自己沒事,問道:「你有沒有好奇穆恩對年樂樂的態度?」

  葉瑾年點頭,當然好奇,眼高於頂的邵家二少爺唯獨對年樂樂這個自閉的孩子另眼看待。

  「穆恩小時候對母親極其依賴,跟年樂樂一起,被神志不清的她扔進了埋了炸藥的黑屋,是姑姑及時趕到救了他們。」邵司佑的手緊了緊,目光飄向很遠,半晌再次開口:「姑姑的死,在于叔的建議下,捏造了她的死亡,所以每年我們來這裡,祭奠的都不是她…」

  陽光普照大地,落在那人俊美的面容上,照在他微微勾起的唇邊。

  「邵司佑,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樣笑?」葉瑾年忽然說道。

  聽著邵司佑用平淡至極的語調述說著這些本該難過至極的事情,葉瑾年忽然覺得好心疼,害死了父親的母親瘋了,在那種不能愛也無法恨的矛盾下,當年的邵司佑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至少在我面前,不要。」她不需要的他勉強,即使是為了自己不要擔心。

  邵司佑垂下眼睛,大手輕輕撫上葉瑾年被風吹亂的頭髮,倏地壓低了頭吻住她的唇,激烈地吸吮。

  葉瑾年感受著這個吻中濃烈得讓人無法忽視的傷,激烈回應。

  許久後,邵司佑放開她,唇邊一貫的笑容淺了很多,輕輕抱了抱她:「都過去了,我沒事。」

  「我知道。」葉瑾年歪了頭,指指走了近一個小時還不到一半的下山路程,「要是再這麼走下去,恐怕天會黑。」

  「那我背你。」

  「才不。」葉瑾年彎唇,忽然眸光一頓,望向小路上走過來的身影。



110

  朝著兩人的方向越走越近的少女,個子高挑,金色的漂亮卷髮隨著行走來回輕晃,俏麗的臉上,一雙碧色眼眸格外明亮,捧在手裡的百合配合著周邊銀白的雪景,很是清新。

  「邵總?」在看清迎面走過來的邵司佑後,女孩表情明顯一愣,連忙用不算標準的中文驚訝的喚了一聲,加快腳步的走了過來。

  葉瑾年逆著陽光微微瞇起眼睛,來的算不上是熟人,但也不太陌生。

  這要歸功於少女一年來堅持不懈的努力以及她百折不撓的韌性,才讓葉瑾年不得不以年樂樂的視角,記住了這個聒噪難纏的同班同學,菲琳。

  「菲琳小姐,真巧。」邵司佑此時已經恢復了一貫優雅從容的姿態,唇角淺勾起一抹溫和的弧度,微笑著打招呼,身體不動聲色的挪動,將葉瑾年擋住了一些。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邵總,真是好久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你來伊爾學園接樂樂放學…」菲琳對於這次巧遇,顯然表現的情緒有些激動,但提起了年樂樂,聲音跟著一滯,清亮的眼瞳裡劃過一絲黯然的擔憂,語氣也低落了下來:「樂樂的事情,我很遺憾,聽說她前陣子被家人接回了英國…」

  「是的,有她的外公照顧,相信會很快好起來。」邵司佑語氣平淡的說道,顯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問道:「菲琳小姐來這裡是…」

  「一個親人的忌日。」菲琳識趣的回答,視線掃過與邵司佑兩手交握的葉瑾年,笑容清朗明亮的朝著她伸出手去:「南宮少夫人,久仰。」

  話一出口,在邵司佑跟葉瑾年心中同時激起一絲薄怒,但兩人又同樣默契的沒有讓這份不滿從臉上表現出來。

  「久仰?」葉瑾年很平靜的重複了一句,對於菲琳向自己伸過來的手,故意視而不見。

  「呵,請別多心,我的意思是,最近在電視跟網絡上常常能見到您的名字。」見葉瑾年很不給面子的任由她的手懸在空氣裡,菲琳好不尷尬的又收回來,解釋道。

  「是嗎。」葉瑾年神色依舊淡淡的,離婚的消息一傳出,肯定會有不少的報導,只是她很肯定,菲琳望向自己的目光裡帶著些隱約的敵意,這倒是讓她覺得很奇怪。

  總不會是在為了年樂樂抱不平吧?葉瑾年嗤笑,她還沒自信到以為她們之間有那麼深厚的友誼,充其量只是不太陌生而已。

  再或者,是邵司佑引來的風流外債。

  她還記得當時在伊爾學園,邵司佑接自己放學的時候,菲琳對邵司佑的出現,表現出的異常激動的樣子。

  這麼想著,葉瑾年轉頭狠狠的剜了邵司佑一眼。

  「時間不早了,我們不耽誤菲琳小姐看望親人,有時間再多聊吧。」邵司佑對葉瑾年忽然狠瞪過來的眼神很是不解,但在菲琳面前也不方便詢問,於是開口告別。

  「那好吧,我們改天再見。」菲琳有些遺憾的開口,又望了葉瑾年一眼,才沿著山路繼續向上走去。

  *

  回來的路上有些堵車,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多才到達邵家在昆麓山附近的別墅,由於每年的這個時候,邵老爺子都會帶著邵司佑跟邵穆恩兩兄弟來這裡住幾天,早年在邵家退休下來的幾個傭人就留在了這邊的別墅裡照顧,環境很是不錯。

  于叔去了一趟公墓回來,感覺彷彿一下子憔悴了不少,在吩咐人給他們準備晚飯後,自己就休息去了。

  晚飯後,邵司佑坐在房間裡看報表,葉瑾年無聊的窩在他身邊,手裡的遙控器不斷轉換著頻道。

  由於昆麓山附近的手機信號不是很好,葉瑾年索性在去的路上就關了手機,現在一開機,未接電話的信息就一個連著一個的響起來,聽得好不熱鬧。

  拿起手機大致的翻了一遍,大多都是葉瑾然跟殷瑤打過來的,還有幾個是來自南宮集團的內線電話號碼。不用看也猜得到,南宮明旭給自己打這些電話時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旗臨市那邊肯定因為自己的刻意,掀起了一場風波。

  電話才響了一聲就被快速接通,緊跟著就是電話那端葉瑾然口氣不好的數落,對於葉瑾年關機的行為表示了極大的不滿,順便也將家裡一切安好的消息傳遞給她。

  對於葉瑾年提出離婚的事情,葉瑾然當然沒有任何異議,只是在事情的最初埋怨過葉瑾年沒有提前打聲招呼,記者突然圍上來的時候,險些嚇到了葉揚。

  對此,葉瑾年表示了誠摯的歉意,並許諾一定好好補償。

  這次因為忽然聯繫不上葉瑾年,葉瑾然又提心吊膽了一場,葉瑾年連忙一陣撒嬌討好。

  「行了,你少賣乖。」葉瑾然在電話另一端無奈的笑嗔,手裡轉著一隻金筆,一邊聊著電話,一邊在文件上瀟灑的揮下自己的名字。轉頭朝辦公樓下望了一眼,那些躲在花壇後、巷子口的記者很容易的鑽進視線,於是建議道:「家裡這邊現在記者吵得很,你難得出去一趟,好好跟邵司佑在外面散散心,等過陣子回來了,就直接來公司上班。」

  「那怎麼行,我答應了要照顧葉揚做手術的,不可以食言。放心吧,最遲後天早上我們就會往回走,既然敢做,我還怕鏡頭嗎。」葉瑾年連忙拒絕道,自從上次被葉瑾然婉拒,她忽然對去公司上班有了興趣,哪能說放就放。

  「行,你自己決定。」葉瑾然妥協,不忘提醒著:「回來時注意點兒,別讓記者抓到你跟邵司佑同進同出的樣子,你可是受害者。」

  「知道啦,」葉瑾年笑呵呵的答應著,瞥了眼電視裡堵在南宮集團門外的記者們,鋪天蓋地的問題讓從裡面走出的那個人的臉色鐵青陰沉。現在聽葉瑾然這麼說,她就猜到這背後肯定有葉瑾然不少的功勞。

  「對了姐,你讓殷瑤幫我查查伊爾學園那個菲琳的背景吧,」想起今天遇到菲琳的事,葉瑾年想了想說道。菲琳曾經跟她一起在英國的聖雅學院讀書,後來轉到旗臨市,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顯然對昆麓山的地形很瞭解:「另外,我還發了一份名單給你,上面那些小公司,最好能盡快買過來,搞不定的我回去處理。」

  「好,我這就讓人去辦。」葉瑾然很痛快的應允,點動鼠標把葉瑾年發過來的名單快速的瀏覽了一遍,都是一些潛力不大的小型企業,雖然不知道自家妹妹要做什麼,不過這點小事還是不難辦到的。

  至於菲琳的事,殷瑤的辦事能力她很早就知道,既然現在她主動跑來葉家混日子,那就當然要物盡其用了。

  此時,正窩在葉家別墅裡陪著葉朔聊天的殷瑤忽然覺得後背有點發涼,回頭看了眼窗外還在漫天飛舞的雪花,雋秀的眉擰了又擰,心想,還真是挺冷的天呢。

  放下電話,葉瑾年支著下巴看電視,那些『花心』『出軌』的字眼不斷出現,讓葉瑾年大歎什麼時候開始這些娛樂新聞也敢挑釁南宮集團了?足可證明,她親愛的姐姐在背後做了不少功課。

  「邵氏僅昨天一天就接到了三份重點項目的中標通知,有意向合作的公司中,知名企業有四家,而南宮集團跟葉氏,這兩天都分別在會談中失利。」邵司佑瞥了眼放在茶几上剛剛傳真過來的匯報,上面線條交錯的分析表,是邵氏經理整理的最新統計。

  葉氏跟南宮集團,一個是重新復甦的老牌強企,一個是實力不俗的新貴翹楚,很多公司都已經從這件事中遠遠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害怕殃及池魚的採取迴避態度,將原定的合作方案粉粉嫩推後或取消,而南宮集團裡現在還有葉氏不少的股份,這也是葉瑾年最初想要讓南宮明旭主動簽字的原因。

  「這麼說,邵氏最近會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嘍?」故意彷彿聽不出邵司佑說這番話的意思,葉瑾年手指在那白紙黑字中圈圈點點的轉了一圈,然後向後一攤手,對著邵司佑笑道:「既然知道這裡面我的功勞不小,可別忘了到時候多分點紅利給我。」

  那些損失她已經偷偷的告訴律師,從她的帳戶上提取補齊,如果不夠,她也可以想些其他的辦法,總之離婚的事決不能再拖。

  雖然自從她醒來,邵司佑對這件事始終沒有提起過,但她不要為了這些去讓邵司佑不舒服。「紅利沒有,倒是年底有個一本萬利的項目,可以交給新上任的葉經理練練手。」邵司佑何嘗不清楚葉瑾年的心思,對於這件事,說不在意是假的,但葉瑾年在處理關係到葉氏的事情時,一向很謹慎,從她為了不影響葉瑾然的判斷,刻意隱瞞她婚變真相那件事就看得出來。

  所以在看到這些報導時,邵司佑表面上很鎮靜,心裡早就被滿滿的感動充溢。

  「那麼邵總,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嘍。」葉瑾年甜甜一笑,在邵司佑弧度明顯的薄唇上重重一吻,心情愉悅的說道,緊跟著,天旋地轉的被嘗到甜頭的某人狠狠壓倒,暗啞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

  「我們一向,合作愉快…」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8 PM

111

  「我們一向,合作愉快…」所有的抗議都被忽然而至的吻悉數代替,深冬的夜,濃而深沉。

  窗外寒風滾滾,房間內女子的嬌嗔俏語與男子的低哄輕笑交織在一起。漫天的飛雪不知在何時已經停下,一輪彎月漸漸從雲後掙脫出來,灑下清冷的皎潔,卻絲毫打擾不到房裡的那片暖意融融。

  而在就這同一片月光下,遠隔千里外的另一國度,冰冷的醫院走廊裡,一名年輕的藍衣男子正靜靜的坐在長椅上,脊背挺得比直,麥金色的短髮,容貌俊美。薄唇緊抿著,陰鷙的表情完全破壞了他本該陽光明朗的氣質,放在膝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身後,幾名黑衣男子表情嚴肅的站立,為首一人黑衣金髮,藍色的眼眸裡帶著一股冰冷不羈的危險。

  「成銘…」靜默的空間裡,坐在長椅上的男人終於開口,低低的喚著身邊的人。

  「是,少爺。」成銘連忙繞到他身前,腰微微彎下,準備聆聽他的命令。

  如果此時有外人在場,一定會震驚於一向高高在上的日本伊籐集團總經理成銘,竟然也會有這樣謙卑恭順的一面。

  「少爺,您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天,不如先回去休…」

  「你馬上讓人去查!」男子忽的抬起頭,冷冷的打斷了成銘關切的建議,眼裡快速的劃過一絲陰狠,薄削的唇角勾著邪佞的弧度,強勢不容置疑的命令道:「我要知道,在昨晚二夫人在發病之前,她究竟跟什麼人接觸過,馬上!」

  「是,我這就去辦。」成銘立即答應著快步離開,眼中帶著明確的瞭然,只要是關於二夫人的事,二少爺都容不得半點馬虎。

  隨著成銘的離開,走廊裡又陷入了一片安靜,男子身邊的人個個都屏息而立,誰都知道,主子已經瀕臨發怒的邊緣。

  彷彿等了上萬年那麼久,門上那盞紅色的燈終於熄滅,兩個醫生滿臉疲憊的從手術室裡面走出來,佈滿紅絲的雙眼在看向男子時,帶著幾分畏懼的瑟縮。

  「病人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大概在五小時以後會醒過來,之後只需要安心靜養就可以了。」其中一個醫生在那人冰冷目光裡,硬著頭皮開口:「只是,按照她的身體情況來講,已經不能再經受任何刺激了。」

  「刺激?」低低的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從那張微掀的薄唇裡吐出,海般幽藍的眼睛裡劃過一絲冷厲,隨即,那人繞過已經被他嚇得僵直在那原地的醫生,大步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人隨之都輕輕鬆了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

  醫院的vip病房裡,面色蒼白的中年女人靜靜的昏睡在雪白的病床上,雙目緊合,眉宇間透著幾分倔強,保養得宜的臉在病魔的摧殘下顯得有些黯淡,但是仍舊掩蓋不了她身上特有的氣韻。算不上絕美,卻偏偏又那麼一股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氣質。

  顯示儀上規律跳動的線條讓走進來的男子懸起的心終於歸位,走過去在床邊坐好,男子將頭輕輕枕在床邊,側過臉凝視著床上的女人,眼裡的狠戾已經全數褪去,只剩下了深深的依賴。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以及機器運作的滴滴聲在迴盪。

  這一刻,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只是,當門被敲響的瞬間,所有的寧靜都被打破回歸原點,男子眼底的溫情在一霎那被冷漠陰寒所取代,在為女人掖好被角後,直起身子轉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查到了?」看著門外垂首而立向的成銘,男子冷冷的問道。

  「是,除了例行檢查的醫生跟陪護以外,夫人昨晚還曾撥過一通國際電話,聯繫地點是旗臨市的葉宅。」成銘掃了眼已經關和好的病房門,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回答道:「少爺,恐怕二夫人已經知道葉瑾年醒過來的事情了。」

  話畢,他明顯感覺到從主人身上倏然散發出的陣陣冷意,森然入骨。

  果然…

  「楚若是做什麼的?沒用的女人!」怒意翻湧的藍眸裡帶著濃厚的滾滾殺意,男子臉上的表情變得陰厲駭人,怒聲的質問道。

  「楚若一直都在很用心的辦事,在葉瑾年醒來的當晚她就派了人過去,只是跟之前我們派去的那些人的結果一樣,愛櫻醫院裡明顯是有人在護著他,當晚派過去的人只有兩個順利進入住院部,後來也都沒有了音訊。」成銘心裡一驚,連忙出聲替楚若辯解:「而且,這件事似乎已經讓南宮明旭有所懷疑,所以楚若近期也都沒敢再有動作,她試著讓南宮明旭的母親去刺激葉瑾年,可葉瑾年顯然已經對南宮明旭死心,還提出了離婚,現在在旗臨市鬧得沸沸揚揚。」

  「哼,這種借口,我已經聽了太多次了。」男子聞言只是冷冷一嗤,顯然並不買帳,正要說身,忽然抬眼看向疾步朝自己走來的兩個黑衣人。

  「少爺,已經辦妥了。」兩名黑衣人走到男子近前,躬身沉聲稟報導:「老爺子吩咐專人照顧,明顯對樂樂小姐還沒有完全放棄,為了避免引起老爺子的疑心,我們的人將神經類藥物摻進了她的營養液裡,已經由我們親眼看著被注射進去,可以確保她不再有醒過來的可能。」

  「確保?」冷笑的重複著這兩個字,男子凌厲的眼快速的在兩人臉上掃過,嗜血狠戾的模樣彷彿來自黑暗地獄的修羅,讓幾名下屬紛紛不敢直視的垂下頭去,「同樣的藥,葉瑾年在七年前就已經注射過了,你們說確保,那就由你們來告訴我,她為什麼還能又醒過來!嗯?」

  如果不是當初有人信誓旦旦說確保她不會醒過來,那就絕對不會有今年的葉瑾年存在!

  「抱歉,少爺。」兩名黑衣人垂著頭,對於主人的質問,無言以對,只能認命的等待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懲罰。

  「少爺,請您息怒,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好二夫人跟葉瑾年之間的聯繫,二夫人這次病發,明顯是跟葉家父女有關。」成銘在這份低氣壓中抬起頭,小心的說道。

  「另外,據楚若講,她曾親眼看到葉瑾年跟邵司佑一起親暱出現在商場,邵司佑還在維護她的時候提起過楚若在伊籐家的身份,恐怕邵司佑很早以前就對我們進行過調查,少爺一定要當心這個人。」

  「邵司佑?他不是年樂樂的未婚夫嗎?」男子聞言臉上帶著幾分疑惑的問道,表情也跟著凝重起來。

  當年麗莎姑姑的死,大多證據都指向了邵家,可終究布諾斯家族還是礙於邵家的地位,在邵夫人猝死後不了了之,甚至還將年樂樂留在了邵家。如果這件事牽扯到邵家,恐怕的確是個不小的麻煩。

  半晌後,那雙藍眸裡快速的閃過一絲決絕,男子冷聲開口,語調裡帶著不可撼動的決絕:「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做『不知者不為罪』嗎?那就趁著他們的關係還未公開以前,讓人處理掉葉瑾年,既然葉瑾年已經醒了,就換個方法讓她繼續、永遠的睡下去。」

  「是。」

  部署好這一切,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男子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看了眼已經沉睡著的女人,微微歎了口氣。

  正要離開,忽然感覺到一股輕微的力道拉住了自己。

  男子連忙朝著床上看過去,女人的雙眸仍舊死死的閉著沒有睜開,面色蒼白如紙,曾經那雙白皙細膩的手已經被病魔折磨的枯瘦無光,此時卻死死的攥著他的衣角,執拗的不肯鬆開。

  一行清淚順著女人的眼角緩緩滑落,在雪白的枕上暈染成一片,蒼白的唇不停地顫抖著,輕輕逸出一絲哽咽的懇求,在這個冰冷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苦:

  「…洛爾斯…求你…放過…我的女兒…」

  *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庭院裡的厚厚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慢慢消融,露出了隱藏在下面的黑色地面。

  「邵、司、佑…」

  這已經是葉瑾年自從醒來後,第四次咬牙喊出『邵司佑』的名字。

  怎麼就是學不乖呢?

  葉瑾年發誓再也不要招惹邵司佑那個傢伙,明明長了那麼溫潤的一張臉,怎麼在這件事上就那麼…

  嗚,葉瑾年懊惱的在被子裡左蹭右蹭,翻來覆去。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確切的說是第二天中午,睡意其實早就已經散了,只是渾身就像散了架再重新組合起來一樣累,實在不想起床。

  床頭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葉瑾年蹙了蹙眉,一邊從被子裡伸出手去拿,一邊惡狠狠的盯著胳膊上還沒有消褪完全的痕跡,暗自腹誹,邵司佑那個傢伙,最好不要讓她逮到!

  發洩似的狠狠按下了接聽鍵,低沉的,帶著明顯笑意的聲音從聽筒的另一端傳了出來:

  「醒了?」

  即使沒有親眼看到,葉瑾年也想像得出邵司佑此時優雅持著電話,唇邊含笑,聲音從胸腔愉悅震盪出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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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即使沒有親眼看到,葉瑾年也想像得出邵司佑此時優雅持著電話,唇邊含笑,聲音從胸腔愉悅震盪出來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醒了?」裹著被子翻了身坐起來,葉瑾年奇怪的問道,目光依舊狠狠的盯著自己身上這一串串曖昧的痕跡。

  她可不要聽什麼心有靈犀,與其說這是巧合,她寧可相信,是邵司佑在房間裡裝了攝像頭。

  不得不說,葉瑾年這偶爾過度的理智,絕對跟葉瑾然有一拼。

  「呵,」邵司佑聽著葉瑾年毫不客氣的質疑,在電話那端反而心情不錯的低笑,身體慵懶的靠在皮椅上,修長的手指優雅的劃過面前的文件慢悠悠的回答:「負責打掃二樓的黎嫂剛剛打來電話給我,說是經過我房間時,不止一次聽到有人在念我的名字,怎麼,這麼快就想我了?」

  葉瑾年蜷在被子裡的手緊了又緊,臉色紅了又紅,明明是那麼低沉好聽聲音,卻透著一股魅惑的嘶啞,這讓她不由得想起昨夜這個傢伙貼在自己耳邊反覆詢問的語調。

  就因為她事先那一句公式化的合作愉快,換來邵司佑這一整晚都不知疲倦的糾纏追問,合作愉快嗎,愉快嗎愉快嗎。

  見識過這男人的邪惡一面,葉瑾年很是自覺的轉移了話題,「你在哪了?」

  「辛氏。」邵司佑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翻查著桌上的資料,溫潤的眼底劃過一絲深沉:「一年沒來,很多事情要處理。」

  如果不是因為這邊事情太棘手,誰會放著嬌妻暖香大早上的出來工作?

  「哦。」葉瑾年輕輕的答應了一聲,眼眸半垂著不再作聲。

  辛氏,她是知道的。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時,她還在讀書,對著姐姐桌上的資料笑得沒心沒肺,胡鬧的問是什麼『心事』,可幾年後再聽說,心境就大不相同。

  特立獨行的作風,果敢強勢的手段,幾年中大展拳腳的風頭無二,辛氏無疑是商場上一鳴驚人的黑馬,當然,但最讓人關注的,還是它的複雜背景。

  在短短一年裡,連續挑了橫行昆臨市多年第一幫派青幫等三個組織,足以讓眾多勢力望而生畏,幕後操控者的魄力跟手段,都是不容小覷的。用葉瑾然的話來講,如果不是『隱龍』這些年來的隱退之心明顯,還真期待兩股勢力正面交鋒的場面。

  現在聽邵司佑的意思,他就是辛氏背後的神秘當家?那時候他才多大啊。

  葉瑾年捲著被子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心情有點糾結。要不要這麼誠實啊,她的本意真的只是轉移話題而已。

  聽著電話那段沒了聲音,邵司佑彷彿看到了她垂著頭糾結的可愛模樣,薄削的唇弧度更明顯了幾分,他不介意任何秘密都與她分享:「餓不餓,已經中午了。」

  「有點。」葉瑾年悶氣的回答,偏不說,其實她就是被餓醒的。

  「那你說聲想我,我接你出來吃。」邵司佑合上面前的資料,低笑著說道。

  「那你回來做給我吃吧,」葉瑾年磨磨蹭蹭的起來穿衣服,臉頰微紅的補了句:「我餓了。」

  邵司佑無奈,葉瑾年的小聰明就是用在應付他上面了,雖然說的不是他要的那句話,但勉強就當餓了等於想了吧,於是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快步向外走,笑道:「等我二十分鐘。」

  「路上小心。」葉瑾年說著,望了眼房門,外面似乎有人。

  葉瑾年梳洗完畢,換了件藍色的家居服,長髮隨意的挽起來,從包包裡拿出一片白色藥丸吞下去,做好了這一切,就聽見了敲門聲。

  「于叔?」打開門,葉瑾年看到于叔手裡端著餐盤,上面放著一杯水跟一個碟子,連忙笑著喚道。

  對于叔,她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愛戴,七年多的照顧跟關懷,他早已經被自己當做了親人一般看待。

  「葉小姐。」聽到葉瑾年的稱呼,于叔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忠厚的面容上帶著明顯的疏離,並沒有葉瑾年記憶中那樣慈祥,甚至還有一絲隱忍的不耐。

  「于叔,你有事嗎?」葉瑾年向裡面讓了讓,想請于叔進來坐,忽然又記起自己起得晚,還沒來得及整理的床鋪,臉上表情浮出一絲尷尬。

  而于叔也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看了一眼葉瑾年,聲音淡漠的開口:「葉小姐,聽說你正在跟南宮總裁辦理離婚。」

  葉瑾年聞言一怔,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隱約明白了于叔的來意。

  「雖然有些話由我來說的確不合適,但老爺子將少爺交給我照顧,我就有責任為少爺安排好一切,以葉小姐現在的身份,相信您也不希望這期間出現什麼意外吧?」于叔說著,將手裡的東西先前遞了遞。

  這一次葉瑾年終於看清楚,他眼中那抹嘲弄的鄙夷。

  她跟邵司佑之間,辛酸冷暖都只是兩個人自知,不是沒想過其他人會有的態度,但她向來不需要誰的同情或是體諒,也就無所畏懼,可眼前的人是于叔,是她真心尊敬的親人一樣的于叔。

  葉瑾年沒有說話,只是低垂著眼睛,單薄的站在門口。

  看著臉色倏然變白的葉瑾年,于叔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忍的抱歉,但手還是很固執的朝前伸了過去:「葉小姐…」

  葉瑾年沒有接他遞過來的水杯,而是直接拾起碟子裡的白色藥丸,利落的塞進了口中,苦澀的感覺刺激著味蕾,讓她的表情也跟著變得麻木。

  「還有事嗎?」臉上早已不復剛才的明亮,葉瑾年淡淡的問道。

  「樓下已經準備好了午飯,請葉小姐下去吃吧。」于叔看著葉瑾年嚥下去,才放心的側過身讓出樓梯。

  「不用了。我一會兒跟邵司佑出去吃。」葉瑾年搖搖頭,一邊說一邊將手放在房門上。這樣明顯的逐客意思,讓于叔很識趣的轉身離開。

  關上門,葉瑾年快步的走到垃圾桶旁,把壓在舌底的藥丸吐了出去,她事先已經吃過,只不過說給于叔聽,恐怕也會被當成借口。

  如果是殷瑤,她可以毫不避諱的將自己就是年樂樂的事情說出來,因為她們的相處本就開始於自己成為年樂樂以後,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但于叔不一樣。

  雖然他對年樂樂一直恭敬嚴謹,但在那雙眼中,始終有著壓抑的寵溺,甚至會為了年樂樂對邵穆恩沉下臉色。

  他在意的,是于茹犧牲性命換回的年樂樂,而不是鳩佔鵲巢的自己。

  葉瑾年看了眼鏡子裡臉色發白的自己,踱步進了浴室,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選擇兩種方式排解,一種是出門瞎逛,另一種就是沐浴。

  溫熱的水滑過肌膚,氤氳的霧氣讓葉瑾年在覺得呼吸不暢的同時,心情也漸漸的平和下來。

  換好衣服,葉瑾年開門走了出去,恰好與剛剛進來的邵司佑相遇。

  「怎麼這個時候洗?」邵司佑看著甩著濕漉漉頭髮準備吹乾的葉瑾年,溫潤的眸光變得深沉,由於是剛剛洗澡出來,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白色的浴袍勾勒出姣美誘人的曲線,俏麗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嗯,清醒下,二十分鐘到了?」葉瑾年看了眼床頭的鬧鐘,從一旁拿起吹乾機,轉頭對上邵司佑幽暗的眼神,立即擰起秀眉。

  瞧著她一瞬間拘起的防備模樣,邵司佑不由得無奈苦笑,看來這幾天的不知節制真是嚇到她了,於是走過去接過葉瑾年手裡的吹風機,認真的為她吹起了頭髮。

  「一會兒想吃什麼?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比得上于叔。」邵司佑溫柔的梳理著從指間滑過的黑髮,問道。

  提起于叔,葉瑾年的面色一黯,然後想了想笑道,「算了,還是出去吃吧,你的手藝我不放心。」

  經過了剛剛那件事,她已經沒有了那份心思。

  「好。」邵司佑從善如流的點頭,葉瑾年自以為低垂著頭讓邵司佑看不清她的表情,卻忘記了旁邊那塊鏡子恰好可以讓身後的人,將她的黯然盡收眼底。

  她受了委屈嗎?

  *

  邵司佑帶著葉瑾年去的地方,是一家公寓式的家庭賓館,沒有華貴精緻的裝修,卻透著一股舒適的溫馨,葉瑾年顯然很喜歡。

  邵司佑把從超市裡買回來的菜帶進廚房,身上還穿著從公司回來沒來得及換下的衣服,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

  「辛苦啦,記得不要虐待我的胃。」葉瑾年笑著走過去,幫他把襯衫的袖子挽起來,然後倒退著溜出廚房,儼然一副坐等現成的架勢。

  邵司佑寵溺的一笑,開始動手做飯。

  這是葉瑾年的早餐加午飯,所以邵司佑先熬了米粥給她,濃郁的紫米香氣繚繞在室內,葉瑾年捧著瓷碗窩在沙發上,靜靜的望著廚房裡奮鬥的男人。

  拿慣了筆的手此時正握著鍋鏟,動作是優雅的連貫,陽光從落地窗外流進來,落在他微微上揚的唇際,讓葉瑾年忽然有了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9 PM

113

  午飯邵司佑做了四個簡單的家常菜,葉瑾年食慾大開的吃了許多,之後主動的洗碗當作報酬。兩個人默契的都沒有主動去提關於早上發生的那件事情,空氣中流動的溫馨中帶著幾分平淡的甜蜜。

  葉瑾年忽然想起很早以前,她對家庭的嚮往就是這樣,不需要經歷怎樣的轟轟烈烈跟驚心動魄,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人,最最真實的相濡以沫。

  在葉家的時候,她在父親和姐姐的嚴密保護下不知疾苦的張揚天真,肆意又莽撞;後來嫁給南宮明旭,除了南宮明旭『失蹤』那一年,生活也是沒有起伏的平安順暢。

  與跟邵司佑在一起的日子相比,那些歲月,無疑是更加安逸無憂的,可唯獨,只有在邵司佑身邊,她才體會過這種絕對的安心跟滿足。

  早餐裡的果汁被默默的換成了紅茶,衣櫥裡衣服在不知不覺間被悄悄替換了風格,還有他借殷瑤的手送過來的各種資料…她喜歡的,想要的,他都是那樣細緻的瞭解著。

  他會故意裝著不會彈琴逗她開心,然後對她的惡作劇包容淺笑;他特意帶自己去看那場終身難忘的意大利歌劇,用他近乎表白的行為吸引自己的心思,因為幾年前那一天,是她的噩夢;臨上飛機時的那盆大麗菊,是他連夜潛入葉家祖宅為自己尋來,為此重傷躺在病床上近一個月,卻再見面時隻字不提;生日宴會上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股權讓渡書,高調的宣佈對自己的感情,在布諾斯家族的壓力下毫不退縮;她跟姐姐討論了很久卻從沒對別人講過的喜歡的『光明之心』,被他做成了手鏈,裝飾的圖案是她最喜歡的籐蔓,期間點綴著的碎花,是象徵著『執著的幸福』的紫籐;還有,邵氏集團以她名字命名的工程在多年前就已經開始動工;殷瑤那裡存放著的她的照片;還有…

  她不確定邵司佑是從什麼時候愛上自己,除去重生前的等待,他用了一年的時間靠近,用了七年的時間引自己深愛。

  他會默默的在你身邊埋好每一份感動,等著你慢慢的發現、體會,然後一點一點在心裡彙集成河,最後即便明知道在他的身邊有著太多的變數跟不可預期,你也會找到一個不得不深陷的理由。

  有人說,人生兜兜轉轉,命中注定的就總不會錯過。而葉瑾年相信,站在自己命運另一端的那個人,只會是邵司佑。

  至於生活中的那些變數跟不可預期…

  當葉瑾年站在警戒線外,望著不遠處地上還在冒著黑煙的汽車殘骸時,她再次的確定了自己這句話的真實性。

  在邵司佑身邊,果然是存在著太多的變數跟意外的。

  事情發生在吃完午飯後,在葉瑾年的提議下,兩人學著別人戀愛的方式跑去電影院看了幾年以來兩人的第一場電影。

  浪漫溫馨的愛情片,一個小時過去,兩人忍無可忍的默契離開。

  在通往露天停車場的路上,邵大公子很委婉的表達了對這場電影裡男女主角刻意假裝甜蜜的失敗演技的失望,而葉瑾年也在痛定思痛後承認自己選材的失敗,很靦腆表示願意付出一個kiss作為彌補。

  接下來,氣氛很甜蜜,感覺很曖昧,用邵大公子的話說,這比電影裡的情節好得多。

  只是,情到濃時,從停車場方向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邵大公子趕到現場時,臉色黑沉的很嚇人,緊接著他發現,擾了他甜蜜浪漫的罪魁,竟然就是他剛剛新換的那輛跑車,只不過現在已經化作了看不出原型的廢鐵殘骸。

  警察很快趕到,被壓在那堆汽車殘骸下的人也終於被協力抬了出來,令人驚訝的是,那人奇跡般的還活著,雖然已經奄奄一息。破敗得只剩下碎布的衣服掛在身上,露出一塊塊燒的焦黑模糊的皮肉,空氣裡也夾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糊味。

  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受傷的人只有那位倒霉的盜車賊。作為車主,邵司佑跟葉瑾年自然避不了被『請』去警局做筆錄的命運。

  這也是他們第二次被雙雙『請』去警局做客,上一次是在旗臨市的郊外馬場。

  等兩熱從警局出來時天早已經黑了,于叔開車來接兩人回家,路上一直在不放心的念叨,甚至還提議要從邵家抽調幾名可靠的保鏢過來以防萬一,邵司佑好脾氣的聽著,不時的點頭應幾聲,而坐在他身邊的葉瑾年卻顯得有些魂不守舍。

  邵司佑側頭微微皺眉,伸手輕輕握住葉瑾年有些發抖的手,聲音溫和裡透著擔心,問:「年年,怎麼了?」

  葉瑾年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揚起頭,朝著邵司佑勉強扯起自己有些發白的唇,然後忽然很用力的抱住他。

  腦海裡仍舊是剛剛現場慘烈的畫面,鼻間也彷彿依稀仍舊能嗅到那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兩個小時前,邵司佑還開著那輛車帶自己在市區裡面瞎逛,如果不是這款車型過於顯眼惹來了小賊的惦記,這場意外的要怎樣收場,還是未知數。

  她不敢想像,如果當時去開車門的人是邵司佑會是怎樣的結果,或者當時打開車門的人是她,那邵司佑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邵司佑微微歎了口氣,同樣環住葉瑾年的腰,用自己穩健的心跳安撫她的不安。

  許久,葉瑾年的聲音悶悶的從邵司佑的懷裡逸出來,帶著濃濃的抱怨:「邵司佑,你那個辛氏還真是個大麻煩,才回來一天而已,就害我們被仇家盯上了。」

  邵司佑笑,然後湊到葉瑾年耳邊小聲的解釋:「不會是他們,我秘密回來的事情,辛氏那些人還沒那麼容易知道…」

  說到這裡,邵司佑的聲音一頓,葉瑾年也快速的從他懷裡快速爬起來,彼此默契的互望了一眼,同樣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菲、琪…」幾乎是咬著牙叫出那個名字,葉瑾年的眸子裡暗光湧動,

  這一路他們加倍小心,中途的吃住都是在房車上,既然連辛氏的人都不知道邵司佑回來的消息,那麼唯一見到過邵司佑跟她的人,就只有在昆麓山墓園裡,不期而遇的菲琪。

  「先別太早下定論,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家。」邵司佑想了想,雖然對葉瑾年的猜測也表示贊同,但還是謹慎的提議:「明天一早我們先回家,這邊的事情交給辛氏的人處理。」

  本來打算帶著葉瑾年在這邊散散心再回去,現在只好被迫停止了。

  「好,那記得讓人去查查菲琪昨天在昆麓山墓園祭拜的是什麼人。」葉瑾年點點頭,從那天她自然流露的驚訝來看,巧遇應該是真的。

  *

  回到旗臨市的第二天,葉瑾年就回到了葉氏上班,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幾年來在布諾斯家族學到的東西很快都派上了用場,葉瑾然也放心的放權給她,凡是有葉瑾年參與的開發案,一律的綠燈免審核,這樣明擺著的偏袒在葉氏很容易的引起了不少高層的抱怨,但漸漸的,他們不得不承認,拋開葉瑾年葉家二小姐的空降身份不說,但凡出自她手的策劃案,幾乎都是無可挑剔。

  最開始的時候也有人拿葉瑾年的婚姻說事,嫁出去的女兒對集團的影響太大,很難讓人放心,不過這個疑慮在葉瑾年態度堅決的高調提出離婚後,也開始慢慢消除。

  南宮明旭當然不同意離婚,旗臨市法院迫於兩家的背景,一拖再拖,最後以暫時分居作為答覆。葉瑾年對南宮明旭不顧驕傲的不放手行為很驚訝,在她的記憶裡,那個男人是不會給任何人看笑話的機會的,偏偏這一次例外。難道自己還有其他可利用價值嗎?

  這期間邵家老爺子邵天傲從英國回來過一次,葉瑾年以為他會為年樂樂抱不平,或者語氣不善的『勸』自己知難而退,結果邵老爺子看了葉瑾年半天,最後只是歎了口氣然後跟葉朔下了一夜的棋,就又匆匆回英國去了。

  臨走時他說,早猜到過司佑的心思,只是可惜了樂樂那孩子。

  葉瑾年記得,生日宴會上,邵天傲替自己帶上那條項鏈時,有過片刻的猶豫。雖然表現的不明顯,但對年樂樂的最終歸宿,他的確是更看好邵穆恩的。

  穆恩一起沒有回來,葉瑾年想他應該是在捨不得離開年樂樂。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葉瑾年公司跟葉家兩點一線的跑,離婚風波一天沒過去,邵司佑就一天不能出現在公眾面前,所以只能每天下班後再去葉家報導。以至於全邵氏集團的人都在傳,自家總裁因為未婚妻年樂樂的深度昏迷,情緒極度低落,可見情深。

  生活不算平靜,偶爾有點小風小浪,比如某些小型的暗殺做插曲,再有兩三點的乾醋做調節。

  暗殺這件事是從昆臨市那次開始就接二連三沒斷過的,最初葉瑾年以為是針對她跟邵司佑兩人其中的一個,後來發覺,原來兩人都是對方除之後快的目標。只是顯然真的葉瑾年的次數更多些,而殷瑤給出的結果是,對方跟布諾斯家族有關。

  好在邵家勢力不俗,葉家最近也恢復得形勢大好,在保護兩人安全上很下功夫。

  至於乾醋…

  所謂百密總有一疏,葉瑾年在一次回家的路上,還是不小心差點中了對方的算計,幸虧久不見面的龍越及時出現,幫助她化險為夷。

  對於跟龍越的再度見面,葉瑾年無疑是十分高興的,兩人相識多年,話題自然不會少,面對面坐著侃侃而談,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但看在邵司佑眼裡,就不那麼美妙了。

  尤其是這幅不大美妙的畫面,發生在自己特意提前下班趕回來的時候。

  「阿希前陣子跟我提起你,難得他對你還有印象。」抿了一口清茶,龍越輕輕的說道,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白,清冷如玉的面容精緻得不見半點瑕疵,望向葉瑾年的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暖意。

  「怎麼會沒有印象,我好歹也算是他半個救命恩人,結果做年樂樂的時候,這小子沒少欺負我。」葉瑾年心情不錯的開著玩笑。

  龍越說的印象,是指很多年前她擺脫姐姐幫龍希做假身份避難的事。

  「之前在伊爾學園,因為不小心弄丟了他給我的邀請函,害得我差點就成了女生們的公敵。」

  回憶起當時的場面,葉瑾年仍舊記得邵穆恩忽然出現在門口,霸道的潑了那個女生一身熱湯的情景。她已經忘了那女孩是誰家的千金了,在伊爾學園裡她一向懶於交際,除了纏在自己身後像個尾巴一樣的菲琪,她跟其他人都是沒有交集的。

  想起菲琪,葉瑾年有些微微走神,昆臨市那邊已經傳來答覆,菲琪那天去昆麓山墓園祭拜的人,是不久前出了意外的邵家家庭醫生,成伊。

  成伊是年樂樂的母親麗莎帶去年家的人,也就是說,他出自布諾斯家族。

  早該想到的,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菲琪是一早布諾斯家族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就是不知道下達命令的人是那股勢力。

  看出葉瑾年的片刻失神,龍越再次執起茶杯喝了一口:「難得,在這裡還能喝到伯爵茶以外的茶品。」

  「唔,是因為…」迅速回神的葉瑾年正準備開口,就被邵司佑微笑著打斷:

  「因為我喝不慣伯爵茶。」

  葉瑾年有些發愣,轉頭望了眼笑得異常溫和的邵司佑,識相的保持了沉默。以她對邵司佑的瞭解,剛剛他的那個眼神似乎可以被理解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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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喝不慣伯爵茶。」

  葉瑾年有些發愣,轉頭望了眼笑得異常溫和的邵司佑,以她對邵司佑的瞭解,剛剛他的那個眼神似乎可以被理解為,警告。

  警告?眨了眨眼睛,葉瑾年隨手拿起面前的茶杯,透過杯口升起的氤氳熱氣,目光開始在兩個人身上輪轉。

  「邵總喝不慣伯爵茶嗎?」龍越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接著緩緩搖了搖頭,緋色的唇淺淺彎起,似乎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般:「我記得葉伯父家之前只有『伯爵』這一種茶,而且,瑾年尤其喜歡這種味道。」

  葉瑾年已經遞到嘴邊的茶杯一頓。

  「曾經喜歡的不代表會一直喜歡,而且兩個人在一起,即使喜好不同,也可以為了彼此而遷讓。不是嗎?」邵司佑說著,眸光淺淺淡淡的掃過葉瑾年仍舊握在手裡的茶杯,「現在這種,年年也說不錯。」

  葉瑾年本來準備放下茶杯的動作又停了。

  有點無奈的看著兩個人,邵司佑一直情緒淺淡,龍越更是冷清淡漠,偏偏這兩個人就為著一杯茶在自己眼前較上了勁,破天荒的爭論了起來。葉瑾年本來就不是個遲鈍的人,眼前這樣明顯的硝煙氣氛,讓她很有種撫額的衝動。

  「遷讓嗎?在喜惡上的遷就,難道就不是勉強?」另一邊,龍越的聲音還在繼續。

  「是不是勉強,當然要看當事人的自願。」這一方,邵司佑的回答沒有中斷。

  對著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兩個人,葉瑾年開始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遠離一會兒,免得稍後殃及池魚,早知道這樣,就該由她陪著葉揚去醫院做術前檢查的。

  身體朝另一側偏了偏,就在葉瑾年覺得一直端著茶杯的右手開始一點點酸麻的時候,隨著一聲門響,玄關那裡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了過來,而在葉瑾年聽起來仿若天籟:

  「我回來了。」

  緊接著,一個紅色的妖嬈身影晃晃悠悠的飄了進來,軟軟的癱在了沙發的一角。

  正是失蹤了整整兩天的殷家美人。

  栗色的卷髮被淡青色的髮帶紮了起來,殷美人一臉疲倦,眼下刻著兩抹青黛,很明顯一副睡眠嚴重不足的模樣。

  葉瑾年不禁有些奇怪:「你怎麼累成這樣,回房間休息下吧。」

  「嗯…就是那幾個爛人啊,急得火燒眉毛似的要我趕回去,連著夜的不讓睡覺,查那個該死的金祗集團…」殷瑤迷迷糊糊的奔著聲源偎蹭到葉瑾年身邊,一顆腦袋擠啊擠地靠到葉瑾年肩膀上,眼睛也懶得抬得抱怨。

  葉瑾年見狀微嗤,抬手把她的腦袋移到了腿上,手指輕輕按她揉頭部的穴位,幫她緩解疲憊。殷瑤是真的累了,否則即便她在葉家很放鬆,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忽略龍越的存在,甚至連她那些夥伴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幾年的相處,葉瑾年知道殷瑤口中說的那幾個人,是她『身份特殊』的親密夥伴,也正因為他們的『特殊』,殷瑤才會那麼輕易的接受葉瑾年就是年樂樂的事情。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跟秘密,葉瑾年也僅僅是知道有這樣幾個人存在而已,其餘的,殷瑤不會多說,葉瑾年同樣不會問。

  「唔,還是我們樂…寶貝好。」發現葉瑾年難得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自己推出去,殷家美人立即表現得像個討乖的寵物,享受的閉起了眼睛。

  而一旁,邵總裁因為看不慣正大咧咧靠在葉瑾年腿上的某人行徑,已經微沉了臉色開口:「殷瑤,你的房間在起立後左轉五米。」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男人,小氣的傢伙…」聽到邵司佑的聲音,殷瑤不甘願的抬起睏倦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正嘟囔著,忽然發現客廳裡除了葉瑾年跟邵司佑,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眼眸遽開,快速坐直了身體,朝著龍越的方向看過去。

  「這位,看著好眼熟…」

  「他是我的朋友龍越,你應該知道的。」葉瑾年笑著介紹道,轉頭又看向龍越:「龍越,這是殷瑤。」

  「龍、越…龍越?」殷瑤默默地小聲重複了一遍,忽然抬頭,疲憊的大眼睛裡瞬時升起兩簇光亮,瞧向龍越的目光裡帶著崇拜的興奮,追問:「你是龍越,隱龍的那個龍越?」

  「高小姐。」龍越微微點頭承認,礙於葉瑾年的面子,淡淡開口,眸光在殷瑤臉上一掃而掠。

  聽到這個稱呼,殷瑤微微蹙了蹙眉。

  「還是叫她殷瑤吧。」葉瑾年見了,連忙在一旁說道。

  殷瑤對高市長的感情很奇怪,她用母親的姓氏自居,但從沒在她口中聽到關於母親的事情。反倒常常將高市長掛在嘴邊。

  「是啊,我還是喜歡殷瑤這個名字,你知道我?很高興見到你,隱龍的當家。」葉瑾年說完,殷瑤也跟著開口,臉上剛剛那抹不悅也完全消失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客廳裡的聲音一直沒有間斷過。在這期間裡,葉瑾年沒有說話,邵司佑沒有說話,龍越也同樣沒有說話,所有的聲音都來自於同一個主人,美人殷瑤。

  剛才還半闔著的水眸的殷家美人此時一雙眼睛正瞪得老大,崇拜的對著龍越左看右看,嘴巴開開合合,明明布著紅絲的眼睛裡被興奮取代了疲憊。

  「隱龍啊,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的,那時候還是……後來聽說……之前你……」

  葉瑾年聽著殷瑤忽然較平時聒噪了許多倍的聲音,覺得該休息的人或許不是殷瑤而是自己,怎麼她就越聽越困,人家就越說越精神呢。

  正想著,衣袖被人往旁邊扯了扯,葉瑾年轉頭,看到邵司佑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自己的身邊,而剛剛他坐的位置,已經被殷大小姐很不客氣的佔用了。

  邵司佑指了指樓上,然後起身上樓,葉瑾年也隨後跟上,兩人都沒發出什麼聲音,而殷瑤沉浸在她的崇拜中,顯然沒有發現兩人的離開。

  「這樣好嗎?龍越不會習慣那樣的環境。」

  邵司佑回到房間就拿起桌上的文件看起來,葉瑾年有些擔心的往樓下看了眼,記憶中的少年最喜歡安靜,殷瑤這樣的熱情連她都一時接受不了,更何況是龍越:「殷瑤今天好奇怪…」

  說著,葉瑾年側過頭看了邵司佑一眼,後者貌似正在專心致志的忙碌著公事,對葉瑾年的話恍若未聞。

  「司佑…」

  「嗯?」邵司佑淡淡的回應了一聲,之後又沒了下文。

  葉瑾年咬了咬唇,邵司佑在生氣麼?因為龍越?聽著樓下的聲音似乎小了許多,葉瑾年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垂著頭也不說話。

  竟敢不相信她!

  聽到葉瑾年走下來沒了聲音,邵司佑這才抬起眼,見到她緊繃了的臉色,眼裡劃過一絲暖暖的笑意。

  「殷瑤對龍越似乎印象不錯。」

  「唔?」葉瑾年倏地抬頭,有些不明白邵司佑忽然這麼說的意思。

  「忘了父親之前的提議了?」邵司佑扔開手裡根本半個字也沒看進去的文件,起身走到葉瑾年旁邊坐下,攬了她的纖腰,笑問。

  葉父本來很中意龍越做女婿,現在因為有了邵司佑,他就把目光定在了殷瑤的身上。

  「我沒忘,」葉瑾年搖搖頭,沒注意到某人在說起父親時被忽略掉的定語,揚手拍掉在自己腰上佔便宜的小動作,態度有些遲疑:「可是龍越跟殷瑤,這兩人也相差太多了吧?」

  「一靜一動,一冷一熱,搭配起來也很好。而且,殷瑤不錯。」

  「我當然也覺得殷瑤不錯,可是那林瑞呢?她明明那麼喜歡林瑞。」葉瑾年想了想還是搖頭,殷瑤喜歡的是林瑞,也因為有林瑞,殷瑤怎麼會全心的對待龍越?

  後半句葉瑾年沒有說,但邵司佑看得出來。

  「只是介紹認識而已,又沒有要他們勉強在一起。林瑞跟殷瑤之間的障礙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是他們能夠隨心支配的。」邵司佑微笑,其實這些阻礙指的是什麼,葉瑾年只要稍稍動動關係就能查到,而她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她把殷瑤真心的當做了朋友。

  「而且,」邵司佑忽然語氣一轉,唇畔的笑容帶了幾分狐狸般的計算:「有了這件事,林瑞那傢伙可能會忽然開了竅也說不定。」

  說不定?

  葉瑾年抬眼掃過邵司佑的俊臉,隱約開始有些同情此時此刻身在英國的林瑞,自告奮勇的跑到那邊去幫邵司佑打理公司,結果在這邊被賣了還不知情,苦呢。

  *

  新年將至,難得連續幾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氣,街上的行人擁擠開始為過年的採購忙碌,公司裡的職員忙碌,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年假。

  葉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裡,葉瑾然手裡拿著一張年度報表,嚴謹的目光緩緩掃過那一串串數字。

  「先放在這裡吧,有問題我會再通知你。」視線在一行數字上定格了一會兒,葉瑾然抬頭看了眼等候在辦公桌前的葉威,說道。

  葉威,葉朔一手栽培起來的親信,葉朔跟葉家姐妹回歸之前,葉氏一直都是他在負責運作,在葉氏裡有著不低的地位。

  見葉威沒有動,葉瑾然從文件裡抬起頭來:「還有事?」

  「總裁,之前您讓我搜集的那幾家公司的資料,您有看過嗎?」已經年過四十的葉威是個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但工作起來的時候,被很多人偷偷的稱作狂人。

  「還沒,有什麼問題嗎?」葉瑾然聞言詢問的望向葉威,葉威一向話少,他這樣問,一定有他的理由。

  「名單上那幾家公司,無論是從資歷上講還是從信譽來看,在業內都只能算是中下,甚至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經處於虧損運營中。」葉威聽到葉瑾然的回答,眼裡閃過一絲明顯的不贊同,「我個人認為,他們沒有什麼可以挖掘的潛力。」

  「已經在虧損中?」葉瑾然攏眉,那份名單是葉瑾年給的,她當時只是粗略的看了幾眼,都是幾家不成氣候的小公司。稍作沉吟,葉瑾然說道:「你讓人把收購的事情繼續談下去,至於收購資金的部分,就從我在集團的股份裡折現扣除,收購來的那幾家小公司就當是我個人捐給集團的,盡快著手去辦吧。」

  「是。」葉威看著葉瑾然的態度,只好妥協的點頭,本來打算就這麼離開,但最後還是不死心的再次轉過身,問道:「總裁,我能不能知道您跟葉經理兩人都執意收購這幾家小公司的理由?」

  「你是說瑾年?」

  「是,在此之前我曾經找過葉經理,對於這份收購計劃,她所說的話跟你的一模一樣,也包括剛剛提起的個人出資這一項。」葉威在說起自己曾經找過葉瑾年這件事時,臉上並沒有表現出絲毫尷尬,在他看來,這只是工作上的就事論事。

  以集團的利益為先,所以他才會對葉瑾然收購那幾家公司的事情保持質疑態度,葉瑾年雖然資歷淺,卻已經在短短時間內以出色的表現贏得了大家的信任。

  他捧著那些材料去找葉瑾年,本以為以葉瑾年的能力,一定能陪自己一起來說服葉瑾然收回決定,卻沒想到她只是隨意的翻看幾眼後,跟葉瑾然說了同樣的一番話。

  他實在不懂,那幾家小公司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葉家兩姐妹這麼執著。

  「瑾年也是這樣說的?」葉瑾然笑了笑,名單都是葉瑾年給她的,當然會支持自己的決定,只不過這丫頭一聲不響的就要把股份折現,可見她對這件事的重視。

  找個理由打發了葉威,葉瑾然靠在皮椅上閉目養神,半晌,按下了桌上內線:

  「讓葉經理立刻來辦公室見我。」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49 PM

115

  邵氏集團的會議室裡,每月的公司例會正在進行中,各個部門的主管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按順序將本月的工作情況進行匯報。

  邵司佑手裡拿著報表,在他們各自的發言中偶爾抬起頭,神色是一貫的淡然,看不出什麼情緒。

  只是看在幾位高層主管眼裡,僅僅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彷彿都住著讓他們浮想不安的理由,緊張又忐忑。

  開發部主管小心翼翼的一番發言過後,在邵司佑的沉默中坐回到位置上,強忍著擦汗的衝動,又瞧了眼接下來站起的業務部主管趙海,眼裡帶著幾絲幸災樂禍。

  邵司佑從報表中抬起頭,望了眼正前方的時鐘,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五十分鐘,但後面還有三個部門的主管沒有發言,眉心不由得擰了起來。

  這幾天在葉朔的授意下,龍越跟殷瑤總是很『巧合』的同時出現在葉家,當然,葉瑾年的出鏡率也很高,所以幾天來邵大總裁的下班時間尤其精準。

  看到邵司佑的動作,趙海的頭上開始冒汗,頭髮稀疏的腦袋在燈下被映得晶亮。

  自從總裁與准總裁夫人經歷了那次爆炸事件,准總裁夫人被英國外祖家強行接走,他們總裁雖然還是像平時一樣溫和從容,但給人的感覺卻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偶爾身上會帶出幾分犀利冷漠,涼颼颼的眼神看的大家心裡惶惶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趙海發現,自己越說下去,邵司佑的眉頭就皺得越緊,一邊猜測著是自己那句話的措辭惹得他不舒服了,一邊語速跟著心跳速度一起加快,閉著眼睛把接下來的大段話篩減壓縮的一口氣講完,然後垂著腦袋等著邵司佑的終審判決。

  會議室裡一下子變得很安靜,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開始對趙海投去同情或是看好戲的目光。

  「下一個。」

  令大家都驚訝的是,邵司佑連頭也沒抬,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將桌上的資料換成了下一組數據。

  趙海如臨大赦,咚的一聲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有了趙海的前車之鑒,接下來的幾個主管語速都提升了數倍,三個人加起來,也沒有之前一個人用的時間長。

  會議最後,邵司佑簡單的針對幾個要點做了評價,佈置了本月的重點,結束這一切再看看時間,竟然還空餘了八分鐘。

  於是,邵大總裁滿意了。

  多雲轉晴的臉色讓眾多主管們都偷偷的鬆了口氣。

  正要宣佈散會,風苑工程的負責人田園忽然站起來請示:

  「總裁,『風苑』三期工程的廣告設計,是不是仍舊還要延用林氏旗下的設計公司?」

  「風苑?」邵司佑準備離開的動作頓了一下,詢問的望向田園。眾主管一致默契的將惱火的目光投向田園,沒看到老大明顯在趕時間嗎?

  「是的,而且風苑三期的名字您一直沒有確定,接下來的宣傳策劃很難展開。」似乎每個集團裡總會有那麼幾個只懂工作不講變通的人,葉氏有葉威,邵氏就有田園。彷彿根本沒看到大家的表情,田園站得筆直,目不斜視的望著邵司佑。

  「這次,不用他。」稍作思索,邵司佑說道。

  先前『風苑』工程的『風瑾名苑』和『風年佳苑』都是交給林氏旗下的設計公司完成的,由林瑞親自跟進,只是這一次邵司佑有了其他的打算。

  「那總裁您的意思是…」

  「交給葉氏去做,」邵司佑的眸光淡淡掃過牆上的時鐘,眼裡漸漸凝聚起幾分期待的笑意:「條件是,風苑三期工程的名字,由他們擬定。」

  「是,我立刻讓人去聯繫。」田園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公式化的嚴謹態度,在記錄本上快速的寫下幾筆。

  其他的主管也都在聽到邵司佑的決定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快速的把驚訝自產自銷掉。

  邵氏對合作對像有著嚴苛的選擇標準,為了保證每一項合作盡善盡美,本年度合作中公司,合作的項目從未有超過兩項的情況,而在這一點上,早已超出甄選範圍的葉氏不止一次的打破了這項規定。

  其中內幕,引人深究。

  只不過,歸心似箭的邵總裁是沒有精力去研究眾人各懷的心思,說了一聲散會,就率先離開了會議室。

  隨著會議的結束,邵司佑的眉心也舒展開來,門外,肖文正等候在那裡,見到他連忙迎上來:「總裁,老爺子跟二少爺兩個小時前從英國回來了,現在正在郊區的別墅。」

  「知道是為了什麼嗎?」邵司佑轉過頭問道,腳步不停仍舊朝專屬電梯的方向走。爺爺半月前才返回英國,這麼快就趕回來一定是發生了特殊的事情。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聽于叔的意思,似乎是還有一個人隨著他們一起回來。」肖文緊跟在他身後,回憶著剛剛于叔打來的電話內容,複述道。

  「還有一個人?」邵司佑已經邁進電梯的腳步一頓,溫潤的眼底閃過一絲沉慍。

  *

  冬日的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來,夕陽的餘輝從落地窗透照進葉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沒有開燈的室內彷彿被一層橘色的霧靄籠罩。

  葉瑾然手裡握著葉威留下的那疊資料站在窗前,目光幽深的望著下面排排亮起的都市燈火,身後的門被輕輕敲響。

  「姐,你找我?」門被推開進來,葉瑾年笑瞇瞇的湊到葉瑾然身邊,隨手按亮了桌上的檯燈:「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說。」

  「去醫院了?」葉瑾然任由寶貝妹妹扯著自己坐下,把手裡的東西往桌子上隨意一丟,她上午就通知秘書叫葉瑾年來辦公室,結果現在才看到人影,不用她說也猜得到,一定是去醫院照顧剛做完手術的葉揚了。

  「嗯,葉揚恢復的不錯,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就能拆掉紗布了,等到新年的時候,一定可以看到他追在爸身後要紅包。」葉瑾年一邊說一邊把手機拿出來,給葉瑾然看今天在醫院裡給葉揚拍的照片,一身病號服的小葉揚,眼睛上纏著白色的紗布,眉頭不高興的皺著,明顯對拍照這件事有些不滿。

  「怎麼樣,我這個高級特護很不錯吧?」有些自喜的挑眉,葉瑾年側著頭問。

  瞧著葉瑾年故意做出一臉邀功討賞的巧樣,葉瑾然疼愛的在她頭上一戳,然後很認真的開口:「年年,辛苦了。」

  這些天葉瑾年為了照顧葉揚,醫院、公司、家裡三點一線的跑,做的甚至比她這個母親還要多,光是看她有些消瘦的臉就知道她有多辛苦。

  「我是葉揚他小姨,哪有什麼好辛苦的。」知道葉瑾然對沒能親自照顧葉揚心裡一直有愧疚,葉瑾年立即假裝生氣的瞪了葉瑾然一眼,緊接著稍稍斂起笑容,挽著葉瑾然的胳膊猶豫著道:「姐,這幾次去醫院,他有向我問起你。」

  葉瑾年口中的他,指的是那天在會場外遇見的男人,愛櫻醫院的所有者,葉揚的父親。

  「是嗎。」

  聞言,葉瑾然的目光仍舊鎖在屏幕中葉揚可愛稚嫩的小臉上,淡淡的應了聲,彷彿對葉瑾年的話沒什麼反應,但身體一瞬間的緊繃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被葉瑾年察覺。

  「姐,你愛他吧?」輕扯了唇,葉瑾年的語氣很是肯定。

  如果不愛,就不會在每次提起的時候神情迷惘懷念;如果不愛,就不會在那次見面時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果不愛,以姐姐的性格就不會生下葉揚。

  因為經歷過,所以葉瑾年更看得清楚葉瑾然冷靜外表下的掙扎。既然放不下,那又何必堅持不回頭?

  「姐,雖然我不知道究竟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你愛他,那有什麼是不可以原諒的呢?」

  「可以嗎。」葉瑾然苦笑,手指撫過屏幕上葉揚皺著的眉頭,如果一句原諒就可以圓滿一段感情,那該多好,「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年年,你又為什麼不肯原諒南宮明旭呢?如果只是愛就足夠了,難道你就沒有愛過他嗎?」

  葉瑾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葉瑾然的表情裡帶了些無奈。

  「年年…」葉瑾然也立即察覺到自己意亂之下的口不擇言,有些抱歉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眼裡盛著滿滿的抱歉。南宮明旭這個人,早已經是葉家的禁忌。

  「我沒事的,姐,他已經不在這兒了。」葉瑾年搖搖頭,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對於那段過去,再提起時已經完全不復過去的心緒。

  她的沉默,不是因為南宮明旭,而是在心疼她的姐姐。如果不是因為心思被那個人佔據,一向冷靜睿智的姐姐,又怎麼會用這樣失敗的內容來轉移話題。

  只是話說到這裡,倒是真的不能在繼續勸下去了。有些事情,需要當事人自己去琢磨。

  葉瑾年轉頭看了眼桌上被葉瑾然隨意丟開的資料,不陌生,葉威曾拿著它來找過自己,上面記錄著什麼,她很清楚。

  手裡的東西拿起來晃了晃,葉瑾年巧然一笑:「姐,你是因為這個才要找我的嗎?」



116

  那天之後,收購計劃被正式的提上了葉氏的工作日程。不僅調配了集團的精英組專項負責,還由總裁葉瑾然親自跟進,原本毫不起眼的收購案忽然之間一躍成為了葉氏本年度最受重視的項目之一,對此,葉氏的元老們頗有微詞,但都無法撼動葉瑾然的決定。

  而作為這場收購風波的發起人的葉瑾年,卻並沒有參與進來,原因在於,邵司佑失蹤了。

  說失蹤或許是嚴重了些,只是原本每天都會準時去葉家報導的邵大總裁,除了三天前葉家姐妹談完收購案很晚回家時,曾接到過他有事不能來葉家的電話外,就再沒有和葉瑾年聯繫過。

  電話24小時關機,公司的內線也無人接聽,殷瑤跑去邵家找過,卻只見到了于叔,當問起他邵司佑的去向,于叔的回答全都是一問三不知的敷衍。

  這樣的反常情況讓葉瑾年根本沒辦法集中心思放在工作上,甚至連在公司每季度一次的會議上也是一反常態的開起了小差。

  葉瑾然冷靜嚴肅的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沉穩的目光掃過下面坐著的每一個人,當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葉瑾年時,輕輕攏起了眉。自家妹妹明顯一副神遊在外的模樣,會議都已經進行了一半,她手裡拿著的仍舊是最初的那份報表,手指還在無意識的翻弄著那幾份早就已經講過的資料。

  心裡暗暗的歎了口氣,才三天不見,這丫頭就明顯把不安跟焦慮都寫在了臉上,果然是陷得深了。

  三天前,她笑問自己是不是為了那起收購案找她時,那抹笑容一如兒時般明艷靈動,眼底卻是滿滿的不遜於當初的堅持。

  葉瑾然其實早就猜想過答案,葉氏和南宮集團在本質上的最大不同就在於,南宮集團以商謀利,遵循的是純粹的商業結構發展,而葉氏是從黑道起家,公司中的元老們多數人都是當年隨著葉朔出生入死的兄弟,即便他們已經轉白多年,仍舊還會有很多行為方式遵循著曾經的規則跟習慣。葉瑾年是葉家的二小姐,即使她從小被自己跟父親保護的極好,可仍然是由自己一手帶出,耳濡目染過。

  在南宮家陷入危機的時候,父親選擇了袖手不理,葉瑾年除了與邵氏等集團合作以及從自己這邊籌措資金外,深諳其道的她自然也免不了用上葉家慣用的某些手段,而所謂的以橫制恆,她相信年年當時既然敢做,就一定有衡治利弊的能力,同樣的,她也必定有拆分這種平衡的方法。

  三天前,葉瑾然在葉威的提醒下研究過名單上那幾家公司的資料,除了幾個已經倒閉的公司外,這些都是僅餘的當年參與過合作的企業,更重要的是,當初的那些合約由於許麗華堅持握權不放的關係,雖然都是由葉瑾年經手,但最後白紙黑字落下的,都是許麗華的名字。如此一來,葉家在中間被摘得很清。

  葉瑾然早就知道,她的妹妹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南宮明旭欠了她的,早晚都要還,而現在這個無疑是對付南宮集團的一條捷徑,即便不能撼動南宮集團的根基,至少也會讓南宮明旭措手不及大傷元氣。

  可是她沒有想到,葉瑾年給出的答案,與她篤定的內容,相距甚遠。

  邵司佑,已經重要到超過你心裡的恨了嗎?

  葉瑾然不解,所以當時也這樣問了。法院雖然判了南宮明旭與葉瑾年暫時分居,但只要六個月後再次起訴,外加上葉、邵兩家的全面施壓,想要結束那段婚姻並不是難事。這麼好的報復機會,難道就為了縮短這半年的時間而白白浪費掉?

  而她的妹妹卻笑的甜蜜,她說,讓邵司佑等了自己這麼多年,總該有一步是要自己靠近的,他或許願意繼續等,但她捨不得。

  這樣的年年,是她最最拒絕不了的,一如當年般固執,卻比起曾經多了一份自信跟明媚。

  「這次邵氏主動找到了我們談『風苑』三期工程廣告設計的事,附加條件是由我們來擬定三期項目的名稱。」業務主管馮恆在提起與邵氏的合作時,請示的看向葉瑾然。誰都知道邵氏在合作方面有著十分牢固的原則,可偏偏在葉氏這裡破了例,所以即使明知道這是一份厚利的合作項目,他們也不敢貿然答應。

  「邵氏放棄了一直合作的設計公司轉而主動與我們聯繫,這是對我們公司的一種肯定。說明于洋他們做的不錯。」葉瑾然當然不會有這樣的顧慮,很中肯的說道,提起邵氏,她再次將目光投向身旁仍舊處於神遊中的葉瑾年:「葉經理,你怎麼看?」

  忽然被點到名字,葉瑾年驀地抬頭,有些不解的望向葉瑾然。她才不信精明透頂的姐姐會瞧不出自己根本沒把心思放在會議上。都已經三天過去了,邵司佑不會無故鬧神秘,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經理對邵氏將『風苑』三期廣告設計交給我們的事情有什麼看法?」葉瑾然微笑的看著葉瑾年,好心的又重複了一遍。

  「…『風苑』三期…」三期工程交給葉氏來做了嗎?

  「這是邵總裁指明要我們合作的項目。」葉瑾然暗自歎氣,繼續開口:「如果我將這個項目交給葉經理你來負責,包括與邵氏的負責人進行效果方面的溝通,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沒有。」最初的怔愣過後,葉瑾年快速的恢復常態,無視其他人怪異的眼光,痛快的接受下來。

  廣告設計只是葉氏旗下一個小小分公司的業務,即使邵氏背景雄厚,也犯不著大材小用到這個地步。尤其是負責與邵氏溝通這件事,完全不屬於她總經理的工作範圍,恐怕今天以後,很多人會誤以為這是姐姐對她的刻意針對。

  但事實上這對葉瑾年來說,卻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決定,因為葉瑾然的這個安排,讓自己有了足夠的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進入邵氏,來往在兩個公司之間。

  她的姐姐哦,永遠是那麼貼心可愛。

  為了不辜負姐姐的安排,當天下午,葉瑾年就帶著分公司的負責人于洋一起來到了邵氏集團。

  「葉小姐您好,請問兩位有預約嗎?」前台小姐禮貌的微笑詢問,對幾個月來頻繁出現在各類報導中的葉瑾年顯然並不陌生。

  「當然。」葉瑾年提著手裡的資料晃了晃,表情絕對的真誠,反問:「難道邵總裁沒有通知前台嗎?」

  「對不起,請兩位稍等。」前台小姐連忙道歉,垂下的眼裡閃過一絲為難,撥通了公司的內線電話,「肖秘書,葉氏集團的葉經理來和總裁談關於廣告合約的事……」

  葉瑾年站在一旁打量四周的佈置,換了一雙眼睛去看,心境自然也就不同。聽著前台小姐同肖文確認的聲音,葉瑾年忽然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有點像空降查崗的老婆,不覺莞爾。

  一分鐘後,葉瑾年跟于洋被肖文請上了通往頂層的直達電梯。

  肖文很無奈,自家總裁已經整整三天沒有來過公司,連帶著把預約了葉氏總經理的事情也給忘記了。

  在肖文的潛意識裡,很自覺的認為以葉瑾年的身份是不會說謊的,而且他也親耳聽到邵司佑將『風苑』三期的項目給了葉氏旗下的分公司,親眼看到了邵司佑對葉氏的特殊態度,所以,肖文就自動自發的以為是邵司佑忙碌中忘記了通知自己還有這份預約。

  「讓葉總久等了,」請葉瑾年和于洋在接待室裡坐下後,肖文親自為她們泡了茶,一臉歉意的看著葉瑾年:「葉總,很抱歉,我們總裁因為家中臨時有些事,所以今天恐怕不能來公司了。」

  「家裡有事?」葉瑾年挑眉,故作驚訝的看向肖文。

  「是的,不過總裁有特意打電話來交代,如果葉總您過來,將由田園經理代替他與您商議『風苑』三期工程的合作內容。」肖文說著,指著身後的田園向葉瑾年引薦:「田經理是『風苑』工程的總負責人,對工程的瞭解最為細緻透徹。」

  對於肖文很鎮靜的假話,葉瑾年很欣然的接受了,看向肖文身後一臉公式化的田園,葉瑾年很是溫和的笑,「那麼就有勞田經理了。」

  肖文離開後,田園坐在兩人對面開始很盡責的向她們講解『風苑』三期的設計理念,從風格到寓意,從結構到佈景。

  這些都不是葉瑾年的強項,所以她只是在一旁看著于洋跟田園兩人的互動,偶爾加上幾句。

  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不會見到邵司佑,葉瑾年雖然感到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點點,看到邵氏裡一切如常,高懸的心也稍稍的鬆緩了幾分。

  門就在這時忽然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推開,打斷了接待室裡三人的探討,一向以工作為先的田園最先擰眉,面露不滿的望向門口,葉瑾年也隨之一起揚起頭,眼裡快速的閃過驚訝。

  「霍爾克?」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50 PM

117

  「霍爾克?」葉瑾年脫口道。

  從外面走進來的男子,有著一頭麥金色的短髮,海般幽藍的眼睛淡淡的的掃過接待室裡的三個人,聽到葉瑾年的聲音,年輕俊美的臉龐上帶起一絲輕諷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記憶出了問題,不記得什麼時候跟葉經理有過交情。」目光最終定格在葉瑾年身上,霍爾克走到幾人身前漫不經心的開口,眼神裡帶著隱約的敵意。

  「的確沒什麼交情,只是合作而已,對吧,霍爾克·布諾斯少爺。」聽著對方不客氣的語調,葉瑾年把布諾斯幾個字壓得很重,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霍爾克這個樣子,倒是和她第一次以年樂樂的身份被送到布諾斯家族主宅時見到的那個少年很像,高傲的像只矯健的黑豹。

  或許是合作兩個字讓霍爾克顧忌了他與葉家的同盟關係,那雙藍色眼睛裡的敵意漸漸退了幾分,不屑的冷哼兩聲踱步到幾人身邊的沙發上坐下,完全沒有打斷了幾人工作的自覺。

  田園顯然不是頭一回見到霍爾克,最初的驚訝過後又很快埋頭到了工程的理念介紹中去,相比之下,于洋就顯得有些不在狀態,他雖然不屬於葉氏的高層,但也受葉家的恩惠很多年,對方在葉瑾年面前的傲慢態度明顯是刺激了他的底線。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接下來和貴公司的商談我會全權交給于洋來負責,希望可以合作愉快。」有了霍爾克的出現,工作是肯定繼續不下去了,瞧他狀似打量這個不足六十平米的接待室裡卻不時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葉瑾年索性就起身告辭,也沒再和霍爾克打招呼,直接帶著于洋離開。

  「二小姐,那個人跟我們是合作關係嗎,真囂張。」才出了接待室,于洋就已經開始惱火的抱怨。

  葉瑾年淺然一笑,沒有回答。他跟葉氏沒有合作,跟葉家卻有。霍爾克想要藉著葉家的背景在布諾斯家族多一層上位保障,葉家同樣需要藉著布諾斯家族的地位清理那些不安分的隱患,兩者算是各取所需。

  早已等候在門外的肖文,聽到于洋的話,臉上劃過尷尬,看向兩人的目光帶著幾分抱歉,霍爾克跟年樂樂的關係他是知道的,但他也很不解,為什麼總裁會特意來電話,同意霍爾克在公司的舉動。

  「葉經理,我們在王朝酒店定了位置,中午請您和…」

  「真不巧,我已經有約了。」葉瑾年含笑的打斷肖文的話,轉頭看了眼隨後和田園一起走出接待室的霍爾克,問:「是吧?霍爾克·布諾斯先生。」

  「…是。」霍爾克對葉瑾年的話只是短暫的一愣就很快應承下來,走到葉瑾年身旁,對肖文說道:「我剛剛已經先一步約了葉經理。」

  肖文當然知道兩人是在說謊,但既然看葉瑾年對兩人的『約』很有興趣,也就不再多說。

  他不知道的是,葉瑾年從看到霍爾克那一刻起,邵司佑先前的反常就有了最明白的解釋,高懸的心徹底歸谷,葉二小姐三天來眼裡總算帶了笑意。

  葉瑾年很確定,霍爾克即使再討厭自己,都不會對她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但于洋並不知道,所以邵氏門外,她同樣一句話已經不死心的重複到了第三遍:「小姐,還是我陪著你一起去吧。」

  「呵,看來我長得不太令人信任,葉經理的同事是在擔心我會對您不軌嗎。」霍爾克挑眉看著兩人,低笑了一聲說道。

  你本來就不軌。葉瑾年睨著把話說得一本正經的霍爾克一眼,揮手示意隨同自己的于洋先走一步,唇邊似笑非笑:「于洋會擔心,是因為怕我的記憶出了問題,錯以為跟布諾斯家族的少爺有過什麼交集,冒昧的跟陌生人接觸。」

  你的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說完,葉瑾年徑直走向停在不遠處的那輛帶有布諾斯家族金薔薇標誌的銀色跑車。

  *

  車子駛進市郊一家不算紅火的小飯莊,外表看上去普通不起眼的建築,裡面的裝修佈局卻是十分的別緻講究,角落處的金色薔薇標誌宣告了此地的所屬權。

  葉瑾年與霍爾克在服務生的引路下徑直走向最裡面的雅間,門被推開,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壁掛電視上正在播放的錄像,葉瑾年率先進去在椅子上坐好,掃過閃著螢光的屏幕,眸色微動,隨即轉頭看向隨後進來的霍爾克,笑吟吟道:「這麼快就上主菜了?」

  所謂主菜,當然就是今天霍爾克約自己的主要目的。

  屏幕裡的場地是她很熟悉的英國邵氏總公司的總裁辦公室,一臉溫和的邵司佑唇上附著淺淺的弧光,在他身邊的少女眼神倔強,臉頰微微泛紅。從畫面的質量上看,應該是坐在他們對面的人非正常角度的拍攝。

  「…邵司佑,你確定要留樂樂在身邊了嗎…」

  「…只要她願意…」。

  「…樂樂,你寧肯放棄家族榮耀跟這個人在一起,如果他的父母是害你成為孤兒的兇手呢?你還會願意這樣做嗎…」

  「…如果這都是真的,我仍舊願意留下…」

  這一段被剪切過的對話讓葉瑾年防備的眼底升起點點柔軟,那是幾月前她與邵司佑共同經歷過的場景,也是自己第一次公開承認對邵司佑的感情,沒想到被霍爾克偷偷的記錄了下來。

  至於錄這一段的目的,總不可能是拿來做紀念的。

  難怪那之後邵司佑急著送她離開,應該是察覺到什麼了吧。

  「這個女孩你應該聽說過。」霍爾克同樣望著屏幕上表情執拗的少女,疏冷的眼底開始漸漸回溫,「她是我的妹妹,年樂樂。」

  葉瑾年點頭,她何止是聽說過,說出那些話的本尊現在就坐在你面前而你卻不知道而已。

  「樂樂是我們布諾斯家族最尊貴的小公主,也是祖父屬意的未來家主繼承人,由於麗莎姑姑的關係,她在邵家生活了11年,愛上了邵司佑。雖然我對邵司佑沒什麼好感,但也承認,對於單純的樂樂來說,愛上邵司佑這樣的人,太容易,這一點,相信葉小姐也有體會。」

  葉瑾年挑眉,這話裡的意思還挺多,尤其是那句,單純的年樂樂,聽著還真挺毛骨悚然的。

  「雖然這些親人十分反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樂樂還是相信了邵司佑的話,不惜放棄她在布諾斯家族擁有的一切,堅持成為他的未婚妻。」見葉瑾年沒什麼反應,霍爾克繼續道。

  聽到未婚妻這個稱謂,葉瑾年險些就笑出聲,未婚妻。布諾斯家族一直堅持否定的關係,等到確定了年樂樂甦醒無望,終於打算承認,順便把人塞給邵司佑了?

  事實上葉瑾年也真的笑了,霍爾克的故事講得不錯,假如不是以她為女主外加女配,應該還能更不錯。

  一半真實一般虛構,一半是在說邵司佑和年樂樂感情深厚要自己知難而退,另一半是在講邵司佑的承諾不可信,想要自己別相信他。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幾分質問的味道,暗示自己這個第三者。呵。

  「葉經理,不管當初邵司佑是不是符合了我們的標準,你聽到了,他既然親口應承了要留在年年身邊,那他就必須履行承諾,」葉瑾年嘲弄外加輕諷的笑容讓霍爾克徹底的沉下了臉色,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指著屏幕裡那一對男女:「所以請葉經理知難而退,與邵司佑劃清界限,相信你也不希望影響到葉氏的聲譽。」

  「年樂樂現在在旗臨市。」葉瑾年的話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她本以為邵家的神秘來客指的是霍爾克,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昏迷不醒的年樂樂,老威爾此舉,明顯是默認了邵司佑和年樂樂的關係,否則霍爾克也不會在自己面前說出未婚妻這個三個字。

  「樂樂的確和我一起過來,而且現在就住在邵家。」霍爾克坦言不諱,聲音裡帶著一絲惋惜的無奈:「如果樂樂醒著,我也是一定不會讓她跟邵司佑在一起的,他實在不是理想的歸宿,可惜…」

  可惜?葉瑾年好笑的聽著霍爾克的言論,唇邊的笑意似有若無。可惜年樂樂沒有醒,所以就可以執迷不悟,言下之意,你葉瑾年醒著呢,那就該清醒清醒了。

  「相信葉經理也已經知道,葉家與我算是盟友關係,我本人對你當然是沒有任何惡意的,」看到葉瑾年仍舊不為所動,霍爾克擰起了眉,眼裡帶著幾分不耐:「最近葉經理應該也遇到了不少事,假如葉經理能夠與邵司佑兩人徹底斷絕來往,那這些事就只會是意外,僅僅只是意外,畢竟這是誰都控制不了的…」

  意外。

  葉瑾年冷笑,意外指的是她同邵司佑近期遇見的幾場暗殺?引誘不成就換威脅,還真是不遺餘力。

  「菲琪是你的人?」那天在墓園那裡,他們也只見到了菲琪一個人而已。

  霍爾克笑了笑沒有否認。

  「那我還真該感謝你的手下留情。」葉瑾年冷笑,忽然覺得有些心灰。她早有心理準備,菲琪是布諾斯家族的人。那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在菲琪出現的那段時間裡,自己在做什麼?她在為了隱瞞霍爾克失蹤的事情,把的事情攬在了身上!

  在那個親情涼薄的家族裡,霍爾克是唯一一個靠近她照顧她的人,即使她保持著防備的心態,但也不會是完全的鐵塊木頭。可關係親近又怎樣,還不是在利益衝突的時候輕鬆的就捨棄掉了。

  難怪一向不關注自己的威爾會突然注意到她,在她替霍爾克竭力隱瞞的時候,霍爾克卻是在用他的人脈,將她暴露在了陽光下!

  心裡有了鬱結,葉瑾年霍得的站起身,耐心終於告罄。

  「如果這就是今天你準備的主菜,那麼我想我已經消化完全了,公司還有事,先走一步。」

  從肖文的表情上來看,她就知道是邵司佑有意讓自己跟霍爾克見面的,那麼既然見面後能得到的信息已經都得到,她也就沒有了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那麼對我的建議,葉經理的意思呢?」霍爾克眼神沉鬱,掃了一眼門口。

  「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接受。」葉瑾年回答的相當乾脆,用一段她自己親身經歷過的錄像來讓她知難而退,實在可笑。

  「是嗎。」霍爾克彷彿早料到了葉瑾年的回答,淡淡開口,對著她離開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出了飯莊,呼吸著外面冷冽的空氣,葉瑾年的心情也就漸漸平復了下來,當初給予的期待並不多,所以難過起來也只是幾分鐘的事。

  不再難受了,葉瑾年開始有些抱怨霍爾克這傢伙夠沒風度。來這裡吃飯的人都是有車一族,根本攔不到出租車回去,本打算電話找人過來接自己,結果空空的信號格讓她徹底無語。好在這裡並不是真正的郊區,走回去也不算多累。

  她是不是該誇讚下霍爾克的車技?竟然甩開了跟在自己身後保護她的所有人!

  不知道為什麼,葉瑾年忽然想起了當初自己離開南宮家的那一幕,那一夜她一個人渾渾噩噩的走在攔不到車的郊外,接到了失蹤很久的姐姐的電話,然後…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葉瑾年快速的揮掉心裡隱約升起來的不安,放棄了走回市裡的想法。正打算回飯莊去隨便借個手機,就聽見有人在她背後咬牙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熟悉冰冷的聲音讓葉瑾年連忙轉過頭,驀地對上一雙陰鷙通紅的眼,臉色倏變。

  「葉、瑾、年。」



118

  「你…」葉瑾年看清身後站著的人,臉色驟冷,眼睛微微瞇起:「你怎麼會來?你跟蹤我?」

  「跟蹤?」南宮明旭冷峻的面容上帶著壓抑的怒意,聽到葉瑾年脫口的質問,原本極差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如果我不來,豈不是要錯過這場好戲?」

  他也很奇怪一向沒什麼交集的霍爾克為什麼會忽然約他來這裡喝茶,結果卻被他『不經意』的聽到了葉瑾年的聲音。

  同樣的,葉瑾年也明白了霍爾克最後那絲詭異的笑容從何而來。

  這裡地處偏僻,霍爾克能甩開自己身邊那些保護的人,當然不會粗心到遺漏掉南宮明旭。南宮明旭出現在這裡,顯然就是霍爾克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他聽到自己的回答。

  葉瑾年心裡有些慶幸自己剛才與霍爾克的對話中沒有將邵司佑的關係講直白,否則被有心人握住這一點,對葉家跟邵家都會是麻煩。

  這就是年樂樂跟葉瑾年的區別,年樂樂可以任性的說要與不要,而葉瑾年卻必須理智。

  「你跟邵司佑在一起了?」陰鷙的眼光鎖著面前這張臉,南宮明旭強制的壓抑著胸腔裡的翻湧著的怒火,他在隔壁看的清清楚楚,在葉瑾年說出『不同意』三個字的時候,眼神裡的堅定與當初在葉家她面對葉父的反對時一模一樣。

  他還記得那一年他第一次陪著葉瑾年去葉家,在葉朔的疾言厲色下,她嬌小的身體擋在自己面前,仰著蒼白的臉堅定的說,只要他。

  時過境遷,同一張面孔,同一樣的語氣,卻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怎麼能容忍!他等了六年,守了六年,換來的是什麼?是法院的一紙離婚傳票,還有妻子另有所愛的背叛?

  他憤怒、他痛恨,可是偏偏在面對葉瑾年時,這份質問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傷害過她,辜負過她,卻從未想過,會失去她。

  抱著最後一絲僥倖,他問了。至少,葉瑾年在回答霍爾克的話問時,並沒有直白的說那幾個字,那他可不可以就自欺欺人的以為,這些只是他的誤會。

  只是這一點點的希望,也很快就破滅掉。

  「沒錯,我們是在一起了。」

  「該死的!」

  葉瑾年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南宮明旭最後一絲隱忍也隨即爆發,大手霍得扳住葉瑾年的雙肩,青筋迸現。

  「葉瑾年,你給我清醒點!你是我南宮明旭的妻子,即使是死了也只能是我南宮家的鬼!」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這雙手掐住的是葉瑾年的肩膀而不是脖子,她是他下定決心要好好對待的妻,是他賭咒發誓要好好彌補的老婆,她怎麼敢在自己面前承認,她怎麼敢!

  「妻子?那應該是六年前的事吧?」葉瑾年絲毫不在意手臂上的恨不能將她捏碎的力道,仰起頭看著南宮明旭鐵青的臉,唇邊帶起一絲嘲弄的笑:「我們究竟有沒有離婚,我知你也知,就算所有人都有立場這樣說,也唯獨不會是你南宮明旭。」

  「你…」南宮明旭的憤怒一滯,以為葉瑾年是在說楚若的事,脫口道:「楚若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楚若怎樣那是你們的自由,」葉瑾年快速打斷南宮明旭的話,冷冷的看著南宮明旭:「你似乎沒清楚狀況,你南宮明旭欠我的,是一條命。」

  他以為,自己還在為當年他跟楚若的事情怨怪他?

  好吧,她承認,或許在離開南宮家的時候,她的的確確是怪的,因為那個時候,他還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親,也因為那個時候他在自己心裡還有那麼丁點的位置可尋,可到了今時今日,南宮明旭與自己之間,除了那個枉死的孩子,已經什麼都沒了。

  她不會拿楚若的事情去和邵司佑來作比較,因為那會是對邵司佑的侮辱。

  「既然你提到了楚若,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跟楚若之間所有骯髒的事情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不需要解釋,我也不想要瞭解。但是,當初與孩子的死有關的所有人,你,楚若,包括許麗華,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孩子的死與我無關!」南宮明旭大聲的駁斥道,忽然臉色一凜:「你是為了報復我,所以才讓人藉著葉氏的旗號收購了那些小公司?」

  「南宮總裁能夠這麼快就想到這一點,可見你也調查過我當初做過的事,你對我也沒多少信任,大家彼此彼此。」南宮明旭的否認看在葉瑾年眼裡很有惱羞成怒的意思,於是臉上的嘲諷意味再度加深。

  「信任?你要我怎麼信你?」葉瑾年的表情顯然惹怒了南宮明旭,聲音驟冷的質問,「六年前南宮集團的危機,所有人都對你的合作案避之不及,惟獨邵司佑他願意跟你合作,還從中謀到了不少的利益。現在你才醒過來多久,就為了他不惜得罪布諾斯家族。你們兩個在六年前其實就已經在一起了,是不是!」

  「隨你怎麼想。」葉瑾年心裡冷笑,她跟邵司佑的交集在六年前?呵,還六歲前呢。果然是一家人,有其母必有其子,南宮家賊喊捉賊的作風,她早在許麗華的身上就領教夠了,現在也懶得否認,在南宮明旭眼裡自己是什麼樣又有什麼要緊的。

  「好,很好。我們彼此彼此。」南宮明旭怒極反笑,咬牙說道,事實上他從沒有懷疑過葉瑾年,也沒有刻意的去查,他會知道這些,完全是因為在葉瑾年醒來後,他對她有心的關注,可這些事在葉瑾年看來就變了意味,就好像剛剛那麼明顯是霍爾克設計了自己來這裡,可在她的第一反應看來,就是他跟蹤了她。

  緊握著葉瑾年肩膀的手隨著南宮明旭笑的有些誇張的動作跟著鬆緩了不少,葉瑾年藉機快速的從他的桎梏中解脫出來,雙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不聽使喚的麻木。

  「好,葉瑾年,你說跟孩子的死有關的所有人你都不會放過,那你最最不該放過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尊敬愛戴的好父親,葉朔!」止住笑,南宮明旭忽然望向葉瑾年,唇邊勾起殘忍的弧度。

  「你胡說什麼?」葉瑾年怒望著南宮明旭,心裡卻漸漸升起一縷不安。

  「如果不是他害得我險些死在日本,就不會有接下來所有的事情,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你說我欠了你一條命,那葉朔欠了我的呢,又要怎麼還?」南宮明旭咆哮得質問著葉瑾年,作為天之驕子的他,從未如此對一個人用心過,得到的卻是這個女人的不屑跟鄙夷,心裡已經被嫉妒跟憤怒填得滿滿的。

  即使許麗華跟楚若都一再的對他說葉瑾年跟邵司佑的關係,他也從不認為那會是發生在他們婚姻內的事情,他相信葉瑾年,即使在葉瑾年甦醒以後他就立即發現了她跟邵司佑在一起的事,可他仍相信葉瑾年不會是在他們婚姻尚存的那段時間裡背叛了他。

  可現在,她卻在自己面前毫不在乎的承認了,究竟是不想讓那個男人委屈,還是因為太想要斷掉跟自己的關係?無論是其中的哪一條,都不是他可以接受的。

  不行,絕對不行!

  「葉瑾年,葉家要賠給我的,就是你這輩子活著死了都必需留在我身邊。你要離婚,要跟邵司佑在一起,你休想!」

  「呵,瘋子。」面對南宮明旭有些癲狂的怒火,葉瑾年的回答是冷嗤一聲,轉身往靠近公路的方向走去。這種情況下她也不用回飯店打電話了,胸口憋著的火氣就足夠支撐著她徒步走回市區也不會覺得累的。

  「我是瘋子?你如果不是在心虛,又為什麼要這麼急著走?」南宮明旭快速抓住葉瑾年的胳膊將她拽回到身邊,頭向一側偏躲,利落的閃開葉瑾年回手狠戾的一拳,冷笑:「怎麼,惱羞成怒了?」

  「捉賊要拿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當年失蹤的事情是我父親做的?無憑無據,那我也可以說,是你當初想要跟楚若出去鬼混故意假裝失蹤混淆視聽!」狠狠瞪著南宮明旭,葉瑾年怒聲反駁。

  「沒證據?既然我可以查到,你人都已經在葉氏裡了會查不到?還是你假裝不知道?」南宮明旭勾起涼薄的唇,心在抽痛,連帶著出口的話也帶著刻意的殘忍,「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敢查,也不敢問。」

  「我不會信的。」故意不去躲避南宮明旭的眼睛,葉瑾年倔強的回望過去,一字一頓的重複,心裡,卻在一絲絲的泛涼。

  她知道葉朔有多不喜歡南宮明旭,也的確猜測過當初南宮明旭的失蹤與父親有關。自己那時雖然已經嫁給了南宮明旭,但葉朔仍然固執的不肯承認他們的關係,甚至連愛女的婚禮也沒有參加。三年的婚姻裡,她每次回家都會被葉朔要求離婚。在南宮明旭失蹤後,她苦求父親的支援,甚至不惜以父女親情作為要挾,也沒能讓葉朔妥協。

  重生以後,她也曾試探過幾次,但每次話題才繞過去,就會被姐姐強硬的轉移到別的方向去,他們都是她最親的人,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怎麼經得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猜疑。

  南宮明旭猜得沒錯,她不敢查,也不敢問。

  「總之我不會信。」葉瑾年再一次重複,但語氣明顯不如剛才那樣強硬,帶著一絲隱不可察的退縮。

  「你不信的話我就給你一個查證的方法,葉氏的財務部應該有幾年來資金往來的記錄,據我所知,葉氏從不在日本有過發展。」

  嘴裡說著冷酷的話,但看到葉瑾年漸漸發白的臉色,南宮明旭褐色的眸底還是劃過一絲懊惱。這樣做,他們兩個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吧。

  這樣想著,南宮明旭忽然伸出手拉住葉瑾年的胳膊:「現在就趕回去葉氏應該還沒下班,我送你回去看證據。」

  說著,南宮明旭大步得朝著他停車的方向走去,再這樣繼續對峙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在葉瑾年的刺激下會不會說出更多傷人的話。

  葉瑾年反常的沒有再掙扎,沉默的跟著南宮明旭的腳步上了車,至始至終,長睫都低低的垂著,遮住了她不斷變幻的眸光。

  她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這個消息,這個她從不敢去深究的消息,六年前的真相。

  車子一路順暢的行駛在路上,車裡的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再說話,沉默的氣氛裡,甚至可以聽清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聲。

  南宮明旭轉頭望了葉瑾年一眼,抬手按響了音樂。

  悠揚舒緩的鋼琴曲流淌出來,演奏的是葉瑾年最喜歡的那首《曾經》,南宮明旭記得很久以前,葉瑾年每次聽到這個音樂,都會不自覺的手指微動,彷彿是跳躍在黑白鍵上,眼裡總是閃著雀躍的光。而這一次葉瑾年的手同樣動了,不同的是,她是伸手關掉了按鈕。

  忽然靜下來的車子裡變得有些壓抑,半晌,響起葉瑾年疲憊的聲音:

  「抱歉,我想要安靜…」

  南宮明旭沒有說話,直視著前方的眼裡一片黯淡。

  車子緩緩停在了葉氏的門前,遠遠的,可以看見門口的保安在盡職的來回巡視。

  葉瑾年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倚靠在座位上雙眸微合,安靜的彷彿睡著了,眉心微蹙。南宮明旭也不催促,靜靜的鎖著眼前那副容顏,褐眸裡閃動著複雜的情緒。

  「南宮明旭…」沒有睜眼,葉瑾年也感覺得到南宮明旭在看著自己,剛才的心情平復了一些,心裡有些堵,沒道理只有她一個人這麼難受才對,於是,幽幽的說道:「我有一件事應該告訴你。楚若的孩子,是她自己跌倒撞上了地燈,並不是因為你推她才流掉的。」

  「地燈?」南宮明旭一愣,不解的問道。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邵家在英國那間別墅的錄像,楚若想要去追你,結果不小心滑倒撞上了裝飾的地燈。」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對葉瑾年的話,南宮明旭最初的驚訝過後,立即抓住了其中的關鍵,楚若出事時葉瑾年還在昏迷中,當時送楚若去醫院的人是葉瑾然還有年樂樂,如果葉瑾然當時在場,以她的性格不會忍著不說,那在場就只能是另一個目擊者,年樂樂,可葉瑾年甦醒時,年樂樂已經出了意外…

  一個念頭快速的閃過腦海,快得來不及去抓,南宮明旭只好定定的望著葉瑾年的臉,不錯過她一絲表情變化。

  「邵司佑告訴我的。」葉瑾年表情平靜,聲音一如表情般平靜,接著爆出了另外一條:「而且,楚若的那個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不可能!」南宮明旭立即出聲反駁,葉瑾年說孩子不是他的原因流產的,他信,但另一點…「我親眼見到過死胎的DNA證明,檢測結果絕對不是造假。」

  「不是造假,你確定?」葉瑾年倏地睜開眼看向他,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結果沒有造假,那麼日期呢,會不會是假的?」

  「日期?」南宮明旭一愣,「我沒有注意…」

  「布諾斯旗下的醫院用孩子的遺體做了權威的檢測,不可能是你的。」葉瑾年已經從座位上直起了身子,看著南宮明旭肯定的說道。

  本來是她打算用化驗結果來做與南宮明旭辦理離婚的證據,卻沒料到楚若的孩子根本不是南宮明旭的,失了作用。那個孩子的父親很可能是伊籐集團現任總裁成銘。

  可是,南宮明旭拿到過的檢驗報告又是來自哪裡,布諾斯旗下的醫院用楚若孩子的遺體做了檢測,那麼這份報告有沒有可能來自於…

  「我去找她!」想到那種可能,葉瑾年感覺整個心都揪了起來,那場車禍,她的第一救治醫院並不是愛櫻,除了確定那孩子的的確確死去以外,孩子的遺體始終沒有下落,她早該想到的,楚若作為元兇,是最有可能知道的人。

  「等一等。」

  葉瑾年的手才扣上車門就被南宮明旭阻止的按住,桎梏住她有些掙扎的身體,「瑾年,你冷靜點,讓我去,我保證只要還在,就一定能把『它』帶回來。」

  只要,孩子的遺體或是骨灰還在…

  葉瑾年漸漸止住了動作,仰起頭,靜靜看著眼前面朝自己的南宮明旭,她知道,假如是自己去找楚若,依楚若的性子,當著自己的面毀了才是她的一貫作風,由南宮明旭去要,的確是最合適的途徑。

  孩子,那個本該由自己陪著死去的孩子…

  「南宮明旭,我只信你最後一次。」半晌後,葉瑾年低低的開口。

  「放心。」南宮明旭鬆開按住葉瑾年的手,掌心裡仍舊存留著她的溫度。「那也是我的孩子。」

  *

  葉瑾年打開車門,遠處的保安見到從裡面出來的是葉瑾年,立即一面朝著對講機報告,一面快速的朝她的方向跑過來。還沒等來到近前,就被一堆不知從什麼方向竄出來舉著相機的記者給擠開了。

  「葉經理,在您昏迷的六年裡,作為丈夫的南宮總裁一直守在床邊,而你卻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提出離婚,請問原因是什麼?」

  「葉經理,法院對您的離婚申訴判決暫時分居,現在您又與南宮總裁同進同出,是不是表示你們即將復合?」

  問題接踵而至,更有幾個攝影師模樣的人舉著相機衝上來,朝著葉瑾年與南宮明旭一頓狂拍,葉瑾年下意識的向後退去,踩在積雪上的腳步重心不穩的向後一個趔趄,猝然的向後仰倒。

  在她的身後,是急急從車裡下來朝她走近的南宮明旭。

  閃光燈卡嚓卡嚓的連續拍攝,幾乎是所有人都以為可以記錄下這對商界模範夫妻相扶相持的瞬間,卻沒想到,就在南宮明旭伸出手的同時,葉瑾年故意朝旁邊側了身掙脫著避過,任由自己狼狽的跌坐在了地上。

  薄薄的雪下面埋著的是鵝卵石鋪成的地面,咯的葉瑾年生疼,卻也讓她瞬間恢復了理智,快速的從地上站起。

  南宮明旭雙手緊緊握成拳,葉瑾年寧肯自己在眾人面前出糗,也不要自己的幫扶,這比言語的拒絕更讓他心灰,剛剛在車裡的那一點點的緩和,如同是他的幻覺。

  閃光燈仍在不停的閃爍,七嘴八舌的問題讓葉瑾年不耐的擰起眉,由於葉氏的特殊背景,這些記者很少敢來葉氏叫喧,這些人恐怕還是霍爾克有意安排的。

  「南宮夫人,有傳言說您與南宮總裁的婚姻一直不能得到父親的承認,這是不是您提出離婚的主要原因呢?」又一個記者發問,這次乾脆連稱呼都改了,這個問題一出口,連南宮明旭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葉瑾年倏地抬起頭,臉上最後一絲溫度也隨著他的問題而消退,冰冷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擋在她面前發問的記者,那名男記者頓時感覺有一股寒氣從腳下升起,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讓開。」冷冷的兩個字從幾乎失了血色的唇裡迸出,葉瑾年的眸光掃過圍住自己的這些人,身上迸發的強勢跟壓迫感讓在場的記者們不自覺的停止了問話。

  葉氏的保安趁機湧上來快速的驅散開這些記者,辟出一條路來方便葉瑾年進入公司,身後,南宮明旭猶豫了一下,轉身逕自上了車,絕塵而去。

  「二小姐你總算回來了,總裁出去找您現在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要您去辦公室等她。」葉瑾然的秘書見到葉瑾年回來,立即迎上來,連稱呼也忘記了改,乾脆叫起了二小姐。

  「知道了。」葉瑾年腳步不停,應道。

  「二小姐,你的臉色不太好,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秘書小姐仍舊在身後不離不棄的跟著,問題一個接一個。

  「我很好。」葉瑾年加快步伐,回答。

  「二小姐,這裡是財務部,總裁說要您去她辦公…」

  彭!

  葉瑾年甩手將財務部經理辦公室的門狠狠關上,隔絕了那個人的聒噪聲音,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突然響起的關門聲讓昏昏欲睡的財務經理立即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看清來人後連忙戰戰兢兢地走到葉瑾年面前。

  「總經理。」

  「把所有關於國外資金流動的帳目都給我調出來,我要看。」葉瑾年揉了揉跳痛的太陽穴,走到部門經理的椅子上坐下,半晌,看了眼仍舊沒動作的財務經理:「我不可以看?」

  「當然不是。」財務經理連忙回答,轉身出去,五分鐘後從外面捧進來一個盒子,裡面都是存儲著各種數據的保密光盤。

  葉瑾年接過來隨意的挑出一個放進電腦,輸入密碼,屏幕上立即跳出一大堆的數據。大致的瀏覽了一遍,葉瑾年驀地輕笑出聲:「李經理該不會把我當成了審計局的人了吧?」

  帳目很清晰,甚至可以說是完美,完美到十分虛偽,葉瑾年在布諾斯家族裡接受過各種專業訓練,這種東西,也就真的只能應付下例行的檢查。

  「呵,總經理真會開玩笑。」財務經理有些尷尬的笑笑,然後在葉瑾年似笑非笑的表情裡漸漸低下頭去。

  「好,那我不開玩笑,你們財務部就是拿這些東西跟總裁交差的?」雙手彭得重擊在桌上,葉瑾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把轉去日本的資金帳目拿給我看,立刻,馬上。」

  如果前一刻葉瑾年還抱著最後一點僥倖,那麼現在財務經理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

  天色漸暗,堵塞的鬧區路上,清麗幹練的女人坐在黑色轎車的後座上接著電話,清遂的眸光透過茶色的車窗看向外面,臉色是少有的凝重。

  「嗯,我知道了,不管年年讓你再給她拿什麼,你都直接拿給她就可以了。」聽完了那邊財務經理的報告,葉瑾然歎了口氣吩咐道。

  她早就想到,她聰明的妹妹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些,之前不知道,只是她故意不想知道罷了。該來的,早晚會來。

  「先不去公司,回家。」掛斷電話,葉瑾然向著前面的司機說道。這種情況,還是先回去跟父親商量一下比較好。

  正要提起給家裡打個電話,葉瑾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串陌生的號碼映入眼簾。

  「喂。」葉瑾然疑惑的接起來,眸光突然一閃,唇角飛揚:「邵司佑?」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51 PM

119

  葉瑾年離開公司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新年將至,熱鬧的街道上人群熙攘,到處都瀰漫著節日的歡樂氣息,葉瑾年沒有開車,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不時的與來往的行人擦身而過,壓在心口的沉悶與他們臉上洋溢著的喜悅格格不入。

  雖然是早就猜到的結果,但在真真切切的發現時仍舊很難接受。

  就像南宮明旭說的,只要她仔細查過葉氏七年前跟日本互通的帳目,很多事情都會明朗起來。姐姐對她回公司幫忙的阻撓態度,許麗華遇見她時恨意十足的反應,都在那些數字裡找到了原因。

  「葉瑾年,你說跟孩子的死有關的所有人你都不會放過,那你最最不該放過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尊敬愛戴的好父親,葉朔!」腦子裡不斷的重複著南宮明旭歇斯底里的怒吼,一遍又一遍。

  她很想要自欺欺人的把它當成南宮明旭憤怒時的口不擇言,可這個理由在這些數據面前不堪一擊。即使是在七年後的今天,那些人仍舊與葉氏有著密切的帳務往來,甚至在葉氏裡還不甚明顯的擁有著部分股份。

  暗殺,離婚,車禍,重生…

  假如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疼她護她寵她嬌慣她的父親,她該怎麼做?以愛之名最後誘發的這一切,比純粹的故意傷害更讓她無法接受。

  同一天裡,她知道了那個曾在她腹中死去的孩子的屍骨下落,也知曉了當年導致一切的殘酷真相。

  晚風捲起碎雪撲簌簌的飛揚,有些飄進鼻間,帶起一陣陣的酸澀。忽然覺得好累,身心疲憊的累。

  這樣漫無目的的走,明明周圍都是明亮的燈光,可葉瑾年覺得,眼前仍舊是那麼的黑。

  不遠處的街角,一輛黑色賓利快速的停下,邵司佑從車上走下來,看到的就是這樣驚心一幕。

  人流擁擠的鬧市區,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緩緩走著,對刺耳的喇叭聲置若罔聞,周邊車輛迅速的從她旁邊滑過,她卻連一點點躲閃的反應都沒有,甚至好幾次都險些被撞到。

  「小心!」就在一輛車即將擦過葉瑾年身側的瞬間,邵司佑一隻手倏地抓住葉瑾年的胳膊將她拽進懷裡。

  熟悉的聲音讓葉瑾年空洞的眸光漸漸聚焦,抬頭望了眼身側喧鬧的車流,還有那雙寫滿了擔心跟焦急的眸子,驀然回神。

  「司佑?」帶著幾分驚訝,葉瑾年望著忽然出現抱住自己的邵司佑,一貫優雅從容的臉上還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慌亂,急促的呼吸可見他是多麼著急的衝過來抱住自己。

  只是,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司佑…天!」身後接連響起的喇叭聲和叫罵聲終於讓葉瑾年意識到兩人現在身處的環境,連忙拉起邵司佑的手朝著附近的一個暗巷快跑,邵司佑也任由她拽著,眼裡那抹擔心淡去,漸漸回溫。

  到了暗巷裡,葉瑾年先是四周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可疑人出現才轉過頭問邵司佑:「你怎麼來了?」

  就算是在平時,他們都還要小心別被媒體拍到引來麻煩,何況是現在這種特殊時期,邵司佑就這麼毫不避諱的找過來,還選在剛剛那麼顯眼的地方抱她,真當布諾斯家族的人都是死的麼。

  邵司佑沒有回答,將葉瑾年冰涼的手握在掌心裡,剛剛她拉住自己的時候就發現,這雙手冷得厲害。

  葉瑾年身後保護她的人跟了不少,但也只有在她遇見危險時才會出現,像剛才那種情況,他們是無權過問的,在來的路上,邵司佑雖然已經聽到了報告,可親眼看到,還是被嚇得不輕。

  從巷口那邊透過來的燈光朦朦朧朧的模糊了葉瑾年的臉,只看到一雙清亮清亮的眼睛在黑暗裡看著他,雖然顯得有些著急,但已經不見了剛才的無神,邵司佑高懸的心隨之安定了許多。

  認識了這麼久,葉瑾年遇強則強的性子,如此失魂落魄的脆弱,還是第一次見到。

  「怎麼不說話…」葉瑾年不解的抬頭,聽不到回答又看不清表情,心裡就有點毛毛的。

  話沒問完,就感覺到眼前有陰影倏地罩下,唇,猝不及防的被深深吻住,帶著一絲懲罰的意味,激烈地吸吮著她冰涼的唇,在葉瑾年驚愣的瞬間,舌已經略帶急迫的強勢侵入她的口中,翻捲吸吮,頃刻間掠奪了她所有的呼吸。

  舌尖共舞,唇齒糾纏,葉瑾年在這樣噬人的索吻中輕輕的環住邵司佑的脖頸,回應著他反常的激烈,輾轉反覆,直到兩人的氣息都變得繚亂不穩,才緩緩分開。

  「你在生氣。」手仍舊攬著邵司佑的脖頸,葉瑾年仰著頭平復著呼吸,黑暗裡的眼睛晶亮晶亮,很小聲,卻也很肯定的說道。

  邵司佑剛剛的吻,就好像是要急切證明自己的存在一般,激烈用力夾帶著一股隱約的怒氣,他在生氣,她知道的,可是,為什麼。

  邵司佑低低的哼了一聲,就在葉瑾年以為他要回答自己的時候,張開的唇裡吐出的卻是另一件事:「你喝酒了?」

  她柔軟的唇上帶著淡淡的酒味,在剛剛的那個吻裡被他所嘗。

  「唔。」葉瑾年垂著頭含糊的應了一聲,在離開公司之前的確喝了一點兒的,本以為酒量不佳的自己可以一醉無憂,結果今天卻反常的越喝越清明,計劃落空,所以才跑出來透透氣。

  看著葉瑾年狀似認錯的可憐模樣,邵司佑無奈,剛才葉瑾然已經在電話裡大致的和他說了些情況,葉瑾年心裡有多難受,他怎麼會不知道。

  手指輕柔的摩挲著葉瑾年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邵司佑凝視著那雙在黑暗裡十分明亮的眼睛,然後一點點用手蓋住,柔聲哄道:

  「傻瓜,我在這裡,難過了就哭出來。」

  說著,將她重重的壓進自己懷裡。

  葉瑾年沒有說話,伸出手環住邵司佑的腰,埋進他的懷裡的頭也順勢頂在他的胸口,狠狠的嗅著屬於邵司佑的氣息,安心的,溫暖的味道。

  慢慢的,肩膀開始微微顫動,漸漸的,有隱約的哭腔從裡面溢出。

  最最敬愛的親人突然間變成了她所有悲劇的元兇,經歷過的苦痛難過,最後甚至連恨都沒辦法寄托。在鬱結的矛盾裡,假如不能痛痛快快的發洩一場,她想她會窒息得死掉。可是,偏偏那習慣的驕傲又容不得她流淚低頭。

  環在腰上的手漸漸改成攥住邵司佑的衣服,用力的攥出一道道褶皺,壓抑的哭聲逐漸放大,伴著嗚咽的晚風,在幽暗的巷子裡迴盪。

  邵司佑沉默的聽著,抱著葉瑾年的手在她悲傷安撫的輕拍,心,彷彿被碾過一般的疼。

  霍爾克突然將年樂樂送來邵家,他措手不及只好跟著邵天傲一起去了郊區的別墅,電話被布諾斯家族的人以保護年樂樂為名監聽,別墅裡也有不少霍爾克留下的眼線,他只能藉著肖文報告公司業務的機會提示肖文不要阻止霍爾克跟葉瑾年的見面,借此向葉瑾年解釋現狀。可他沒想到,霍爾克會找來南宮明旭。得知這些,他放心不下的趕來。

  幸好,他來了。

  胸口處的哭聲越來越低,最後化作了低低的抽泣。邵司佑抬起手揉著葉瑾年黑軟的發,輕哄道:「年年,很晚了…」

  「我不要回家!」葉瑾年倏地仰起頭,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的鼻音,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閃著固執,醉意漸漸也有些湧上來。

  「我知道。」邵司佑好脾氣的回應,牽著葉瑾年的手朝他停車的方向走,在葉朔跟葉瑾然想出應對方法以前,他本來也就沒打算送葉瑾年回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來的?」坐上車,從剛剛發洩中漸漸恢復的葉瑾年忽然想起了最開始的疑問,他不是應該在布諾斯家族的監視裡嗎。

  同樣的一句話,說給南宮明旭時是質問,換在邵司佑身上,就完全是出於關心。

  「明輝企業遇到了點小麻煩,霍爾克暫時脫不開身。」邵司佑側身幫葉瑾年繫好安全帶,發動車子,淡淡的回答。

  …小麻煩呶。

  葉瑾年撫著有些脹疼的腦袋,在旗臨市,假如邵氏想要讓哪家企業多填一點兒事情做,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所謂的小麻煩,邵司佑說的輕描淡寫,箇中滋味也就只有身處麻煩中的霍爾克才能夠體會得到了。

  葉瑾年想,她也許該和霍爾克交個底,告訴她自己就是年樂樂。以霍爾克的野心,應該不會讓布諾斯家族的那些人知道。

  只是,這個想法才剛剛提出,就被邵司佑當即駁回。

  先不管霍爾克會不會信,就算他信了葉瑾年就是年樂樂,對葉瑾年來說也是弊大於利。

  之前因為有葉家的支持,霍爾克成為了下任布諾斯家族家主的不二人選,假如突然有了頂著年樂樂身份的葉瑾年出現,既帶著比他更親近葉家的身份,又有著邵家青睞的背景,再加上雖然敗落但也不能小覷的年家舊勢力,霍爾克會大條到容忍這樣的威脅存在嗎?即便有年樂樂不肯爭權的事實在前,恐怕霍爾克也不會相信葉瑾年,萬一不信,霍爾克就會第一個對付葉瑾年,這種萬一,他賠不起。

  「再等等吧。」車子平穩的行駛,邵司佑對葉瑾年說道。

  葉瑾年點點頭,據葉瑾然講,老威爾已經有意讓霍爾克盡快接任家主,等到塵埃落定再把身份公開,以他們從前的交情,應該不會再難為邵司佑跟自己的事,現在提出來,的確有些冒險。

  壓在心頭的鬱悶減輕了許多,葉瑾年便歪在座位上,凝視街燈籠罩下邵司佑俊美的側臉,先前的醉意上湧,讓眼前的人朦朧起來。

  睫毛很長,溫潤的眼底總是流淌著淡淡的溫柔,能仍人輕易的淪陷在那樣的目光裡,唇線優雅,柔和的稜角配著他優雅的風度,勾勒出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不知讓多少芳心繫在他身上。彷彿受到蠱惑般,葉瑾年慢慢抬起手忽然撫了上去。皮膚很好,溫溫涼涼的觸感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舒服。

  葉瑾年忽然想起她以年樂樂的身份陪著邵司佑去邵氏上班的時候,那些女員工掛著紅心的眼睛。

  禍水。

  這麼想著,葉瑾年就在邵司佑的臉上用力掐了一下。

  「別鬧,我在開車。」忍無可忍的邵司佑終於一把拉下葉瑾年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身邊的可人兒是他深愛了多年的,幾天不見思念就已經侵入骨血,剛剛在暗巷裡激情的擁吻已經險些令他失控,現在又做出這樣挑逗的動作,這女人真當他是聖人嗎?

  葉瑾年嘟了嘟唇,有些委屈的想把手抽回來,可邵司佑握得很緊,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乾脆就直起身子硬往回扯。

  邵司佑頗感無奈,轉頭看了眼鬧騰得歡的葉瑾年,醉意朦朧的她半闔著眼眸慵懶的靠在座位上,臉色微微泛紅,眼神帶著幾分迷離,偏偏又帶著一絲無辜的看著邵司佑,邵司佑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本來平穩行駛的車子在突然的剎車下快速的滑進不遠處的停車位。

  「到了。」體貼的幫葉瑾年把外套攏好,邵司佑繞過去扶她下車。

  不回葉家,當然也不可以去邵家,總不能巴巴的送到霍爾克那傢伙的眼皮底下去。於是,地點選在了邵氏旗下的天朝酒店。

  「先休息下,我讓樓下給你送點吃的,晚飯你還沒吃。」把葉瑾年扶到床邊坐好,邵司佑說道,才轉身要走,就被葉瑾年拽住了胳膊,回頭便對上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底一軟:「乖,我給你放水洗澡。」

  夜色深濃。

  邵司佑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葉瑾年正抱膝坐在寬大的窗台上,頭靠著牆壁,雙眸閉合,似乎是睡著了。略尖的下頷微微仰起,保持著之前凝望天空的姿勢。

  邵司佑的眉微微皺起,心頭有隱隱的怒意。

  這樣的姿勢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在葉瑾年還是年樂樂的時候,在邵家屬於她的房間裡,經常會看到這樣的她,但那時,她還沒有接受自己。

  在找到葉瑾年時,她問自己為什麼生氣,沒錯,他剛剛的確是生氣的。那時從車上下來見到的她,週身圍繞著彷彿被全世界遺棄的無助和悲傷。明明她的身邊已經有了自己,明明他從未想過要鬆開她,可她卻還是露出那樣的表情。

  難道你不瞭解,就算所有人都欺騙你,這世上都還會有一個我,永遠永遠,捨不得對你說一句謊話。

  雖然心裡是這樣大聲的喊著,但還是放輕腳步的走了過去。

  才把手伸過去,葉瑾年就睜開了眼睛,有些迷茫,有些懵懂,卻在看清來人是他的時候,唇角牽起一絲笑,然後緩緩伸手,抱住他。

  「水好了。」邵司佑淡淡的開口。

  「為什麼生氣?」把埋在他懷裡的腦袋仰起來,葉瑾年迷糊的問道,等了小會兒沒聽到回答,乾脆湊過去吻了他的唇。

  很輕,很淡,帶著淺淺的酒香,卻彷彿是最甘冽的烈酒,引誘著邵司佑方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感情變本加厲。

  本來俯身打算抱起她的動作改成了挑起她的下頷,止住她淺嘗即撤的動作,低頭牢牢擒住那雙溫軟的櫻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僅僅三天不見,他就想她想的心都痛了。

  舌尖掃過葉瑾年口中的柔軟,攻城略地的吮吸她混著香醇酒氣的香甜,灼熱的手開始不安分的在玲瓏有致的身體上游移,摩挲著去解她的領扣,沿著她因為酒意而微微泛紅髮燙的臉頰,繾綣的吮吻改為輕啄她敏感的耳際,忽然輕咬一口,引得葉瑾年忍不住嚶嚀一聲微揚起頭,露出姣美白皙的頸,邵司佑眼神一暗,便沿著那優美的弧度深吻下去。大手也順著腰際伸了進去,開始在她柔嫩的肌膚上來回游移。

  動作,突然一僵。

  因為那雙攀附在他頸上的手,止住了他繼續的動作。

  邵司佑微怔的抬眸,捕捉到那雙朦朧的水眸裡的抗拒。

  瞬間,彷彿被人用冰水傾灌而下。

  「葉瑾年,你到底想怎樣。」帶著一絲微怒,邵司佑不經考慮的脫口道。

  到底想怎樣,引誘他又拒絕他,回應他卻推開他,這樣看著他患得患失,她究竟要怎樣?心裡想要咆哮著質問,可是卻又在說完這一句之後就已經開始後悔。他該理解的,同一天裡經歷的這些,他該理解她的。

  「對不起…」沒等葉瑾年說話,邵司佑快速的整理好葉瑾年的衣服,將愣在那裡的她攬進懷裡,歎息著開口。

  葉瑾年卻不依的從邵司佑懷裡固執的仰起頭,眼底的最後一絲醉意隨著他的話消失殆盡,「為什麼道歉?」

  「你累了,應該早點休息。」邵司佑輕輕吻她的額頭,伸手探到她腰下想要將她橫抱起來卻被葉瑾年閃開。

  「邵司佑,我很生氣。」葉瑾年退開一步,整個人從邵司佑的懷裡撤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明明眼裡明明寫著渴望,卻狠狠的壓抑隱忍著,那抹若隱若現的受傷,讓她立即明白了邵司佑在想些什麼。

  「南宮明旭的事和我父親脫不開聯繫,我很難受。假如能夠證實這都是真的,我會把新整理的那些東西都還給他,只要他肯在離婚書上簽字,我們就算恩怨兩訖。」定定的看著邵司佑的眼睛,葉瑾年咬牙看著他:「我不喜歡你讓步遷就的樣子,即使是為了我,也不行。」

  她很氣,氣他的不自信,更心疼他放下驕傲的遷就包容。

  「是我不好。」邵司佑重新將她拉進懷裡,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眼底卻暖意融融如同五月驕陽。

  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可以顛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自制,一個簡單的解釋,又可以輕易撫平他的惱怒和不甘。他想,他這輩子都逃不開葉瑾年的魔咒了。

  他其實只是在氣葉瑾年的抗拒,雖然他不敢確定南宮明旭在葉瑾年心裡還有沒有位置,但他是知道的,自己在這顆心裡的份量。

  不過,難得聽到他的年年表白,心裡受用得很,也就懶得去糾正。

  「你還沒告訴我,剛剛為什麼生氣。」被按在邵司佑懷裡,葉瑾年當然看不到他狐狸一般的笑容,悶悶的埋在他胸口問。

  這麼久了還記得,邵司佑表情有些無奈。「我在廣場看到了直播。」

  剛剛趕回市裡,就在廣場超大電視屏上看到了葉瑾年和南宮明旭被記者圍堵在葉氏門口的直播,旁邊醒目的標題引了不少人駐足——「商界童話,有望復合。」

  他擔心南宮明旭會傷害到她,尤其是看到她跌倒在地上時堅強又倔強的模樣,讓他既心疼又自責。

  「年年,我心疼你。」抱著她,邵司佑低低的說道。

  「我知道。」葉瑾年聞言彎起唇,在邵司佑懷裡愛嬌的蹭了蹭:「瞧,這樣說清楚了多好,以後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問我,我也一樣,好不好。」

  「好,只要你問。」邵司佑寵溺的用下巴碰碰葉瑾年的發頂,回答。然後又有些遲疑:「那你剛才…」為什麼推開我。這個其實就是他最想問的。

  葉瑾年了然一笑,伸手主動攬住了邵司佑的脖頸,拉下他的頭吻了上去。

  邵司佑的眸光倏地幽暗,立即反客為主。房間裡迅速升溫,空氣中浮動著惑人的曖昧。

  「司佑,我愛你。」溢出嘴邊的呢喃換來的是男人憐惜細碎的吻和他越來越狂肆的動作。

  身體的交纏,靈魂的碰撞,男子的低喘,女人的輕吟,混合交融成一片旖旎夜章。

  *

  凌晨的時候,邵司佑被身邊難過的囈語驚醒,感覺到懷裡的溫度有些高,邵司佑霍得從床上坐起,探過去的手摸到的額頭一片滾燙。

  邵家的家庭醫生很快趕到,在邵司佑緊繃的臉色下為葉瑾年做了檢查,打了退燒針。

  「…司佑…司佑…」葉瑾年的臉色因為高熱的緣故浮著不正常的紅暈,唇也因此起了乾乾的皮,在高燒下無意識的低喚著邵司佑的名字。

  邵司佑用水小心的替她浸濕,眼裡是滿滿的自責。

  先前葉瑾年推開他,應該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吧,偏偏自己又為了多聽幾句表白故意讓她誤解,以為自己是因為南宮明旭的事沒有安全感。是他粗心,以為她是喝了酒的關係才會體溫較高,還莽撞的要了她不止一次。

  「傻妞。」握著葉瑾年的手,邵司佑淺吻著她滾熱的掌心,心疼的喃喃。

  天快亮的時候,葉瑾年的熱度終於降下來,臉色很蒼白,眼下印著深深的兩圈青黛。邵司佑把醫生打發走,給客服打電話訂了早餐。

  半晌後,葉瑾年便醒了。

  「先喝點水,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邵司佑連忙倒了杯水,扶著葉瑾年坐起來,遞到她唇邊。

  「幾點了?」就著邵司佑的手喝,葉瑾年有氣無力的問道,宿醉外加感冒,腦袋像是被充氣了一樣脹疼。

  「不到六點,還要嗎?」一杯水見底,邵司佑把她放回到床上。

  葉瑾年搖搖頭,推推伸手過來打算試探她體溫的邵司佑:「你快點回去吧,別被霍爾克他們發現了。」

  昨晚藉著酒勁就不管不顧了,要是放在現在這清醒的狀態,是不會同意他出來這麼久的。

  「不急,我看你吃完早餐再走。」手下的溫度已經恢復正常,邵司佑臉色鬆緩了幾分。

  五分鐘後,早餐由服務生送到。

  「我要的紅茶呢?」邵司佑看著餐車上的果汁,擰了擰眉。葉瑾年不喜歡這種甜甜的飲料,早餐向來喜歡紅茶。

  「算了吧,不用麻煩了。」沒等服務生回答,葉瑾年就伸手接了過來,身旁的服務生明顯鬆了口氣。

  為了讓邵司佑早點回去,葉瑾年這頓早點吃的特別迅速。

  飯後,邵司佑又扶著她回到床上躺下,細心的掖好被角,才開始穿外衣。

  「你再睡一會兒,一個小時後醫生會再過來。」

  「成伊出事後,你換了家庭醫生?」葉瑾年縮在被子裡只露了蒼白的小臉在外面,問道。

  「嗯,維拉也算是成伊以前的搭檔。」邵司佑走過來不放心的又用額頭試試葉瑾年的體溫。

  「不想讓你走。」葉瑾年輕笑,抬手故意拉著邵司佑的脖子不讓他起身。

  「那我就真的走不動了。」邵司佑眼底愉悅,任由葉瑾年這樣抓著。這樣難得的撒嬌,他的確不想走。

  如果邵司佑能夠預料到這次匆匆一別對他們意味著什麼,他一定不會因為心疼葉瑾年困意濃濃又硬撐著不睡而匆匆離開。可惜,如果是這世上最蒼白的兩個字。

  邵司佑離開後,葉瑾年把自己陷在被子裡昏昏沉沉的睡去,本打算睡一個小時就起來回公司的,沒想到這一覺,竟然足足的睡了三天。

  三天後,人事皆非。



120

  當…當…當…

  時鐘整整的敲過了十二聲。

  清冷冷的月光鋪瀉而下,籠罩著山腳那座孤零零的古老別墅,呼嘯的寒風中,鐫刻著白色凸凹浮紋的斑駁牆壁,安靜的訴說著它的滄桑凝重。

  那是一棟三層高的歐式圓頂別墅,不時有巡視的光線掃過一樓的落地窗,映亮房間的地板,然後,又在下一秒重新陷入了黑暗。

  夜,靜的彷彿是一潭死水。

  就在光線消失的同時,二樓轉角盡頭的房門輕輕打開,一道纖細的身影快速的繞過樓梯,掠過窗前,又在下一秒光線掃過來的瞬間隱在窗簾後面,每一個動作都敏捷而迅速,彷彿訓練過千百遍,在黑暗中無聲的潛行,形如鬼魅。

  如此反覆幾次,那個黑影終於逐漸靠近了門口。

  彷彿是鬆了一口氣,黑影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抬手擰動門鎖。

  卡,門被打開了一條細細的縫,外面的冷風驟得擠了進來。

  黑影沒有急著動,而是從懷裡探了一下,將什麼東西順著那條縫隙擲了出去。

  緊接著,隨著一道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距離門口不遠的位置突然冒起一簇火光,瞬間點燃,可以清晰的分辨出,那是一張被燃亮的紙巾,快速被燃燒成了一團灰燼。

  一片寂靜裡,黑影似乎在猶豫著什麼,遲遲沒有動作。就在這時,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黑影猛的一僵,利落的將門反手關好,快速隱沒在了暗處的角落。

  啪——

  頂燈被點亮,漆黑的別墅大廳瞬間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樓梯口處,一位四十左右歲的中年男人站在那裡,栗色的短髮,米色的棉質睡袍,不見絲毫睡意的碧色眼眸犀利的環掃過大廳,沉聲問道:「是誰?」

  停頓了三秒沒有聽到回答,這顯然是男人意料之中的事,男人倏地一聲冷笑,逕直轉過樓梯,朝著牆角處的警報開關走去,身後,從餐廳那邊忽然傳來一聲清清麗麗的女音:

  「維尼管家,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手裡托著一杯水,纖細的身影從冰箱後面晃出來,淡橘色的薄質睡衣披著淡青色的外套,來人笑意盈盈的看著男子。

  「葉小姐不是也一樣沒睡。」維尼管家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了葉瑾年一遍,帶著幾分審視和不甚恭敬的輕嘲:「明天我會告誡小梅的失職,竟然怠慢了『貴』客。」

  「不用了,我習慣自己動手而已,相信對這裡,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彷彿是看不到對方眼裡的輕視跟不屑,葉瑾年淺笑著喝了一口水,淡淡回答。

  她說的是事實,對這裡,相信沒有人會比自己更熟悉。

  五天前她從黑暗中醒來,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擺設,給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是被邵司佑送回了葉家的祖宅。

  但又立即清醒過來,雖然眼前的景物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卻也是詭異到不能再詭異的。

  有那麼一瞬,葉瑾年險些以為自己是再一次重生了,並且是重生在了二十年前。

  眼前的這一切,跟她兒時記憶裡生活過的地方幾乎一模一樣,連樓梯盡頭石雕底座下的那道歲月的裂痕都一般無二,甚至,還包括那些隱蔽在角落裡的射線器的安設位置。

  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別墅後院的那片枯敗的花田,在葉家的祖宅,花田的盡頭是一座白色的石屋,而這裡,卻是空蕩蕩的一片虛無。

  葉瑾年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位自稱叫維尼的管家。如果僅看外表,維尼的確對得起他這個可愛的名字,圓滾滾的肚子,憨憨的表情,確實跟動畫裡那只肥嘟嘟的大熊有著幾分相近,只是,與那份憨態極度不符的,是那雙碧色眼睛偶爾閃過的狠辣跟精明。

  據他講,葉瑾年此刻在這裡的身份,是被這座別墅主人不遠萬里『請』來這裡的稀客。

  除了管家維尼以外,葉瑾年在這裡見過的另一個人,就是小梅——這裡負責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女傭。而此時,她已經被葉瑾年打暈了鎖在房間裡。

  幾天來,對於葉瑾年旁敲側擊的套話,小梅能給出的答案就只有一個,『對不起小姐,我不太清楚』。

  除此之外,所有可以跟外界聯繫的通訊設備都是仿真的擺設,這裡彷彿與世隔絕一樣,即使已經醒來了五天,葉瑾年除了知道自己是在距離旗臨市很遠的地方以外,既不清楚自己的具體位置,也不清楚將自己擄到這裡的人是何方神聖。

  她唯一可以想到的是,在自己不見了蹤影之後,姐姐、邵司佑、龍越,還有…父親,那些在乎自己的人會是怎樣的緊張跟焦急。

  所以從醒來到現在,她從未放棄過逃離這個名義上作客,實則軟禁的地方。

  但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葉小姐如果沒有要緊事,請你盡量不要在夜裡離開房間。否則如果有誰因為在黑暗裡看不清而造成了一些不該有的意外,那將會是一件很遺憾的事。」管家維尼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裡,樓梯在他的身後,顯然沒有放葉瑾年回房的意思:「或者說,葉小姐有晚上夢遊的習慣?」

  目光狀似無意的掃過葉瑾年的左腿,看得葉瑾年竟然覺得自己的小腿傷口處隱隱作痛。

  偌大的別墅雖然暫時只有他們三個人居住,但葉瑾年清楚的知道,隱藏在暗中監視他們的人很多,比如,操控著別墅四周那些射線器的人。

  她的左腿就是被射線傷到的。

  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恐怕她的腿會被射線擊穿。

  雖然只是有驚無險的擦傷,卻也讓葉瑾年認清了現狀,如果她想要貿然的離開別墅,對方是不會介意用最直接的方法阻止她的,比如說,廢掉她的腿。

  「如果真是這樣,小梅一個人恐怕不能照顧好您了。」

  聽著維尼威脅意思明顯的話,葉瑾年唇邊的笑容終於斂了下來,轉過身走到剛剛自己換過衣服的角落,將那身利於行走的緊身衣服拎出來,朝著維尼的方向一丟,問道:「可以了嗎?」

  這是她這幾天用一件家居服偷偷改好的,其實經歷了今晚這一幕,她也已經暫時打消了逃出去的念頭,即使射線器的位置沒有變動又怎樣,她根本沒有可以擊毀它的工具,根本不可能像在葉家祖宅時那樣來去自如。

  拾起地上的衣服,維尼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移開身體讓出樓梯,示意葉瑾年上去:「已經很晚了,但願葉小姐好夢。」

  葉瑾年直接繞了他過去,懶得應付這張欠揍的臉。

  「哦對了,忘記通知葉小姐,明天,不對,按現在的時間算,應該說是今天,今天是你們那裡的春節,少爺跟夫人會在下午的時候回到這裡過年,順便盡下地主之誼。」

  身後,維尼的聲音再度響起,葉瑾年腳步明顯一頓,眼中幾番變幻,逕直回了房間。

  既然出不去,能夠盡早見面也不錯。

  *

  「葉小姐,早安。」第二天早上葉瑾年醒來的時候,小梅已經精神飽滿的站在床邊微笑,彷彿昨晚被打暈的人不是自己一樣,「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請您先去洗漱,我這就去端過來。」

  葉瑾年點點頭,起床進了浴室。

  這一頓早餐是幾天來最豐盛的一次,不是說他們有多剋扣葉瑾年,也不是說今天的菜色有多好,而是這裡面加了一點點不傷大雅的佐味品。

  一種能夠讓人產生無力感的藥。這種東西,葉瑾年曾在布諾斯家族的訓練中,不止一次的見到過。

  下午一點鐘,傳說中的少爺跟夫人終於登場。葉瑾年站在落地窗邊,看著幾輛車緩緩駛進黑色鏤空的大門,沒想到最前面一輛車子裡走出的人,竟然是她認識的。

  冬日的陽光下,男子的金髮帶著幾分耀眼,步履穩健的走到後面那輛車旁,俯身拉開車門,藍色的眼眸中流轉著極自然的恭敬謙遜。

  「成銘…」葉瑾年低低的念出了他的名字,從第一次以年樂樂的身份見到他,就開始記住了這個人,日本佐籐集團的副總裁,與楚若有著糾纏不清關係的男人。從他的態度來看,後面那個人,就該是隱藏在他們身後的真正決策人。

  車門緩緩打開,從裡面走下來一男兩女。

  男人很年輕,麥金色的不規則短髮,五官深邃俊美,偶爾回眸望向身側兩人的眼睛裡,流轉著幾絲暖意。如果不是髮色上的區別,乍一看,葉瑾年會以為見到了身在旗臨市的霍爾克,因為他們兩人的相貌,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更令葉瑾年驚訝的是,隨後走出車子的兩個女人,年長的大概四十左右歲,柳眉細挑,臉色有些蒼白,下巴尖尖,眉眼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韻,算不算多美,卻有種讓人不願移開視線的氣韻,不知怎地,讓葉瑾年覺得十分熟悉。而跟在她身邊被她牽著手的女孩,是葉瑾年最最不敢置信的存在,那臉,那笑,那神態,彷彿是看到了十三四歲時的自己,尤其是那雙眼睛,像了個徹底。

  沒錯,眼睛!

  葉瑾年又轉過頭去看那個年長的女人,終於知道為什麼剛剛會覺得她熟悉,蒼白面容上雙清透的眼睛,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樣!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52 PM

121

  相似的地方,相似的人,在這樣詭異的環境裡,任誰都不會無動於衷。

  葉瑾年看著這幾個人緩緩穿過分站在兩邊的保鏢,走到自己面前,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腦海中飛快的掠過各種可能,只是無論哪一種,都讓她覺得無比荒謬。

  比方說這個有著湛藍眼眸,面容俊美的男人,洛爾斯‧布諾斯,他不是早就已經死在日本了嗎?

  「洛爾斯,家裡有客人在?」年長女人從下了車以後就一直很緊的牽著身邊少女的手,此時跟在洛爾斯身後,抬眼看向葉瑾年的時候,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掛著些許的笑意,那雙漆黑的眸子尤其明亮。

  「晚姨之前不是還在抱怨說家裡只有我們三個人不夠熱鬧嗎?算起來,葉小姐和晚姨還是同鄉呢。」洛爾斯淡淡掃過葉瑾年微訝的臉,笑扶著身邊的女人,半開玩笑的說道,同女人一樣說得中文,且發音十分標準。

  「怎麼會,有你跟年年陪著我,哪裡會覺得悶。」女人嗔笑著反駁,然後大方的打量著葉瑾年半晌,忽然問:「這位小姐姓葉?」

  葉瑾年點點頭,洛爾斯的突然出現讓她在驚訝之餘很自然的升起了戒備,但在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卻又有種很特別的感覺,不自覺的想去親近。

  「晚姨有沒有感覺她很熟悉?」洛爾斯扶著女人走到沙發上坐下,抬眼笑問,淺淺的眸光在女人的臉上徜徉,似乎不想錯漏她的神情:「她的眼睛跟晚姨很像。」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倒還真有些像。」女人一愣,然後又仔細的看了看葉瑾年,稱讚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話音才落,坐在女人旁邊的少女立即不悅的哼了一聲,引去了女人的關注。

  「不過沒有我的年年漂亮。」女人淺笑著抬手點了點少女精緻的額頭,滿是寵愛的哄道。

  可是,少女對這樣的勸哄並不買帳,黑著臉色掙扎著不肯再要女人碰,那女人便有些慌了,不停的在她身邊輕哄,飽滿的額頭上也因此浮出些細汗來,神情無措。

  這一幕,洛爾斯便在一旁涼涼的看著,直到女人實在沒辦法,將焦急求助的眼神投向他,他才清了清嗓子開口:「年年,別鬧晚姨,先陪著晚姨去樓上換衣服。」

  被喚作年年的女孩躲閃的動作一頓,立即乖順的將手再次塞回女人的掌心。

  那女人馬上就高興起來,一臉滿足的拉著女孩,起身頭也不回的往樓梯方向便走。

  途徑洛爾斯身邊的時候,女孩輕輕抬頭,複雜的目光與洛爾斯帶著警告的冰涼眼神不期而遇,連忙再次垂下眸子。

  葉瑾年在一邊看得清楚,那是一種名為畏懼的情緒。

  隨著兩人的離開,洛爾斯揮退了其他人,麥金色的發在燈下泛著朦朧的暖光,眼角微挑,看向葉瑾年:「葉小姐。這些天有些忙,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哪裡。」一直處於旁觀狀態的葉瑾年繞到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藥物的作用下,她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就那麼站著,微微掀了唇角:「能在這裡見到洛爾斯少爺的確讓我很意外,之前我還在以為,是不小心落在了哪個宿仇的手裡呢。」

  「那葉小姐現在就可以放心了。」彷彿聽不出葉瑾年話裡的嘲弄,洛爾斯笑容隨意,雙腿交疊在身前,修長優美的指很有節奏的叩弄著沙發皮質的扶手:「說起意外,葉小姐的表現倒是比我想像中要淡定得多,讓我險些要以為,你早就知道了我的事。」

  除了最初眼裡的驚訝,之後葉瑾年那副淡然的模樣實在讓他很奇怪,不論是誰,見到一個早該入土的人出現在面前,都不會無動於衷,除非,她早就知道。

  想到這裡,洛爾斯湛藍的眼睛裡滑過一絲陰冷。

  「年樂樂被送回了邵家,霍爾克又留駐在了旗臨市,對於洛爾斯少爺不在英國主宅裡陪著生病的威爾先生的舉動,我確實感到很奇怪,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葉瑾年輕笑,反問:「洛爾斯少爺覺得,哪裡不妥?」

  洛爾斯的生死,早就是被布諾斯家族封鎖的秘密,她葉瑾年作為外人,怎麼可能會知道?

  論及演技裝傻,洛爾斯是高手,葉瑾年也遜色不到哪去。

  果然,洛爾斯一怔,湛藍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什麼,問:「你的意外是指這個?」

  「當然,或者還應該有其他的,只是我最近『睡』的有些久,腦袋也跟著不大靈光,暫時還沒發覺。」

  睡,指的當然是被擄來時對方下了不輕的藥。

  「也對,葉小姐睡了這幾年,應該還不知道我被人暗殺的傳言。差點忘記了恭喜葉小姐病癒。」故意曲解了葉瑾年的意思,洛爾斯看著葉瑾年再一次浮出驚訝的臉淡笑,他沒必要去追究葉瑾年這抹驚訝背後的真假,既然她裝著不知道,那他也不介意多解釋一遍:「算起來,除了有些人一早便知道始末,葉小姐是第一個知道我還活著的人。」

  「看來我的確是病了太久,錯過了很多事。」葉瑾年抬頭撞上他略帶審視和懷疑的目光,一臉的坦然無辜:「剛剛你說其他人還不知道你活著,那這個時候,洛爾斯少爺不是更應該出現在祖宅嗎?據我所知,威爾先生現在正在甄選最後的家族繼承人。」

  葉瑾年本身也不大在乎洛爾斯信不信,只是有些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威爾確立了霍爾克為繼承人,洛爾斯豈不是白費心機?畢竟那個老人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

  「雖然我沒死這件事瞞住了不少人,但我相信這其中,一定不會有威爾那隻老狐狸,當初霍爾克父子堅持要參加我的葬禮,還是他從中阻止才作罷的。」洛爾斯自信一笑,「而且,我也相信他沒那麼快死。」

  葉瑾年恍然有所悟的點點頭,但又覺得洛爾斯似乎很有繼續談下去的意思,心中一跳,不想繼續這個敏感的話題:「說起來,我前幾天剛剛才見過霍爾克少爺。」

  「應該是為了樂樂的事吧,老頭子心裡不安,總會做出些廉價的補償,就好像當初對麗莎姑姑那樣,人不在了,態度也就變了。」洛爾斯笑,「英國那邊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年樂樂不可能再醒過來,老頭子再偏心,也只能把眼光放回到我跟霍爾克之間。現在這個時候,邵家跟葉家應該正把眼光放在布諾斯家族身上,我又何必出來自找麻煩呢。」

  葉瑾年微微垂下眼眸,心裡歎氣。洛爾斯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將自己失蹤的事情引向對他最有威脅的霍爾克,由他來坐收漁利,一旦這個時候葉家抽走了對霍爾克的支持,再加上司佑…當真是個一勞永逸的方法。

  但這些都不是葉瑾年最擔心的。洛爾斯的這些話,都不是該說給自己聽的,可他卻偏偏說了,知道的越多就代表越危險,退一萬步講,即使洛爾斯不會害自己的命,也根本沒打算放自己走出這裡。

  「為什麼年樂樂不可能醒過來?」葉瑾年忽然抬頭。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

  年樂樂雖然昏睡著,但誰能保證沉睡的人不會在某一天忽然清醒過來?自己的甦醒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我還以為,葉小姐也一樣不希望她醒。」洛爾斯的手搭在膝上,眸光帶著幾分審視:「你對年樂樂的關心,似乎有些多。」

  饒有興趣的勾起唇角,在這種時候,她關心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她的『情敵』。

  「也許吧,就好像你對葉家的關注也尤其多一樣。」葉瑾年挑眉,「剛剛這些,就是洛爾斯少爺將我帶到這裡的原因嗎?」

  「當然不是。」洛爾斯搖頭,「晚姨很喜歡熱鬧,我特意讓人請了葉小姐一起來這邊過年,唐突的地方希望葉小姐能夠多包涵。」

  包涵。

  葉瑾年看了眼笑得越發真誠的洛爾斯,這幾年同在英國主宅接受訓練,葉瑾年自認沒有學到洛爾斯的本事,可以將這麼差強人意的借口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下藥、擄人、困禁,這個『請』字說得還真是『貼切』。

  「少爺,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成銘忽然出現在門口,朝著洛爾斯恭敬的說道。

  「去樓上請晚姨下來。」洛爾斯點點頭,從沙發上站起,極為紳士的向著葉瑾年遞出手去:「葉小姐,希望你能有一個愉快的新年夜。」

  *

  呯——

  煙花綻放,在黑穹上爆開絢爛的顏色,流光溢彩,明亮得連漫天繁星都黯然失色。

  轉瞬即逝的耀目透過寬大的玻璃窗,映照在房內幾人的臉上,凝重陰鬱的表情裡,沒有絲毫新年的火熱氣氛。

  「已經是第四天,年年仍舊沒有任何消息。」葉朔坐在主位上,緊鎖著眉頭一臉沉重,嚴肅而沉鬱。

  「南宮明旭這幾天一直在郊區的別墅照顧許麗華,沒有跟什麼特別的人接觸,應該跟這件事沒什麼聯繫。我已經讓司佑跟旋昊過來這邊,但願他們有新的線索。」抱著葉揚坐在另一側沙發上,葉瑾然面色憔悴,她趕去酒店時床上的被子還是暖的,可見葉瑾年剛被帶走不久,可是已經查了四天,絲毫線索都沒找到。更離譜的是,派去保護葉瑾年的人,根本沒有發覺有人擄走了她。

  對方究竟是誰?

  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兩個人。

  「司佑,怎麼樣?」葉瑾然眼睛一亮,站起來迎向走在最前面的邵司佑,背後,葉朔雙手撐著輪椅,同樣目光灼灼的望著他。

  直到邵司佑緩緩的搖頭,兩人同時暗下了臉色。

  「爹地。」葉揚從沙發上規規矩矩的站起來,目光繞過邵司佑,看向他身後的黑衣男人,喚道。

  男人髮色金黃,一雙紫黑色的眼睛沉蘊幽邃,掃過葉瑾然,然後朝著葉揚走過去,很自然的坐到葉瑾然剛剛的位置,葉瑾然咬咬唇,眸光微閃的坐到葉揚的另一側。

  「已經查過了從我跟年年分開到現在這段期間起飛的所有私航,其中有兩架飛機屬於布諾斯家族,航線的目的地分別是英國跟瑞士,按照從林瑞那邊傳來的消息,飛往瑞士的那架私人直升機已經在四個小時前再次起航,目的地一樣是英國。」連續幾天的不眠不休,邵司佑眼底密佈著血絲,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

  「是霍爾克?」遇到葉瑾年的事,葉瑾然一貫的冷靜早就被打破,眼底浮著隱隱的戾氣。

  「你冷靜點。」黑衣男子擰起眉,按住葉瑾然的手,看向邵司佑中肯的說道:「霍爾克的可能性不大,他現在至少還需要葉家的支持。」

  「我反倒希望是他,至少年年會更安全。可惜如果真是他,不會讓我們查的這麼容易。」邵司佑按了按跳疼的額頭,在葉瑾然打算反駁之前繼續道:「當然,也不排除欲蓋彌彰的可能,但如果他想要動年年,之前在邵氏的巧遇就是很好的機會,不會白白的等到現在。」

  葉瑾然點點頭,的確,上一次葉瑾年都巴巴的送到家門口去了,霍爾克也沒有動她。但假如不是霍爾克,那會是誰?

  「如果是他知道了年年的身份呢?」一直沉默聽著幾人說話的葉朔突然開口。

  所有人都靜默了下來。

  邵司佑身側的手慢慢握緊,自己最最擔心的一點被葉朔一語道破,假如霍爾克知道了葉瑾年跟年樂樂是一個人,究竟會不會為了權力傷害她,誰都沒把握判斷。

  他這麼想,其他人也都一樣。

  「殷瑤跟龍越那邊怎麼說?」葉瑾然歎了口氣,打破了幾人的猜想。

  「還沒有消息。」邵司佑搖頭,幾天下來,他們得到的消息少得可憐。當接到葉瑾然的電話,得知葉瑾年失蹤的消息,他一霎間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恐慌。

  那是他等了多年,想了多年的人,最開始,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在等什麼,直到那天回到家,看到年樂樂小小的站在那裡,帶著幾分戒備跟探尋的朝自己望過來,與記憶中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重疊,心口那種碰撞的感覺讓他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年年不知道,邵家看似不起眼的書房裡藏著多少秘密,關於邵家,也關於辛氏,所以在她偷溜進書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發覺。

  監視器裡,她瀏覽的每一行字他都知道,那張滿是淚痕的臉,明明傷心欲絕卻又拚命壓抑,沖淡了他猜出她身份的喜悅,滿腹的心疼讓他不受控制的趕去書房,將默默哭泣的她抱起。

  如果那天他能不顧忌那麼多的陪在她身邊,如果他有強硬一點的送她回家,如果他沒有那麼自信到以為邵氏旗下的酒店會安全,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那麼多假設,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尋找,連爺爺也都派出了自己的勢力去查,得到的收穫卻是寥寥無幾。

  沒有收到對方任何的要挾,這讓邵司佑心裡的不安一再擴大,他有種感覺,對方看中的,根本不是年年背後的勢力背景,只是她這個人。

  越這樣想,心裡就越不安。

  「對方既然有意將視線引到霍爾克身上,這件事即使真的與他無關,也跟布諾斯那邊脫不了干係。」葉朔沉著臉色,冷靜的分析。

  「我知道,」邵司佑點頭,看了看手錶:「我已經做了安排,一個小時之後飛英國,先去探探威爾的口氣,就算是找錯了方向,也當作是降低對方的戒心。」

  「對方選擇擄走年年,那就表示她暫時還不會有危險,」葉朔看著邵司佑臉上的疲累,不贊同的搖頭,「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過去。」

  「還是我去吧。」坐在一旁的黑衣男子忽然開口,「我跟布諾斯還算有些交情,打探起來也比你要方便,有年樂樂的事情在前,你們還是暫時不要碰面。」

  「沒錯,威爾這個時候也未必會跟我們說實話。」葉瑾年也同意的說道:「這件事就交給旋昊去辦吧。」

  聞言,旋昊,也就是那個黑衣男人微掀唇角,起身:「那我先回去準備。」

  「旋昊。」身後,葉瑾然的聲音傳來,男人的腳步一頓。

  「你小心。」

  「好。」旋昊回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緋色唇角飛揚,紫黑色的眼底笑意流淌,轉身,大步離開。

  「南宮明旭跟楚若那邊的情況怎麼樣?」邵司佑突然問。

  「南宮明旭一直在照顧許麗華,應該與他無關。」葉瑾然回答:「他最近跟楚若似乎有些分歧,雖然仍舊在南宮集團上班,但楚若已經搬出了南宮家。」

  邵司佑眼神一動。

  「司佑,你懷疑楚若背後的勢力?」葉瑾然敏銳的抓住了這一點。

  「嗯,我會盡快讓人製造些跟伊籐集團合作的機會。」

  「合作機會不難,但時間總要等到年後進入正軌才行,」葉朔擰眉,然後望向邵司佑:「你已經三天沒合眼,等休息下再去安排吧。」

  「我不累。」邵司佑拒絕的搖頭,每個人都是這樣努力的查找著方向。而他作為年年的男人,怎麼可能在其他人為她努力的時候等在這裡。

  「司佑。」葉朔的語氣有些加重,「年年是我的女兒,我擔心她,也瞭解她、相信她。我知道在逆境裡,她一定會找到最適合她生存的方式照顧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委屈。我更知道,在這個時候,她最擔心的人是你。司佑,休息一下吧。」

  *

  「司佑,休息一下吧。」同一時間的落地窗前,葉瑾年環著肩仰望黑沉的蒼穹,輕輕的呢喃。

  從這裡的窗望出去,是一片銀裝素裹的山脈,月高高的掛在山間穹頂,銀輝漫漫。

  已經四天過去,他們一定急壞了,而她,連自己身在哪裡都不知道。

  洛爾斯做事謹慎,就連他進來時坐的那幾輛車,也都是卸了車牌駛進來的,有意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在哪裡。

  其實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在沒有丁點通訊設備的這裡,她即使知道了這是哪,也傳不出去消息。

  洛爾斯沒死,她也只是在最初的時候猜想過,即使他並不是布諾斯家族多得寵的孩子,但那場葬禮仍舊辦的太匆忙、太簡單。

  其實真相不難猜,只是很少有人會想到那個家族的絕情殘忍。

  為了選出最優秀的繼承人,威爾放任著這些血親們用各種手段相互殘傷擠兌,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

  如果他真的如所表現的那麼疼愛年樂樂,就不會這麼清清楚楚的擺出來,以至於招來那麼多接二連三的暗殺。而現在他會將年樂樂送回到邵家,恐怕也是因為他知道了年樂樂沒有了醒來的可能,既是彌補對這個外孫女的愧疚,也是在給邵家一個交代。

  瞧了眼包著紗布的手,剛剛在吃飯時晚姨一直照顧著那名酷似年幼時自己的女孩,甚至連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唇邊笑意清淺溫柔,竟看得自己有些莫名的心酸。

  晚姨,那個有著明顯東方人特質的女人,短短的一次見面,她卻給自己留下了那麼深刻的印象,甚至在這種情況下,知道以後的一段時間裡要跟她生活在一起,心裡竟有那麼一絲詭異的喜歡。

  她應該不是洛爾斯的血緣親人,但洛爾斯對她的尊重卻是真真實實的。

  洛爾斯的相貌俊美陽光,但沒有人會忽略掉他眼中的陰沉冷酷,也只有在晚姨身上,那片冷酷的湛藍中才會蓄起點點暖意。

  在她還是年樂樂的時候,曾不止一次聽過洛爾斯的事。因為口述者的不同,每個人的看法也都參差不齊。有人輕視鄙夷,也有人崇拜敬佩。

  他是家族聯姻的不幸犧牲品,母親在生下他的第三天提出離婚,之後便不知所蹤,父親也在他三歲的時候意外致死,據說還是在前往情人家的路上。

  八歲時他被人擄去了美國,七年後再度回到眾人視線,憑藉著狠戾果敢的作風,凌厲決絕的手段,很快得到了威爾的關注,成為實力不容小覷的候選繼承人之一。

  沒人知道在那七年裡發生過什麼,對於那段經歷的猜測眾說紛紜,但所有的言論中,都沒有出現一個被喚作『晚姨』的東方女人,連丁點相似的形容也沒有。

  這樣一個明顯的存在,竟然能在消息網強大的布諾斯家族中隱藏得那樣好,可見洛爾斯對她的看重。

  一頓飯吃的食之無味,在結束時葉瑾年路經少女的身邊,眼瞧著那雙放在桌下的腿朝著自己伸過來。

  如果是平時的葉瑾年,自然不會被她絆倒,甚至還能給她一點教訓作回報,可不同的是,此時的葉瑾年因為藥物的關係,行動能力遠遠跟不上精神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得逞。

  而那時就站在自己身邊的成銘絲毫沒有要扶住自己的意思,冷眼看著她被絆倒,情急之下,她顧不得狼狽的抓住了木質的扶手,雖然止住了下跌的動作,但手還是被花紋的稜角刮傷了。

  在她抬頭的時候,清楚的看到了成銘眼裡的幸災樂禍,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那麼快抬頭,表情有些僵硬。

  看來自己果真是流年不利,跟楚若的情人同處一個屋簷下,以後的日子一定會相當精彩。

  樓下那幢跟葉家祖宅一模一樣的古鐘敲響,新的一年終於來臨。

  她之前還在想,今年的新年有邵司佑的陪伴,有父親跟姐姐在身邊,葉揚的眼睛復明,葉家的生意也進入正軌,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什麼煩惱都可以忘掉。

  沒想到,竟是被困在一個詭異般相似的房子裡,孤零零的一個人度過。

  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怎樣的焦急,司佑他,一定在為那天的離開後悔吧。

  司佑,司佑…

  這幾天她一直刻意的不去想這個人,因為一旦想起,思念就會像決堤的水沖過她強築的壩,難以收拾。可越是隱忍,就越是強烈。

  她想他,很想很想。

  鼻間有些酸澀,眼眶也有些潮濕,很少流淚的她不知不覺已經開始變得愛哭。曾經,南宮明旭的失蹤讓她一夜之間變得堅強;如今,邵司佑的溫柔將她潛移默化變得軟弱。

  形容感情的詞,從來就沒有什麼絕對的褒貶。

  她不排斥這種改變,因為改變她的人,是他。

  頭,慢慢的靠在床上,望著天穹上的同一輪明月,模糊的眼前浮出那人優雅溫暖的笑。

  「司佑,新年快樂…」

  *

  新年的第二天一早,洛爾斯就離開了別墅,接下來的兩個月裡,他只回來過四次,每一次都是匆匆來,又很快離開。每一次晚姨都會拉著他一遍又一遍說著同樣的囑咐的話,而他總是耐心的聽著,笑容很愉快。

  而這個時候,葉瑾年會在那少女的眼裡看到一抹不甚明顯的嘲弄,很輕很淡,卻真實存在。

  成銘來得次數不少,每隔兩天就會來一次,且每次都會用那種敵視的目光看著葉瑾年,卻也從不跟她講話,同樣對那名被喚作年年的少女偶爾的刁難幸災樂禍。

  從洛爾斯回來的那天起,維尼管家對葉瑾年的監視就放鬆了很多,不是有多放心她,而是從那以後葉瑾年每一份飯菜裡,都會被加了『佐料』。

  少女忽然伸出來絆倒自己的腿,以及樓梯扶手上突然多出來的尖銳花紋,一切都是算計好的,葉瑾年弄傷了手,所以有了大方的理由讓傭人照顧她用餐,享用那份獨屬於她一個人的『佐料餐』。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跟晚姨肯定是免不了天天見面的,大概是忌憚初見那天少女的脾氣,跟晚姨的每次見面,她都只是用含笑的眸光淺淺望過來,再沒有說什麼。

  對於這個讓自己很親切的女人,葉瑾年拒絕將這裡的詭異跟她們可能存在的關係聯繫在一起,但有些時候,不是她不願想就可以避免的。比如現在。

  「葉小姐,午餐還滿意嗎?」

  葉瑾年微瞇了眼睛,攔在自己身前的嬌俏少女仰著臉瞧向自己,那種張揚的感覺跟她年少時還真是像,微笑:「還不錯。」

  「是不錯,原來葉家的女人都這麼會演戲。」少女冷哼,一臉不屑的看著葉瑾年。

  葉瑾年一愣:「什麼意思,年年小姐?」

  「葉瑾年,你是在故意挖苦我嗎?」聽到這個稱呼,少女的臉上一變,瞪著葉瑾年,眼裡簇著花火。

  「當然不是。」葉瑾年無辜的搖頭,「我還以為是你在故意挖苦我。」

  明知道她的餐飲裡加了什麼卻來故意挑釁,到底是個孩子,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你…」少女一哽,冷哼聲看著葉瑾年,忽然附在她耳邊:「你最好不要惹我,因為只有我才知道怎麼離開這幢別墅。」

  說完,少女狠狠的瞪著葉瑾年:「我不管你是不是裝傻,總之夫人不在的時候,我叫琳達,才沒興趣永遠做你的替身!」

  說完,少女轉身跑著離開。身後,葉瑾年怔怔得看著她的背影,腦中亂成一片。

  *

  從那天起,葉瑾年整整一周都沒有再離開房間,琳達以為是自己告訴她的事情刺激到了葉瑾年,還特意跑到她房間裡冷嘲熱諷了幾回,但葉瑾年實在平淡的回應讓她覺得索然無味,後來就不再去了。

  午餐,葉瑾年仍舊是在房間裡吃,小梅站在旁邊,眼睛不錯神的盯著葉瑾年快速的將飯菜吃下,然後鑽進被子裡午睡。

  小梅皺眉,似乎葉小姐最近吃飯的速度快了好多,而且脾氣也變得不大好,總是嫌自己收拾的慢,說打擾到她休息,就像現在這樣。

  「快點出去吧,我很睏,不想有人打擾。」

  「是。」小梅點點頭,端著餐盤走出去。

  門剛剛關和,葉瑾年就快速從床上跳下來直奔洗手間,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去。

  劇烈的嘔吐讓葉瑾年有些直不起身,除了她自己的刻意,身體也不斷作著反應,直到胃裡空空的,仍舊還在乾嘔著。

  許久,葉瑾年站起來洗臉收拾乾淨,疲憊的回到床上躺好,眼淚流了下來。

  她懷孕了。

  酒店那一夜,她有了邵司佑的孩子。

  可是,卻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她不能確定洛爾斯抓她的目的是什麼,孩子的事她也不敢貿然被人發現。但每天的食物裡都被人下了藥,這無疑會傷害到胎兒的成長,所以她只好每次吃過之後再快速的吐掉。

  琳達告訴她晚姨跟她的關係,她的確很難接受,但她不信任琳達,也就不會完全相信她的話。但這無疑是一個可以不去樓下跟他們一起吃飯的好理由,也方便了她每次將食物吐出去。

  躺了一會兒,睡意漸漸的湧上來,剛來這裡的時候,葉瑾年常常會靜靜的坐在窗前,看著一輪清月從對面的山穹中升起,在雪地上灑下皎白的銀霜,直到那雪光被朝陽的光輝替代,但自從有了孩子,就變得很容易睡著。

  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音,葉瑾年知道來的是誰,漸濃的睡意也退了幾分。

  腳步聲停在床邊,一雙纖細的手輕輕推著她的肩膀。

  「葉小姐,請醒一醒。」

  葉瑾年緩緩睜開眼,看清楚床邊捧著一杯牛奶的小梅,伸手接過來:「謝謝。」

  「葉小姐,你的臉色不太好,最近也瘦了不少,需不需要我幫您請醫生來看看。」小梅有些擔心的說道。

  「不用了,我最近睡得不好,相信沒有人會在被關起來的時候吃睡照舊的。」葉瑾年淡淡的開口,眼裡帶著明顯的諷刺跟不耐煩:「行了,你可以走了。」

  「是。」小梅答應著離開。

  背後,葉瑾年小口的喝著牛奶,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神複雜。

  飯後她會讓小梅端牛奶過來,她可以不吃,孩子卻受不了,小梅以為她已經吃過加了藥的飯菜,接下來的牛奶就會很安全。但只是牛奶又怎麼夠,她偶爾還是要吃一些加了佐料的飯菜的。

  已經兩個多月過去,司佑那邊情況一定很糟,她被困在這裡無法聯繫他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還有孩子。

  可是,這件事又能瞞住洛爾斯多久。

  擔心歸擔心,葉瑾年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葉瑾年,你懷孕了?」

  就在幾天後的晚上,葉瑾年吃過晚餐在洗手間裡吐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熟悉又尖銳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葉瑾年心裡苦笑,在洗手台上簡單的處理好自己,確定自己不那麼狼狽才緩緩轉過身去,看著那個身形纖細,被驚訝跟怒火扭曲了柔弱氣質的女人,輕輕綻開一絲笑:

  「好久不見了……楚若。」



122

  「瑾年!」

  忽然從噩夢裡驚醒,邵司佑猛的從桌上支起身體,目光從朦朧到下一秒的清晰,輕輕的鬆了口氣。

  「shit!」低咒了一聲,邵司佑灌了一口桌上早已經冷掉的咖啡,他竟然睡著了。還夢見年年在一個漆黑的房子裡遭受著折磨。

  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對方並沒有來過任何要挾電話,也就表示,當初他的不安預感成真。這種壓在心頭的沉重讓他倍感無力。

  「你醒了?」門被推開,葉瑾然捧著一杯牛奶走進來,放在邵司佑面前:「你先把它喝了,我有些消息傳要告訴你。」

  邵司佑立即拿起杯子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詢問的看向葉瑾然,葉瑾然心裡輕歎,當初她怕邵司佑會是第二個南宮明旭,還竭力反對過年年跟他的事,而現在經歷的越多,她就看的越明白,這個男人,真的是愛慘了她的妹妹。

  「這是旋昊在英國那邊傳真過來的,威爾對這件事的態度很奇怪。」將手中記錄著密密麻麻小字的幾張紙遞給邵司佑,葉瑾然開口道:「霍爾克那邊今天一早給我來過電話,似乎是威爾聯繫過他,質問是不是他做的,他想要當面跟我們澄清。」

  「連我們都猜出霍爾克的嫌疑不大,威爾老謀深算,不會做無用功。」邵司佑擰了擰眉。霍爾克對布諾斯家族志在必得,他的確急需向年邵兩家解釋清楚,但威爾作為家族的掌權者,在明知不是霍爾克的情況下有此一舉,背後的目的就變得讓人深思了。

  「的確是有欲蓋彌彰的嫌疑,」葉瑾然點點頭,「以威爾的閱歷能力,想把這件事處理的天衣無縫,並不難。」

  「或者,他是有意讓我們找到漏洞。」邵司佑黑沉的眼裡劃過一絲精光,身體微微後傾,「把一些躲在幕後的人推上風口浪尖,借此來考驗他們的能力。」

  他曾有幸見過那個布諾斯家族的前任准繼承人,年樂樂的母親,麗莎。從她口中,他聽聞過那個家族的一些傳統。「或者,威爾是在故意給我們一些啟示…」

  有什麼快速的閃過腦海,邵司佑閉上眼,來回轉動著指間的金筆。

  葉瑾然也不做聲的站在一旁,不去打擾他的思考。

  這時,桌上的手機震了起來。

  「喂,殷瑤。」邵司佑快速睜開眼接起來,在聽到對方的話後,眸色一凝:「好的,我知道了。」

  「有消息了?」掛斷電話,葉瑾然立即問道。

  「楚若剛剛乘直升機去了日本。」將衣架上的外衣搭在手臂上,邵司佑一邊走一邊說道。

  「你要去日本?」葉瑾然問道,邵司佑一直對楚若的動向十分關注,楚若去了日本,她直接的以為,邵司佑是要追著楚若過去。

  「日本是要去,但不是現在。」邵司佑腳步不停,解釋道「日本那邊我會調林瑞過去,如果有需要,他會及時跟你聯繫,我先去布諾斯家族找威爾,看來我們一直都忽略了一個關鍵的人物。」

  「好吧,」葉瑾然一怔,隨即瞭解的點點頭,跟在後面送他出門,她知道邵司佑一定有他的理由,對年年,他比任何人都要急。「還是那句話,我們都相信年年會在逆境裡盡可能的照顧好自己,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會的。」邵司佑點點頭,就是為了葉瑾年,他也會萬事小心。

  伸手拉開大門,邵司佑正要邁出去的腳步一頓,有些意外的看著站在門口正要按響門鈴的南宮明旭。

  一身黑色外衣,凌亂的短髮顯得有些不規整,褐色的眼眸裡帶著幾分急切的鎖著兩人:

  「邵司佑,瑾年是不是出事了?」

  **

  「葉瑾年,你懷孕了是不是?」楚若堵在衛生間門外,一副恨不能衝上去撕碎了對方的模樣,質問道。

  葉瑾年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纖細又來勢洶洶的女人,姣好的面容已經被嫉恨扭曲得有些猙獰,那雙總是柔柔水光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的瞪著自己的肚子,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心裡暗惱,這一幕被楚若看到,接下來真的很難收拾了。轉身對著鏡子重新梳理了幾下頭髮,手指不著痕跡的掃過化妝鏡的邊緣。

  「跟誰的孩子?明旭的?還是邵司佑的?」葉瑾年沉默的態度看在楚若眼裡就等於是默認了她的猜測,想要衝過去質問她卻被身後的成銘拉住了手,於是便將氣都撒在隨後趕來的小梅身上,大聲訓斥道:「沒用的笨蛋,連她懷孕了都看不出來,簡直就是個廢物!」

  「我…」小梅的眼睛立即瞪得老大,不相信的看看裡面背對著自己的葉瑾年,她只知道最近葉小姐很貪睡,臉色不好卻不肯看大夫。可她又沒懷過孩子,怎麼會知道這個。

  有些委屈的咬著唇,小梅心裡忿忿卻在楚若的目光裡不敢發作,縮了縮脖子:「伊籐小姐,是我錯了。」

  伊籐?葉瑾年聽著這個稱呼,眼神動了動,果然跟當初司佑查到的結果一樣,楚若的真實身份,是伊籐家族裡早就被除名的千金。

  「哼,等少爺回來自己去領罰,我跟你懶得動手。」楚若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完全不見了在旗臨市時的那份溫婉氣度,彷彿一隻高傲的孔雀,微抬著下頷:「現在,馬上出去請大夫過來。」

  「是。」小梅不甘的答應了一聲,看了葉瑾年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真威風。」葉瑾年轉過身,讚歎的望著楚若,「要不是這張臉我記得太清楚,還以為認錯人了。」

  「少裝蒜,等一會兒醫生來了,你跟你肚子裡的孽種,一個都活不成!」楚若冷笑,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葉瑾年卻只是淡淡哦了一聲,整理好了姿容,就從楚若的身邊饒了過去,打算避開她進去臥室。

  剛擦身繞了過去,就聽見身後傳來楚若一聲尖銳的質問:「你幹什麼!」

  葉瑾年一愣,轉身便看見楚若伸出去的手被成銘牢牢地握住,剛才那一聲,顯然不是在跟自己說。

  「若若,事情還沒查明白之前,你先冷靜一點。」成銘死死的拉回還欲再往葉瑾年方向衝的楚若,藍色的眼底儘是不贊同,低聲的告誡道:「少爺跟夫人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回來,有什麼事情先等少爺回來了再說,你先別意氣用事。」

  葉瑾年眼底驟然一寒,楚若竟然敢在洛爾斯的地方這麼放肆,假如剛剛成銘沒有攔著她,那雙手絕對會不出意外的推到自己身上來,她是想要趁著自己被藥物控制行動不便,陷害自己流掉孩子!

  一旦醫生證實了自己確實懷孕,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而成銘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洛爾斯後天之前不會回來?

  這樣想著,葉瑾年忽然笑起來,望著猶自在成銘的桎梏下來回掙扎的楚若:「你就這麼肯定我懷孕了?」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楚若停下動作,對葉瑾年硬撐的態度露出不屑的表情:「你別忘了,大家都是有過孩子的人…」

  「對哦,我差點就忘了,原來楚小姐也是有過孩子的人,可惜以後都不會再有了。」葉瑾年打斷楚若的話,帶著幾分挑釁的笑意,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這麼激動,是不是在猜我被擄來這裡之前跟南宮明旭一起消失過一整天,在那期間我們發生了什麼?」

  「賤人!」楚若眼裡登時聚起濃重的殺意,「我一定會讓你跟這個孽種一起下地獄!」

  「孽種?」彷彿楚若的話十分好笑,葉瑾年唇邊的弧度越加大了,抬手指著臉色難看的成銘,反問:「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們先前的那個孩子,野種嗎?」

  「我殺了你!」楚若眼睛被氣的血紅,發出歇斯底里喊叫,而這個消息顯然對成銘來說也是一個份量不輕的炸彈,以至於拉著楚若的手因為震驚而鬆了力道,讓楚若趁機掙脫,在下一秒就衝到了葉瑾年的眼前。

  「葉瑾年,你去死!」

  **

  冬日的天總是黑的很早,尤其是深山裡的夜,尤其得早。夕陽的餘輝在銀白的雪地上烙下了淡紅的薄紗,遠遠的鋪開,築成一派寧靜的恢宏。

  別墅裡很安靜,小梅急匆匆的帶著醫生從外面走進來,就覺得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詭異。

  雖然夫人跟小姐今早跟少爺一起出門了,可也不該是這麼靜的。至少,那個剛剛回來就鬧得不得安寧的伊籐小姐不會這麼老實的。

  有些擔心的看了眼樓上,但願葉小姐在她手裡不會吃什麼虧。

  「萊恩醫生,這邊請。」小梅很盡責的將身後的人引上樓,到現在她仍舊不相信葉小姐有了身孕,她每天都陪著怎麼就看不出來,怎麼伊籐小姐一出現就說有了呢?

  想到楚若,小梅在心裡狠狠的鄙視了她一通,明明囂張跋扈得很,還偏偏喜歡裝成一副委屈孱弱的模樣,還仗著成銘的寵愛橫行霸道,目中無人。成銘那傢伙,也一定是個高度近視的。

  狐假虎威,總有一天會被人收拾的很慘。小梅恨恨地想著。

  一抬頭,小梅見到葉瑾年房間的門突然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人影,確切的說,是三個。

  最讓她想不到的是,她剛剛還心心唸唸的報應這麼快就應驗在了伊籐小姐的身上,不由得傻愣愣的看著從裡面慢慢走出來的幾個人,而她身後的醫生更是誇張的叫了一聲,然後在成銘的狠戾目光裡閉上了嘴巴。

  「你倒是聰明。」葉瑾年輕笑著看了成銘一眼,假如那個醫生繼續吵下去,她不介意在楚若脖子上多劃上一刀當酬勞。

  「葉小姐,你不可能出去的,只要你肯放開楚若,我可以保證剛剛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成銘擰著眉,穩步跟在葉瑾年和楚若後面,沉聲說道。

  一切發生的太快也太突然。

  他承認,他是故意在葉瑾年說出孩子的事情時放鬆對楚若的禁錮的。相信沒有人能在聽到別人罵自己的孩子是野種的時候,仍舊保持淡定,他也一樣。

  所以,他故意的放開了楚若,當然,他會很有分寸的保證葉瑾年的生命安全,至少在少爺下命令之前,她還不能死。

  然而,誰也沒想到,葉瑾年能在短短幾秒內制住了楚若,不僅如此,還順走了她腰上的槍,然後冷靜的對他說,請讓開。

  這應該是成銘第一次認真的正視眼前的葉瑾年。

  她比剛來這裡時瘦了不少,臉龐小巧,皮膚白皙,下巴尖尖的,唇色也很淡,勾著一抹淺淺的弧。眼睛很美,黑曜石般的晶亮清透,跟琳達很像,卻比她多了許多神采,流轉著璀璨的自信跟不馴,此刻,正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看著自己,恰恰將那股隱在清新外表下的張揚表現淋漓,有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吸引力。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她是自己的一個任務,是楚若殺之後快的情敵,是被少爺厭惡確切說是嫉妒著的葉家千金。

  在被軟禁別墅的兩個多月裡,她一直都很安靜,無論是琳達的挑釁刁難,還是少爺的藥物配餐,她都很平靜的接受,讓他一度以為,她只是一個隨遇而安的女人。

  現在看來,那只是一種假象。

  從她那麼乾脆利落的制住楚若的動作來看,她根本就沒有受到藥物的控制,而此刻抵在楚若動脈上的刀片,剛好驗證了她幾個月來從未安分過的行徑。

  或許他有些明白,南宮明旭跟邵司佑對她執迷不悟的原因了。

  對於成銘打量審視的目光葉瑾年並不打算理會,刀片抵在楚若的動脈上,一步步緩緩走下樓梯,每走一步,小梅跟那個醫生模樣的人都會很自覺的向後退開一步。

  掌心有些黏膩膩的,是被楚若的血沾染的關係。楚若每個不老實的動作,都會換了葉瑾年毫不留情的一刀,修長白皙的脖子上已經被刀片密集的劃了四五道傷痕。

  出不去別墅的這段時間,葉瑾年其實從來沒閒下來過。

  自從食物裡下了藥,維尼對她的監視就放鬆了不少,她曾趁琳達陪晚姨在庭院裡散步的機會潛入過她的房裡,尋找可以同外界聯繫的通訊工具,但洛爾斯顯然是下了狠心不給她機會,琳達房裡什麼也沒有。

  但也不算一無所獲,比如說,此刻抵在楚若脖子上的鋒利刀片。

  那天葉瑾年悄悄順走了一把修眉刀,將刀片藏在了衛生間鏡子邊緣的夾縫裡,以備萬一。

  假如沒有它,此刻葉瑾年是沒有把握挑釁楚若再制服她,還順走她腰上那把槍的。

  「葉小姐,相信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您應該已經很清楚,少爺是不會傷害你的,剛剛的事只是一場意外,我可以保證絕不會有下次。」緊跟著葉瑾年走下樓,成銘再一次重複道。

  如斯誠懇的一幕,換來葉瑾年冷冷一笑。再有下次?

  假如剛剛沒有楚若推向她的那個舉動,自己恐怕也不會去故意激怒楚若,讓她自投羅網的撞過來。這裡是洛爾斯的地方,她還不至於如此不自量力。

  可也就是那個動作,讓葉瑾年清楚意識到即便這一次楚若沒有得逞,等到醫生確認了她的身孕,楚若同樣不會放過自己跟孩子。人為刀俎,當她看不出來成銘剛才是故意放鬆了對楚若的牽制,雙簧的想放任楚若對付她麼。

  楚若跟她,早就是一個打不開的死結,她不會放過自己,同樣,自己也絕不會放過她。

  挾持著楚若向後退,從房裡到庭院,成銘都一步不落的緊跟著,身後還有小梅和那名醫生。

  「葉小姐,不論怎樣你都不可能出去的。」成銘又向前跟了一步:「楚若沒有那麼大的能力讓他們放你離開,少爺總會送您回去的。」

  「呵。」葉瑾年忍不住笑出聲,果然布諾斯家的每個人都是撒謊不臉紅的高手麼,洛爾斯會放她回去才怪。手指的力道再次加深,楚若脖子多出一道血痕的同時,黏稠的血液順著她的手腕流下來,腥甜的味道嗆得她想要作嘔,葉瑾年不出意外的在成銘眼底捕捉到一絲怒意。

  楚若是沒有,但不等於成銘沒有。

  葉瑾年很清楚此時有多少個射線口正瞄準著自己,可只要成銘不開口,她就有著絕對的安全。洛爾斯不在,成銘就是這棟別墅地位最高的人。而只要有楚若還在她手裡,成銘就開不了口。

  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她寧可賭一次,賭成銘捨不得楚若。

  一手執著刀片,另一隻手,葉瑾年將槍口對準了她無比熟悉的射線器方向,用僅有的四顆子彈解決掉隱藏在暗處的射線器,尖銳的槍響之後,幾個方向均冒出股股的黑煙。

  她不介意槍響會引起誰的注意,兩個月的觀察葉瑾年已經能確定,這棟別墅裡唯一的生命除了晚姨琳達小梅跟自己,就只剩下魚缸裡那幾條金魚,其他的安全防衛,都是電腦系統的遠程控制。

  當然,從她挾持楚若走出別墅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那邊的人發現,所以現在葉瑾年需要做的,就是在他們趕到這裡之前,離開。

  在葉家祖宅,車庫的位置是在整棟別墅的西南方向,在這裡也一樣。

  這裡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葉家祖宅的一件高仿作品,不僅是建築結構的相似,連細微末節也都精益求精,比如說牆角那架水晶鋼琴,她小時候調皮刻上去的字也都是分毫不差。

  也正因如此,葉瑾年才會很自信她能找到車的鑰匙在哪。而她這一路看似很隨意毀掉的四個射線器,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恰好是覆蓋從車庫到門口方向這段路程的全部射擊點。

  只是,當冰涼的鑰匙握在手裡的時候,葉瑾年忽然意識到,這一切都太順利了。而太過容易得到的成功,很容易變成一場預謀的設計。

  楚若的槍裡不多不少只有四顆子彈,剛好可以將這段路上所有射線器的毀掉,讓她多不出一顆用來傷人;

  車庫裡只有一輛車所以鑰匙也只有一個,不需要她費時間去分辨拿到的鑰匙究竟屬於那一輛車;

  還有那個醫生。

  布諾斯家族的每一名醫生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精英,以他們的素質跟能力,都不可能會在看一起綁架就失控到大聲叫喊,剛剛那一聲,不像是驚嚇,反而更像是一個暗號,行動開始的暗號。

  即使成銘真的在乎楚若到不惜一切,他也該明白一個道理,放走自己,楚若會在洛爾斯手上死得更慘,他也一樣。

  而最開始成銘那句『少爺和夫人最快要後天才回來』,很明顯是刺激自己不得不動手的元兇。

  假設洛爾斯跟晚姨都不在,這裡最能發號施令的兩個人就是楚若跟成銘,她是不可能坐等著楚若為所欲為的。挾持楚若再到離開,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本能的衝動反應。

  葉瑾年驀地抬頭去看成銘,在撞上他眼中那一抹擔憂的同時心底驟涼。

  果然…

  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身體卻已經在第一時間對這場變故做出了反應。原本向著車靠近的動作一轉,雙手也在同一時間將懷裡的楚若推了出去。

  呯——

  子彈打入車體的聲音在同一時刻響起,葉瑾年轉身閃到車後,車庫外那背對著光影穩步走來的身影,已經驗證了她所有的懷疑。

  洛爾斯。

  藍色的外套,麥金色短髮,俊美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藍眸鎖著從車後走出來的葉瑾年,聲音竟然帶著那麼一絲欣賞,誇道:「很聰明。」

  葉瑾年將手中那把已經沒了子彈的槍丟到地上,微嗤。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計好的,從放楚若進來挑釁到成銘無意的提示,再到後來種種。除了楚若,小梅、成銘、醫生,全都是唱作俱佳的演員。而被她挾持在手裡的楚若,不過是個可悲的棋子,那顆子彈射過來的方向,明明就是要她命的一槍!

  此時的楚若,還維持著被自己推開後跌倒在地上的模樣,眼睛卻是不可置信的望著一臉冷漠的成銘,震驚、恍然、傷痛。

  葉瑾年嘲弄的彎唇,那種被無情捨棄,從天堂到地獄的滋味,你終於也嘗到了。

  感覺到楚若的視線,成銘微微側開臉不去看她質問的眼神,恭敬的走到洛爾斯身邊:「少…爺。」

  後面一個字是隔斷在一個激烈的拳頭揮下後喚出來的。

  保持著恭謹站立的姿勢,成銘微垂著頭一動不動,嘴角滲出了血絲,甘願的接受洛爾斯的懲罰,側臉被洛爾斯手指上的戒指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痕。

  「可惜了我的車。」洛爾斯看了眼被子彈打出一塊凹陷的愛車,藍色的眼眸帶著幾分警告掃過成銘。按照他之前的安排,這一槍是該成銘動手的,卻因為他對楚若的不忍心,險些破壞了計劃。

  「葉小姐的身孕,真是個不錯的驚喜。」警告的看了成銘一眼,洛爾斯望向葉瑾年,藍色的眼睛鎖著她仍舊平坦的腹部。最初的計劃裡只是利用楚若跟葉瑾年的矛盾,沒想到葉瑾年竟然懷孕了。

  「洛爾斯,你究竟想要什麼?」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誰也沒必要虛偽客套,葉瑾年靠在車上,冷冷問道。

  「我想要的很多,葉小姐都肯給?」洛爾斯輕笑,藍色的眼底笑意不達,「之前我只是想讓葉小姐留下陪伴晚姨,葉小姐卻不肯賞臉,如果我說要葉小姐的孩子,葉小姐會肯嗎?」

  「一個沒成型的孩子,對你來說沒什麼作用。」

  「暫時沒有,但假如把葉小姐的孩子養大,再由他去繼承他父親的家產,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事,前提是,這孩子的父親死了。」

  葉瑾年沒有說話,擰著眉看著洛爾斯笑容明亮的臉,分辨著他的意思。不是被他口中那些沒營養的無稽之談給嚇到,而是明明就不會發生的莫須有可能,洛爾斯卻偏偏要在這種時候說,那情形就好像…是在拖延時間的等待著什麼。

  等待?葉瑾年蹙起眉。

  「葉…」

  「少爺!」就在洛爾斯擺弄著手裡的搶再一次準備開口的時候,成銘忽然上前打斷了他的話俯在他說了句什麼,引得洛爾斯臉色驟變,陰鷙的眼神有些不甘的掠過緊緊關著的側門,最後,從緊抿的唇裡迸出一個字:「走。」

  「是。」成銘恭敬地回道,扶起始終怒瞪著他的楚若跟在洛爾斯大步朝外走,路過小梅身邊時,對她低低的吩咐了一句什麼。

  等三人離開,小梅走到葉瑾年身邊,微笑:「葉小姐,請跟我回去。」說著,走到葉瑾年身邊,攙扶著她向車庫門的方向走。

  對於小梅有些強制性的力道,葉瑾年沒有感到意外,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洛爾斯派在她身邊的人,不可能是表面上那樣簡單無辜。但臨到門口時,葉瑾年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洛爾斯剛剛注意過的側門。

  應該不是錯覺,在洛爾斯離開車庫的同時,她確定她聽到了從那個方向傳來的一聲細微的響動。

  那裡,藏著一個人。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53 PM

123

  黃昏如約而至,殘陽沉寂在地平線處,在墜落前不甘的將最後的光華釋放,鋪下一片如血的嬌色。

  葉瑾年坐在寬大的窗台上,頭靠著牆,微仰的望著漸漸暗沉的天空。記得剛到邵家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喜歡坐在窗台上,靜看月升中天,銀輝漫漫。

  手在仍舊平坦的小腹上輕輕的撫弄,葉瑾年唇邊彎起一絲淺笑。洛爾斯離開後,她就被小梅帶回了房間,那名醫生也為她做了詳細的檢查。不愧是她葉瑾年的孩子,即使在這樣惡劣多變的環境裡,依舊頑強的成長著。

  身後,門被輕輕的推開,不用回頭葉瑾年也知道進來的是誰。

  「葉小姐,您的晚餐好了。」小梅的聲音傳來。

  「先放下吧,我還不餓。」葉瑾年淡淡的開口,不知不覺間那最後一絲光亮也已經隱跡在了地平線,穹蒼上升起的銀月清清冷冷,脈脈月光細碎的落入掌心,彷彿一層柔美的薄紗。

  身後許久沒有回答,葉瑾年微微擰了眉回頭看向小梅,仍舊是那張甜美的臉龐,卻較平時多了幾分警惕,顯然白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小梅對她提升了防備。

  房間裡縈著淡淡的飯香,葉瑾年空空的肚子也跟著抗議起來。走到擺著晚餐的桌邊,葉瑾年抬手舀了一口湯遞到嘴邊。鼻尖熟悉的味道昭示著湯裡的成分沒有改變,看來洛爾斯是有意不想要她留下這個孩子。

  「小梅,外面來的客人是誰?」手裡的勺子重新放回碗裡輕輕攪動,葉瑾年隨意的問道。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讓洛爾斯臉色變得那麼快,心裡也隱約有了一個猜測。如果來的真的是那個人,那或許她還可以再賭一次。這個孩子已經不能再由著她耗下去了。

  「小梅不知道,小梅的任務只是照顧小姐吃完晚餐。」小梅的聲音沒有起伏,公式化的回答,眼睛死死地盯著葉瑾年的湯碗。

  葉瑾年不滿的蹙眉,乾脆將手裡的餐具丟到桌子上,抬頭問:「那洛爾斯有沒有說起,假如我不吃,你要怎麼辦?」有小梅看著,她也就沒了再有吐出去的機會。

  「少爺沒有說,少爺只是吩咐小梅一定要看著小姐吃完。」小梅回答,但同時也用行動證明,假如葉瑾年不吃,她會一直在這裡守下去。

  「那好。」葉瑾年說著站起身,看著快速攔在自己面前的小梅:「我現在還不餓,等我見完洛爾斯之後再回來吃。」

  「少爺現在有客,葉小姐還是先吃晚餐吧。」小梅固執的不肯讓開,語氣裡也帶著有些強硬。

  「讓開。」葉瑾年眼底升起一絲不耐。

  「少爺現在的確不方便見葉小姐,」門被再次推開,一身黑色外衣的成銘緩步從外走進,藍色的眸光淡淡掃過房間中央僵持而站的兩個人,薄唇微揚,「如果葉小姐有事,成某願意代勞轉達。」

  小梅見到進來的人是成銘,微微鬆了口氣,自覺的避讓到了一邊。

  「小梅,你先出去,想必葉小姐現在應該已經有食慾了。」成銘在房間裡隨意的轉了轉,然後轉身吩咐道。

  「是。」小梅立即應了一聲離開,臨走時不忘將門關好。

  門一關上,成銘立即就拿起桌上的餐盤快速的走進衛生間,有條不紊的將碗中、盤裡的食物倒進馬桶中,沖水,看著它們翻滾進下水道,然後再拿回來擺放好,且在位置上細心地偽造出用過餐的痕跡。

  葉瑾年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成銘做好這一切,眼裡沒有絲毫的意外。

  她自認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對於傷害過自己的人也絕不會輕易放過,更別說是要出手相救。

  下午在車庫千鈞一髮,她奮力的一推讓楚若免除了被洛爾斯擊殺的厄運。楚若欠自己的債總會有了結的一天,她這麼做目的只為的就是給自己留一條有利的後路。人往往會在突發的變故下失去基本的判斷,就好像楚若只看到成銘走向洛爾斯的動作,卻沒能看清他眼底那份懇求。成銘,終究還是捨不得楚若的。

  而此刻成銘出現在自己房間,又默默幫自己解決掉了眼前的麻煩,無疑是在用行動告訴自己,白天裡救下楚若的那份人情,他成銘領了。

  楚若,那個外貌柔美嬌弱心腸卻陰狠歹毒的女人,卻有著成銘這樣的人真心的守護著,何其幸運。可惜,在她的眼裡只有南宮明旭。

  想起南宮明旭,葉瑾年的眼神微黯,有些事不是她不承認就能夠被否定的,她其實已經開始相信了南宮明旭的話,當年的那場失蹤,是父親放任甚至是參與發生的,進而引發了接下來的一切。

  說到恨,那份徘徊在生死間的痛苦她沒有忘記,但也許是真相的衝擊,也許是邵司佑的呵寵,總之,是淡了。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腹中這個偶然的寶貝出現以後,之前糾結於心的很多東西,本就開始消散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這是她不曾期待的意外,之前她一直很小心,不是不想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而是因為她想給邵司佑一個最完美的圓滿,但既然上天替他們安排這場意外,她就一定會拼盡一切去守住。

  「葉小姐剛剛『用完』晚餐,不適宜太早休息。」成銘『收拾』好一切,用餐的時間也差不多足夠了,成銘淡笑的看著葉瑾年:「琳達跟維尼管家現在正在外面督管工人們重新安裝射線器,夫人一個人在房間裡,我的建議是,您不妨去她那裡坐一坐。」

  修長的手指端起餐盤上的殘餘,這種動作絲毫沒有損壞成銘的風度,穩健的向門口走去。

  「謝謝,我會去的。」葉瑾年微笑著對他的背影道謝,雖然是在還自己人情,但謝字是不該少的禮貌。

  至於晚姨那裡,洛爾斯之前是說請自己來這裡是因為晚姨喜歡熱鬧,那她倒是真該去拜訪一下她。

  「我只是不習慣欠人。」成銘的腳步頓了頓,淡漠的解釋道,手在拉開門之前又快速的補充了一句:「少爺在一樓的正廳裡會客。」

  說完,人已經快步的離開了房間。

  葉瑾年先是一怔,隨即淡淡的笑開。

  *

  大廳裡的燈光不算明亮,淡淡罩著一層暗黃色古樸的暈,透出一股年代的莊重滄桑。

  寬大的沙發主位上坐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頭髮斑白,炯而有神的藍眸中沉澱著世事滄桑後的睿智精明,薄利的唇微抿,不怒而威。

  在他身後筆直站著的幾個人,個個眼神冷漠,氣質寒冽,洛爾斯站在右側最靠近他的位置,一改往日不羈隨性的模樣,姿態恭敬。

  沙發側位上的男人的男人三十來歲,薄薄的唇緊抿成一線,渾身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強勢疏離,褐色的眸子裡斂著凌厲。

  「爺爺。」洛爾斯身體微微前傾,向著主位上的老人恭敬的行禮喚道,在老人微微頷首後,轉而又將目光投向側位上的男子,唇角稍掀,朝著他的方向伸出手去,道:「南宮總裁,久仰。」

  *

  晚姨的房間與葉瑾年的房間分別位於同一樓層的最兩端,按照葉家祖宅的佈局來算,與葉朔的房間算是同一個,裡面的佈置同樣相似。

  成銘應該是事先通知過晚姨的,所以對於葉瑾年的突然造訪晚姨並沒有意外,面帶微笑的將她讓進房間,順便客氣的阻止了小梅的跟隨。

  但葉瑾年看得出,晚姨有些緊張,從她為自己倒水時弄濕了在桌巾的動作就看得出來。

  「我晚飯還沒吃,洛爾斯今天有事不能過來,葉小姐陪我用一些吧。」擦掉桌子上的水,晚姨微笑著邀請道。

  「謝謝夫人。」葉瑾年點頭道謝。她進門時就已經看到桌子上備好的飯菜,而這個時候也不需要她來客套。

  葉瑾年的這個稱呼讓晚姨眼神有些黯淡,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熱情的拉著葉瑾年在桌邊坐下,晚姨主動為葉瑾年夾菜盛湯,然後有些抱歉的說道:「是我該謝謝你肯來陪我才對,洛爾斯的事,讓你受委屈了。」

  葉瑾年笑笑,在她心裡洛爾斯跟晚姨兩個人其實分得很開,洛爾斯的行為並不影響到葉瑾年對晚姨的好感,那種從心底自然而升的貼近令她每次見到晚姨,都會有種很特別的感覺。

  「這懷了孕的女人啊,一定要注意營養,嘗嘗看,這些對你的身體都有好處。」晚姨又夾了幾口菜送進葉瑾年的碗裡,囑咐道:「才兩個多月,一切都要小心才行,剛剛我聽醫生說你身體有些弱,要抓緊補一補,我已經吩咐了廚房準備些孕婦的食譜…還要多注意休息,放鬆心情,你現在孕吐的情況會很辛苦,休息的時候把上半身稍微墊高會好一點兒,偶爾也要適量的運動,多曬曬太陽,還有洗澡時間不要超過15分鐘…」

  提起母親這個話題,晚姨望向葉瑾年的眼裡有心疼也有欣慰,滔滔不絕事無鉅細的說了起來。葉瑾年一邊吃一邊微笑的聽著,這種感覺她很喜歡,雖然她來到晚姨這裡是有目的的,但聽著晚姨關切的話,她不忍心打斷。

  有些為難的看了眼碗裡仍在一層層壘高的小山,葉瑾年有點哭笑不得。桌上的食物都是她平時喜歡的,她不想拂了晚姨的好意,但這些天來葉瑾年一直刻意的少量進食,已經習慣了她食量的身體,稍微多吃一點胃裡就會抗議。

  一直關注著葉瑾年的晚姨自然不會錯漏她的表情,微笑的唇角有些僵硬,變得無措起來:「是不是東西不合胃口?我也真是的,光顧著…」

  「不是的,夫人。」葉瑾年連忙解釋:「我只是有些飽了,不習慣吃太多,這些我都很喜歡。」

  「喜歡就好。」晚姨微微鬆了口氣,從上到下的仔細打量葉瑾年:「你比剛來這裡的時候瘦了不少,我會跟洛爾斯說,讓你以後就來我這邊吃飯。再讓這方面的權威醫生來給你重新做次孕檢。」

  「謝謝夫人,但還是別麻煩了,我真的沒事。」葉瑾年拒絕道。如果真的像晚姨說的那麼容易,晚姨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說。

  聽到葉瑾年的婉拒,晚姨微微扯起唇,苦笑:「看來你已經猜到,今天下午我在側門另一邊的事了。」

  葉瑾年點點頭,下午的事洛爾斯的目的也只是想要逼著晚姨出現,這其中的關係雖然她不算瞭解,但也大概的猜到一些。

  「瑾年,」晚姨略沉默了一會兒,對葉瑾年的稱呼也在不經意間做了改變,抬頭望著她問:「假如我能勸說洛爾斯不再為難你,你願不願意多留在這裡陪我一段時間?」

  雖然是詢問,但晚姨眼裡的渴望讓葉瑾年覺得懸在嘴邊的拒絕變得十分艱難,可是…

  「瑾年,你來這邊已經有兩個月了,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問我的嗎?」沒等葉瑾年回答,晚姨就再次出聲問道。

  葉瑾年微微垂眸,腦中將來到這裡之後的種種重新的回想了一遍,然後緩慢的搖頭,咬唇輕聲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這個答案,是一同回答了晚姨連續的兩個問題。

  「這裡和我生活過的地方很像,像到偶爾早晨起來,我會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父親跟姐姐身邊。可即使這裡再像,終究也不是家,所以晚姨,對不起。」

  最初的最初,她的確有很多很多的疑問想要答案,但隨著時間的沉澱跟冷靜,那些答案也就漸漸變得不重要。至於留下,她確實很想陪在晚姨身邊,她也相信晚姨會說到做到,可她不相信洛爾斯。

  看到晚姨眼底隱藏的失望,葉瑾年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很歡迎夫人來旗臨市。」

  「好吧,我明白了。」晚姨點點頭,葉瑾年的答案她早就知道,可還是想要多問一句,想要多留葉瑾年一段時間,即使是每天屈指可數的見面,也會讓她很滿足:「時間不早了,估計年年那孩子該回來了,你現在的身體需要多休息,早點回去吧。」

  葉瑾年點點頭站起身,從進門起晚姨就一直在說話,她始終沒有機會將來這裡的目的講出口,而此時她已經沒有了想說的衝動。

  轉身才走了幾步,晚姨就再一次叫住了葉瑾年。

  「過了今晚,我會將我知道的那條離開別墅的路告訴你。」看著葉瑾年有些錯愕的表情,晚姨起身走到她身前,抬手輕輕將她散碎在頰側的頭髮掖在耳後,忽然釋然的笑了起來:「但前提是,你那時候仍舊還在這棟別墅裡。今晚洛爾斯的幾位客人據說很特殊,其中有一位還跟我們是同鄉,是從旗臨市過來的。」

  葉瑾年垂下的眼睛驀地睜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晚姨含笑的臉,放在小腹上的手也有些開始輕顫。

  旗臨市,難道是司佑來了?

  *

  「想要帶她離開?這恐怕不行。」

  大廳裡,洛爾斯聽完南宮明旭的話後毫不猶豫的拒絕,坐在沙發上的身體微微後傾,雙腿隨意的交疊在身前,嘴角噙著幾分嘲弄的笑,絲毫不介意對面人身上濃重的戾氣,姿態優雅的彷彿是一隻高貴的黑豹。

  「洛爾斯。」主位上的威爾略沉了聲音警告的出聲,但語氣裡並沒有過多責備的意思,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並不想要插手小輩這些事:「葉小姐已經被你請來作客夠久了,她的家人很擔心。」

  「爺爺放心,葉小姐是我的貴賓,我絕不會怠慢了她。」洛爾斯的氣焰在威爾開口後略微收斂了幾分,微微正色:「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我並沒有強迫葉小姐留下來。」

  「不強迫?難道還能是瑾年自願留在這裡的?」南宮明旭冷笑出聲,眼裡寒芒閃爍,凌厲的射向洛爾斯那張笑得欠揍的臉:「既然你承認我的太太在你這裡,否認你強迫她留下,那我是不是可以帶她走了?」

  他討厭洛爾斯那種帶著邪氣的目光,故意加重了『我的太太』這幾個字,提醒洛爾斯葉瑾年的身份,卻不想洛爾斯在下一秒反而笑得更加得意。

  「看來是我在這裡消息閉塞,竟然沒有聽說南宮總裁再婚的消息。您的太太並不在這裡,前妻還有情人倒是都在。」洛爾斯性感的薄唇揚起一個上揚的弧度,看到南宮明旭要張開反駁,眼裡帶著幾分挑釁說道:「幾年前我有幸去過一次旗臨市,很湊巧的撿到了一份上面簽著南宮總裁跟葉小姐名字的協議書,出於對二位的景仰,我將它收藏在了保險櫃裡。不知道南宮總裁有沒有興趣看一眼?」

  「瑾年的車禍與你有關?」南宮明旭本就陰沉的表情立即更加難看,褐色的眼裡一片陰鷙。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自己手裡的那一份離婚協議早就被他毀掉,而另一份也就是葉瑾年拿走的那一份在車禍發生時不知去向。他本以為是在混亂的車禍現場丟失,可現在聽說在洛爾斯手上,不由得揣測另一種可能。或者,是被肇事者拿走了。

  「怎麼可能跟我有關?」洛爾斯莫名其妙的回視,帶著幾絲好笑,他那時還沒決定要不要葉瑾年死,只能算是楚若的自作主張:「南宮總裁自己惹上了桃花怎麼還要賴在別人身上?如果不信,楚若也在這裡,你可以親自去問她…」

  「夠了洛爾斯。」洛爾斯本要繼續的話題被威爾厲聲喝止,洛爾斯聳了聳肩,不再說話。

  南宮明旭暗自咬牙,在葉瑾年車禍消息傳來的當天他就懷疑過楚若,但路邊監控錄像被人有意修改過,再加上母親又為楚若作證說她一直沒有離開過南宮家,而當時的他只顧沉浸在自責愧疚跟後悔裡,沒來得及去想這是不是母親維護楚若的謊言。

  如果真是楚若,那他欠瑾年的債就又加深了幾分。

  「不管怎樣,我今天一定要帶她走。」這樣想著,南宮明旭沉聲道。

  「不行。」洛爾斯再次選擇了拒絕,給出的理由讓不只是南宮明旭,連威爾眼裡也閃過一絲驚訝。

  「瑾年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不適宜遠行。」

  話一出口,威爾精銳的眼底快速的閃過一絲流光,而南宮明旭更是乾脆失了冷靜。

  「你說謊!」

  「是不是說謊醫生可以證明,我敢說就不怕你查。」洛爾斯笑得邪氣得意,身後幾個黑衣男子已經在南宮明旭暴怒的同時攔在了他跟洛爾斯之間。

  「爺爺,有了我孩子的女人,應該不會被送走了吧?」不去管南宮明旭的憤怒,洛爾斯詢問的望向威爾。

  威爾的唇淡淡的抿起,對洛爾斯的話沒有作回答,但意思也已經相當明顯,對於布諾斯這種外姓跟嫡出子女都可以繼承的家族,血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於是,南宮明旭暴怒,洛爾斯得意,威爾選擇了沉默。

  這時,一道清麗的嗓音突兀的響起:「抱歉了洛爾斯表哥,我恐怕不能有你的孩子。」

  樓梯口處緩緩走出來的纖細身影,長髮半攏,黑亮的眼睛掃過下面每一個人,在南宮明旭臉上稍作停留後最終定格在了威爾的身上,一步步靠近:「外公,還認得出樂樂嗎?」

  話音才落,身後有什麼東西忽然墜地『呯』的一聲碎落了一大片,剛剛還笑語春風的洛爾斯此刻已經變了臉色,快速從沙發上站起大步繞過了葉瑾年。

  滿地瓷屑凌亂,洛爾斯懷裡,晚姨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目光緊鎖在葉瑾年身上,面色慘白如紙。



124

  夜色茫茫,兩輛黑色的轎車前後平穩的行駛在起伏的山巒間,快到四月,初春的夜瑟瑟的涼,低矮的枝椏光禿禿的還沒能發出嫩芽,支楞楞的立在道旁,一片荒涼蕭條的景象。

  走到一半天空竟然飄起細碎的雪花來,在車燈的照射下簌簌而落,彷彿是茫茫無歸處的灰。

  似乎是因為忽然下雪山路太滑的緣故,兩輛車的速度都很慢,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車前金色的薔薇標誌在光下若隱若現。

  忽然,乍然而現一道白光,一輛大型貨車忽然橫衝直撞的從旁邊一條被枯枝雜樹遮住的小路衝出來,飛速從兩輛轎車之間的空隙穿了過去。

  後面那輛轎車的司機立即警覺的停車,刺耳的剎車聲刺破了午夜的寂靜,山路上尖銳的響起,車子快速的停在了距離貨車不足一米的地方。

  「轟——」

  一聲巨響,轟然沖天的火光耀亮了昏暗的山間公路,忽然衝出的那輛貨車竟然毫不停留的撞上了道路另一端的山體。火光下滾滾濃煙升騰而起,黑焦的殘骸橫陳了在公路中央,將這條山間公路生生阻斷!

  與此同時,原本掩藏在兩側暗密叢林裡的人快速走出,將後面那輛被迫停下來的轎車重重圍住,火光裡,黑森的槍口一部分對準了轎車的車門,一部分對準了熊熊火光——前面一輛車的方向。

  不遠處的山腰上,兩名男子筆直的站立,同時將目光投向泛著濃煙的車禍現場。

  「銘少,成了。」身後那名黑衣人唇角勾起一絲笑,對著一臉凝重的成銘說道,栗色的短髮在風裡吹得有些亂,火光映亮了他那張不算年輕卻又寫滿精明的臉,正是別墅的管家,維尼。

  「未必。」成銘瞇起眼睛,看著那輛半天沒有任何反應的轎車,司機應該是在熱浪的衝擊下昏死過去了,那麼,後座上的那個人呢?

  「奇怪,南宮明旭竟然沒有停車。」維尼也立即發覺了不對,南宮明旭的車竟然在發生意外時竟然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沒有為身後另一輛車的遭遇停留半分。

  成銘微微凝眉,隨即又疏散開,揮手,「讓人撤回來吧,裡面的人不可能是葉瑾年。」

  「怎麼會?」維尼不信的反駁,之前在別墅,因為老太爺的撐腰,南宮明旭不費力的帶走了葉瑾年,接下來他一路監視,親眼看著葉瑾年上了這輛車。裡面的人怎麼可能不是葉瑾年。

  成銘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漸漸小下來的火勢,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成銘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維尼遲疑了一下,還是不死心的快步朝著被圍起來的那輛車走去。

  見到來人是維尼,周圍的人都自覺的讓開一條路。

  司機因為前方事故的衝擊,在熱浪下已經陷入了昏迷,後面座位上的女人蜷成一團似乎也在昏睡。

  從衣服上看,的確是他親眼看著上車的葉瑾年。

  維尼鬆了口氣,天知道要是跟丟了人,少爺會怎樣處罰他們。

  彭的一腳踢開車門,維尼臉上帶著幾分得意:

  「小小姐,少爺有請。」之所以改變了稱呼,是因為在別墅裡威爾已經接受了葉瑾年就是年樂樂的論調,雖然維尼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布諾斯家族的一貫宗旨就是服從,既然老太爺認了她,這聲『小小姐』就是必須叫的。

  半晌,裡面的人沒有丁點動靜。

  維尼微微嗤笑,吩咐其他人上前將後車座上的人扶出來:「小小姐…」

  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裡,維尼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藉著紅彤彤的火光仔細的打量著被人扶出來雙眼緊閉的『葉瑾年』,一張有著七分相似的臉,少了那份淡然自信的氣韻,卻多了幾分年輕稚嫩的青澀。

  維尼大驚,脫口:「琳達?」

  *

  與此同時,別墅二樓的主臥裡,醫生忙碌的身影圍繞著床上昏睡的女人,一絲不苟的進行著繁瑣的檢查,本就緊張的氣氛在低低的抽泣聲中變得更加緊張。

  終於,漫長的檢查結束,幾名醫生各自互望了一眼。

  「夫人怎麼樣了?」一直等在門口的小梅看著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晚姨有些擔心的問道。夫人雖然身體一直不好,但這樣忽然昏迷的情況也僅僅在幾個月前發生過一次。

  「夫人情緒波動太大,應該是受到了某種刺激所致,只要安心靜養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了。」其中一名醫生回答,眼裡有明顯的放鬆。晚夫人的地位極其特殊,假如真的出了意外,他們幾個肯定會把命賠上,幸好,沒事。

  小梅同樣鬆了口氣,朝著幾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門一關合,房間裡立即安靜了不少,只有低低的哭聲還在繼續。

  「琳達,別再哭了。」小梅有些無奈的皺皺眉,看著趴在床邊仍舊哭個不停的『琳達』說道。單薄的身體有些顫抖,披在肩上的長髮顯得有些凌亂,半邊臉埋在手肘間,只露出那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被淚水洗得亮亮的。

  小梅不由得放柔了聲音:「琳達,少爺陪著老太爺出去,維尼管家也有事不在,你要照顧好夫人,不可以再哭了,知道麼。」

  床邊的『琳達』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在小梅的勸說下乖巧的點點頭,水霧霧的眼睛看著昏迷著的晚姨,好不可憐。

  小梅歎了口氣,琳達在夫人身邊一貫得寵,性子也很嬌縱,除了少爺以外,即使是成銘她也不放在眼裡,但終究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夫人一生病,就軟弱得讓人恨不起來了。

  「照顧夫人,我去樓下看看。」小梅說完,見到琳達懂事的點頭,轉身也走了出去。那些醫生還在樓下,她要過去瞭解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

  房門閉合,『琳達』將臉深深的埋在了床單裡,半晌才緩緩抬起,勾起一絲淺笑。

  眼睛仍舊有些腫,長時間埋在床單裡的下頷上被壓出了淺淺的紅痕,唇色淺淡,笑容卻明媚。

  正是失蹤在車裡的葉瑾年!

  幾個月來葉瑾年瘦了不少,身形與琳達也很相近,她藉著哭泣擋住臉,只露出一雙跟琳達十分相似的眼睛,始終坐在床邊,又掩飾了她不同於琳達的身高。借此迷惑了所有人的眼睛。

  要證明她是年樂樂,說起來不算難。年樂樂在布諾斯家族住宅生活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很多家族內部只有繼承人才能瞭解的秘密,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再加上年樂樂在特訓中的表現,事無鉅細,複述一遍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對誰來說都很容易。

  但前提是,這個家族的統領者是否願意相信。

  而顯然,威爾是樂意相信自己的,葉瑾年甚至覺得,威爾其實就是為了證明這件事才來的,因為他帶來的那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會跟年樂樂有些聯繫,比如菲琪。

  葉瑾年對菲琪的印象大多是伊爾學院裡整日跟在自己身後的聒噪少女,金色的卷髮,碧色的瞳眸,青春又充滿活力。

  之前她以為菲琪是霍爾克的人,如今才知道,她竟是威爾派來的。說不上難過,畢竟從一開始葉瑾年就知道她的目的不單純。季承希的東西一貫有著自己的風格,當初那份邀請函也一樣,雖然她只是隨意看看,就已經記住了不同,何況是整日盲目崇拜著的學生們。

  既然是人人都認得出的東西,又怎麼會在已經過了用餐時間的餐廳裡被人踩踏的那麼狼狽?菲琪的小動作導致了在伊爾學院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同學願意接近葉瑾年,對於這一點,葉瑾年並不排斥,因為這樣她會清淨很多,但並不表示她會喜歡被人算計。

  恐怕沒誰有膽量去接受一個長期埋在身邊的監視器的友誼,菲琪不是朋友,葉瑾年很早就清楚。

  至於最終讓威爾相信她的,應該是後來喚了自己一聲『小小姐』的男人,葉瑾年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記得這個人曾在邵天傲的壽宴上出現過,還送過自己一支jiwurezha的銀色手槍。也是在那時,她知道了年樂樂與布諾斯家族的關係。既然威爾對年樂樂始終有監視,那他應該也很清楚,自己不止一次用那支手槍僥倖脫險。

  果然,在自己的輕聲道謝中,那人只是初初一愣,眸光在下一刻柔和了不少,恭敬的垂首。「能幫到小小姐,是我的榮幸。」多了一個字的簡單稱謂,就已經給了威爾答案。

  她是年樂樂,從威爾喚出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重新冠上了布諾斯家族繼承人的頭銜,這也是她離開這棟別墅的最佳籌碼。

  當然,最後上車離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琳達。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晚姨既然承諾會送自己離開,她自然不會冒險的選擇跟南宮明旭他們一起。

  只是葉瑾年沒想到,晚姨會跟自己不謀而合,趁著生病時的混亂,將琳達裝扮成了自己的模樣。

  琳達有多畏懼洛爾斯,從葉瑾年第一天見到她就已經很清楚。而晚姨卻能讓她心甘情願的代替自己上車,這讓葉瑾年開始重新審視這位可親的長輩。

  是心裡那份貼切敢太強烈,才會放任自己將晚姨看成了一副病弱無力的模樣,還是因為本能的想要自欺,不想將某些事情看得清楚?

  假如離開這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那為什麼眼前這個人從未在自己的世界裡出現過?

  這樣想著,葉瑾年的眼裡便多了一絲質問的情緒,恰好與晚姨看向她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收拾一下,走吧。」晚姨看著葉瑾年的目光裡同樣帶著幾分複雜,半晌的沉默之後,逕自拔掉了手背上的吊針,朝著門外走去。

  身後,葉瑾年微微苦笑。

  *

  夜色漸深。

  洛爾斯被威爾叫走,維尼跟成銘也已經出門去抓『葉瑾年』,剛剛還熱鬧的別墅此刻就顯得十分空蕩。

  葉瑾年跟在晚姨身後,在這棟熟悉的別墅裡走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了一間看起來棄用了很久的儲物室門口。

  晚姨的動作很熟練,小心移開牆角的書櫃,掀開地毯露出一個形狀特別的鑰匙,然後,打開了最角落的那個保險櫃。

  藉著昏暗的燈光,葉瑾年看到裡面的一片空洞。

  誰會想到,這個毫不起眼的保險櫃,竟然是連接著一條通道!

  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葉家祖宅的佈局建造的,那麼葉家…

  「葉家也有這麼一條路,只是後來被你父親下令填堵住了。」看出葉瑾年的疑問,晚姨開口道,然後拉起葉瑾年的手:「走吧,我送你出去。」

  葉瑾年點點頭,跟著晚姨走了進去。

  她之所以選擇用琳達替換自己,前提就是晚姨告訴她,她知道怎麼離開這棟別墅。

  啪。晚姨在牆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開關,點亮了昏黃的壁燈,將暗道裡的景象照亮。

  封閉的通道長的望不見盡頭,遠處的彷彿是一個大大的黑洞,像是暗夜中猛獸的口。讓葉瑾年有些不舒服的擰了眉。

  「這裡每隔一段距離會有一個轉角,你跟在我身後就好。」晚姨輕輕的說道。

  每走一段,晚姨會轉一個方向,然後率先走過去點亮一盞壁燈,那微弱的光線並不足以讓兩人看清腳下的路,所以兩人走得極為緩慢。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會那樣對待琳達?」走了一會兒,晚姨臉色明顯比剛才還要白了幾分,卻帶著淡淡的笑容轉頭望向葉瑾年。

  「你叫她琳達。」葉瑾年同樣回望,其實從晚姨讓琳達替自己上車那時起,她就知道,晚姨早清楚琳達只是假的年年。

  「是啊,琳達。」晚姨輕笑,唇角染了幾分苦澀:「就像你說的,這裡再像也不是家,只是偶爾自欺的時候,聊勝於無罷了。」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自欺?」不受控制的,葉瑾年脫口問道。為什麼要對著一個明知是假的幻景,卻不去找她。

  晚姨一怔,然後苦笑的搖搖頭,上一輩的恩怨誰又說得清楚,何況,她還有洛爾斯。

  而葉瑾年在問出口的同時就已經後悔了,晚姨的身份她不會猜不到,那種本能的貼近已經給了她最好的解釋,而自己的問法,也只是徒添為難而已。

  「抱歉…」葉瑾年垂眸輕輕的說道。

  「是我該抱歉才對,」晚姨歎了口氣,看著葉瑾年的眼裡滿是心疼:「因為葉家在日本的那部分股份,是我帶到布諾斯的…」

  聽到晚姨的話,葉瑾年倏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晚姨,腦中不斷閃過各種可能,但很快,這些考慮都被拋在了腦後,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狹窄的通道深處,竟然有一絲光亮從那邊滲了過來。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6:59 PM

125

  驀地頓住腳步,葉瑾年轉頭詢問的望向晚姨:「這裡還有其他人知道?」

  晚姨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這棟別墅是多年前她離開旗臨市後因為思念年幼的女兒,模仿葉家祖宅的結構仿造的,連洛爾斯也不清楚其中的秘密,更不要說是其他人,只除了…

  「琳達見我用過一次,但應該不是她才對。」晚姨想了想說道,自從上次病重,琳達就一直留在她身邊照顧,被她不經意間撞到過一次。

  剛才琳達被當做葉瑾年被南宮明旭帶走,現在應該差不多被洛爾斯發現了,從時間上看,應該不會這麼快到這裡。

  琳達?

  葉瑾年忽然記起不久之前,琳達曾挑釁的對自己說,只有她才知道如何離開這裡,當時她以為是琳達只是在賭氣的隨便說說,原來竟是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這條路晚姨不會對人亂講,但琳達卻未必,明顯,這條路已經不安全。

  前方模糊黯然的燈光有些輕微的晃動,彷彿是風中搖曳的燭火,可這裡是封閉的通道,怎麼會有風的存在?望著角落裡濃的化不開的黑,葉瑾年心頭忽然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我們先退回去。」

  「會不會是南宮總裁?」晚姨猶豫的問了一句,在南宮明旭離開前,她曾交代過他在通道的另一邊等候,會不會是他等得著急所以進來了?

  走這條路已經算是孤注一擲的賭局,假如現在退回去,洛爾斯對葉瑾年絕不會手軟。

  所謂情急則亂,晚姨完全沒發現這種猜想有多麼不和邏輯,琳達與南宮明旭一道離開,同樣的時間裡,琳達不會來到這裡,南宮明旭當然也不能。

  只是,葉瑾年已經沒時間解釋,拉住晚姨的手朝著來時的路快步走去,略重的腳步聲在通道裡激起的回聲彷彿是平靜水面的漣漪,一圈一圈,繞在低沉下來的心上,然後,被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打亂:

  「葉瑾年,走這麼急做什麼?」

  *

  夜,漸濃。

  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下山間公路,在環路上轉了一個彎,逕直開往市區的方向,在途經加油站的時候,停在一輛同款車後面等待加油。車上幾人下車走進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兩分鐘後,又上車離開。

  剛剛發動,後面緊隨的那輛灰色保時捷立即跟上,還有幾人快步進入便利店裡巡視一圈,直到沒有發現可疑人下車,才紛紛離開。

  而在此之前加油的那輛車裡,一雙黑眸冷靜的看著那些人全部撤離,才掏出手機撥打了出去:「司佑,那些人已經走了。」

  *

  「葉瑾年,哦,不對,現在我應該叫你一聲年樂樂了。」黑暗裡緩緩走出來的女人,一身黑色的緊身套裝勾勒出她纖細的身材,手上纏著繃帶,長髮攏在腦後,褪去了慣有的柔弱,唇邊噙著一絲冷笑:「你猜,假設這一次你又死在我手裡,你會不會還再有機會重生一次?」

  葉瑾年瞇起眼看著緩緩走近的楚若,冷靜的計算著此時的局面,從角落裡走出並迅速圍住她們的四個人,無論從行動還是氣息上看,都不簡單。

  果然是現世報,她白天才救了這個女人,現在報應就立馬找上門了。

  晚姨在楚若走出來的同時就先一步擋在了葉瑾年身前,這也是她執意跟著葉瑾年一起走得原因,假設真的被洛爾斯的人發現,顧忌著有她在場,葉瑾年的危險會降低許多。

  當看清走出來的人是楚若,沒等葉瑾年開口,晚姨便驚訝的出聲。「伊籐若?」

  「夫人,很榮幸您能記得我。」楚若彎唇,很是恭敬的朝著晚姨行禮:「如果您現在想要回去,他們會立即放行。」

  「你是伊籐家的人,琳達既然告訴了你這條密道,應該也告訴過你,她在這裡的身份。」晚姨冷笑,反握住葉瑾年的手,低聲的向葉瑾年解釋了一句:「琳達是伊籐家的養女。」

  葉瑾年明瞭的點頭,果然,洛爾斯對伊籐家有著極特別的信任,成銘、楚若還有琳達,都是從伊籐家挑選出來的。

  「沒錯,葉瑾年的替身,琳達還告訴我,洛爾斯少爺並不知道這條密道的所在。」楚若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既然夫人不願意走,那就別走了,正好母女同路。」

  「你敢!」晚姨怒聲斥道,換來楚若的一聲不屑冷哼,微微揚手,四個人同時逼近兩人。

  「楚若,我們兩個的恩怨沒必要扯上別人。」葉瑾年看著昏暗等下楚若褪去了偽裝的臉,淡淡的開口,不動聲色的將晚姨向身後掩了掩:「你也不想開罪洛爾斯的,不是嗎?」

  「本來我是不想,可假如真讓她走了,哪天洛爾斯為了討她高興處置了我,我豈不是會很冤?」楚若聳肩冷笑著說道,然後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行了葉瑾年,我陪你費了這麼多口舌也就是想讓你清楚,再拖延時間你等的人也不會來,明旭現在應該已經快上飛機了,你以為承認了自己就是年樂樂以後,他還會再管你嗎?」

  「當然,你也沒機會再做年樂樂了,那丫頭的身體同樣也活不過今晚。」這樣說著,楚若眼裡閃過一絲狠毒,朝著那幾個人開口:「先給我除了她肚子裡的孽種,生死不論!」

  幾人聽到命令,開始慢慢的縮小包圍圈,顯然在此之前楚若對幾人有過交代,沒有人貿然上前,而是謹慎的統一步伐慢慢收攏包圍,伺機上前。

  握著晚姨的手,葉瑾年一步步後退,直到兩人的後背都靠在了牆壁上才停下來,然後彷彿是束手就擒般的微垂了眸,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距離越拉越近,甚至可以捕捉到對方的呼吸聲,終於,其中一人的手試探的伸向了葉瑾年,忽然凌厲的擊向葉瑾年的腹部。

  就是這個時候!

  葉瑾年倏地睜開眼,湛亮的眼眸冷光乍現!與此同時,一直站在她身側的晚姨最先出手,抬腿掃向那個攻向葉瑾年的人。

  所有人都將葉瑾年想成大敵,卻沒將過多的注意力轉到一直以病弱形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晚姨身上,以至於在這種情況下,幾人都是一驚,而趁著這個空檔,已經足夠葉瑾年快速的避開這凌厲的一擊。

  寒光乍現,捲著凜冽的殺氣從葉瑾年的手中迸射,卻出乎意料的不是攻向四人中的任何一個,而是…牆上的壁燈。

  啪——

  黑暗,隨著清脆的破裂碎響籠罩而下,本就昏暗的密道瞬時間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以靜制動,所有的攻擊止於一霎。

  葉瑾年與晚姨交握的手有些黏濕,倉促之間在掌心間互傳的消息,靠得是那份心底最貼近的默契,如果失敗,後果不言而喻。

  當然,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咻!黑暗裡猝然亮起了一道火光。是四人中的一個,燃亮了火機。而下一秒,他看到的是一張染著詭異笑容的臉,閉合的眼角微微彎起,彷彿是在嘲笑他的行為。緊接著,是胸前的劇痛,以及最後映入眼中泛著緋色的匕首的光,那是,自己的血…

  密道裡短暫的光明之後又陷入了黑暗,空氣裡開始有腥甜的血的味道開始蔓延,強烈的刺激著人的神經。

  葉瑾年在那人倒下的同時迅速的側身避開來自另一面的攻擊,在黑暗中盡量的隱藏自己的氣息。

  暗與光的視覺衝擊,人會很自然的去閉眼。而她就是利用這短暫的間歇除去了燃亮火光的那一個。

  「該死,給我殺了她!」楚若怒極的聲音在密道裡響起。這樣的近身攻擊對自己太過不利,假如不是因為白天被洛爾斯收繳了隨身的手槍,又加上成銘中邪一般的監視,她也不用這麼費力。該死,都是葉瑾年這個女人惹的禍!

  有了剛才那人的前車之鑒,沒人會傻到在這種情況下出聲暴漏自己的位置,回應楚若的,只有封閉密道裡經久不息的回音。

  失去了視覺的判斷,其它的感官在這種情況下就會相應變的敏銳起來。

  在布諾斯家族,每一個繼承者候選人都會接受這種感官的強度訓練,而葉瑾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驟然安靜下來的密道裡,彷彿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

  一道疾風從背後破空而來,捲著凜冽的殺氣,葉瑾年側身閃過,精準的扣住他的手腕。閃著寒光的匕首徑直朝著對方的肋下刺去。與此同時,距離不足一米處,風聲帶動氣流的湧動,充滿殺氣的另一輪攻擊已然啟動。

  葉瑾年一驚,她記得清楚,那是晚姨所在的位置。

  毫不猶豫的,本已經挨近那人身體的匕首轉了方向,替晚姨隔開了其中一人的攻擊。

  匕首刺破皮肉的悶響混淆著男子低低的悶哼,血的黏稠侵染在掌心,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而在這其中,一道極輕微的骨骼碎裂的聲音被完全的掩蓋住,只剩下幾人急促的喘息聲。

  由於葉瑾年的這個動作,剛剛那個人輕易的掙脫了她的挾制,也因為位置較遠的關係,葉瑾年那一擊,只是重傷了攻擊晚姨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不足以致命。

  位置互兌,葉瑾年退守到了晚姨身側。

  空氣裡越來越重的血腥味道讓葉瑾年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黑暗中晶亮的眸子裡閃著幽冷的輝芒,除去楚若不算,一死一傷的局面,至少還要再除掉一個才行。

  距離葉瑾年最近的晚姨立即感覺到了葉瑾年的異樣,異常緊繃的身體讓她有些不放心的想要擋在葉瑾年身前,卻被葉瑾年突然揮出去的左臂攔住,與此同時,感覺到葉瑾年身體猛地一震,驚得她再不敢妄動。

  也就是這樣一個動作,讓對方敏銳的找到了機會,朝著葉瑾年的方向攻來。

  又是新的一輪攻擊,葉瑾年死死地咬著牙,集中精神應對著對方的攻勢,但從左手傳來的劇痛已經開始影響到她的判斷,以至於一個不小心被對方的刀刺傷了行動不便的左臂。

  情急之下,葉瑾年反肘重擊在那人的肋下,趁他吃痛撤回手,膝蓋向上狠狠的一頂,刀柄重重劈上他的後頸。

  隨著對方重重倒地的一聲悶響,葉瑾年抬手擦了下已經流至眼角的汗。還有兩個…

  緩緩睜開眼睛朝著密道的另一側望了一眼,葉瑾年忽然有些自嘲,她竟然將希望寄托在了那個人身上。

  左手鑽心的劇痛一跳一跳的蔓延,剛剛為了替晚姨擋住那兩個人的合擊,她放棄了殺死對方的機會,但她放棄不等於對方就會收手,那聲被掩蓋在悶哼下的骨骼碎裂聲,源自於她受傷的左腕,而剛剛擋住晚姨的那個動作,無疑是讓傷勢雪上加霜。

  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一點點凝聚,順著臉頰流下來。葉瑾年死死的將溢出口的痛哼忍住,蔓延至全身的痛,終於跟小腹處尖銳的抽痛漸漸混合。

  每一個動作都是凌厲的殺招,決不拖泥帶水。

  三對二,假如是平時,葉瑾年會很自信的拚一拚,可此刻小腹的刺痛已經越來越明顯,她耗不起。

  似乎是察覺出葉瑾年的不濟,剩下的兩人再一次纏上來的時候,動作明顯凌厲了許多,連失兩名手下,楚若也同樣顧不得自己的手傷,加入進來。

  幾番纏鬥,葉瑾年的體力早已經瀕臨極限。小腹痛得有些麻木,悶悶的下墜的疼讓葉瑾年狠狠的咬住牙,腦中一片一片的暈眩。這種痛,曾經在手術台上,她親身的經歷過。

  汗水不斷的流下來,即使黑暗中閉著眼睛,葉瑾年仍舊能感覺到那股鹹澀滲入眼中的那種刺痛感,再化成淚水一併流下。

  心裡,已經是絕望一片。

  一個迴旋踢,葉瑾年將匕首狠狠向左刺向最近一人的胸腹,疼痛已經將接下來的攻擊變成一種麻木的本能,恍惚間好像感覺到有光線透過她緊閉的眼簾照過來,那是一片血紅的顏色。

  「葉瑾年你去死!」黑暗襲來前,她聽見楚若歇斯底里的聲音。



126

  葉瑾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耳邊隱約有低緩的音樂聲飄渺纏綿,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雪白。

  葉瑾年第一反應就是查看自己的腹部,隨即一抹安心的笑容綻放在蒼白淡薄的唇邊。

  上天保佑,孩子還在。

  葉瑾年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眼眶裡忽然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源於內心最最真實的感動與感恩,經歷過一次失去,她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有著最最強烈的期待跟愛護,她愛這個孩子,她跟邵司佑的孩子。

  右手小心翼翼的在腹部上摩挲,感受著那份劫後餘生的慶幸。

  隨著她的這個動作,透明的長長的吊針滴管就在她眼前晃了幾晃,連帶著右手手背上有些輕微的小刺痛。

  「醒了醒了!」驚喜的低呼在旁邊響起,緊跟著葉瑾年眼前一黑,半空中降落一個大大的擁抱:「哎呀樂樂寶貝,你可嚇死我們了。」

  軟語嬌俏,溫軟懷抱,結束了熊抱的殷大美人習慣性的撩起自己栗色的大卷髮,笑著開口,激動之下稱呼又改成了之前對年樂樂的叫法,要不是左手上的傷在提醒,葉瑾年險些要以為自己又回到年樂樂的身體裡去了。

  在殷瑤身後,站著同樣也是一臉歡喜的葉瑾然。

  「姐,殷瑤?」葉瑾年眨眨眼睛,彎起唇輕輕的開口,聲音帶著初醒後的沙啞。

  殷瑤跟葉瑾然一起扶著葉瑾年坐好,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調侃的說笑:「之前那個帥哥醫生說你最快要晚上才會醒,現在才中午,看來酷酷姐夫的醫院裡也有庸醫了哦。」

  葉瑾年這才發覺原來自己已經被接回到了旗臨市的愛櫻醫院,對於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她的印象有些模糊,隱約記得楚若崩潰的咒罵還有一個溫暖踏實的胸膛,不過現在醒來能看到姐姐跟殷瑤,也就表示自己安全了。

  「你睡了兩天,先喝點水。」葉瑾然倒了杯溫水遞在葉瑾年嘴邊,「司佑還在英國那邊,這段時間辛苦他了。」

  葉瑾年點點頭,左手上已經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身上其他的傷處也都很好的處理過,大概是因為整個人放鬆下來的關係,只是略微動一動,葉瑾年就覺得挺疼的,乾脆就著葉瑾然的手喝了幾口。

  「傻丫頭,瘦了這麼多。」放下杯子,葉瑾然心疼的看著自家妹妹明顯瘦下來的臉,有些嗔怪的摸摸葉瑾年的頭。

  葉瑾年彎唇淺笑,有些抱歉的看著她。

  從被擄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終於回歸到自己的生活裡,美得彷彿像是夢一樣的不真實,每一個動作都會讓心底感覺到溫暖。

  只是,當一簇艷紅撞入眼簾,葉瑾年倒是真的愣了下。

  床櫃上擺放著的水晶花瓶,紅艷欲滴的玫瑰在午後的陽光下開的絢爛張揚,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樂樂寶貝餓了吧,」看到葉瑾年盯著那花有些出神,殷瑤蹭過來笑問:「我去給你買點粥回來吧,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都好,」葉瑾年回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邊姐姐比較熟悉,還是換姐姐去吧。」

  「那就讓殷瑤陪著你,先別睡,我很快回來。」葉瑾然聞言,立即說道,之後與殷瑤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轉身出去了。

  「就知道樂樂寶貝想要跟我多接觸。」殷瑤笑嘻嘻的抓了把椅子坐在床邊,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發現葉瑾年一直盯著自己看,臉上露出幾分心虛的表情,懦懦道:「那個,你才醒,不能說太多的話哦。」

  葉瑾年有些好笑的看著殷瑤明顯不想讓自己發問的舉動,她故意將姐姐支走,就是因為有些話不希望當著姐姐的面去問,比如說晚姨。

  「殷瑤,跟我在一起的其他人呢?」嚴肅了表情,葉瑾年問道。

  殷瑤臉上的笑頓時變得有些僵硬,遲疑的看著葉瑾年,葉瑾年也淡淡的回望,眼裡的堅持讓殷瑤微微歎了口氣,半晌,不情願的開口:「晚夫人沒有一起回旗臨市,而是回了洛爾斯那裡,她離開時沒有什麼傷,洛爾斯應該也不會為難她…」

  葉瑾年點點頭,這是一早就猜到的結果,但是此刻聽見了答案,心情還是有些低落,在晚姨心裡,到底還是洛爾斯比較重要。

  見到葉瑾年仍舊看著自己,殷瑤耷拉著肩膀無奈的繼續開口:「楚若受了不輕的傷,暫時關在了龍越那邊,龍越說,會等你身體好些後讓你親自處理。」

  葉瑾年再次點頭,她與楚若的恩怨本就該兩個人親自解決,人關在龍越手裡,她很放心。

  「還有那幾個傷你的人,死了三個,重傷一個,全都被送回了洛爾斯那裡。」瞧著葉瑾年還是在看著自己,殷瑤乾脆把臉扭去一邊,哼哼著說道。

  這話倒是讓葉瑾年忽然想起她劫持楚若時成銘悲哀的眼神,與其落在洛爾斯手裡,還不如早早死了的痛快,想來也是因為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故意這麼安排。

  當然,他們回到洛爾斯身邊是傷是殘是死是活,都已經不在葉瑾年的關心範圍內了。

  問完了『所有』人的下落,葉瑾年終於收回了目光,慵懶的靠在床上開始安靜享受午後舒適的陽光。

  殷瑤靜等了半天沒聽到葉瑾年說話,確定她沒有了再繼續問下去的意思,才偷偷的鬆了口氣,臉色也跟著恢復了正常。

  「想聽音樂了。」安靜了一會兒,葉瑾年忽然開口。

  在半睡半醒間,她曾聽到那個極熟悉的音調,是她跟邵司佑多年前一起去看過的那場歌劇——《一見鍾情》。只是已經經過了改良,沒有了歌劇裡那股震人心魄的高亢激美,變成了有助於睡眠的輕音樂。

  這突然的一句話讓殷瑤嚇了一跳,然後拍拍胸口站起來,朝著房間另一邊走:「你真的有聽到哦?你昏迷的時候哼唱過這個,醫生要我們偶爾放給你聽。」

  「嗯。」葉瑾年應了一聲閉上眼睛,那時候她以為這個孩子會留不住,絕望的邊緣司佑的一切都是她堅持的動力。

  手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唇邊的弧度擴大,寶寶,媽咪想你爹地了呢。

  看著葉瑾年彷彿是睡著了,殷瑤嬉笑的表情漸漸收斂,放輕動作走到窗邊,身後,葉瑾年緩緩睜開眼來,看著她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眼窗台上那簇艷麗張揚的玫瑰,若有所思……

  *

  葉瑾年的身體曾在車禍時受過重創,最初的三個月又在洛爾斯身邊度過,精神一直很壓抑。從放鬆下來那天起,許多隱而不發的小毛病就紛紛找上來,在醫院裡調養了半個多月,腹部的凸起漸漸明顯,人反而是更加明顯的瘦了下來,看得殷瑤跟葉瑾年兩個人好不心疼,每天換著花樣的替她進補。

  葉揚的眼睛經過幾個月的治療已經基本康復,只是在中午的時候要帶著墨鏡出門,每天他都會跟著葉朔來醫院陪葉瑾年,偶爾露出符合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表情,都讓將為人母的葉瑾年愛不釋手。

  對於晚姨這件事,葉朔避而不談,葉瑾年也有意繞開話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有幾次葉瑾年睡醒看見父親望著自己的目光,那種透過相似面容去懷念另一個人的眼神,讓葉瑾年知道,父親並沒有表現的那麼灑脫。

  邵司佑人在英國,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殷瑤開始時還有些擔心葉瑾年,但每次提起葉瑾年總是淺淺的彎起唇,沒有刻意的追問。

  這次擄劫事件的唯一福利落在了葉瑾年的姐姐葉瑾然身上,她與旋昊的關係明顯緩和,臉上的笑容也愈見增多,一家三口在一起時總讓殷瑤拿出來調侃玩笑,和樂融融的樣子讓葉瑾年很為她高興。

  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月,葉瑾年終於在軟硬兼施的手段下,讓殷瑤口中那個帥哥醫生向其他人保證,得到了去隱龍與楚若見面的許可,當然,前提是必須有殷家美人作陪。

  還是那個毫不起眼的小區,不同的是這一次葉瑾年是被龍希親自接入『隱龍』總部的,同上次被人蒙著眼睛帶進去的待遇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紋刻著白色的龍形浮雕的白色的石柱,兩排空置的座椅整齊擺放,所有的佈置一如當初,只是這一次,沒有被燈光覆蓋的座椅上,沒有躺著那個睡姿慵懶的蒼白少年。

  「你等下,我哥很快過來。」季承希,也就是現在的龍希將葉瑾年兩人朝一旁的座位上讓了讓,說道。

  葉瑾年點頭,從醒來到現在,葉瑾年只能算是見過龍越一面,那天他站在葉朔跟葉揚身後,在葉瑾年抬頭時只留下了一個匆匆離開的背影。

  曾經以一個幫派形式繁衍下來的『隱龍』,勢力錯綜複雜,龍越的祖父以『隱』字表達了他想要淡出的決心,但也只是一個美好憧憬而已。誰都知道,在這條路上真正的後退意味著什麼。

  經過龍越父親那一代的韜光養晦,給龍越留下的是一個或榮耀極致或徹底頹敗的選擇局面,龍越的壓力可想而知。幸好這些年他的根基漸穩,季承希也得到了家族的承認,以龍希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隱龍』,可以幫他分擔一些。

  葉瑾年回頭看了眼身邊的殷瑤,記得第一次見龍越時殷瑤興奮得差點尖叫,現在這麼安靜的樣子讓葉瑾年感到十分意外,這裡可是隱龍的總部。

  正打算開口問,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了?」一身黑色休閒衫的龍越,過於白皙的臉龐上,一雙黑亮的星眸看著葉瑾年的方向,緋色的唇淺淺的揚起,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欣喜,朝著她的方向大步走過來。

  「嗯,」葉瑾年有些擰眉看著龍越眼裡明顯的紅絲,在他靠近時明顯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刺激著她的神經:「從地下室過來的?」

  龍越是個有著嚴重潔癖的人,多年前看到這個手握生殺大權的少年極端厭惡血液的排斥模樣,葉瑾年還被嚇了一跳,也因此,隱龍處理幫派內部糾紛的懲戒堂以及關押罪人的囚室全都被安設在了地下室裡,龍越輕易不會踏足那裡。

  而現在,已經不同。

  看著已經高出自己許多,容貌也日漸成熟的龍越,葉瑾年心中默歎,曾經那個任性的少年,是真的長大了。

  「之前有幾個傢伙不太安分,我過去看看。」龍越不著痕跡的向後撤了撤身,讓人送了杯檸檬水給葉瑾年緩解不適,見葉瑾年還是擰著眉,開口道:「接下來的事龍希會處理,你要看看楚若嗎?」

  葉瑾年點點頭。

  「地下室的味道不好,我讓人去把她帶到別的房間,你在這邊等一下,」龍越轉身吩咐了一個手下的人去辦,在一旁坐下說道:「她倒是我見過的最安分的犯人。半個月前有龍淵的人滲了進來,她本來可以趁亂逃走的,沒想到竟留了下來。」

  「損失嚴重嗎?」葉瑾年一怔,連忙問道。

  那天在醫院看到龍越匆匆離開,她猜到了會是『隱龍』這邊有了不小的狀況,但如果龍越不提,她的身份並不適合主動去問。

  「小嘍囉而已。」龍越聳聳肩,眼裡摻了笑意,有些邪氣的撩唇:「龍淵這麼做,正好給我一個除了他的理由。」

  「別大意,要多小心。」剛剛還納悶『隱龍』的總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堪一擊,連龍家一個旁系也能夠來製造混亂了,現在看到龍越這邪氣的表情葉瑾年就知道,一半是要歸功於眼前這位。

  「知道。」龍越好脾氣的應了,看到負責將楚若提出來的人已經回來,便起身打算帶著葉瑾年過去。

  「有時間陪我過去還不如去房裡休息一會兒,」葉瑾年拉住龍越的胳膊,眼裡裝著不贊同,龍越有他不能推卸的責任,聽他略帶暗啞的聲音就知道,這小子很久沒休息了:「隨便找個人帶我過去就好,我也有話想要單獨跟楚若講。」

  「我沒事…」

  龍越有些無奈,看到葉瑾年堅持的表情知道只能妥協,於是讓其他人帶著葉瑾年進去,指指不遠處的躺椅:「那我就在這邊休息。」

  「嗯。」葉瑾年點點頭,隨著那個人朝裡面走,聲音輕輕的傳來:「龍越,謝謝你。」

  身後,龍越深黑的眼底一絲痛楚劃過,又迅速的湮滅了在那片無望的漆黑裡。

  *

  葉瑾年曾無數次的想過,假如有一天楚若落在自己手裡,該怎樣去回報她曾經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可真的到了這麼一天,卻發現竟然有那麼一絲無措。

  縮在牆角裡的女人,散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那天夜裡她穿過的黑色緊身衣在現在看起來已經變得鬆垮,不算完整的穿在身上,露出裡面髒兮兮的肌膚。一雙手黑黑瘦瘦,甚至可以看得清骨節,幾截指甲已經齊根折斷,旁邊帶著凝固的血跡。

  聽見門響,楚若抬起頭尋聲望了過來,一雙無神的眼睛在捕捉到葉瑾年的身影時頓時睜大,表情也變得猙獰,彷彿要化作猛獸將葉瑾年撕成碎片。

  殷瑤連忙擋在了葉瑾年的前面,防止可能發生的意外。

  下一刻,葉瑾年就把她拉回了旁邊,用眼神示意殷瑤去看楚若的左腕。

  那裡,扣著一枚連著鎖鏈的銀色手銬,鎖鏈的另一端,栓在一旁的牆環上。

  原來是虛驚一場,殷瑤鬆了口氣,難怪楚若會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因為她根本就沒辦法行動,而龍越,是不可能放任葉瑾年出現在危險當中的。

  「殷瑤,你們先出去。」葉瑾年輕輕說道,看著角落裡頹敗髒亂的楚若,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放心,她傷不到我。」

  「好吧。」殷瑤知道拗不過葉瑾年,便帶著另一個人一同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叮囑:「我就在門口,有事大聲喊我一聲就好。」

  隨著兩人的離開,偌大的房間只剩下葉瑾年還有楚若。

  楚若惡狠狠的瞪著葉瑾年,或者說是葉瑾年的肚子,眼底的怨毒彷彿要化作一團毒汁淬進葉瑾年的腹中,卻忽然,咧開嘴笑了。

  「我知道你會來。」

  枯燥蓬亂的頭髮,慘白的臉,凹陷的眼窩,乾澀失血的嘴唇,葉瑾年好像看到了來自地獄的惡鬼,陰森而詭異。

  空曠的房間裡沒什麼擺設,窗邊鋪著軟墊的籐椅顯得格外的突兀,葉瑾年知道那是龍越特意吩咐為她準備的,於是走過去坐好,低笑:

  「楚若,我也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從重生那天起,她就這樣想著,從再次見到楚若那天起,那種感覺就更加強烈。手覆在溫暖的小腹上,那個曾經扼殺了她骨肉的劊子手就在眼前,用卑微的姿態。

  「還以為你會多驕傲,原來也不過跟我一樣。」看到葉瑾年的動作,楚若笑得有些不屑,一邊笑一邊指著葉瑾年凸起的小腹:「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跟你肚子裡的孽種全都該下地獄,你這個…唔…」

  葉瑾年揚起的手慢慢放下,剛剛龍越遞給她的檸檬水杯子此刻已經化作碎片散落在了楚若的身旁,楚若頭上被它砸開了一道不輕的傷,鮮血順著臉頰淌下來,止住了她的叫罵,卻讓她笑得更加暢快,甚至有些不能自抑,誇張的動作形同瘋癲。

  空氣裡散開的腥甜味道讓葉瑾年有些作嘔,靠在籐椅上,葉瑾年擰著眉開口:「楚若,你該知道你帶去的四個人裡,還有一個人活著,你猜他現在在哪?」

  楚若漸漸止住笑,抬眼不解的看著葉瑾年,冷哼一聲,不去接話。

  「他被送回了洛爾斯那邊。」葉瑾年淡淡的自問自答。

  楚若的身體明顯一僵,明白葉瑾年的意思,隨即閉上了眼。

  龍越剛才說楚若沒有趁亂逃出『隱龍』,葉瑾年想,她是知道原因的。

  對於一顆失了作用的棄子,死亡是她顯而易見的結局,這在那天車庫的試探中已經有了答案,那麼,一顆失了作用且背叛了自己的棄子呢?

  晚姨的事,楚若無疑是觸碰到了洛爾斯的底線,而成銘的保護在洛爾斯面前,太跟蒼白。相比之下,『隱龍』反而會成了楚若的保護傘,為她隔絕掉來自洛爾斯的憤怒。

  所以,她不會逃。

  「楚若,如果你不希望跟那個人同樣結果,那就告訴我,你用來欺騙南宮明旭的DNA檢測樣品是怎麼來的?」

  楚若那份親子鑒定沒有造假的痕跡,如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樣,楚若用的,就是當初那孩子的樣本。即使那個孩子已經不在,可身為母親,知道他的最終歸處是一種責任。

  「呵,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楚若倏地睜開眼,恨毒的瞪著葉瑾年,變得激動起來:「是你殺了我的孩子,偽造了那份檢驗報告對不對!天不開眼,像你這樣的女人,竟然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活過來!」

  如果明旭沒有知道那個孩子的事,即使不愛自己,他在歉疚下也開始不再對自己冷漠,那段時間,她曾無數次幻想著他會娶自己,可這一切都被葉瑾年毀了,被那個年樂樂毀了!

  她好恨!

  「是不是偽造你心裡清楚,你的孩子是你自己撞上地燈流掉的,跟我無關。」葉瑾年冷笑,在這種時候楚若仍舊信口雌黃,同樣是母親,她對楚若的恨從來沒有遷怒過那個孩子,所以在會在那天救下她。

  「無關?我當初只是幫你解決掉了一個先天殘疾的弱胎,你卻讓我這輩子都當不成母親!葉瑾年,你虛偽的讓我噁心!」楚若不甘的瞪著葉瑾年,惡狠狠的啐了一口:「不過你別得意,你跟邵司佑糾纏不清我就不信你沒跟他上過床!這孩子到底是誰的,誰都說不准!還有洛爾斯,他可是當著明旭的面承認,這還真是他的!」

  原來她以為這個孩子的父親是南宮明旭。葉瑾年這才明白了她剛剛那句『跟她一樣』的意思。

  雖然知道楚若這樣誤會對她來說是種不小的折磨,但葉瑾年還是開口糾正道,她不喜歡這樣的誤會,即使是誤會,也讓她覺得對邵司佑不公平:「他不是南宮明旭的孩子。」

  聽到葉瑾年的話,楚若眼裡明顯升起一簇亮光,但又很快泯滅下去,被嫌惡的表情替代。

  「既然你要問,我就告訴你,我的確取了你孩子的臍帶血樣本,至於屍體,我已經按照吩咐送去了洛爾斯那兒,現在連渣兒都不剩了。」

  當初她送過去的時候故意被晚姨撞見,讓那女人痛極病發得在醫院裡搶救了一天一夜,以洛爾斯的性格,那屍體肯定已經被挫骨揚灰,葉瑾年想要找,那就去跟洛爾斯拚個魚死網破好了。

  楚若笑得開懷,半晌沒聽到葉瑾年應聲,便支起了身子:「怎麼,你該不會是因為又有了孩子,忘了先前那一個吧?還是,你怕了洛爾斯?」

  「我不信你。」葉瑾年看著楚若,楚若的話明顯是在慫恿自己跟洛爾斯翻臉,她不會盲目的相信。

  「信不信隨你,」楚若不在意的甩甩被拴著的胳膊,晃得鎖鏈嘩啦作響,隨著她的動作,胳膊上的衣服向上撩起,露出一排細密的針孔。

  葉瑾年一怔,她當然認得那是什麼:「你染了毒癮?」

  「別裝清高了葉瑾年,我這樣生不如死,不正是你想要的麼?」楚若嗤笑,仰頭將那張可怖的臉更清楚的露在葉瑾年眼前,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越來越重的血腥味讓葉瑾年蹙眉。

  雖然楚若的話很難聽,但這樣的結果的確是她一直想要的,可現在發生在眼前,葉瑾年卻覺得有些看不下去。

  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這裡的味道讓她很不舒服。

  「葉瑾年!」當葉瑾年將手放在門上的時候,身後楚若的聲音傳來。

  「他…怎麼樣了,傷好了嗎?」有些遲疑的,楚若眼裡帶著一絲懇求的問道。

  葉瑾年沒有回答,事實上她有些不明白楚若的問話。

  見到葉瑾年無動於衷的反應,楚若也不再追問,揚起一絲悲哀的笑容,頭深深埋在膝蓋上,低低的輕喃:「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想要殺我。更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想要殺了他。葉瑾年,我輸了…」

  葉瑾年微微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楚若不懂,這場感情裡,無論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其實都是輸家。

  抬頭不遠處,龍越跟殷瑤似乎正在爭執著什麼,看到葉瑾年出來,龍越立即撇下殷瑤大步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談完了?」聽著房間裡隱約傳出楚若近似於嚎哭的笑聲,龍越問道。

  葉瑾年一言不發,伸手扯起龍越的兩隻胳膊,將袖子分別擼起來,逐個的仔細檢查,直到確定上面沒有針孔之類的注射痕跡後,才算是鬆了口氣。

  龍越微笑著任她去做,等到袖子被放下,才開口:「放心,我不會再碰毒。」

  毒品、軍火、賭場,隱龍曾經在各方面都有涉獵,幾年前隱龍開始淡出毒品交易,葉瑾年剛認識龍越的時候,他也曾碰過那種東西,所以在看到楚若的手臂後,葉瑾年的第一反應就是龍越會不會又碰了那東西。

  幸好,沒有。

  「不是要你去休息嗎,怎麼還在這兒?」葉瑾年有些不悅的看了眼龍越,這些年他對隱龍的掌控越來越得心應手,性格也日趨穩重,可偶爾還是任性又讓人心疼。

  「已經休息好了。」龍越回答的理直氣壯,看看已經關和的房門,問:「想好怎麼處理她了嗎?」

  「還沒。」葉瑾年實話實說,也許是有個這個孩子的關係,曾經那樣不死不休的恨已經變得不著痕跡:「我先回去,過幾天再來吧。」

  要怎麼處理,她會好好考慮。

  「我送你。」龍越點頭,帶葉瑾年跟殷瑤走了出去。

  直到葉瑾年的車消失在視線裡,龍希才走上來請示:「哥,要將那女人重新關回籠子裡嗎?」

  回歸『隱龍』之後,龍希快速的融入到環境中,隨著歷練褪去了曾經的青澀。

  「先不用。」龍越搖頭,眼中陰鷙一閃而過,返回時徑直進了關押楚若的那間房,唇邊,笑意殘忍。

  *

  「年年寶貝…」回來的路上,葉瑾年始終沒有說話,殷瑤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眼她沉靜的臉,試探著喚了一聲。

  葉瑾年去見了楚若,那她之前想要瞞住她南宮明旭救她的事情也就穿幫了。

  那天她親眼目睹了當時的情景,楚若那一刀是下了同歸於盡的決心刺下去的,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南宮明旭卻只是做了簡單的包紮,一直堅持到了對葉瑾年安全的環境後才支撐不住倒下。

  平心而論,如果沒有邵司佑,她或許會勸葉瑾年原諒他。那些曾經傷心刻骨的經歷,雖然不能用誤會兩個字全然概況,但南宮明旭對葉瑾年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可年年已經有了邵司佑,那個等了她多年,守了她多年的男人。

  沒有人比她跟林瑞更清楚邵司佑對葉瑾年的執著,這次為了葉瑾年,他更是打破了唯一的原則,去求了那個人。葉瑾年對於邵司佑,是從年少時起就開始的一個劫,那份守望多年的堅持,沒有人會不動容。

  所以她刻意的不提南宮明旭的事,不希望那份被來之不易的感情受到影響。

  「年年寶貝,南宮明旭他…」

  「殷瑤,你不該瞞我的。」閉著眼睛靠在後座上,葉瑾年有些疲憊的開口,她明白殷瑤的顧慮,但有些事不是迴避不說就可以當做不存在,就好像多年前南宮明旭的失蹤,無論過去了多麼久,那些背後的事總會有真相揭開的一天。

  「抱歉。」殷瑤歎了口氣,她也知道瞞不住,但私心的還是覺得瞞得越久越好,在這一點上,連葉瑾然都跟她保持一致。

  不管真相如何,葉家對南宮明旭這個人,都是絕對的排斥。

  葉瑾年緩緩睜開眼,聽著殷瑤有些不情願的口氣,微笑:「時間還早,帶我過去看看他吧。」

  她不喜歡虧欠誰,尤其那個人,是南宮明旭。
作者: daemon1212    時間: 2013-3-10 07:00 PM

127 結局

  南宮明旭所在的醫院在旗臨市頗具名望,但是與醫療、科技、安保各方面都堪稱國際一流的愛櫻醫院相比,還是稍遜一籌的。

  殷瑤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不需要詢問任何人就帶著葉瑾年直接來到了南宮明旭的病房外。

  透過病房門上的探視窗可以看到坐在窗邊的南宮明旭,被籠在夕陽子下的側臉有些蒼白,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略顯寬大的穿在身上,讓他原本冷硬的背影多了幾分蕭索的味道,似乎是感覺到了兩人的視線,已經轉過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過來。

  當看清葉瑾年的身影後,一怔。

  雖然在來的路上,殷瑤已經跟葉瑾年講過南宮明旭的傷情,但當看到他面容憔悴的坐在輪椅上的樣子,葉瑾年看著他的病容有些不敢相信。

  楚若並沒有重傷到南宮明旭,可誰也沒想到在離開醫院時南宮明旭的車會被人做了手腳,旋昊連夜趕過去為他做了手術,命雖然是保住了,但這雙腿想要再次完好站立,還是需要經歷極漫長的復健過程。

  「年年…」殷瑤有些猶豫的看了眼葉瑾年。無論是出於對邵司佑還是葉瑾年的友情,她都真心不希望葉瑾年與南宮明旭還有任何牽扯。可她也知道,這份牽扯從南宮明旭為了葉瑾年趕赴洛爾斯別墅那一刻起,就注定斷不開。

  司佑,他那時明明知道會繁衍出這樣糾纏難解的後果,最終還是拜託了南宮明旭來幫忙,為的,也只是葉瑾年能夠多一份平安。

  「在這裡等我吧。」葉瑾年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對殷瑤說道,伸手推門走了進去,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逃避』這兩個字從不會出現在他葉瑾年的詞典裡。

  雖然很清楚南宮明旭現在的狀況不會傷到葉瑾年,但殷瑤仍舊很不放心的透過窗子一直朝裡面觀察著,然後,撥通了手裡的電話。

  臨近黃昏,夕陽的餘暉斜照進病房,將窗邊那人的身影融入淡淡的金黃中,窗台上迎風而立的翠綠盆栽隨風舞動著枝葉,在他蒼白的俊臉上落下不斷搖曳著的淡影。

  南宮明旭的眼睛從葉瑾年靠近門口那一刻就始終緊鎖著她的身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前一秒還在思念著的身影下一刻就已經出現在了眼前,深邃的褐色眸子裡閃動著喜悅的光芒。

  她還是來了。

  雖然他一再囑咐殷瑤她們不要將自己的病情告訴她,可心底對她的期待,從來都是那麼的強烈。

  葉瑾年徑直走過去,伸手將半開著的窗關好,回頭見南宮明旭一直看著她,解釋道:「晚上有些涼,吹久了風對你身體不好。」

  「嗯。」難得的乖順,南宮明旭的聲音很沙啞,眼睛卻十分明亮。

  相比在洛爾斯那裡,此時的她臉色紅潤了很多。他曾對自己會執迷年樂樂的行為疑惑不解,直到那天聽她親口說出,才有了答案。

  原來不論是怎樣的面容怎樣的年紀,他所執著的,由始至終,都是她。

  「在這裡坐了很久嗎?要不要回床上休息一下。」葉瑾年的目光快速掃過眼南宮明旭打著厚厚石膏的雙腿,盡量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問道。

  「不用。」南宮明旭順著她的目光朝自己的腿上看了眼,眼底快速的閃過一絲流光,然後語速有些加快:「再等幾天就可以安排復健練習,最多一年,我一定可以站起來的,真的。」

  「那就好。」這樣近似於承諾的語氣讓葉瑾年微微側開頭,轉身將手裡探病的花拿到桌邊,當看到花瓶裡紅得嬌艷的玫瑰時,動作一頓,轉手將花豎在了桌邊倚靠著牆立著。

  她病房裡的玫瑰每天在都換,姐姐跟殷瑤都知道她不喜歡這種嬌嫩的只適合溫室的植物,只有南宮明旭,固執的以為她極愛這種花,從『葉瑾年』昏睡時從不間斷出現在病房裡就可以看得出來。

  南宮明旭執拗的以為當初在南宮家時她表現出的喜歡就是真的喜歡,卻不知道,曾經的那份喜悅並不是來自於這些象徵著愛情的植物,而僅僅是因為,那些花是他唯一送給自己的禮物。

  南宮明旭本還帶著幾分期許的眼神瞬時染了幾分黯然。相識多年,他聽得出葉瑾年聲音裡的那份疏離跟客氣。強壓著喉間那股想要咳嗽的癢意,南宮明旭的笑容裡添了幾分苦澀。

  他想她,想要見她,卻也知道葉瑾年是為了什麼而來,她這個人總是把一切都分得太清楚,最討厭虧欠別人。就像殷瑤那天對自己說的,他的傷會讓葉瑾年覺得虧欠,卻也僅僅是虧欠。

  果然…

  「謝謝。」葉瑾年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不論曾經發生了多少錯對,南宮明旭這雙腿是為她受傷,是他的及時出現救了她跟孩子,這聲謝是必須要說的,。她問過殷瑤,雖然康復的希望很大,但那個過程必定痛極。

  「還有這些。」忽略南宮明旭投注在她臉上過於灼熱的目光,包包裡的一疊文件遞到南宮明旭手裡,是葉瑾年讓殷瑤帶她去葉氏取來的收購合同,「那部分被我過渡的股份是姐姐注資南宮集團應得的報酬,我無權擅動,但如果南宮集團想要收購,我會勸她按照合理的價格轉讓。」

  將這些本意用來動搖南宮集團的東西還給南宮明旭,也算是對過去種種的終結,至於南宮集團的那部分股份,她只能承諾從中調停。當然她知道,姐姐是一定會答應她。

  南宮明旭接過來隨意的翻弄了幾頁,他知道這是什麼,對於葉瑾年收購這些小公司的動作,一直關注著她的自己多少也已經有了察覺,可即便是察覺了,能做的也只是盡量將後果減到最輕,用肖文的話講,葉瑾年當初的安排,成敗皆在一個人,而如今她全都還給了自己。

  感覺手裡的東西越來越沉,南宮明旭用力的握著,將紙張揉得有些發皺。

  「還有楚若。」葉瑾年想了想再度開口。對於楚若,她現在也只覺得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深愛南宮明旭,卻也不得不算計他,她以為成銘深愛她,卻保護不了她,而她效忠過的洛爾斯,也只將她當做隨時可棄的廢子:「楚若染了毒癮,如果你還想…」

  「瑾年,你是在同情我?」南宮明旭忽然低笑起來,打斷了葉瑾年的話。

  「當然不是。」葉瑾年立即反駁,這當然跟同情無關,驕傲如他,怎麼會需要誰的同情。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握不住索性就甩開,手裡的文件紙散落了一地南宮明旭看也不看一眼,眸光閃動的望著葉瑾年,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你這麼急切的做這些,是因為你在怕嗎?」

  葉瑾年一楞,想要反駁的話嚥了回去。

  她承認,無論是醫院病床前的多年相守,還是拒不離婚的堅持,她都曾經自欺的將這一切統統當做南宮明旭欺騙媒體的作秀,可當失蹤的真相被她發現,當南宮明旭的身影出現在洛爾斯的別墅,那些自欺的理由就變得越來越蒼白。

  如果是四個月前,葉瑾年或許還會覺得那雙褐色眼睛裡的受傷是自己的錯覺,而此時此刻,她知道不是。這個男人曾經確實傷害過自己,但那顆曾以為永遠靠近不了的心,也的的確確有了自己的位置。

  就像南宮明旭所說,她有些怕了,那份曾經她殷切期許過的感情已經不是她想要的,尤其是在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以後。

  當恨的理由變得渺小,那種感情就會顯得沉重。

  這一刻,葉瑾年忽然很希望南宮明旭是喜歡楚若的,如果是,她會放棄對楚若的恨,成全他們。如果是,至少這個男人身邊,不會滿是空落落的孤單。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夕陽沉寂在地平線,天色漸漸暗下來,葉瑾年走過去將燈點亮,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們還一同生活在南宮家的時候,也是經常這樣,相對無言的兩個人,一起靜坐著看天光湮滅,月上中天。

  那時她愛他,以為他不愛她,甚至連他自己也那麼以為;而現在他愛她,而她已經不愛,也許連他也知道只是不願意相信。

  「如果,我願意接受這個孩子,你可不可以原諒我一次?」許久後,南宮明旭看著葉瑾年凸起的小腹,低低的問道。

  「抱歉。」很難想像驕傲如南宮明旭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葉瑾年除了拒絕,給不了他其他答案。

  她沒辦法接受一段用一個人的死換來另一人覺悟的愛情,甚至她有時候也在懷疑曾經的那份執著跟堅守到底是不是所謂的愛情。

  她喜歡會把每一份選擇權交給別人,一旦放棄就絕不回頭。可面對邵司佑,她會主動的對他撒嬌、委屈,會對他哭朝他嚷,不掩飾情緒,不隱忍也不逃避,那時跟南宮明旭完完全全的兩種方式。

  手輕輕的在小腹上滑過,那個優雅如玉的身影浮現在腦海。

  「你就那麼相信邵司佑?」看到葉瑾年的動作,南宮明旭的情緒有些激動,她曾經很愛自己不是嗎,他的悔他的痛她都知道不是嗎,當年的真相她都瞭解不是嗎?

  「如果邵司佑真那麼在乎你,那他現在人又在哪裡?假如現在被那些記者拍到,你跟這個孩子又要怎樣自處?即使他承認了孩子,那邵家呢?邵家會願意背負這種名聲的接受你嗎?」他承認他錯了,這份錯他願意用一輩子去補償,可她卻不想給自己這個機會了。

  「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葉瑾年眼底泛起不悅,對任何不利邵司佑的言辭她都不願容忍,即使在心裡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有所虧欠。

  「你跟他的事?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掛著我南宮明旭妻子的身份!」南宮明旭激動的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單手撐著扶手搖晃著努力,可無力的雙腿根本無法支撐身體,無奈只能跌回輪椅上。

  葉瑾年連忙過去攙扶,卻被南宮明旭揮開。

  「就算你可以等到法定離婚的那一天,但你肚子裡的孩子呢?難道你希望他落一個私生子的名聲?到那時,你以為邵司佑肯當著媒體的面承認這孩子是他的?」

  「你…」葉瑾年眼裡的不悅更深,擰著眉看他摀住胸口喘息的痛苦表情,沒有上前:「我信他,何況洛爾斯手裡握著我們早就簽好的那份協議書。」

  她既然選擇了邵司佑,就有陪他面對一切的勇氣,那天她親眼看到洛爾斯拿出了她在車禍中遺失的那份離婚協議,如果真到走到了那一步,她不介意與虎謀皮。

  「你…」南宮明旭氣極,臉色愈加慘白,身體歪靠在扶手上,止不住的咳嗽:「為了他竟然…咳咳…竟然要跟洛爾斯交易…咳咳…你忘了…忘了你是怎麼從…咳咳…」

  她想要保護那個人嗎?所以不惜要跟洛爾斯去交易,那個洛爾斯,分明就是恨她至極的啊。南宮明旭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額頭上也不斷有冷汗冒出,隨著他劇烈的咳嗽順蔓至下頷。

  葉瑾年擰了擰眉,最終還是不忍的上前扶住了他無力歪靠的身體,問:「我幫你叫醫生吧?」

  南宮明旭搖搖頭,有些困難地抬頭看了葉瑾年一眼,試著想要讓她安心,可還是力不從心的咳嗽得越來越劇烈。

  「葉瑾年,你做了什麼!」病房門被霍得從外面被推開,一個身影快速的衝過來扶住南宮明旭的另一隻胳膊,尖利的眼睛防備的看著葉瑾年,在她身後跟著一直在門外隨時打算護駕的殷瑤。

  見到進來的是許麗華,葉瑾年便打算鬆開南宮明旭的胳膊,卻不想被南宮明旭反手死死的抓住,冰涼的掌心裡全都是冷汗。

  「少在這兒惺惺作態,明旭病危搶救的時候你不肯來,他總算好起來了你又來折騰他!他傷成這樣還不是你給害的,一次不夠非要把命都搭給你才罷休嗎?你連同你那個姐姐良心都讓狗給吃了!」許麗華扔了另一隻手裡的飯盒,使勁的推向葉瑾年,然而南宮明旭抓得實在太緊,這一個推搡沒有將葉瑾年推出去,卻也讓她險些摔倒。

  幸好一同衝進來的殷瑤及時扶住了葉瑾年。

  「她到底有什麼好?不就是個女人,值得你這麼拚命?」許麗華看到這個拉扯動作讓南宮明旭臉上的表情又痛苦了幾分,知道是拉扯到了傷口,手不敢再用力,只能一邊恨恨的瞪著葉瑾年,一邊替南宮明旭順著後背,扶著他坐回到椅子上,看到他咳得泛紅的臉心疼的不得了,氣道:「這是哪輩子的冤孽,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娶她,什麼樣的出身就有什麼樣的家教,她一個私生女能有什麼…」

  「媽!」南宮明旭猛地抬頭,想要制止許麗華的話,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於是一邊咳嗽著一邊去看葉瑾年的臉色,褐色的眼裡聚攏著擔憂。

  「原來你早知道。」葉瑾年對上南宮明旭的目光,語氣聽不出異常,臉色卻有些難看。

  「南宮夫人最好慎言,葉夫人生下年年醫院裡有清楚的分娩記錄,誹謗罪可是不輕的。」一旁殷瑤見到葉瑾年瞬間白下來的臉色,立即火大,走上幾步重力的擊在南宮明旭手臂的麻穴上,趁機抽走葉瑾年的手護在身後,冷笑:「我倒是聽說南宮夫人的母親曾經是玉黎市的名人。」

  「你想胡說什麼?」許麗華警惕的瞪向殷瑤。

  「玉黎市交際名媛許茗嬌,曾經與多位名流權貴關係交好。」殷瑤被許麗華著一身珠寶晃得眼裡厭惡更深,面上卻滿是疑惑:「奇怪的是南宮夫人怎麼還要隨著母姓呢?趙氏的前任總裁夫人被許茗嬌氣死之後,許茗嬌不是已經如願嫁入了豪門了嗎?難道,他們怕敗壞了名聲所以不肯認你?」

  許麗華臉色驟變,連葉瑾年也是有些驚訝,她知道許麗華的出身不大好看,卻沒想過中間還有這樣一段逼死正妻的插曲。

  「殷瑤,你別太過分。」逐漸止住咳嗽的南宮明旭薄薄的唇動了動,沉聲道,冷峻的褐眸寒意爍爍。任誰也不會容忍別人這樣『詆毀』自己的母親,即使殷瑤口中說得其實是事實。

  「我對別人的家事一向沒興趣,但如果再讓我聽到她說出對瑾年不利的話,我不介意讓媒體來多湊湊熱鬧。」

  「殷瑤。」一旁靜默的葉瑾年忽然握住殷瑤的手,制止了她的話,抬眼與南宮明旭對視了一眼,「我們回去。」

  說完,抓著氣鼓鼓不平的殷瑤朝門外走,身後,許麗華憤恨不甘的叫罵了幾句,被南宮明旭的低勸了幾句才停止。

  *

  「年年,你別聽那個瘋女人胡說,」才出了醫院,殷瑤就拉住葉瑾年的胳膊急切的解釋:「我們沒有…」

  「我知道。」葉瑾年扯了扯唇,她當然瞭解,即使姐姐再厭惡南宮明旭,也不會在那種情況下用那種方式報復他,許麗華的氣話她當然不會信。

  「剛回來時許麗華來鬧過,那時還你沒有醒…而且也是南宮明旭拜託我們不要跟你講…你別生氣…」見到葉瑾年臉色仍舊緊繃,殷瑤的聲音愈來愈小,微微垂了眼睛。

  她承認這其中有她的私心在,南宮明旭對葉瑾年來說,是曾經愛過恨過誤會過的人,那段不惜一切的感情曾經轟轟烈烈的燃燒過,如果沒有邵司佑,她想她會覺得他們很合適。

  可作為他們一路走來的見證者,任何可能會影響到這份感情的因素都是不該存在的。而南宮明旭恰好就是那一條危險因素。

  「我不是在氣這個。」葉瑾年握了握殷瑤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孕婦多思的緣故,葉瑾年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不管怎樣,這段時間南宮明旭那邊,你不要招惹他。」

  「只要他不為難你。」殷瑤無所謂的聳聳肩。

  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葉瑾年心頭柔軟成一片。殷瑤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明明兩個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差別,可又完美的契合,真正相處的時間不算久,卻可以輕易掏心掏肺。

  剛才她急著拉走殷瑤當然不會是在維護許麗華,即使對南宮明旭的恨意淡了,葉瑾年對許麗華這個人同樣沒好感,不論當初她跟南宮明旭之間有怎樣的錯對糾葛,許麗華在葉家落難時的勢利尖酸都是葉瑾年厭惡至極的。

  她會制止殷瑤,是因為她看到南宮明旭微微跳動的眉頭。

  相識多年,葉瑾年很清楚那不僅僅是南宮明旭發怒的前兆,更是他有能力還擊的一個預示。

  她不知道南宮明旭手裡握著關於殷瑤的什麼把柄,但猜得出這份底牌的傷害力不會亞於殷瑤口中那些關於許麗華的話題。

  她不要殷瑤為了維護自己,被人難堪。

  「走吧。」深深吸了口氣,葉瑾年朝著停車的方向走去,今天的這些事她還需要時間來消化,尤其是關於這個孩子的將來。

  許麗華的那聲私生子還是在她心裡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稱呼讓她難過,她現在只是被許麗華這樣稱呼了一次,就覺得心裡酸澀的難過,那她肚子裡的孩子的將來,會不會承受這樣的輕視或者更甚?

  她怎麼會不知道洛爾斯的危險,可假如讓她任由孩子被輕賤,那會比死還難受。

  葉瑾年一直沉浸在對這件事的思索中,完全沒有察覺到一道充滿妒火的目光正跟隨著自己,越靠越近。

  「小心!」一旁的殷瑤手疾眼快,一把扯過葉瑾年發愣的身體躲向一邊,有不滿的扭頭看向剛剛差點撞到葉瑾年身上的女孩,臉色微沉,低斥:「羽菲,你太胡鬧了。」

  葉瑾年這時已經反應過來,這個突然衝過來的白色衣裙眼睛紅腫的俏麗身影,不正是消失了很久的林家大小姐林羽菲?

  而此刻正匆匆過了馬路朝她們疾步跑來的那位,是邵司佑的親密好友,林瑞。

  看到葉瑾年沒事,林瑞明顯的鬆了口氣,一把將林羽菲扭到身邊:「還胡鬧,是不是真要把你一輩子困到國外才肯消停!」

  葉瑾年回想剛才一幕的確有些驚魂未定,再看林羽菲投注在她小腹上怨毒的目光,神色也漸漸冷了下來。

  「那個…樂…」林瑞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葉瑾年,索性就忽略了名字,賠笑的看著葉瑾年:「我在瑞士聽說你醒了,回來看看。」

  「看我怎麼沒死?」葉瑾年沒好氣的冷笑。對林羽菲,她看在林瑞的面子上已經足夠隱忍,這次主意打到她孩子身上,真當她葉瑾年好欺負嗎。

  看出葉瑾年是真的動了氣,林瑞有些尷尬,求助的望向殷瑤。

  「年年,生氣對孩子不好。」殷瑤轉頭扯了扯葉瑾年的衣袖。「你就看在某人瑞士日本英國三處奔波的份上,最後原諒她一次吧。」

  有殷瑤說情,葉瑾年也不好再說什麼,哼了一聲就打算離開,無奈她想息事寧人,不等於別人就願意。

  「我又沒錯幹嘛要她原諒?」林羽菲在林瑞的桎梏下扭動著胳膊,瞪著殷瑤跟林瑞:「別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之前你們幫著年樂樂,現在連這個老女人你們也幫,別以為你們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我恨死你恨死你們!」

  「林羽菲你夠了!」葉瑾年瞇起眼睛,泛著寒意的眸光射向不知悔改的林羽菲:「楚若已經被送到隱龍等死,你是不是想跟她一樣!」

  林羽菲跟楚若之間的勾當,她不說不代表不知道,如果不是林瑞的關係,她也不介意多送一個人去隱龍『度假』。

  葉瑾年的語氣讓林羽菲有一瞬間的瑟縮,葉瑾年懶得跟她耗時間,拉著殷瑤大步朝停車的方向走,直到上了車殷瑤才再度開口:「年年,她還小。」

  「小到幾年前就懂得下藥算計人?」葉瑾年回視過去,好像每次發生在林羽菲身上,殷瑤都會對她隱忍,就好像之前林羽菲對她下藥的事,葉瑾年敢肯定,殷瑤不曾對林瑞提起。

  殷瑤沒有說話,發動了車子,異常的沉默讓葉瑾年不由得歎了口氣:「算了,就這樣吧。」

  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繁星滿天,殷瑤自己去停車,讓葉瑾年一個人先回病房。自從住院起殷瑤葉瑾然對葉瑾年幾乎是形影不離,這樣催促著她先回去,反倒是讓葉瑾年有些詫異。

  不過當她在醫院門口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總算是明白了原因。

  門前的燈晃得人影被拉得老長,那人穿著白色的襯衫,英俊的臉龐上帶著優雅的笑意,晚風吹動他額前的碎髮,露出那雙溫潤泛著柔柔的波光的眼睛,就這樣一錯不錯的靜靜望著朝他緩緩走過來的人兒。

  直到葉瑾年走到身前,那雙有力的臂膀忽然將她緊緊的攬住,俯下頭擷住那朝思暮想的唇瓣,火熱輾轉,將一聲滿足的輕喃渡進了她的口中:「年年,我想你…」

  *

  邵司佑的忽然出現讓葉瑾年煩亂的心情終於平復下來,被不容拒絕的抱回到床上躺好,葉瑾年笑得就像只偷了腥的小貓,盯著邵司佑左看右看都看不夠,鬧得邵司佑最後只好乾脆也褪了鞋子擠到床上陪著她一起休息。

  「才四個月,應該還聽不到胎動吧?」兩隻手左右的扯了扯附在小腹上的腦袋,葉瑾年瞧著邵司佑認真的樣子,輕笑:「這次回來還走嗎?可憐的寶寶,第二次見到爹地,還是什麼禮物都沒收到。」

  邵司佑抬頭瞧見葉瑾年眼底的促狹,於是起身讓她的頭枕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再拉起薄被仔細地蓋在葉瑾年的身上,才攬著她笑問:「你怎麼知道的?」

  確定了葉瑾年的平安,他就匆匆趕回了英國,還以為她不會知道他回來過。

  「猜的,心有靈犀不行嗎?」葉瑾年下巴在他胸膛上愛嬌的蹭了蹭,在熟悉的懷抱裡享受著種久違的踏實感。

  從醒來聽到《一見鍾情》的音樂葉瑾年就已經知道他來過,以葉二小姐天生匱乏的音樂感,能聽懂她昏迷時哼的是什麼的,也就只能是邵司佑一個。

  對於葉瑾年的回答,邵司佑撩唇低笑也不追問,垂下頭吻了吻葉瑾年的髮頂,手在她凸起的小腹上輕輕摩挲,有些輕怪還有些自責:「怎麼瘦了這麼多。」

  「你還不是一樣。」葉瑾年瞇著眼睛,小手在邵司佑的胸口上狠狠一掐,感覺他身體一僵,才歪著腦袋淺嗔:「都嫌你咯得慌了。」

  心疼他的憔悴,葉瑾年知道這段時間他有多難過,也知道英國那邊的事情一定很棘手,否則即使知道葉瑾然跟殷瑤會照顧好她,他絕不會捨得扔自己在這邊。

  「那我們就一起養胖。」緊了緊懷裡的人,邵司佑說道。不論這段時間有多辛苦,只要看到她,所有的疲累都會轉變成濃濃的滿足。

  「我已經跟姐姐商量過,明天一早我們就出院。」

  「嗯,好。」葉瑾年點點頭,睏意一點點襲上來,還不忘囑咐:「出院後我要回祖宅去住。」雖然這幾個月身心俱疲,但她也已經有些習慣了祖宅的環境。

  「好。睡吧。」扶著她睏得不停點動的腦袋,邵司佑幫葉瑾年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輕哄。

  「不行,還有事沒說完呢。」葉瑾年搖頭,仰著腦袋去看邵司佑的臉,「等下你說不定還要走。」

  「不走了,這次真的不走了。」吻了吻葉瑾年半合起的眼簾,邵司佑低低的承諾,耳邊是葉瑾年呢喃得淺喚。

  「司佑…司佑…」

  四個月不見,葉瑾年很想多陪陪這個疲憊的男人,可結果還是抵不住這一整日的奔波辛苦,咕噥著他的名字沉沉的睡去。

  從外面推門進來的殷瑤見葉瑾年已經睡熟,忍不住開口,「司佑,南宮明旭那兒…」

  邵司佑用眼神制止了殷瑤的話,低頭看著懷裡呼吸逐漸均勻的人兒,修長的手指在她過肩的長髮裡溫柔的穿梭,唇邊的笑意不減:「我會處理,幫我約南宮明旭下午見個面。」

  *

  葉瑾年嗜睡,早晨簡單的吃了幾口早點就又睡著,一直快到中午才被龍越的電話吵醒。回來旗臨市後葉瑾年換了新手機,號碼只有親近的幾個人才知道。

  放下電話,葉瑾年凝重的臉色讓陪在她身邊的葉瑾然有些不放心的詢問,得到的回答是,楚若死了。

  楚若死了。

  這個消息葉瑾年半天也沒消化,怎麼就死了呢?

  龍越說,楚若是在毒癮發作時用昨天自己扔向她的水杯的碎片割斷了咽喉,葉瑾年不明白,如果楚若真的想死,為什麼會忍著折磨硬拖到現在?

  為了見她一面?不可能,對楚若來說,以階下囚的身份見自己是一種極大的羞辱。

  為了用那個孩子的下落挑撥她跟洛爾斯?不對,楚若不能預知她會問這個問題。

  為了得到南宮明旭平安的消息?也不會,按照殷瑤的說法,南宮明旭的重傷並不完全是楚若造成的,更大程度來自於後來的暗算。

  想不出一個理由,葉瑾年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葉瑾然不准葉瑾年去隱龍看那種血腥的場面,葉瑾年只提了兩遍就不再爭取,對於身為孕婦的她來說,的確也不適合參與,可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通知了殷瑤,讓她替自己過去看看。

  過了中午,葉家老小齊聚醫院,眾星捧月般的將葉瑾年接回了葉家祖宅,葉朔冷峻的臉色難得露出和藹欣慰的笑容,葉揚跟在葉瑾然身邊雖然還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但泛著烏紫色的眸子在看向葉瑾年凸起的小腹時,還是會露出小孩子特有的驚奇表情。

  葉家祖宅從葉夫人去世後就遣走了所有的傭人,這次為了葉瑾年的身孕,葉朔特意讓人請了信得過的保姆回來。

  「這殷丫頭怎麼沒來,平時總看得到她?」葉朔沒見到殷瑤,出聲詢問。殷瑤這段時間與葉家關係相處融洽,大多時候也不回自己家,葉朔很喜歡這個開朗又細心的女孩。

  「楚若自殺了,年年不放心讓殷瑤過去隱龍看看。」葉瑾然在一旁削蘋果,回答。

  「哼,死就死…」葉朔冷哼,但想起葉瑾年是孕婦很避諱這些死啊活啊的字眼就沒繼續往下說,在他看來楚若早該死的,要不是葉瑾然勸他讓葉瑾年自己處理,這個人早就消失了,哪容得後面這麼多事。

  「既然殷丫頭去了隱龍,就讓她跟龍越一起過來吃晚飯吧,很久沒看到這小子了。」葉朔對龍越跟葉瑾年的事一直有遺憾,現在一心想要撮合他跟殷瑤。

  「好。」葉瑾年無奈的笑笑,雖然這件事的希望不大,可也不想掃了父親的興致,拿起旁邊的電話給殷瑤撥了過去。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zhe…」

  葉瑾年皺皺眉,又給龍越打了過去,雖然通了,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葉瑾年不死心,乾脆打給了季承希,也就是龍希。

  「殷瑤處理完那女人的後事,走了大概有兩個小時。」龍希平淡的回答:「哥十分鐘前剛才開車出門,有事我可以轉達。」

  「不用了,謝謝。」葉瑾年知道龍希對自己有股敵意,於是道謝著放下電話,心裡那股不安在慢慢擴大。

  殷瑤給自己的號碼是她內部組織聯繫用的,24小時從不關機才對。而龍越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極少會離開『隱龍』,更不要說獨自開車出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葉瑾年的不安很快當天晚上就得到了答案,一張印有殷瑤跟林瑞兩個人擁吻的照片清晰的出現了在娛樂週報的頭版上,而那個醒目的標題更是讓人震驚——

  『兄妹演變甜蜜情侶,豪門背後關係混亂!』

  「怎麼會這樣?」葉瑾年看著從紀嫂手裡拿來的報紙,聲音忍不住顫抖。

  兄妹,殷瑤跟林瑞竟然是父母再婚後的異姓兄妹!

  難怪每次提起林瑞跟殷瑤的事情,邵司佑的臉上都會露出惋惜的表情。難怪殷瑤每次都會對林羽菲寬縱包容,因為那根本就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妹妹!

  而林瑞,即使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異父異母,終究還是掛了兄妹的頭銜,這樣的關係就算是在平常人家,也免不了被別人說三道四,何況是分別身處政、商兩界中心的他們?

  殷瑤要怎麼辦?這樣的關係一旦曝光,殷瑤必定會成為圈內的笑柄,高市長的政途也會被人詬病,還有林瑞,這個時候林瑞能不能夠堅持,會不會義無反顧牽住她的手?

  邵司佑還沒有回來,葉瑾然陪著葉朔去了醫院做複查,家裡就只有葉揚跟紀嫂,葉瑾年看了看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還沒等走到門口,身後葉揚脆生生的聲音就已經響起。「小姨,你要出去嗎?」

  「嗯,小姨有事要出去一會兒,葉揚在家裡乖乖聽紀嫂的話。」葉瑾年一邊說一邊從鞋櫃裡找出鞋子穿上。

  「可是媽咪要我看著你的。」葉揚小跑著過去抓住葉瑾年的衣服,仰著小臉固執的看著葉瑾年。

  「乖,小姨是真的有事。」葉瑾年不想耽誤時間,殷瑤那邊她實在不放心,聲音也帶了幾分嚴肅。

  「所以我要跟著你去。」葉揚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拿出葉瑾年的外套,踮著腳披在葉瑾年肩上,哼哼著穿鞋:「快點吧,估計姨夫快回來了。」

  自從這次見到邵司佑,葉揚已經直接改口叫了他姨夫。

  葉瑾年知道拗不過,只好乾脆帶著葉揚出了門。

  葉瑾年的第一站選在了殷瑤的父母家。

  然而,無論是高家還是林家,此刻都已經被眾多的娛樂記者包圍。

  高家的大門緊鎖,連保姆扔個垃圾也要被記者們追問半天,從她的表情跟話語來看,殷瑤應該不在裡面。

  至於林家,林夫人則是教養良好的否認了林瑞跟殷瑤的關係,更是向媒體表示,早在離婚那年就與殷瑤斷絕了母女關係。

  葉瑾年知道,殷瑤不會在裡面。也慶幸,此刻殷瑤不在裡面。

  在媒體面前否認關係的母親。假如這一幕被殷瑤看到,心裡將會是怎樣的難過?即使林夫人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離開了高家,殷瑤仍舊固執的堅持著跟隨母姓,難道這個女人不知道她在殷瑤心裡的重要位置嗎?

  葉瑾年心裡酸酸的難過,卻沒時間在林家門口傷感逗留,快步牽著葉揚趕往下一處殷瑤可能會在的地方。

  據葉瑾年所知,殷瑤在邵氏名下的『風瑾名苑』與『風年佳苑』都有隱秘的房產,『風年佳苑』葉瑾年不知道,但『風瑾名苑』葉瑾年曾在『風苑』三期出意外的時候來過。

  「小姨,裡面應該沒人的。」仰頭看著窗戶裡面一片漆黑,葉揚擰著小眉頭向不停按著門鈴的葉瑾年說道。

  葉瑾年也看了眼裡面,她不確定殷瑤是不在家還是故意不開燈。

  「殷瑤,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不論如何,我是都站在你這邊的。」在門口,葉瑾年輕輕的說著。

  假如殷瑤在家,但願可以聽得到她說的話,讓她知道至少她身邊還有一個自己,會支持著她,陪伴著她,不會孤單。

  這一刻葉瑾年有些恨林瑞,他已經回來了不是嗎?在這種時候不論什麼理由,他都應該最先站出來保護殷瑤,而不是躲在林氏的身後不置一詞。

  這樣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比那些漫天的流言蜚語更加傷殷瑤的心!

  還有散播這個消息的人,該死的!

  葉瑾年腦中快速的閃過那天南宮明旭陰鷙的表情,忽然拉起葉揚的手:「跟我走!」

  飛車來到昨天的醫院,還沒等向裡走,葉瑾年就看到不遠處被肖文推過來的南宮明旭,也是一副剛剛回來的樣子。

  「夫人?」肖文見到葉瑾年先是一愣,然後推著南宮明旭快速的向葉瑾年的方向走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南宮明旭的臉色似乎比昨天還要白了許多,褐色的眼底流動著分不清的情緒,靜靜的凝望著葉瑾年,有心疼,有絕望,有憂傷,彷彿還有…訣別。

  等到兩人靠近,葉瑾年微微垂下眼,輕聲問道:「好些了嗎?」

  「嗯,不錯。」相較葉瑾年,反倒是南宮明旭先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裡喊著說不出的悲傷,「瑾年,你是來問我關於殷瑤那件事的嗎?」

  葉瑾年搖搖頭,那種被看穿的感覺讓她有些不敢對視南宮明旭的眼睛,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其實就是這樣。

  「不是我。」南宮明旭看著葉瑾年,又看了看她旁邊一臉戒備的葉揚,心裡苦澀難當,假如那個孩子還在,也該是這麼大了。

  「我知道。」之前她太激動,所以沒有仔細去思考只想為殷瑤要個公道,可等到了這裡那份衝動已經被冷靜替代。

  南宮明旭是地地道道的商人,他會用他手裡的消息去跟殷瑤交換許麗華的出身,絕不會這樣故意激怒殷瑤,換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如果不是恰巧碰上了南宮明旭,她想她已經回頭離開了。

  南宮明旭微微轉頭朝身後的方向看了眼,眼波閃動,一直垂著眸的葉瑾年沒有發覺,可一直防備盯著他看的葉揚卻看見了,黑暗裡那輛熟悉的賓利車。

  「小姨…」葉揚伸手去拉葉瑾年,還沒說出口的話被乍然出現的白光打斷。

  緊接著,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的記者舉著照相機開始對著四個人的方向猛拍,一個個話筒朝著葉瑾年跟南宮明旭的方向遞過來,語氣興奮。

  「南宮夫人,聽說你已經向法院提出離婚,深夜卻跟南宮總裁在醫院裡出現在這裡,是不是表示兩位的感情出現轉機?」

  「南宮夫人,有人說南宮總裁的腿是因為您而受傷,請問這種傳言是否屬實?」

  「南宮夫人,您出車禍時已經即將臨盆,孩子的下落卻始終成謎,這個男孩是否就是南宮家的長孫?」

  葉瑾年連忙將葉揚塞到身後,葉揚一直都被葉瑾然跟旋昊保護著,不被媒體所知。

  「南宮夫人,那您是否是為了腹中的孩子要跟南宮總裁復合?」

  一個記者忽然眼尖的看到葉瑾年微微凸起的小腹,經他一說,所有的閃光燈都忽然聚集在葉瑾年腹部,葉揚連忙從葉瑾年身後衝出來想要護在她面前,還沒等葉瑾年有所動作,另一個身影就已經快速的擋在了他們身前。

  「抱歉,請各位安靜。」熟悉的嗓音,清冷的語調,帶著一股足以讓人安心的味道。

  記者們有一瞬間的安靜,然後彷彿是打了興奮劑閃光燈瘋狂頻閃,想要抓拍住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新聞。

  這要怎麼說?南宮夫人離婚在即,邵氏總裁英雄救美?

  這個題材的爆料絕對能成為今年旗臨市所有新聞中的最大頭條!

  「邵總,請問您跟南宮夫人是什麼關係?」

  「邵總,請問您深夜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邵總,請問您…」

  接踵而至的問題沒有打破邵司佑優雅的外表,只是護著葉瑾年的動作更加明顯,讓記者們又是一頓抓拍。

  「我是瑾年腹中孩子的父親。」短短幾個字,不僅是眾多記者,連葉瑾年也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背對著她的這個身影。

  他可知道,這樣說出來會有怎樣的後果?

  果然,記者們瘋狂了。對於這份關係的質疑也開始陡升。

  「邵總,葉小姐醒來才短短幾個月,您就與他有了孩子,請問你們是什麼時候成為情侶的,是否在年樂樂小姐發生意外之後?」

  伴隨著邵司佑的語出驚人,記者們對葉瑾年的稱呼也發生了改變,問題也愈加刁鑽。

  「邵總,據說葉小姐跟南宮總裁還是夫妻關係,您說您是這孩子的父親,是否表示您是這場婚變的主要原因?」

  「我們已經離婚了。」忽然,一道清冷蘊含著怒氣的聲音響起,不算特別大,卻輕易的壓制住了所有記者的問題。

  南宮明旭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那個被邵司佑仔細護在身後的女人,深褐色的眸底隱藏著太多的掙扎跟渴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撕扯著他的心臟,刺眼的一幕讓他恨不得眼睛立即瞎掉,那股想要衝過去阻止這一切的慾望不斷的在身體裡劇烈的叫囂著,可理智卻在提醒著他,他已經沒有了資格。

  他能做的,只能是承認那段他一直迴避著的關係。

  「在瑾年車禍以前,我們就已經離婚了,如果眾位不信,我的律師可以出示當年已經簽好的離婚協議。」

  目光掃過邵司佑的臉,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他故意說出孩子的身世,就是想要逼著他承認他們已經離婚的事實。而他,明知是陰謀,卻也只能往裡跳。

  他捨不得她再受傷。

  「那麼請問南宮總裁為什麼在離婚後還要守著葉小姐那麼多年?是不是因為你後悔了?」大概難得在採訪時南宮明旭如此合作,一個不怕死的記者繼續問。

  南宮明旭的表情有幾秒鐘的僵硬,轉而忽然笑了起來:「如果還有感情,當初就不該選擇離婚,瑾年在車禍中失去了我們的孩子陷入昏迷,作為一個男人,該有這份擔當等候他醒來。」

  葉瑾年微微垂頭,記者們或許不會去追究南宮明旭的用詞,她卻聽得出來,他說的是不該,而不是不會,他的後悔她看得到,可已經太遲。此時,邵司佑的手輕輕握上她的,給了她無聲的安慰。

  「那麼邵總,您一年前才宣佈與年樂樂小姐的情侶關係,現在年小姐病臥在床,您卻另結新歡,葉小姐是您做出這個選擇的理由嗎?」

  葉瑾年的臉色有些難看,這算是什麼?自己是自己的第三者麼?恐怕沒有比這更難解釋的事情了吧。

  這樣想著,那邊邵司佑卻淡淡的笑了:「我跟樂樂的關係想來大家都有些誤會,我從未承認過跟樂樂的關係是情侶,這只是有些不明情況人的猜測而已。」

  「那麼您要如何解釋在年小姐生日當天送她股份的行為?」

  「樂樂是邵家的養女,給她一部分股份也在情理之中,這也算是我給未來弟妹的生日禮物。」

  一片嘩然,葉瑾年使勁握了握邵司佑的手,不解的看著他笑得溫和的側臉,他稱呼年樂樂為弟妹?那豈不是說她跟穆恩?

  「邵總,假如葉小姐離婚,您願意給她一個名分嫁入邵家嗎?」

  「當然,只要她願意。」邵司佑低頭看她,不著痕跡的輕輕拍了拍葉瑾年的手,穆恩的事情他會跟她解釋,但不是現在。

  「抱歉,我想瑾年現在需要休息,如果還有其他問題,邵氏會在三天後舉辦記者會來招待各位,現在還望大家放行。」打斷了準備繼續發問的記者,邵司佑攬過葉瑾年小心的扶著,另一手牽著葉揚,朝停車的方向移動。

  有了邵司佑眾人面前的承諾,記者們也就再糾纏,畢竟除了楓林日報,邵氏不是他們任何一個報社惹得起的,而偏偏楓林日報根本不會跟他們一起來。

  於是,只好給邵司佑讓開一條路。

  「邵司佑!」身後,輪椅上南宮明旭撐著扶手,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三個人的背影,冷聲警告:「如果你敢對不起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邵司佑停下腳步忽然回頭,

  *

  回到葉家時葉朔跟葉瑾然都坐在客廳裡等著,見到幾人回來難免抱怨幾句,葉瑾年臉色不大好,葉朔就讓邵司佑先陪她上樓休息,找了葉揚在樓下詢問。

  回到房間,邵司佑替葉瑾年倒了杯牛奶,心疼的看著她喝下。如果不是他親自送南宮明旭回醫院,今天她又要受好多委屈。「累了吧?」

  葉瑾年搖搖頭,環著邵司佑的腰不肯放鬆,雖然為他剛剛站出來的行為感動著,卻更擔心他即將面對的一切。

  「別擔心,有我。」邵司佑習慣性的揉了揉葉瑾年的頭,給她把被子攏好,又細心的在她身後墊了一個軟枕讓她跟舒服些,聲音溫和的說道。

  「你該跟我商量下的。」有些埋怨的看了邵司佑一眼,假如剛才南宮明旭執意不肯承認他們離婚的事實,那這場鬧劇又要怎麼收場?

  想到南宮明旭,葉瑾年的心情更加沉重。

  「邵司佑,這麼優秀的你,怎麼會喜歡我呢?」靠在邵司佑的肩膀上,葉瑾年輕輕的開口:「我自私、膽小又涼薄,當初將南宮集團的股份偷偷過渡給姐姐,其實也沒有說出來的那麼冠冕堂皇,我還是有些相信了父親的話的。」

  想著白天南宮明旭在媒體前維護她的話,即使說得那樣輕鬆,可她沒有忽略緊握到青筋突起的手以及那雙褐色眸子裡的隱忍。

  她沒有別人想像中的那麼不顧一切,那份感情裡,她也算不上真正的受害者。

  而邵司佑,優秀如斯,他配得上所有美好的女人,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自己呢?

  「傻瓜,如果沒有了這些,你就不是你了。」憐惜的親吻葉瑾年的髮頂,邵司佑笑得心疼,「我只怕你還不夠自私,對自己不夠好。」

  明明是好聽的情話,卻讓葉瑾年的眼睛開始酸澀,偎在他的胸膛上,悶聲的抱怨。「你才是傻瓜。」

  「愛上傻瓜的傻瓜?」邵司佑低低的笑,然後假裝生氣的看向葉瑾年:「你質疑我的選擇,是想勸我換個人去愛?」

  「休想。」葉瑾年惡狠狠的在邵司佑胸口上咬了一口,然後抬頭:「那穆恩呢?你總該解釋下年樂樂什麼時候成了穆恩的未婚妻吧?」

  「這是穆恩自己提出來的,他對樂樂的感情從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如果不是發現了年樂樂就是葉瑾年,他也絕不會跟穆恩去爭,「而且穆恩還小,很多事情也說不定,聽說爺爺已經在選擇聯姻的對象,他也可以多一些自由。大概是因為母親的關係,對於女人,他比我們想像中還要排斥。」

  「這樣好嗎?」對於這一點葉瑾年還是有些猶豫,「對了,還有記者會!」

  忽然支起身子,葉瑾年問道,記者會上的問題肯定要比今晚這段時間出現的更加刁鑽。

  「別擔心。」邵司佑扶著葉瑾年的身子,微微斂了笑容正色的看著葉瑾年仍舊溫和的聲音裡透著不需懷疑的堅定,「邵太太,你該相信你的老公可以保護好他的妻子跟孩子。」

  妻子,孩子。

  葉瑾年看著邵司佑安靜的黑眸,那裡,泛著令她安心的柔光。半晌漸漸的彎起唇,然後抬手勾住近在咫尺的脖頸,淺淺在那種俊顏上落下一吻:「知道了,邵先生。」

  對葉瑾年點到為止的親吻邵司佑不滿的擰眉,立即抓住在逃中的腦袋,擷住那方嬌唇俯頭深情吻下,帶著無比的眷戀跟滿滿的情深。

  「唔…還有殷瑤…」輕垂著邵司佑的胸膛,葉瑾年有些不滿的淺嗔,她為了殷瑤的事情跑出去,總要問個答案的。

  「她在龍越那兒。」不悅葉瑾年的不專注,邵司佑在她粉嫩的唇上輕咬了一口以示懲罰。

  「龍越?為什麼…唔…」葉瑾年不解,龍越小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好心?想要繼續問,邵司佑薄薄的唇已經準確無誤的貼上了那喋喋不休的嘴,攻城掠地,炙熱纏綿。

  夜,漸深,房間裡的溫度逐漸提升。

  葉瑾年在這樣繾綣的深吻中緩緩閉上眼睛,用心的感受著邵司佑這一刻的深愛與呵護。

  這種將一切交給他去處理的感覺或許對於一向獨立的葉瑾年來說有些陌生,但是,她會慢慢試著將它變成一種習慣,終身的習慣。

  ----------正文完----------



番外 如果愛是天意——南宮篇(1)

  如果愛是一種天意,讓我遇見你,卻又錯過你。

  「怎麼能這麼不小心,你太太的身體曾經受過重創,現在能懷孕已經是萬幸,你這個丈夫到底是怎麼當的?」

  淩晨一點鐘,南宮明旭站在手術室外聽著中年女醫生義憤填膺的訓斥,垂著頭不去反駁,忽然有了種想要自欺欺人的衝動。

  如果眼前這一切可以追溯到多年前那場車禍發生的瞬間,手術室裡接受搶救的是他的妻子,腹中懷著的是屬於他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可就是有那麼一個格格不入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倏然響起,打破了他的這場幻想,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

  「抱歉,這個人並不是孩子的父親。」踩著七釐米的高跟鞋,殷瑤穩穩站在醫生面前,目光從南宮明旭的身上飄過,絲毫不避諱對他的嫌惡。

  南宮明旭曾不止一次的在年樂樂身邊見過殷瑤,知道那是高市長家的千金,林氏現任總裁夫人與前夫的女兒,也知道殷瑤跟邵司佑的交情十分深厚,甚至還偶然發現過殷瑤跟林瑞之間曖昧不清的‘悖倫’關係。

  「喂,你總該在年年出來之前處理好你自己吧?」等到那個女醫生走了,殷瑤走到南宮明旭身邊,踢踢他的腿,冷笑著開口:「還是說你想要用這麼點兒傷,讓年年原諒你?」

  話說的難聽,手上卻一直沒閑著,見南宮明旭沒有動,殷瑤對一旁的小護士揮揮手,接了她手裡的藥盤,熟練的給他包紮起了傷口。

  南宮明旭沒有阻止,對殷瑤的冷嘲熱諷也全當聽不見,如果瑾年會因為這麼一點點傷就原諒他,那他即使是把這條命就這麼扔了也算是值得的。可他知道,她不會。

  有很多時候,他好像很不明白葉瑾年,可偏偏有些時候,他又似乎十分瞭解。

  就好像此刻,他知道葉瑾年最不喜歡欠人,但也絕不會因為欠了誰就違背她自己的原則;也知道葉瑾年很固執,就好像他當初在眾人面前堅定的拉住他的手一樣,只要決定了,就會義無反顧。

  *

  遇見葉瑾年的那一年,他的父親剛剛去世,他不得不打破計畫提前接手了南宮集團,連帶著在伊爾學院的學業也都只能中途放棄。

  那是晴朗明媚的一個下午,他一個人開車回學校去辦退學手續。

  原本這種事是不需要他親自去辦的,只是因為在先前的董事會上,一眾欺生的元老們讓他生了不小的氣,於是乾脆就撇開手留了個背影給他們,由著他們在公司裡爭吵躲出來清淨。

  也許這一切就是天意讓他在這一天遇見葉瑾年,還沒等走到教學樓,他就被人毫無預兆的撞進了懷裡。

  那時候他在學校裡也算是個名人,身後不乏追求仰慕者追隨,這種藉故想要接近的情景在一年裡也總要發生個一兩回,實在平常。要是放在以往,南宮明旭也只是淡漠的掃一眼就立即離開,懶得惹這份麻煩,可那天偏偏趕上了他心情不好,很多事情就難免較真,於是,也就好整以暇的站在那裡,等著對方上演一齣從驚訝到驚喜再到羞澀的經典劇碼。

  可這樣難得的一次等待,終究沒能如他所料的發生,那撞了人的女孩連頭都沒抬一下,揉著額頭撿了地上的東西,甚至連句抱歉都沒有說的轉身就走,著實讓他驚訝了一回。

  準備好的說詞一句都沒用上就被人給悶了回來,對南宮明旭來說恐怕也算是平生僅見。

  有時南宮明旭會想,如果當時他跟葉瑾年當真就那麼一拍兩散的走了,或許也就沒有了之後兩人的一場愛恨交集,於他,或者於她,應該也都不算壞事。

  可如果真的能重新選擇,他想,他還是願意遇見葉瑾年的,不論結局怎樣,至少當時的那份感情,真真實實的存在過。

  「喂,你都不會道歉的嗎?」帶著幾分不滿的聲音響起。

  這句話當然不會是他南宮明旭說的,就在他以為這是一場誤會的時候,轉身離去的葉瑾年已經在下一刻被另一個女孩攔在了林蔭路上,嬌嗲的微斥連帶著偶爾含羞瞥向南宮明旭的眼神,她的心思不言而喻。

  「葉瑾年,你撞了明旭哥哥,應該道歉的。」

  南宮明旭隱約記得攔路的這個女孩該是某個世家叔伯的千金,實在沒什麼交情,倒是很敬佩她的勇氣,畢竟葉瑾年是葉家最受寵愛的小女兒,葉瑾然恨不能捧到天上去疼的妹妹,惹到她的結果可算不上多美妙。

  然後,他看到葉瑾年忽然抬起頭笑了起來。明亮剔透的眸子望向兩人,唇,淺淺的彎起。不是那種有著某種預示的笑容,只是簡單的表達高興的方式。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裡,南宮明旭總是會很懷念那時葉瑾年開懷的笑容,真實又明媚,還帶著一點點驚喜的快樂,美得讓人炫目。

  很久以後南宮明旭才知道,那時因為葉瑾然對這個妹妹的極致關照,外加葉氏黑白勢力混合的複雜背景,葉瑾年在伊爾學院裡不僅碰不到一個朋友,甚至連一個肯在她面前挑釁的人都沒有。

  而那個攔住了葉瑾年的女孩,是個絕對的奇葩。

  當然,奇葩的家族免不了隱跡商海的命運,但南宮明旭跟葉瑾年,卻是在這一次意外中結識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開始正式接手南宮集團,雖然很早就被父親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但真正面對起來,比想像中困難了太多。董事們的刻意為難,先前合作夥伴的有意打壓,他周旋在這些人之間很是吃力。

  沒想到的是,剛剛認識不久的葉瑾年反倒幫了他不小的忙,同為商人,葉瑾年的想法往往更極端一些,但也更具實效,張揚但不莽撞,驕傲卻很又謹慎。用姜銘的話來講,葉家的二小姐,很有些手段。

  姜銘是他的秘書,也是他無話不談的摯友。

  那時姜銘曾笑言,誰要是娶了這個葉瑾年,別說是葉家那份財產,就光是她本身也稱得上是個寶貝。

  而這個寶貝,看上的偏偏就是他南宮明旭。

  本以為這份水到渠成的感情,卻出乎意料的遭到了葉瑾年的父親葉朔的強烈反對,葉瑾然雖然不置一詞,但立場很明顯的跟葉朔站在了同一邊。

  瑾年為了說服他們費了不少功夫,可即便如此,三個月後他上門拜訪時,葉朔還是對著一向疼惜的女兒撂下了狠話,除非他們斷絕了父女關係,否則這婚事絕無可能。

  而一向孝順的葉瑾年則是固執的拉著他的手,一步不讓,堅定的看著他說,只要他。

  就這樣等到了葉瑾年畢業,他終於是娶了她。婚禮葉朔沒有出席,甚至還收走了當初交給葉瑾年的那部分葉氏的股份。

  婚後一年裡,他忙於事業,常常忽略家庭。而葉瑾年是個很好的妻子,體貼乖巧也很安靜,連一向挑剔的母親也找不出她的錯處,偶爾用小心翼翼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會讓他覺得愧疚又感到心疼。那時他便想,哪怕是不愛呢,他也一定會照顧好葉瑾年不讓她後悔當初的決定的。

  可命運的玩笑,誰又能早知道他以為的不愛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變得是愛了,而他想要給的照顧,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不得不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上去完成。

  在日本的那五個月,他經歷過背叛,也歷經了生死。多少夜裡他想著腦海裡那張笑臉抵不住思念,擔心著她的處境。當無意中得知葉家就是讓他在這五個月受盡折磨的元兇時,他的胸口就仿佛燃起了一團烈火,恨不能將一切都燃燒,想要將葉朔抓到眼前來質問清楚。

  回到旗臨市,葉朔跟葉瑾然已經不知所蹤,瑾年在欣喜他回歸的同時,又開始為父親跟姐姐的失蹤而焦急,他雖然願意相信瑾年跟這件事無關,可還是心裡有著芥蒂,不想靠近她。

  那時母親在楚若的‘無意’透漏下,漸漸得知了他失蹤與葉家人有關的真相,連帶著葉家的失利,對瑾年的態度開始變得惡劣,有幾次看到瑾年撫著隆起的腹部憂傷的樣子,他都有種想要上前安慰的衝動,但每次都強迫著壓抑。

  在起草離婚協議時,姜銘曾擰著眉勸他要慎重,甚至疑惑的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楚若,而他很肯定的搖頭。

  伊藤若的出現太過巧合,即使那時在日本是伊藤若的出現救了他,可他還是不能信任伊藤若。他可以相信當初葉瑾年為了自己的義無反顧,卻始終不能相信另一個女人會為了他拋棄家族。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懷疑是沒有錯的,那的的確確是伊藤若聯合著洛爾斯誒自己上演的一齣戲,這世上除了葉瑾年,哪還有第二個女人會那樣甘心的為了他毫無保留的付出?

  只是,當車禍的消息傳來,他如夢方醒,說後悔已經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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