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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暖暖這輩子恐怕嫁不出去了!
這是安康鎮裏每個認識她的人都會有的想法。
難道是因為紀暖暖長相奇醜,或者她身上有什麼缺陷,以致沒人敢要?
非也,非也,相信只要見過她的人,沒人會否認她是個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她不僅人長得漂亮,就連身材都好得沒話說,可以說是安康鎮裏最美的姑娘了。
既然是條件這樣好的姑娘,為什麼大家會認為她嫁不出去呢?
據說,紀暖暖的爹娘早逝,留下她和爺爺兩人相依為命,紀暖暖就靠著爺爺在鎮上經營一家小酒館,一手將她扶養長大。
可現在爺爺老了,酒館幾乎都是紀暖暖全權在打理,憑借著她天生的美貌,再加上她整日笑盈盈地在這小酒館內招呼客人,進出這家酒館的男人們見了她可以說是無一不愛的。
想當然耳,登門來提親的媒婆絡繹不絕,幾乎要將他們紀家酒館的門檻給踩平了。
但是啊……怪就怪在……每個媒婆都是笑盈盈地走進來,最後卻是鐵青著臉地走了出去。
久而久之,安康鎮的媒婆就不願再上門來了。
然而,紀家酒館多的是外地來的客人,所以,就算本地的媒婆都已經死了心,可外地仍有許多不知情的媒婆接踵而來。
瞧!今兒個,酒館裏可不是又來了一個濃粧傃抹的胖媒婆?
那媒婆坐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前來,緩緩地走下車後,就一面拿著手絹頻頻拭汗,一面抱怨著:「天氣怎麼這麼熱呀!」
但,就算是天氣熱得教人受不了,她還是搖晃著圓滾滾的屁股笑盈盈地朝酒館的大門走了進去……
「哎喲!」
看來這位媒婆的運氣不怎麼好,剛要進門時就被門檻絆了一下,只差那麼一點就要當場跌個狗吃屎了!
「我是熱昏了不成,怎會沒看見這門檻?」胖媒婆撫著胸口,一臉驚嚇地喃喃自語。
「這位大娘,您當心點啊!」酒館裏的夥計華榮不禁替她捏一把冷汗。可他真正擔心的是……萬一這位胖大娘跌倒了,自己恐怕會扶不動她呀!
「這位小二哥,我是打從金華城來的媒人,我姓楊,大家都叫我楊媒婆。」胖媒婆趕緊揚起招牌的笑臉上前和夥計打聲招呼。
「楊媒婆可是來替我做媒的?」華榮笑著打趣道。
「這位小二哥真有趣,改日我定會幫你找個好人家的姑娘來匹配。」楊媒婆接著就笑瞇瞇地表明來意:「我今天是專程來找一位紀姑娘的。」
「原來是找我們家小姐的呀!」華榮裝出失望的表情,轉身就走進屋內喚主子出來。
一會兒,一位面容姣美、身材竊窕的姑娘就從裏頭走了出來,笑容可掬地問:「聽說這位大娘要找我是嗎?」
「妳就是紀姑娘?」楊媒婆雙眼瞬間一亮。
只見她那張素凈的臉蛋上未施一點脂粉,可她的皮膚卻白得那麼美、那麼柔、那麼自然,淡淡的嫣紅染在她的雙頰上,越發使她那張鵝蛋臉顯得格外的可愛、動人。
她的五官更是無一下美,細長的柳葉眉、一雙靈活澄澈的大眼睛、秀美挺直的鼻子、嫣紅的菱形嘴唇,微微地笑起來時,兩頰還有一對深深的笑窩。
真美!真美!
楊媒婆看呆了,不自覺地傻笑了起來。
「唉!等一下妳就笑不出來了!」華榮一臉興味地趴在櫃臺前,好整以暇地等待那第一百零八次的好戲上場。
「沒錯!我就是紀暖暖。」她的態度十分親切、和善。
胖媒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即使出她的看家本領,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先將紀暖暖大大地吹捧一番後,就接著誇說那吳公子有多好……
「吳府在金華城裏可是家大業大的名門望族,那吳公子人又長得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就算打著燈籠去找,也未必找得到這麼好的人家呢。若是姑娘願意嫁過去吳府,保證榮華富貴一生享用不盡啊。」
「聽起來似乎滿不錯的。」紀暖暖很認真地聽著。
「是呀!」見紀姑娘好象有些心動了,胖媒婆繼續眉開眼笑地鼓吹著:「這年頭哪個姑娘不巴望著能嫁進去富貴人家當個少奶奶?那吳公子一眼就看上紀姑娘,這可是妳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嗯!」紀暖暖點點頭,似乎很認同媒婆的說詞。
「那姑娘是答應嘍?」胖媒婆喜孜孜地咧開嘴。
紀暖暖眉頭微微地一皺,接著道:「那吳公子條件這麼好,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只是……」
「只是怎樣?」眼看這包媒人錢就要賺到手,胖媒婆可急了。
「我的嫁粧很多,不知那吳公子會不會接受……」紀暖暖的表情好為難。
「嫁粧……很多啊?」胖媒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噢!又來了!又來了!華榮在一旁憋著滿肚子的笑,順便替那個已經沒指望的吳公子默哀。
「沒錯!我可以不要聘禮,但是唯一的條件就是對方必須接受我的嫁粧。」她的態度是不容置疑地堅定。
這麼好的事,有誰會不願意呢?
胖媒婆揮揮手裏的紅手絹,笑著說:「只要紀姑娘肯嫁吳公子,我相信無論姑娘開什麼樣的條件,吳公子都會接受的。」
紀暖暖也笑了,胖媒婆若是肯稍微留心一點,她就會發現紀姑娘的笑容是別具深意的,可惜,她已經樂昏了頭,所以,她什麼都沒發現!
「您是不是該先去看看我的嫁粧,再回去問問吳家人是否願意接受?」紀暖暖好心地建議著。
原來嫁粧都已經準備好啦?
胖媒婆這才狐疑地看了紀暖暖一眼,心想這姑娘長得這樣標致,應該會有很多人來提親才是,為何她會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人?
這姑娘該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
可她接著又想,管她有什麼問題,反正她只是奉吳家的請托前來提親的,只要媒人錢賺到了,其它的也不幹她的事呀。
於是,她就笑著回道:「好好,我現在就先去看看姑娘的嫁粧吧!」
接著,紀暖暖就帶著她往酒館後方走去。
「哈哈哈……」兩人二剛一後地離開後,那個趴在桌子上憋笑憋得很痛苦的華榮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已經可以想象沒多久後那媒婆就會一臉鐵青地走出來的模樣,而且,保證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出現了。
其實,那紀暖暖本人一點問題都沒有,真正的問題就出在她那好幾牛車的嫁粧啊……實在沒人敢要!
熱死了!熱死了!這是什麼鬼天氣啊?
天保一邊用袖子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面哀叫著:「這太陽怎麼這麼毒啊?我都快被烤熟了!」
「我們先找看看這小鎮上有沒有地方可以歇一歇吧。」一旁騎著黑馬、身材頤長、英俊爾雅的男子雖然也是滿身大汗的,可他的態度就從容了許多。
走了一段路後,天保又很沒用地叫著:「大少爺,我又饑又渴的,這鬼地方怎麼連一家茶館都沒有呢?」
「別急,我們再往前找看看吧!」慕容燁的嗓音低沉平穩,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天保無奈,只好騎著馬繼續往前走。
沒多久後,他們就看見不遠處的街道旁飄揚著一面酒旗兒,彷佛是在向他們招手似的,於是,他們就欣喜地加快速度策馬往前奔去。
酒館內。
正在櫃臺前打盹的華榮突然瞥見貴客臨門,他立即跳了起來,趕忙清了清嗓子上前去招呼。
「兩位客倌請坐。」
兩人落座。
華榮又笑著問:「兩位客倌應該是從外地來的吧?我們紀家酒館的酒菜可是遠近都馳名,就連天皇老子經過都忍不住要進來喝兩杯……不知客倌要吃點什麼?」
「給我們來五、六道貴店的招牌菜,再加上兩大碗白飯和一壺酒。」慕容燁覺得這個看起來大約十六七歲、有著一張娃娃臉的夥計,說起話來有趣得緊。
「好的好的,兩位客倌請稍坐一下,酒菜馬上幫您送過來。」
華榮恭敬地退了下去,走了幾步後又偷偷地回過頭看那兩位客人一眼,瞬間,他的嘴角便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
嗯,不錯!不錯!這位公子看起來挺「肥」的,想必可以從他身上撈到一點油水吧?
夥計離開後不久,慕容燁就看見一位身材窈窕的姑娘端著一杯酒走了過來,笑盈盈地送到他的面前,道:「這位公子,這杯酒是本店招待的。」
慕容燁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認真地看那姑娘一眼,只見她有著一張粉雕玉琢的姣美臉蛋,微微地一笑,嘴角便漾出一朵桃花,是一個非常甜美、動人的姑娘。
「謝謝!」慕容嘩笑著接受她的好意。
一旁的天保很不是滋味地想,這位姑娘未免太過現實,雖然他長得沒有太少爺那麼體面,好歹也是酒館的客人,為什麼這美人兒就沒送杯酒來招待他喝呀?
真是差別待遇呀!
「公子您快嘗看看,這酒喝了保證讓您永生難忘呀!」紀暖暖送上酒後非但沒有馬上離開,還很大方地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揚著一張迷人的笑臉,似乎要看著客人喝下那杯酒才滿意。
慕容燁微微地一笑,便識趣地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小口,當那酒汁在他口中轉了轉、順著喉管緩緩滑了下後,他就愣住了。
「這酒……」一時之間,他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形容。
「有毒是嗎?」天保驚道。
聽說像這種偏僻的地方,有些酒館會乘機打劫,再加上這位姑娘的行為舉止看起來如此怪異,讓他不由自主地興起這樣的念頭。
「喂!這位小哥兒,你可別亂說話,我們紀家酒館釀的酒可是遠近馳名的,怎可能會有毒?」這是哪裏冒出來的閒雜人等,她可不容許人家破壞她的「好事」。
「我是說這酒真是好喝極了!」見姑娘已經板起臉孔,慕容嬋趕緊解釋。
不知為什麼,這杯酒初嘗時給人一種細致柔和的口感,宛如春風般;但入喉之後,卻又讓人感受到一股極為強烈的餘韻,像燃燒中的烈焰般,那麼地激昂、熱切,令人震撼不已。
但,這杯酒真正讓他感動之處,卻是隱藏在深處那股讓他非常懷念的味道,彷佛他也曾經在哪兒喝過同樣口感的酒……
「我說得沒錯吧?」紀暖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這位客人已被她所釀造的酒深深地迷住了,於是,她就笑盈盈地道:「這種酒可不是天天都有得暍,今天公子能喝到算是好運呢。」
慕容燁看著她那雙慧黠的眼底閃著一抹詭異的光芒,他直覺地認為這姑娘請他喝酒的動機並不單純,可她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幸而,這姑娘也不拐彎抹角,她很快就表明自己的意圖:「兩位客倌要不要來一壺?我可以算你們便宜一點,只要十兩銀子就好。」
十兩銀子!
「搶劫啊!」天保立即跳了起來,罵道:「這一壺酒要十兩銀子?我寧願渴死也不要喝!」
他們當僕人的一個月二、三兩銀子的薪俸就已經算很不錯了,這一壺酒竟敢開價十兩銀子,吃人哪!
「天保,別無禮,快坐下來。」慕容燁馬上制止他。
「大少爺,我們快走吧!」天保顧不得那麼多,拉著主子就要走。「這家酒館一定是黑店,我們再不走恐怕沒機會了。」
說不定還會被剁成肉醬,做成人肉包子哪!
「這位小哥兒別生氣。」紀暖暖不慌不忙地勸道:「因為這酒釀造不易、產量極少,所以才會特別珍貴,若是公子不想喝就算了,我們店裏還有販賣其它種類的酒,口感都不錯,一壺只要三、四錢而已!」
聽她這麼說,天保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下來,可他對這位漂亮的姑娘已經有了戒心,就怕她會在暗中要什麼手段。
「剛剛那酒真的不錯,就給我們來一壺吧!」慕容燁心平氣和地道。
「大少爺,那酒一壺可是要十兩銀子啊!」天保好心急。他不禁要懷疑剛剛那杯酒是否已經被下了迷藥,要不他家主子怎會突然失去理智?
「公子果然是識貨的。」倣佛怕客人會臨時反悔似的,紀暖暖立即眉開眼笑地站起身,趕忙去酒窖裏取酒。
她人才離開,華榮就用一個托盤將飯菜端了過來,擺上桌,並且恭敬地說了聲:
「兩位客倌請慢用!」
無意間,天保瞥見這夥計嘴角競噙著一抹強壓抑住的詭譎笑容,他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都豎了起來。
黑店!黑店!這一定是家黑店!雖然是大熱天的,天保卻對著一桌子的飯菜直冒冷汗。
「天保,你肚子不是很餓了嗎?」見天保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慕容燁只好在一旁提醒他。
「大少爺,你不覺得這家酒館怪怪的?」天保壓低音量,不安地問。
「我覺得還好,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慕容燁聳聳肩,隨即拿起碗筷,神態自若地吃了起來。
天保見主子吃了好幾口,好象都沒有什麼事,於是,他就緩緩地端起飯來,戒慎恐懼地吃了起來。
「公子,您要的酒來了。」不久後,紀暖暖就拿著一壺酒,輕快地走了過來,並且很熱心地替兩人斟酒。
「兩位公子盡量暍,不要客氣喲!」一壺十兩銀子,多多益善哪!
天保瞪著眼前的酒,猛吞了吞口水,心忖,主子都不怕了,他還怕什麼?於是,他也就很沒志氣地拿起酒杯,仰起頭狠狠地灌了下去……
頓了頓,他竟不自覺地揚起嘴角,雖然他不懂得品酒,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酒真是爽口極了。
但是……這酒一壺要十兩銀子,未免也太貴了些!
真虧他的主子喝得起呢!
紀暖暖一雙美目專注地看著眼前這位雍容華貴,卻神態和善的俊公子。她不得不讚賞華榮的眼光,他總是能夠很準確地判斷出客人對酒的品味。
眼前這位公子就是那種品味極高的人,對於好酒,他是不會吝惜拿出銀兩來品嘗的:而且,他的修養也算不差,至少聽見她漫天開價時,不會出現他身旁那位小廝的那種激烈的反應--搶劫啊!
哈哈!十兩銀子一壺酒,確實是貴了點,可她若不乘機賺賺這種過路客的銀兩,就憑這家小小的酒館,她要如何養活「天樂園」裏那三、四十張嘴?
而且,她這酒價可是因人而定的,若不是非常、非常看得起他,她也不會對他開這樣的價位呀;這位公子要是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身價這麼「高」,應該要感動得痛哭流涕才是。
慕容燁若有所思地端著酒杯細細地品味著……
這酒他愈喝愈能感受到它所蘊含的特別滋味,幾乎每喝一口都有不同的感受,從舌頭到喉嚨之間倣佛有千百種滋味滑過……喝著,喝著,一些塵封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不知不覺中便緩緩地湧了上來……
半晌之後。
「公子,您要不要再來一壺呀?」紀暖暖見他一口接一口,似乎十分「享受」地在品嘗她所釀造出來的美酒,她心上竟感到一股莫名的喜悅。
慕容燁從緬懷中回過神來,目光迷蒙地凝望著眼前的美人兒,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姑娘,這酒可是妳親手釀造的?」
紀暖暖怔了片刻,才笑著回道:「是呀!這『桂泉酒 可是用我們紀家的祖傳秘方釀造的,一般人要喝到這種酒還得靠點運氣呢。」
今天他若不是穿得如此體面,而且,一張俊臉上又明明白白地寫著:「富家公子」,她可是不會隨便拿出來「詐財」的。
呵呵!詐財可是華榮說的,她認為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義賣」啦。
反正像他們這種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多的是銀兩嘛,若不從他身上多撈一些,怎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慕容燁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又問:「姑娘,請問妳釀這酒時,是否天天彈琴給它們聽?」
聞言,紀暖暖唯一的反應就是--目瞪口呆!
大家都知道她所釀造的桂泉酒很特別,可從來、從來都不曾有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沒想到,這位不知來自何處的陌生公子竟然輕易地就看穿她的「伎倆」?
太厲害了吧?
「公子,你是怎麼喝出這酒是聽琴聲釀造出來的?」她急切地問。
「我猜的。」他淡淡地回道。
不會吧?就算他是神算,也不至於會猜得這樣準。
「你告訴我答案,我就送你一壇。」這事太令她震撼了,她不惜用「昂貴」的美酒來交換答案。
「這答案對妳這麼重要嗎?」他認真地瞅著她問。
「義義非凡!」
「那麼……這壇酒就暫時寄在這兒,等我喝完後,我會告訴妳答案。」無意間,慕容嘩許下了會再回來光顧的承諾。
可紀暖暖心裏想的,卻是萬一他喝完了那壇酒就拍拍屁股走人,什麼答案都沒有,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高大爺,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籌出銀兩給您的。」紀暖暖很少這麼低聲下氣的。
「紀姑娘,妳也是知道的,不是我心腸硬,不通人情,這實在是逼不得已的事啊!」像在比可憐似的,高大爺的姿態更低了。
「可是,我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其它房子可以容納天樂園那些老人家和流浪狗,您怎忍心見到他們又回到街上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她當然知道高大爺的苦處,可比起那些無家可歸的老人,他的難處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唉!妳知道我現在急需要一筆銀子來應急,妳若是再籌不出銀兩買下那片宅子,我也只好找別人來買了。」高大爺實在被錢逼緊了。
「高大爺,租金我可以多付您一些,求你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到時我若是籌不到銀兩,我一定想辦法另覓它處,絕不會再耽誤您。」能拖多久就拖多久,這是她目前唯一可想的辦法了。
當初,她只是看到街上有幾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時心軟就收養了牠們,沒想到,後來卻愈收愈多,最後連無家可歸的老人都一起收回來了。
幸而,在酒館後方正好有一片空著的宅子,聽說那屋主高大爺做生意賺了許多錢,一家大小在十幾年前就都搬到城裏住了。所以,她就專程跑到城裏去找高大爺商量,請他將那片宅子租給她,好讓她安置那些老人和流浪狗。
那高大爺也算是個好心人,見她這麼有心,也就意思意思向她收點租金。從此之後,她就將那片宅子命名為天樂園,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老人和流浪狗。
怎知,半年前高大爺突然經商失敗,又欠下一屁股債,目前唯一可以讓他變賣的就只有天樂園這片祖產了。
高大爺沉吟了半晌之後,才勉強地點點頭:「好吧!我就再給妳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妳若沒辦法籌到銀兩,我也無能為力了。」
「謝謝高大爺!」紀暖暖差點就要跪下來謝主隆恩了。
送走高大爺後,紀暖暖垂頭喪氣地回到帳房裏,一一地清點自己目前的「財產」,認真地算一算,她很無奈地發現……以自己目前的財力,恐怕連天樂園的茅房都買不起呢!
怎麼辦?怎麼辦?
就算她已經很努力在「詐財」了,可她還是沒本事賺到那麼多的銀兩,要是天樂園真的被別人買走,那些老人和流浪狗該怎麼辦?
煩哪!煩哪!
其實,她自己也很清楚,別說三個月了,就算再給她三年的時間,她恐怕都沒能力買下天樂園,那些老人和流浪狗搬出去已是遲早的事。
也許,她真的應該好好去找個可以收容他們的地方了……
「暖暖,妳怎麼一直在拔自己的頭發?」老爺爺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爺爺……」暖暖無力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小丫頭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剛剛高大爺又來找我……」她實在不想讓爺爺為此事操心,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說了。
「他還是決定要把宅子賣了?」老爺爺似乎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嗯,我知道他正在缺錢,我們若是一直硬霸著人家的宅子,也說不過去,高大爺剛剛答應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們這次恐怕真的要準備搬家了。」
「暖暖。」老爺爺摸摸她的頭,柔聲道:「爺爺知道妳已經盡心盡力了,就算以後真的沒地方可以住,我相信也沒人會怨妳的。」
「爺爺,你明知道我是永遠放不下的……」
老爺爺知道小孫女為了天樂園已經付出許多,她甚至寧可一輩子都不要嫁人,就為了要照顧這些老人和流浪狗。
他也曾經勸過她:「姑娘家若是沒有一個好的歸宿,以後老到走不動時,誰來照顧妳?」
可她卻漫不在乎地回道:「如果有人願意幫我照顧這些老人家和流浪狗,我就答應嫁給他。」
但是,很不幸的,那些登門提親的人只要一見到她如此豐厚的「嫁粧」,就嚇得一個比一個滾得還遠。
唉!難怪整個安康鎮的人都在傳說他們家丫頭嫁不出去了!
可他就不信小丫頭這麼善良,這世上會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娶她。他就是要等著、看著,這小丫頭總有一天會風風光光地嫁出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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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燁才回府,便有家僕來報--
「大少爺,老爺請你過去一下。」
「有什麼事?」慕容燁的目光瞬間黯淡下來。
「好象是關於分行帳款的事……」家僕的態度有些戰戰兢兢的。
慕容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的,大少爺!」如獲大赦般,家僕一溜煙地跑掉。
不知為什麼,府裏三位少爺中,就屬這大少爺最不會在下人面前擺架子,可大家就是莫名其妙地怕他。或許,就是他那對永遠教人捉摸不著的眸子,讓人心生敬畏吧!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只有跟在大少爺身邊那位少一根筋的天保了……
「大少爺,老爺子要是知道你那樣做,不知會不會生氣啊?」天保替主子感到憂心。
「怕什麼?再怎麼氣也氣不到你頭上。」慕容燁敲敲他的頭。他就喜歡這個正直又帶點傻氣的天保。
「說得也是。呵呵……」天保摸摸自己的頭,呵呵直笑。
自從跟著主子這些年,吃香喝辣都有他的份,比起府裏其它的僕人,他覺得自己真的幸運許多。
兩人才一腳踩進大廳,慕容嘩就看見父親和大姨娘已經等在那兒,他走上前向他們請了安,接著問:「聽說爹在找我?」
「燁兒。」慕容貴看他的眼神有點復雜……親切中帶著幾許的尷尬。「玉山分行裏短少的那些銀兩,你可查明原因了?」
「查明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一個夥計拿走的。」
「錢都拿回來了嗎?」
「沒有。」
「報官處理了嗎?」
「沒有。」
「……」慕容貴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孩子的態度就像一個夥計在面對自己的老板,老板問一句,他就回一句,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唉!
沉吟了半晌後,慕容貴才又問:「為何人抓到了,你卻不報官處理?」
慕容燁看了父親一眼,接著又看了看一旁的大姨娘,不意外地,他在大姨娘的眼中看見一抹慣有的幸災樂禍,好象巴不得他做錯事,當場被大罵一頓似的。
可這麼多年來,他早就學會視而不見了。
「那夥計因為父親生了重病,沒錢請大夫醫治,心急之下,才會犯下大錯,挪用了分行裏的銀兩。」慕容燁從容地答道。
「偷銀兩本來就是犯法的,你怎可自作主張放了他?」江翠紅終於逮到可以「搧風點火」的機會了。
「那些銀兩對我們慕容家只是九牛一毛,可對那夥計來說,卻是他父親的病是否能夠醫治的唯一機會,我相信只要有點同情心的人都會選擇原諒他。」淡然的語氣中掩不住譏諷之意。
「你分明是在拐彎抹角罵我沒良心!」江翠紅怒氣衝衝地道:「要是每個人遇到這樣的狀況都可以用偷竊來解決問題,那官府是用來做什麼的?」
「宮府講的也是情、理、法,若是情有可原,我們又何必非置人於死地不可?」慕容嘩依舊是面不改色地道。
「老爺子,你聽看看他這口氣,分明就是沒把我這大姨娘放在眼裏!」江翠紅氣得渾身發抖。
「罷了,罷了。」慕容貴擺擺手,有些無可奈何地道:「這事就這樣算了,我們別再去追究了!」
「老爺!這事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江翠紅怎甘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
「妳別再說了!」慕容貴喝道。
「我……」江翠紅這才悻悻然地住口。
「除此之外,爹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慕容燁淡漠地問。
慕容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半晌之後,才又開口說:「燁兒,你今年都已經二十三歲了,是不是……該找個姑娘成親了?」
這事他已經好久不曾再提,眼看著自己年歲漸增,這孩子的婚事至今都沒有著落,他怎能不心急?
說來還真有點可笑,他慕容貴生了三個兒子,除了這個大兒子還有可取之處外,其餘兩個如夫人所生的兒子不是只會吃喝玩樂,就是年紀還太小,他從不敢奢望他們。
可偏偏這個大兒子從小就和他不親,父子之間彷佛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就連婚事都不讓他作主。
最讓他感到無奈的是……除了妥協之外,他永遠拿這孩子沒轍。
「爹,關於婚事您不用為我操心。」慕容燁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老爺子,人家不領情就算了,您又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不如把這份心思放在靖兒身上吧!」江翠紅嘲弄道。
慕容靖是江翠紅的親生兒子,也就是慕容府的二少爺,今年十八歲,已到了適婚年齡,她心裏打的如意算盤是……只要兒子能替慕容家生個長孫出來,那麼她在慕容府裏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所以,她當然巴不得慕容燁一生都不要娶妻生子最好。
「若沒別的事,我先回『映波閣 去了!」實在懶得理會那女人尖酸刻薄的嘴臉,慕容燁轉過身,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大少爺,等我一下呀!」杵在一旁當了半天門神的天保見主子離去,趕緊隨後追上。
「哼!真是不知好歹!」江翠紅看見那一抹漸漸遠去的身影,恨不得他從此就消失在眼前,免得看了礙眼。
映波閣,位於慕容府的西邊,一棟建築於荷花池畔、十分雅致的樓閣。
時值盛夏,池中的荷花正盛開著,色彩繽紛的錦鯉在池裏悠閒地遊動著,將這夏日的午後添加了幾許浪漫的情趣。
樓閣內的窗臺邊,身穿一襲白衣的慕容燁正在那兒悠然自得地飲酒、賞荷,倣佛只有在這個私人的空間裏,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在。
當然,他身邊那個如影隨形的天保也跟在一旁喝兩杯,順便陪他說說話、解解悶。
「大少爺,不知為什 ,我總覺得今天這酒喝起來好象少了點什麼味道哩。」天保皺起眉頭。
「是嗎?」慕容燁一臉興味地看著他。
「難道你沒發覺嗎?」他的嘴算是很不靈光,可他都喝得出來了,大少爺應該不會喝不出來吧?
「你倒是說看看,有什麼不一樣的?」慕容燁微微一笑。
天保又很認真地喝了一口,半晌之後,他才皺眉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不太對勁的味道呀。」
「哈哈,你已經中毒了!」
「中毒?」天保瞠目結舌。
「沒錯!」慕容燁點點頭,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你已經中了一種無可救藥的毒了。」
「大少爺!你可不要嚇我呀!」看主子一臉篤定的模樣,天保一顆心都涼了一半,可他怎麼想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無可救藥的毒。
慕容燁見天保整張臉都嚇得瞬間刷白了,實在不忍心再逗弄他,於是,他就笑著問:「天保,當你見過一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之後,再遇見一個姿色普通的女子,你還會覺得她美嗎?」
「當然不會呀!」天保實在不懂這跟他「中毒」有什麼關係?
慕容嘩接著又笑著說:「所以嘍!當你暍過一種最香醇的美酒後,你就會覺得其它的酒怎麼喝味道都不對了。」
天保怔怔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可半晌後,他又不解地問:「但是,我怎麼想不起最近我們有喝過什麼特別香醇的美酒?」
慕容嘩忍不住敲敲他的頭,搖頭嘆道:「你忘了我們不久前曾經過一個小鎮,還在那兒吃了一頓酒菜?」
天保抓抓頭,終於想起來了……
「啊--你說的是那家黑店呀!」那酒館裏的酒的確是滿好喝的啦,但是,一壺酒要十兩銀子耶,有幾個人暍得起啊?
慕容嘩笑著點點頭。
「大少爺,難道你不覺得那個土匪婆是在乘機敲詐嗎?」他可不信大少爺是那麼好騙的人。
「哈哈哈……」這天保一下「黑店」,一下又是「土匪婆」的,說得真是……貼切極了!
其實,他也知道那姑娘開價開得極不合理,卻還是心甘情願地讓她敲詐,也許就只是因為那酒喝起來有種讓他深深懷念的味道吧!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品嘗過那種滋味了……
「大少爺,那土匪婆說要送你一壇酒,也不知是真是假,你那天為何不直接帶回來呢?」那麼好喝的酒不拿白不拿呀。
關於這個問題……慕容燁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也許,他只是想再看她幾眼吧!
那個笑起來很甜美的姑娘,讓他想起那個深深埋藏在他心底的身影……
「李奶奶,您今天有沒有出去四處走動走動呀?」
「有有,我街頭街尾走了不下五、六趟呢!」李奶奶很是得意。
「何奶奶,您眼兒花花的,沒想到繡出來的牡丹卻比姑娘家繡得還要細致,還要漂亮呢!」
「哪裏,是暖暖不嫌棄啦!」何奶奶咧嘴直笑。
「小張爺爺,您那駿馬圖畫得真好,昨天茶行的曹老板還在問有沒有新的畫,他想再買一幅來送人。」
「行行行,我這幾天正在畫一幅八駿圖,應該很快就畫好了!」小張爺爺喜孜孜地。
「大張爺爺,您種的蘭花開得好漂亮,可不可以讓我拿幾盆到酒館裏擺著讓客人欣賞啊?」
「哈哈哈……暖暖一張嘴巴就是特別會說話呀!」明知小丫頭只是在哄他,大張爺爺還是笑得好開心。
沒錯!哄老人家開心,就是紀暖暖永遠都不會厭倦的工作,只要看見他們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開懷的笑容,她就此什麼都來得滿足。
可是,她現在心情卻是無比沉重的,想到再過不久後這些老人家不知將何去何從,她就沒辦法真正開心起來……
「暖暖,妳過來陪爺爺下下棋,上次連輸了三盤,老人家我很不甘心呀!」唐爺爺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好啊!好啊!」紀暖暖硬裝出興致勃勃的模樣。
「暖暖若是輸了,可是要請吃酒的。」唐爺爺好想喝她親手釀的桂泉酒,可這小丫頭老是以他身子骨不好為由,禁止他喝酒,讓他好鬱悶呀。
「唐爺爺,您又不聽話嘍!」紀暖暖嘟起小嘴。
「我只要暍一小杯就好……可不可以呀?」唐爺爺幾乎是在向她懇求了。
紀暖暖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一口,再多就免談啦!」
「好吧!一口就一口!」聊勝於無嘛。
可紀暖暖卻一直無法專心下棋,在她一連輸了三盤棋之後,唐爺爺終於忍不住問她:「丫頭,妳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紀暖暖有些心虛地回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現在有點神智不清的,是不是掃了唐爺爺的興啊?」
「沒睡好?」唐爺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小丫頭在煩惱什麼,可不可以告訴爺爺?」
紀暖暖甜甜地一笑,故意撒嬌道:「真的沒什麼事啦!只要爺爺奶奶們身體都健健康康的,我就不會有煩惱了。」
「小丫頭就是這樣討人疼!」唐爺爺摸摸她的頭,朗朗地笑了。
他是在一場戰亂中與家人失去聯係,一個人從北方流浪到這個安康鎮,沒想到卻遇到好心的紀暖暖收容了他,他才得以在此過著安逸的生活。
他常在想,這丫頭不僅是個美麗善良的小姑娘,她還是一個專門來人世間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呢!
「唐爺爺,我先去看看那些狗兒們,您若是無聊的話,我再請爺爺過來陪你下幾盤棋。」紀暖暖站起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
「這丫頭明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還是經常撥空過來陪我們說說話、解解悶,真教人又愛又心疼呀!」唐爺爺搖搖頭,有些感慨地道。
紀暖暖人才走到後院,那二十幾只狗兒便搖著尾巴,全都向她跑過來,將她團團地包圍起來。
有幾只特別頑皮的狗兒還在她的俏臉上舔了幾下,惹得她嬌嗔地罵道:「別再舔我了,怪癢的呢!」
狗兒似乎聽得懂她的話,嗚嗚低鳴幾聲,便不再黏她了。
紀暖暖抱住其中最小的一只「寶兒」,心情有些沉重地對牠們說:「姐姐恐怕沒能力買下這片宅子,也許再過不久你們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如果姐姐一直找不到新的家,你們該怎麼辦呢?」
這群狗兒當然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所以,她才能放心地把自己心中所承受的壓力向牠們傾訴。
「寶兒,你還這麼小,姐姐怎忍心讓你再回街上去過著四處流浪的生活。」看著懷裏的寶兒,她的眼眶瞬間熱了起來。「你們可要和姐姐一起祈求老天爺,希望老天爺能賜給我們一個奇跡,讓我們可以繼續留在這個地方……」
說到這裏,她有些感傷地笑了。
「姐姐一定是在作夢了,我怎會有那個能力在短短的三個月內就賺到那麼多錢呢?除非是在路上撿到黃金了……」
唉!她一定是想錢想瘋了,才會在這裏癡人說夢話。
過會兒,她又喃喃地道:「也許,姐姐可以考慮嫁給那個吳公子,聽那媒婆說他們家挺有錢的,如果我跟他談條件,不知他會不會接受?」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半晌後卻搖搖頭,自嘲地笑了。
「如果他真有那樣的心,也許早就考慮接受我的『嫁粧 了,怎可能到現在仍一點消息都沒有?」
其實,她並不是不想嫁人,只是希望能找到一個願意和她一起照顧這些老人和流浪狗的男人。
她相信只要是有那份心的男人,就算是長得再醜,她也是願意接受的。
可惜啊……她到目前為止都還沒遇到過那個人,也許,她這輩子永遠都不會遇到了。
「爹呀、娘呀!如果你們在天上有知,就快想辦法幫女兒度過這個難關吧!」她活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感到這麼彷徨、這麼無助。
酒館內。
「咚」地一聲,正在打盹的華榮額頭突然撞到櫃臺上,他自己嚇了好大一跳,趕忙打起精神來,定眼一看……咦!酒館裏什麼時候來了一個客人呀?
他趕緊走上前去招呼:「客倌請坐,請問您要用點什……」他突然認真地看了這位客人一眼,接著就笑著說:「這位客倌好眼熟哪!」
「請問紀姑娘在嗎?」俊雅男子客氣地問。
「在、在……」腦袋瓜仍舊一片渾沌的華榮很努力地在回想,這公子是什麼時候來過呢?
「可否麻煩請她出來一下?」
「小姐在裏頭忙著,請問公子找她有什麼事嗎?」華榮心付,這公子是不是也被小姐舉世無雙的美貌給迷倒了?
男子笑著說:「我來找她要酒喝。」
「啊!」就在這一瞬間,華榮想起來了--這下就是不久前才被小姐「敲詐」了十幾兩銀子的那位公子嗎?
「公子是來喝小姐釀的桂泉酒吧?」華榮笑瞇瞇地。
「沒錯!」慕容嘩點點頭。
「小姐現在正在天樂園裏忙著,恐怕沒辦法立即過來,公子是不是要晚一點再來?」華榮有些為難,因為那桂泉酒只有小姐本人才可以去取用的。
「天樂園?」慕容燁雙眼微瞇。心想,那是什麼樣的地方?
「對呀!小姐每天都要撥空去那裏陪……」說到這兒,華榮突然頓住。
慕容烽有些狐疑地看他一眼,接著問:「陪什麼?難到那天樂園裏也有客人?」
「嗯……」華容抓抓頭,訕訕地道:「也不是什麼客人啦!」
「麻煩你說清楚一點。」不知為什麼,他心上竟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華榮自作聰明地想,這公子看起來好象對小姐很感興趣,不如就讓他親自進去看個明白,省得他改日還要請個媒婆來多跑一趟。
於是,他就好心地對他說:「如果公子急著要見到小姐,不妨親自到天樂園走一趟,就在酒館後方那片紅磚墻圍起來的宅子裏。」
「多謝!」慕容燁拱手一揖,便朝夥計所說的酒館後方走去。
他一進那宅子的大門,就有一個婦人走上前問:「請問公子找誰呀?」
「我找一位紀姑娘。」
婦人將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過後,才回道:「小姐現在應該是在後頭的狗園裏,請公子往這兒走過去……」婦人指了一個方向。
這宅子裏還有個「果園」啊?滿特別的嘛!
道了聲謝之後,慕容燁就順著婦人指的方向走去,在經過一個庭園時,看見兩個老爺爺正在那兒下棋,他就順便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兩位爺爺好!」
正在下棋的紀爺爺和唐爺爺同時抬起頭看他,紀爺爺笑著問:「這位公子有什麼事嗎?」
「我找一位紀姑娘。」
紀爺爺覺得這公子長得十分體面,溫文儒雅中又帶著一股沉著穩重的氣質,是個相當討人喜歡的孩子呢!
「我是她爺爺,不知公子找暖暖有什麼事嗎?」這公子來歷不明,紀爺爺當然要幫小丫頭問個清楚。
原來她的名字叫「暖暖」……
「我是來向她買酒的,剛剛酒館裏的夥計請我進來這兒找她。」
「暖暖在後頭的狗園裏,你直接走進去就可以看見她了。」紀爺爺見他態度十分和善,看起來也很正人君子的模樣,所以,就放心地讓他去找暖暖。
「謝謝老爺爺。」慕容燁這才又繼續往裏面走。
沒多久後,他終於看見所謂的「果園」了……
天啊!他活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二、三十只的狗聚集在一起,尤其是當牠們一起狂吠起來時……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那聲音只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
真的、真的……非常地嚇人!
就在他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當兒,他突然在那群激動的狗群中,看見那抹纖細的、熟悉的身影……
「紀姑娘,我回來向妳要酒喝了!」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愉快的笑容。
紀暖暖驀地回過頭,冷不防地,他竟看見她臉上掛著兩串淚水,他心上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想,她真的是那天在酒館裏那位率真、開朗的紀姑娘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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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第三章
這男人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紀暖暖有些驚慌地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才笑著對他說:「真是的,這裏就是風太大了點,一不小心就讓風沙給吹進眼睛裏了。」
這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可慕容燁還是佯裝相信她,他心裏頭卻不住地想著,究竟發生什麼傷心事了,要不她怎會一個人躲在這兒哭?
但,他嘴裏問出來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狗兒?」他對那群顯然是過度「熱情」的狗兒們,有些不敢領教。
紀暖暖將懷裏的寶兒放下去,順便安撫一下眾狗兒們的情緒後,才回過頭,若無其事地回道:「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有人喜歡收藏字畫,有人喜歡收藏古物……我呢,正好喜歡飼養狗兒罷了。」
慕容嘩微微地皺了皺眉,似乎對她的答案有些不以為然。
這些拘種類頗為復雜,花色更是五花八門,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不知她飼養的樂趣究竟在哪兒?
「姑娘的嗜好確實與眾不同。」他只能這樣說。
紀暖暖只是淡淡地一笑,接著問:「公子可是專程過來喝桂泉酒的?」
「姑娘既然好意要贈我一壇,我又豈能辜負姑娘的一番美意?」他坦然地承認。
原以為他只是客氣地推辭,並無意要接受她的贈與,沒想到他卻當真回來向她要酒喝,讓她感到有些意外呢!
可她既然已經給了承諾,當然也不會出爾反爾,於是,她就帶他回到酒館裏,並且從酒窖裏取出一壇桂泉酒來。
「妳一定很心疼吧?」她的眼神就像是痛失珍貴的寶物一般,讓他感到有點於心不忍,又有點好笑。
「我想你也一定會遵守承諾,告訴我答案吧?」她不忘提醒他。
「喝完這壇酒,我一定會告訴妳答案。」他仍是那句話。
「你這個人還真懂得吊人家胃口呢!」這樣不幹不脆的,真教人氣悶哪。
他只是看著她,微微地一笑。
紀暖暖不得不承認這公子長得挺賞心悅目的,她很少看見男人長得這麼體面,氣質又是如此溫文儒雅的,光是看著他,都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呢!
可眼前真正吸引她的並不是他俊逸的外表,而是他荷包裏的銀兩,她腦海中打的如意算盤是……這公子對她所釀的桂泉酒似乎有某種程度興趣,說不定她還能再從他身上多撈一點!
於是,她試探性地開口問:「我看公子對美酒似乎滿感興趣的,想必也有收藏的習慣吧?」
慕容燁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回道:「我的確喜歡品嘗美酒,如果遇到不錯的酒,我也會帶幾壇回去收藏。不過,真正的好酒並不多見,所以,我收藏的數量仍是有限。」
聞言,紀暖暖那雙漂亮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接著,她十分熱切地問:「公子,您覺得我釀的桂泉酒怎麼樣啊?」
慕容燁當然沒錯過她眼中那抹詭譎的光彩,他只是不明白這位姑娘感覺上一點邪氣都沒有,為何他總是有種被她算計的感覺?
可不管她正在打什麼主意,他還是坦承道:「姑娘所釀的桂泉酒的確是天下間難得的佳釀之一。」
紀暖暖沒忽略掉他說的是「難得的佳釀之一」;言下之意,就是他曾經喝過可以和她紀家的桂泉酒相媲美的酒。
「難道公子曾經暍過和桂泉酒一樣好的酒?」她一向對自己所釀的桂泉酒頗為自豪,但是,若真有那種可以和桂泉酒相媲美的酒,她也很想嘗看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慕容燁的目光瞬間黯淡下來。
紀暖暖感覺他好象有什麼心事似的,可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便多問,現下還是先解決自己的問題來得重要。
「坦白說,我們酒館裏的桂泉酒所剩不多,若不是遇到像公子品味這麼高的客人我還捨不得拿出來賣呢!」接著,她故意壓低音量對他說:「如果公子有興趣收藏的話,我可以把僅剩的十壇桂泉酒全都賣給您。」
這姑娘真不愧是個生意人,說得好象他若是不買就太辜負她的一番盛情似的,讓他有點啼笑皆非。
就在他斟酌要不要再當一次「冤大頭」的時候,酒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嚷嚷聲,讓他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
「暖暖呀,注生娘娘果然沒辜負我每天早晚誠心誠意的祈求,我們家的媳婦昨天生了個白白胖胖的男娃兒呢!」一位婦人喜孜孜地跑了進來。
「高二娘,真是恭喜您呀!」紀暖暖開心地迎上前去。
「謝謝,謝謝!」
「少夫人還好吧?」
「很好,就是身子虛了點,需要好好地補一補。我剛剛去廟裏還願,才突然想到家裏沒酒了,所以……」說到這裏,高二娘方才的滿面春風頓時添了些許的尷尬。
「您放心,我這兒什麼沒有,就是酒最多!」紀暖暖隨即轉過頭對櫃臺後的夥計道:「華榮,你去取一壇酒出來!」
「是!」華榮應了聲,馬上就去取來一壇酒。
高二娘收下後,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暖暖,妳知道的……這兩年老天爺降的雨水少,我們田裏的作物都歉收……日子難過得緊……」
聽到這兒,紀暖暖就笑著打斷她:「高二娘,這酒是我要送給您的,您就別再跟我客氣了。」
「這……怎麼好意思呢?」她就知道這個紀姑娘心地善良,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好意思上門來要酒呀!
紀暖暖接著又道:「李奶奶剛好養了幾只雞,長得可是又肥又壯的,我待會兒就請夥計送兩只過去給少夫人補補身子。」
「暖暖真是個好心的姑娘,將來一定會嫁個好丈夫。」高二娘好感動啊。
送走了高二娘,紀暖暖這才想起被冷落在一旁的「財神爺」,她趕緊坐回他面前,笑盈盈地問道:「不知公子您考慮得如何呀?」
慕容曄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經過剛剛的事,他發現這姑娘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貪財」
他不禁又想起初見時她那張梨花帶淚的臉,他最看不得女人掉眼淚,女人的淚水總是教他心軟……
沉思了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問道:「不知道三百兩銀子夠不夠買下十壇的桂泉酒?」
三……三百兩?我的娘呀!這公子真的是財神爺化身的嗎?紀暖暖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或者還要再多一點?」
「夠了夠了!」紀暖暖猛搖頭,怕自己是在作夢似的,她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下……噢!好痛!
那是真的嘍?這公子真的要用三百兩銀子買下十壇的桂泉酒?
「你……不是在跟我開……開玩笑的吧?」她不敢置信地再向他確認一次。
「那酒一壺就要十兩銀子不是嗎?十壇才賣我三百兩,算算好象一點都不吃虧。」他很認真地道。
「是呀!是呀!」紀暖暖猛點頭道:「公子能用這種『低廉 的價格買到這十壇的桂泉酒真是好運呢!」
哎喲!他們家小姐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實在是愈來愈爐火純青了。
華榮在櫃臺後捧腹悶笑,他實在搞不懂這個人模人樣的俊公子為何會一再地讓小姐「敲詐」,莫非他真的被小姐的美貌給迷得神魂顛倒啦?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慕容嘩立即拿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給紀暖暖,並對她說:「這十壇桂泉酒全都寄在這兒,我要喝時自然會上門來。」
「啊?」紀暖暖當場傻眼了。
「大少爺,您到底是跑到哪兒去了,也不說一聲,害我找了你一整天。」天保一見主子回來,便喜孜孜地跟了上去,嘴裏卻忍不住要抱怨幾句。
「你找我做什麼?」慕容燁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你一整天都沒到錢莊去,老爺派人來問了好幾次,我都說不知道,後來老爺好象有點生氣了……」天保就怕老爺生主子的氣。
「爹這麼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慕容燁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
天保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小聲地回道:「我聽郭銘說,總行的帳款好象又出了點問題……」
「難道又是短少了?」慕容曄驚道。
「少了很多呢!」
「爹現在人在哪裏?」慕容嘩急著問。
「在書房裏。」
慕容嘩馬上就往書房奔了過去,不料,他才剛要踏進門,就聽見大姨娘在裏頭扯著嗓門嚷道:「才發生這件事,他人就不見了,那筆款子若不是你那寶貝大兒子拿走的,還會有誰?」
老天!那女人竟然栽贓栽到他頭上來,這口氣教他如何吞得下?
於是,他立即推開門,走了進去,陰沉著一張臉,對著江翠紅道:「妳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拿的?」
「這……」江翠紅倒是被他嚇了一跳,她結結巴巴地道:「若不是你拿的,你又何必畏罪潛逃?」
「我畏罪潛逃?」慕容燁眉頭緊擰,他很少這麼生氣的。
「難……難道不是嗎?」這孩子發怒的眼神還真嚇人,江翠紅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幾步。
見兩人之間的戰火似乎一觸即發,慕容貴皺著眉頭,沉聲問:「燁兒,你今天一整天都跑哪兒去了?」
難道連自己的父親都不信任他?
慕容燁心一寒,隨即冷冷地回道:「去哪兒是我自己的事,我沒必要事事都要向您交代清楚!」
聞言,江翠紅終於又逮到可以搧風點火的機會,她立即扯著嗓子尖聲道:「喲--老爺子,您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錢莊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卻一整天都不見人影,若不是心裏有鬼,又該作何解釋?」
慕容貴雖不太了解這個孩子在想什麼,但他相信他絕不會拿走錢莊裏的錢;可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他竟無法將自己的行蹤交代清楚,要他如何去幫他洗清冤情?
「燁兒,這件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沒辦法將自己的去處說明清楚,要爹如何相信你?」言下之意就是……目前他的嫌疑最大。
「你們若不信我,我說再多也沒用,不是嗎?」慕容燁不想多作解釋。
「你分明就是心虛!」有這麼好的機會,江翠紅豈能輕易放過他。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用我多解釋,時間會證明一切。」慕容燁心灰意冷,他現在只想回去映波閣好好睡一覺。
「燁兒……」兒子冰冷的眼神讓慕容貴感到心痛。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模樣,他這個做爹的,似乎很少看見兒子的好臉色。
「老爺,這孩子根本就沒把你這個做爹的放在眼底,都怪你平時太護著他,今天他才會變得這樣目中無人……」
「妳說夠了沒?」慕容貴不耐煩地吼道。
「你看看,我才說他兩句你就兇我,這孩子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若是照這樣下去,以後他不知要把咱們這個家弄成什麼樣子呢!」
「妳給我閉嘴!」慕容貴氣得臉色都脹紅了。
「閉嘴就閉嘴!以後可別怪我沒好好管教這孩子!」江翠紅轉身就走。
這戲碼慕容燁看多了,他只覺得像爹這樣的男人真是可悲,終其一生都要忍受這樣一個女人;可他一點都不同情爹的處境,甚至有時還會有點幸災樂禍,誰教他當年要做出那種荒唐事!
「燁兒,你不要把你大姨娘的話放在心上,爹相信你是清白的。」慕容貴的語氣裏有著深深的無奈。
「謝謝爹的信任,若沒別的事,孩兒先離開了!」他的態度仍是那麼冷漠。
「唉!」慕容貴揮揮手,沉重地道:「你去吧!」
慕容燁才走出書房,就看到天保站在門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天保,你在哭什麼呀?」他拍拍天保的頭,皺眉問。
「大姨娘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大少爺被冤枉,好可憐……」天保知道大姨娘不喜歡主子,主子在這個家一直過得很不開心,現在又要蒙受這種不白之冤,他怎能不替主子叫屈?
「天保,我們的所做所為,老天爺都在看,只要我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別人要怎麼想就隨他去。」
唉!天保這孩子,真是教人窩心呀!就算他受了再多的委屈,這一刻,他都覺得很值得了!
「大少爺,你為什麼不讓老爺知道你到哪兒去了?」天保很納悶。
「我去的地方沒必要讓他知道……」想到紀暖暖,他心上便什麼氣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暖的感覺,他喜歡她兩頰那對深深的笑窩,讓人一下小心就沉了進去……
大少爺那陶醉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天保忍不住猜測道:「大少爺是不是去找女人?」
「你幾時看過我去找女人了?」慕容烽笑了。
「說得也是。」天保抓抓頭,他也覺得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有點離譜,但是,大少爺今天看起來真的很不一樣耶!
「紀姑娘,妳這是……」高大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張三百兩的銀票。
「高大爺,這三百兩銀子或許還買不到一個庭院,但是,我想對您目前的困境多少有點幫助,只求您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讓我將那些老人和流浪狗做個妥善的安排,到時我一定會將那個宅子完完整整地還給您。」紀暖暖誠懇地請求。
「紀姑娘……」高大爺心疼地看著她,接著問:「這三百兩銀子妳該不會是去跟錢莊借的吧?」
「不是的!」紀暖暖搖搖頭,為了讓高大爺安心,她只好坦白告訴他:「這些銀子是一位客人跟我買酒的。」
三百兩耶!
「那客人不會是買下整個酒館裏的酒吧?」高大爺瞠目結舌。
「十壇桂泉酒而已!」紀暖暖想到那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公子,內心難免對他有些愧疚。
「十壇桂泉酒就能賣到三百兩銀子?」高大爺更驚訝了。
「我們紀家的桂泉酒本來就是難得的佳釀!」這點絕對是不容置疑的。
「呃……」高大爺有些尷尬了。「老夫真不識貨,失敬、失敬!」
「高大爺,這樣……您可不可以再讓我延一段時間?」三個月對她而言真的太短了。
「最多一年好不好?」看在小丫頭誠心誠意的份上,高大爺就勉強答應了。「我欠人家那些錢,拖太久總是說不過去……」
還好這張三百兩的銀票夠他付點利息了。
「謝謝高大爺!」那些爺爺奶奶們總算又有一年的時間可以高枕無憂了,她感到好開心啊。
「紀姑娘……不知道老夫可不可以向妳買一壇桂泉酒?」他在安康鎮住了幾十年,居然不知道紀家有這樣的好酒。
「沒問題!」紀暖暖豪爽地道:「我送您一壇,不用錢的!」
「這……怎麼好意思?」高大爺真是受寵若驚。
「高大爺,您就別客氣了!」
呵!她酒窖裏的桂泉酒可還多著呢,那天她不過是對那位公子使點「商業手段」,沒想到他就信以為真了,真對不起呀!
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錢莊銀庫裏被盜走的那些銀兩仍沒有下落,慕容府鎮日籠罩在一片烏雲下……
三位姨娘因立場不同,對於此事分別有各自的想法。大姨娘江翠紅仍一口咬定是慕容嘩的嫌疑最大;二姨娘何秀月本來就不是個有主見的女人,發生這樣的事,她只能靜觀其變;三姨娘李仙兒一向和大姨娘不和,再加上她嫁進慕容府六年了,卻沒生下一兒半女,很自然地,她就站到慕容燁那邊去了。
這天,她們三個女人在長廊上「狹路相逢」,李仙兒一見到江翠紅劈頭就嚷道:「人家燁兒不嫖不賭的,安份守己得很,他哪裏需要用到那三千兩銀子?倒是靖兒一天到晚跑酒樓、泡賭場,說不定那筆銀子是他拿去的。」
聞言,江翠紅立即火冒三丈,衝到她面前便吼道:「妳無憑無據的,說這種話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仙兒冷哼了一聲,反駁道:「妳都不怕了,我又怕什麼?」
「妳這不要臉的妓女,老爺子贖妳回來是可憐妳,不要以為老爺子寵妳,妳就可以這麼囂張。」江翠紅啐了一口:「哼!妳連幫我穿鞋都不配!」
「我是妓女,妳又好到哪兒去了?」李仙兒也不客氣地損回去。「不過是一個會勾搭主子的賤丫鬟罷了,妳又比我清高到哪兒去?」
「妳……這個賤女人!」
江翠紅氣得抓住李仙兒的衣領,李仙兒也順勢扯住她的頭發,眼看兩人就要當場扭打了起來,原本站在一旁不吭一聲的何秀月趕緊上前來勸阻:
「妳們有話慢慢說,何必動起手腳來……」
可她那點力氣哪擋得住盛怒中的兩個女人,下一刻,「啪」地一聲,江翠紅一個巴掌便打在李仙兒臉頰上,李仙兒細白的面頰立即印上一道血紅的掌印。
「妳敢打我!」李仙兒也不甘示弱,狠狠地甩過一巴掌,把江翠紅打得頭昏眼花,撞到一旁的柱子上,痛得當場哇哇大叫。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何秀月急得大吼大叫。
江翠紅很快地站了起來,扯住李仙兒的頭發,又叫又罵的:「我今天非打死妳這只狐狸精不可!」說著,就要拉她去撞柱子。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
「妳們在做什麼?」
江翠紅瞬間頓住,待她看清走過來的正是她的眼中盯、肉中刺,心上那把火便燒得更旺了。
「怎麼樣,我打她你心疼了是下是?」江翠紅隨即譏諷道。
慕容燁一把抓過李仙兒護在自己的身後,他眼中也燒著一把火,這幾天他已經夠煩了,沒想到這女人還在這兒鬧事。
「妳嫌咱們府裏還不夠熱鬧是不是?難道妳非得把整個慕容府鬧得雞飛狗跳才甘心嗎?」他對著江翠紅吼道。
江翠紅冷哼了一聲,一臉不屑地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們兩人三更半夜在映波閣裏幹什麼勾當,妓女就是妓女,老的也好、小的也行,妳還真是大小通吃哪!」
聞言,李仙兒立即從慕容燁身後衝出來,「啪」地一聲,又給江翠紅賞了一個火辣辣的巴掌。
「這種空穴來風的渾話妳也說得出口!」李仙兒氣得眼睛都紅了。
「什麼空穴來風?咱們府裏的人哪個不知道妳一天到晚往映波閣跑,別告訴我妳只是去賞荷的,誰信啊!」
「妳別以為每個人都跟妳一樣齷齪,故意趁著老爺醉酒時,爬上老爺的床,再用肚子裏的孩子要脅老爺子……」說到這兒,李仙兒自覺失言,突然停了下來。
可來不及了,一旁的慕容燁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妳這個賤女人,造這種謠言,不怕死後下割舌地獄嗎?」江翠紅惱羞成怒,衝上前來又要打李仙兒。
「妳夠了吧!」慕容嘩抓住江翠紅的手,大吼了一聲。
「哼!你們這對狗男女,要偷吃嘴巴就擦幹凈一點,別讓我抓到你們的把柄!」江翠紅甩開他的手,氣急敗壞地轉身就走。
何秀月見情況不對,她可不想留下來瞠這渾水,隨後也跟著溜了。
「三姨娘,妳還好嗎?」慕容燁見她披頭散發、臉頰紅腫,模樣十分狼狽,他心裏有些不忍。
府裏的人都說三姨娘和他娘有幾分神似,他嘴裏雖不願承認,心裏倒也是這 覺得。
「燁兒,姨娘知道你這幾天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我相信老天爺一定不會讓好人受冤枉,祂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李仙兒反過來安慰他。
「三姨娘可是因為這事和大姨娘吵起來的?」依三姨娘那種嫉惡如仇的性子,他知道她定會沉不住氣來找大姨娘理論,只是沒想到她們會吵得這麼嚴重。
「那女人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四處放話說錢是你拿走的,我就是看不慣她硬栽贓冤枉人。」李仙兒義憤填膺地道。
「我知道三姨娘對我好,可妳為了我被大姨娘打成這樣,我看了也難過。」他知道三姨娘夠「悍」,大姨娘未必就打得贏她,可再怎麼說,他都覺得自己不該讓一個女人為他去跟人家打架的。
「燁兒,姨娘剛剛因為一時氣不過,說了不該說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啊!」李仙兒好懊悔。
「我知道姨娘不是有心的。」可往往就是那種無心的話才真正教人難過啊。
「還有……」她遲疑了一下,才有些難為情地道:「關於大姨娘對我們的毀謗,你也別放在心上喔。」
「我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多久。
「這樣我就放心了。」李仙兒終於笑了。
「那我先回映波閣去了。」慕容燁轉身就要走。
「燁兒。」李仙兒突然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
李仙兒走近他身旁,小聲地對他說:「我懷疑那筆錢是靖兒拿走的,你想辦法出去打聽打聽,聽說他好象在外頭欠了一大筆的賭債。」
慕容燁目光一斂,沉聲道:「我知道了!」
寧靜的午後。
這一天,華榮很難得地沒有坐在櫃臺後打盹,他只是雙手撐住下巴,很無聊地對著空蕩蕩的酒館發呆而已。
沒多久後,門外來了兩匹馬,很快地,就走進一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隨後跟著一個大約十七、八歲左右的小廝。
「兩位客倌請坐!」華榮趕緊過去招呼。
「給我們來四、五道小菜,再加一壺上好的酒!」中年男子道。
「好的!」華榮見此人的衣著華美,身旁還有一個貼身僕人,想必也是個「貴客」,於是,他眼兒一轉,便喜孜孜地退了下去。「小姐,小姐,外面又來了一頭肥羊了!」華榮很興奮地跑進去喊道。
「很肥嗎?」紀暖暖雙眼頓時一亮。
「嗯!」華榮猛點頭。「至少有三兩銀子的價值。」
「了解。」紀暖暖點點頭,立即就往酒窖走去。
這幾年來,華榮一直稱職地扮演小姐的「幫兇」,而且,他也非常樂意幫小姐「敲詐」客人的銀兩。
更貼切一點的說法是--只要是能讓小姐高興的事,他都很願意去做。
身為孤兒的他,三年前流落到這個安康鎮來,因溜進廚房偷吃飯,被小姐當場逮個正著;沒想到小姐非但沒有責備他,見他餓得瘦巴巴的,還一直說他好可憐,要他多吃一點別客氣,害他當場感激得痛哭流涕,差點就要跪下來抱住她的大腿喊一聲「阿娘」。
如今,小姐不僅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每個月還有薪俸可以領,他豈能不「盡心」報答小姐的恩情?
紀暖暖照例端出一杯酒,姿態優雅地走到「肥羊」面前,笑盈盈地道:「這位大爺,這杯酒是本店招待的。」
青衣男子突然看見眼前出現一位面貌絕美的姑娘,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多謝!」
「大爺您快嘗看看,這酒喝了保證讓您永生難忘呀!」紀暖暖繼續「照本宣科」地使出她的詐財手段。
青衣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便喝了一口,那酒在他的喉頭上轉了好一會兒,他先是露出一抹驚愕的表情,接著便眉開眼笑地讚道:「這酒喝起來口感強烈卻又細致,是難得一見的好酒!」
「我說得沒錯吧?」紀暖暖笑盈盈地道:「這種酒可不是天天都有得喝,今天大爺能喝到算是好運呢。」
「這壺酒味道這麼順口,可以來一壺嗎?」青衣男子主動要求。
「難得大爺這麼識貨,這壺酒我就算您便宜一點,只要三兩就好!」光聽他對這酒的評價,她就知道這位大爺是個行家。
「三兩?」青衣男子怔了一下。
紀暖暖繼續慫恿道:「因為這桂泉酒釀造不易、產量極少,所以才會特別珍貴,大爺若是晚幾天來,恐怕就沒機會喝到這酒了。」
青衣男子突然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接著便點點頭道:「就來兩壺吧!」
「大爺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去取酒來。」她難得遇到出手這麼大方的客人,一口氣就要兩壺桂泉酒,她今天運氣真不錯。
不料,她才轉過身,就感覺身後有一道黑影罩下,不知怎麼地,她突然感到頭皮發麻,不自主地回過頭一看……
「我的娘!」看來,她馬上就要轉運了。
惡運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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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燁那張俊臉瞬間都綠了!
剛剛紀暖暖和客人之間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若她不是正專注地在向客人「詐財」,她可能早就發現他在她身後站了好一會兒了。
偏偏那華榮又剛好在廚房裏忙著,根本沒人提醒她「貴客」臨門,這下她的麻煩大了!
「這……這位公子……您稍坐一下……夥計馬上就來了。」好不容易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紀暖暖趕緊溜了。
溜進酒窖,一顆心仍「碰碰」地跳個不停,她忐忑不安地來回走動,嘴裏不住地喃喃自語:
「怎麼辦?怎麼辦?我怎會這麼大意,竟沒注意到那麼大一個人兒站在那裏,什麼不該聽的、不該看的,都給他聽去、看去了;如今東窗事發,那公子若是要把那張三百兩的銀票要回去,我拿什麼來還他?」
噢!她真想一頭撞在墻上,當場昏死過去算了!
她就這樣在酒窖裏徘徊了好一會兒,心知自己怎麼躲都躲不過了,所以,她只好咬著牙,舀了兩壺酒,硬扯出一抹盈盈笑容,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這位大爺,您要的酒來了!」就算在這種急難當頭的時候,她仍不忘補上一句:「大爺盡量喝,不夠的話再吩咐一聲,馬上幫您送過來。」
「好的!」青衣男子微笑道。
紀暖暖這才硬著頭皮回過頭去看她的「財主」,不意外地,他那對高深漠測的眸子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她心上一凜……這公子真可怕,光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就讓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位公子……」
「我姓慕容,單名燁。」他倒是氣定神閒地。
「呃?」她愣了一下,接著就笑盈盈地道:「慕容公子,您……要喝桂泉酒是吧?」
「請問……桂泉酒一壺要多少錢?」他看著她,不懷好意地問。
「呵……」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只好訕訕地回道:「今日特賣,一壺只要三兩銀子。」
慕容嘩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接著道:「這酒因釀造不易,所以產量極少,想必貴店的存量已經不多是吧?」
夠了!夠了!再問下去她就要羞愧而死了,紀暖暖只好舉雙手投降。
「這位公……呃,慕容公子,我們二樓的包廂還不錯,您可以一邊品酒,一邊觀看這小鎮上的風光,別有一番情趣呢。」說完,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硬扯住他的衣袖,把他帶離「犯案」現場。
上了樓,坐進包廂,他還是保持原有的翩翩風度,一雙眼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看得紀暖暖更是冷汗直流,心中暗叫不妙。
瞧她那緊張的模樣,慕容燁實在不忍心再「折磨」她,於是,他淡淡地開口道:「給我來幾道小菜,還有一壺桂泉酒。」
就這樣?
紀暖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後才應了聲:「是!」
便趕緊下樓去吩咐廚房裏的大娘幫他準備幾道上好的小菜。
「又有貴客上門來啦?」大娘笑盈盈地問道。
「是啊!」一個讓她冷汗直流的貴客呀。
她在一旁幫大娘將幾道小菜弄好,接著,就戰戰兢兢地連同桂泉酒一起送上樓去,恭恭敬敬地說了聲:「慕容公子請慢用!」
她一刻都不敢多停留,轉身就要走。
可她還來不及逃脫,低沉的嗓音立即在身後響起:「暖暖姑娘,今天我要妳在一旁陪酒!」
陪酒?
噢!她今天死定了!
紀暖暖在心頭哀叫一聲,隨即便扯出一抹笑容,回過頭道:「呃,慕容公子,我們酒館的姑娘向來不陪酒。」
「妳坐下!」他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紀暖暖自知逃不過,只好抱著「慷慨赴義」的決心,走過去在他面前坐下,認命地幫他斟了一杯酒。
「公子請喝酒。」雙手奉上。這樣夠卑微、夠有誠意了吧?
慕容燁從容不迫地喝了一口酒,才抬起頭對她說:「妳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喝得出這桂泉酒是聽了琴聲釀造出來的是吧?」
「啊?」她被問得當場傻眼。
他該問她為什麼要向他索取高額的酒錢;或者該問她為何要欺騙他店裏的桂泉酒只剩下十壇,如今還拿出來賣給別的客人,不是嗎?
為什麼他問的竟是這樣的問題?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妳答案。」他的表情再認真不過了。
「哦?」除了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發音外,她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我娘就是這樣釀酒的。」答案就這麼簡單,但,隱藏在背後的故事,才是真正教他不忍回首的。
「啊?」除了震驚之外,她還是無言以對。
「妳已經得到妳要的答案了……」他接著問:「現在,妳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關於桂泉酒背後的故事?」
他問得夠含蓄了,也許「陰謀」兩個字會更為貼切。
其實,他是個聰明人,怎會看不出她是用桂泉酒絕妙滋味,或許還加點「美色」,來向路過的客人索取高額的酒錢。
也許,這背後的動機就只是為了賺錢而已,可他總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簡單,依他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看來,她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貪得無厭的女人。
「你不會向我要回那張三百兩的銀票吧?」她戒慎恐懼地問。
「做生意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就算我現在覺得被誆了,也只能自認倒霉不是嗎?」他有些自嘲地道。
聽他這麼說,她一顆懸掛的心才終於「咚」地一聲,放了下來。
可事到如今,她只好將自己養了二十幾只流浪狗和八個孤苦無衣的老人的事老老實實向他招來……
「我知道自己有點自不量力,在這種小鎮上,酒館裏的生意本來就不好做,我實在沒能力養活天樂園裏那三十幾口,所以,我只能靠著祖傳的桂泉酒那股誘人的香味,賺取過路人的錢財,才勉強可以讓那些老人們衣食無缺……」
聽完她的簡單說明,慕容燁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直到他的注視已足以令人坐立不安後,他才又開口問:
「妳的爹娘呢?」
明知這樣問太過突兀,可他就是想知道……為何他來了三次,卻都只見到她一個姑娘家在張羅這家酒館的生意,這是極不合常理的。
「死了。」她那雙神採奕奕的眼瞬間黯淡下來。
「對不起。」原以為看似開朗活潑的她,應該有著幸福的家庭才是,沒想到她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沒關係。」她淡淡地一笑。「雖然我很早就失去爹娘,但是,我現在還有一群很疼愛我的爺爺、奶奶,我覺得老天爺並沒有虧待我!」
聽她這樣說,慕容燁突然感到有些慚愧,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寬宏大量,可和她相較起來,自己實在太過渺小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用琴聲來釀酒嗎?」她反問他。
「這不是妳紀家的『祖傳秘方 嗎?」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她搖搖頭,微笑道:「我們祖傳的桂泉酒裏可沒這道『佐料 ……」
或許是因為他母親釀酒的方式剛好和她不謀而合,讓她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所以,她接著就向他道出從未向外人透露過的往事……
她說,她爹是在她兩歲那年生病過世的,爹過世後,家裏就只剩爺爺、娘和她三人相依為命。
娘每天忙著幫爺爺打理酒館裏的雜事,空閒時,她就會想念死去的丈夫,唯一能讓她紆解情緒的方式就是彈琴。
娘彈得一手好琴,她常常坐在一旁靜靜地聆聽,久而久之,也就學會了。
可好景不常地,在她八歲那年,娘突然染了重病,只在床上躺了十幾天,就和爹一樣拋下她,一個人孤單地離開這世間了。
娘過世後,她哭得好傷心,每天不吃不喝的,爺爺看了難過,就告訴她:「妳娘生前最愛彈琴,妳就彈給她聽,娘在天上會知道妳在想念她。」
所以,從那天起,她就一邊看爺爺釀酒,一邊彈琴給娘聽。直到有一天,那酒釀熟了,爺爺嘗了一口後,竟然很驚訝地告訴她:
「這酒的味道喝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她興致勃勃地問。
爺爺再品嘗一口,沉吟了半晌後,才哈哈笑道:「這酒多了一種思念的味道,原來暖暖想念娘的心情,連酒都能感受到了。」
從此之後,他們店裏的桂泉酒就多了一種叫做「思念」的味道……
慕容燁望著她那雙澄澈的眼,沉浸在她那段傷心中又帶著滿滿柔情的往事當中,久久不能自已。
此時此刻,他好想輕輕地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對她說,從今以後,她不要再出賣「色相」,賺取過路客的銀兩,不管發生什麼困難,他都會盡量幫忙解決……
可他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出口,樓下就傳來夥計的叫喊聲:
「小姐,周大娘說唐爺爺跌了一跤,妳快去請吳大夫過來看看!」
原來,天樂園西邊院子裏那棵高大的荔枝樹結了滿滿的果子都已經熟了,鄰家的幾個孩子從圍墻外見了,便吵著要唐爺爺摘下來給他們吃。
唐爺爺見那果子剛好垂到一旁的屋頂上,於是,他就拿把梯子打算攀上屋頂摘果子下來給那幾個娃兒解解饞。豈料,他才爬了一半,腳底下卻一個不小心踩了個空,當場就從梯子上摔了下來,跌了個四腳朝天。
紀暖暖請吳大夫回來後,問明事情的原由,就心疼地責備道:「那幾個娃兒就像猴兒一樣,你就叫他們自己進來摘就好,何必要逞強呢?也不想想自己已經七十幾歲了,哪堪再摔這麼一下!」
被訓了一頓的唐爺爺只好可憐兮兮地回道:「沒辦法,每次看到鄰家那幾個娃兒,我就會想起遠在北方的孫子們……當我們一家人失散時,他們也不過才這麼大而已……」
聽他這麼說,一旁的人都突然戚傷了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他才好。
就在這時……
「哎喲喲!你可不可以輕一點?」唐爺爺趴在床上哀叫著。
「老人家就安份一點咀!沒那本事還想學人家飛檐走壁呀?」吳大夫一邊幫唐爺爺貼藥膏,一邊數落道。
「哈哈哈……」吳大夫逗趣的話語,頓時趕走了一室的憂傷,幾個老人家開懷地大笑起來。
「好啦!」吳大夫拉好唐爺爺的衣服,輕松地道:「唐爺爺老當益壯,跌這 一下只是輕微的撞傷,沒什麼大礙,只要貼幾天藥膏,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謝謝吳大夫!謝謝吳大夫!」爺爺奶奶們趕忙向他致謝,他們都知道這吳大夫是這鎮上的第二個大好人,幫貧苦人家看病全都不收錢。
「別謝我!我幫你們看病都是有代價的……」吳大夫隨即將充滿渴求的目光投向紀暖暖。
「我知道吳大夫又在覬覦我的桂泉酒了!」紀暖暖嗔道。
沒錯!吳大夫幫天樂園裏的老人看病全都免錢,唯一的代價就是一壺桂泉酒。
「紀姑娘真是太了解我啦!」誰教她釀的桂泉酒那麼好喝,害他每次都忍不住要多喝幾杯。
「哈哈哈……」爺爺奶奶們又大笑了起來。
慕容燁站在門外不動聲色地看著這樣溫馨、和樂的場面,紀暖暖用她那雙纖細的巧手,和一顆善良溫柔的心,建造一個充滿歡樂、祥和的天樂園,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平凡的生活也可以是這樣精採的。
相較之下,他們那座富麗堂皇的慕容府,除了一個比一個更自私的人之外,究竟還剩下什麼呢?
「你好久沒過來了,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柴駿和慕容燁坐在茶館二樓的包廂裏,柴駿一邊泡茶,一邊詢問好友的近況。
「能忙什麼?還不都是錢莊裏那些瑣碎的事。」慕容嘩的口氣中透著深深的無奈。
「唉!」柴駿嘆口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愈來愈悶,簡直就像是個暮氣沉沉的老人家了!」
「是嗎?」慕容燁淡淡地一笑。
「我從沒看過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像你這樣無欲無求的,虧你還是咱們金華城內富甲一方的慕容家大少爺呢!」
「那又怎樣?」他從不因身為慕容家的一員而感到沾沾自喜。
「我要是你,早就娶三妻四妾回去好好享受一番,哪裏還需要在這裏賺這種辛苦錢,只求三餐能夠溫飽?」
「說得好象多可憐似的,我可從來都沒虧待過你呀!」
這家茶館是他們兩人合夥開的,一開始兩人就說好,由慕容嘩出資、柴駿負責經營,所得一人一半。三年以來,除了收取自己應得的部份之外,慕容烽幾乎不幹預茶館裏的事,兩人合作還算相當愉快。
「是呀!依你這樣的性子,就算被我污了許多錢,你可能還都不聞不問哩!」那本帳冊形同虛設,他這好友連看都不看。
慕容燁無所謂地聳聳肩,笑道:「你別忘了我們家是開錢莊的,那一分一豪我可是比誰都清楚呢!」
「哈哈哈……」柴駿大笑道:「說得我冷汗直流呀!」
慕容嘩端起杯子,輕輕地啜了一口茶,細細地品味這泡茶的清香滋味,片刻之後,他突然驚訝地問:
「這是什麼茶?我以前怎麼沒暍過?」
柴駿笑著說明:「這是天山茶,是一個朋友專程帶過來給我品嘗的。聽說這種茶只有在天山才有種植,因產量極少,所以價錢不低,一般人可是喝不起的。」
聽好友這樣說,慕容燁突然想起紀暖暖釀的桂泉酒,那酒的滋味就如同這泡茶般,都是極為珍貴且難得的。
可惜的是……在那個不怎麼繁榮的小鎮上,她只能用那點「小伎倆」賺取過路人的錢,還真有點蹧蹋了那酒的珍貴價值呢!
「你在想什麼?」見好友不知神遊到什麼地方去,柴駿納悶地問。
慕容燁淡淡地一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不久前經過安康鎮,曾在一家酒館內喝到一種很特別的酒,那酒香醇的味道喝過一次就永遠都忘不了,下次有機會也帶回來給你嘗看看。」
「真有那麼好的酒?」柴駿知道好友對酒的品味極高,若不是真正的極品,他是不會這樣讚許的。
「那酒就像這天山茶一樣珍貴!」他又喝了一口,感覺那茶香在他的口中緩緩流動著,久久不散……
「說得我的嘴都饞了起來。」見好友說起那酒時的表情好陶醉,就好象在說一個心愛的姑娘般,讓柴駿也好想嘗看看那酒究竟有多特別。
就在這時,隔壁廂房裏來了幾個客人,他們說話的音量不小,不意間,慕容燁聽見他們幾人的對話:
「聽說田家的大公子昨日在醉仙樓裏和慕容家二少爺為了那個花魁爭風吃醋,兩人大打出手,那慕容靖把田勝打得鼻青臉腫,可田老爺卻礙於慕容家的勢力,吭都不敢吭一聲,只能自認倒霉了。」
「人家都說紅顏禍水,那田勝若是沒本事就不要去招惹那種人,幹嘛還要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去討打?」
「這還不算什麼,我聽說慕容靖成天泡在賭場裏,經年累月也欠下不少的賭債,那賭場莊家見他久久不還錢,就不肯再讓他上門來,那慕容靖惱羞成怒,當場便誇口道:『我們家開的是錢莊,你們還怕我沒錢來還債嗎? 沒想到,第二天他就抱了三千兩銀子到賭場把所有的賭債都清了,夠狠吧?」
「那慕容家的二少爺不是才十八歲而已,沒想到吃暍嫖賭倒是樣樣精通,若不是慕容老爺開錢莊,哪來那麼多銀兩供他揮霍?」
「唉!為什麼我們就沒那個命?別說三千兩了,就算是一百兩我們都拿不出來呀!居然有人就這樣拿去賭博輸掉了……」
聽到這兒,慕容燁早已面色鐵青,他再也沒心情和好友閒聊了。
「我先回去了!」說著,站起身就要走。
柴駿扯住他的衣袖,低聲道:「你不要太衝動,茶館裏本來閒言閒語就特別多,也許經過好幾手之後,早已經和事實相距幾千裏了。」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我都必須去調查清楚。」家醜不可外揚,就算是自己的好朋友,慕容燁也不想把錢莊丟錢的事說出去。
「唉!」除了嘆氣之外,柴駿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大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紀暖暖不敢置信地瞪著桌上那張一萬兩的銀票。心想,這麼多的銀子已經足夠買下天樂園了,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我想用這些銀子買下桂泉酒的秘方。」不久前才來喝過兩壺桂泉酒的青衣男子……關慶德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來意。
「桂泉酒的秘方?」紀暖暖當場愣住。
「沒錯!」關慶德接著道:「坦白說,我就是釀造『春露 的『慶德酒坊 老板,不久前經過這個小鎮,很幸運地喝到你們的桂泉酒,我才發現……原來天下還有這樣的好酒。桂泉酒那等強烈、細致又豐富的口感,正是我花了許多時間嘗試,卻一直無法釀造出來的,所以,我才下定決心要用重金買下你們的秘方,只希望能夠大量地釀造,讓更多喜愛美酒的人都能夠嘗到這種美妙的滋味。」
「大量釀造?」紀暖暖倣佛聽見多不可思議的話似的。
「我相信以我們慶德酒坊的釀酒技術再加上你們的秘方,這桂泉酒定能成為天下第一名酒,」關慶德說得熱血沸騰。
「天下第一名酒?」除了一再重復對方的話之外,紀暖暖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說到這兒,關慶德似乎自覺說得太多了,於是,他趕緊改口道:「其實,姑娘只要好好評估一下就會明白……就算你們在這兒賣一輩子的酒,也不可能賺到一萬兩銀子,不如就把秘方賣給我,這一萬兩夠你們衣食無缺過一輩子了。」
一萬兩,一萬兩耶!
現在只要她點點頭,這一萬兩銀票就是她的了,她可以馬上將天樂園買下來,那些老人和流浪狗永遠都有一個安穩的棲身之所,她再也下用煩惱一年後他們將何去何從,這是多麼美好又教人興奮的事呀!
但是……
「這桂泉酒的秘方是屬於我們紀家祖先的,不是我說要賣就能賣,所以……您就算拿再多的銀兩來,我還是沒辦法答應你。」她很無奈地垂下頭。
「我知道這家酒館現在就只剩下妳和爺爺兩個人,妳爺爺年紀大了,妳又是個姑娘家,這桂泉酒若是沒能繼續流傳下去,我相信你們紀家的老祖先也不樂見的。」眼看誘之以利似乎沒多大的效果,關慶德只好再動之以情。
原來這位慶德酒坊的老板已經把他們紀家的底細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但是要她把這流傳了好幾代的釀酒秘方賣出去,她說什麼都是不願意的。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紀暖暖搖搖頭,堅定地道。
關慶德原以為拿出重金後,這家小到完全看不到任何前景的酒館必定會興高採烈地將秘方賣給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棘手,這小姑娘一點都不受誘惑,真教人傷腦筋呀!
「難道紀姑娘嫌一萬兩太少了?」他已經看準桂泉酒的價值,想必會讓他賺進幹倍萬倍的銀兩,所以,他不惜以更高的價錢來收買桂泉酒的秘方。
「不!您說得沒錯,一萬兩對我們而言真的是一筆大數字,也許我永遠都不可能賺到這麼多的銀兩,但是,紀家祖傳的桂泉酒卻是無價之寶,我不能以任何一種價位將它賣了。」
「妳真的不再考慮看看嗎?」關慶德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考慮!」她相信自己一定有其它方式可以解決天樂園的問題,再怎麼樣她都不能出賣紀家的祖傳秘方。
見她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關慶德心忖,這桂泉酒的秘方他是勢在必得,既然這小姑娘完全不受金錢的誘惑,他就得回去再好好從長計議,說不定還能再找出其它更好的辦法來。
於是,他只能先退一步道:「這件事請紀姑娘再好好地想一想,過陣子我會再來,希望能有好的消息。」
「您不用再來了,我說什麼都不可能將桂泉酒的秘方賣給您!」紀暖暖咬緊牙關,狠狠地拒絕了。
萬分不捨地送走了那位「過路財神」,紀暖暖回過頭,卻看見爺爺站在她的身後,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爺爺,您都聽見了是不是?」看爺爺的表情,她大略就可以猜到了。
「一萬兩耶!丫頭!」紀爺爺笑得不懷好意。
「爺爺!您別逗我了,就算再多的銀兩,我也不能賣掉咱們祖先流傳下來的秘方呀!」紀暖暖嗔道。
紀爺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接著道:「我倒覺得慶德酒坊的老板說得沒錯,現在紀家就只剩我們兩個人,爺爺這把年紀恐怕再活也沒幾年,而妳也已經十八歲了,早晚都要嫁人的。到時,我們的桂泉酒要由誰來傳承下去?這秘方若是失傳了,不是很可惜?」
聽爺爺這樣說,紀暖暖很不以為然地回道:「誰說我要嫁人了?我偏要留在這裏釀一輩子的酒!」
「哦?」紀爺爺笑著問:「那麼,請問我們偉大的紀姑娘,等妳活到像爺爺這把年紀的時候,這桂泉酒妳要傳給誰?」
紀暖暖愣了一下後,才有些悻幸然地道:「大不了就傳給華榮嘛!他現在也算是咱們紀家的一份子呀!」
剛被點名的華榮誠惶誠恐地回道:「小姐別拿我開玩笑呀!」
「我是認真的!」紀暖暖十分嚴肅地道:「爺爺不是經常說,出色的美酒都有各自的風格,不是任何人可以模倣的。所以,我絕不可能把我們祖傳的桂泉酒秘方賣給那些唯利是圖的酒坊;這桂泉酒是專屬於我們紀家的,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我就要繼續釀造桂泉酒!」
紀爺爺沒想到小孫女對桂泉酒有這樣深厚的感情,他相信他們紀家的桂泉酒會因暖暖的堅持,繼續源遠流長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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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兒,聽說那鹽商林大爺家有個千金小姐,今年剛滿十六歲,是咱們金華城裏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兒,娘找個好日子請媒婆到林府去替你提親好不好?」
慕容靖一面逗弄著籠子裏的鳥兒,一面漫不經心地回道:「什麼林府的千金小姐?她長得有醉仙樓裏的芙蓉美嗎?」
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滿腦子都是青樓裏的姑娘,江翠紅狠狠地擰著兒子的耳朵,罵道:「你爭氣一點好不好?再這樣玩樂下去,這慕容家的財產遲早要落到你大哥手裏,娘這幾年來的心血豈不都白費了?」
慕容靖揮開母親的手,冷哼道:「妳以為我沒努力過?可爹的心裏就只有大哥一個人,不管我怎麼做他都不滿意,這能怪我嗎?」
聞言,江翠紅微瞇著眼,語氣陰冷地道:「你大哥那個人陰陽怪氣的,說不定就是他在後頭搞的鬼……哼!他娘都鬥不過我了,我就不信我沒本事把他弄走!」
「人家都說最毒婦人心哪!看來這句話一點都沒錯。」慕容靖在一旁涼涼地調侃道。
「你說這是什麼話?娘的所做所為,不都是為了你好?」江翠紅用手指狠狠地在兒子的額頭戳幾下。
「娘,您輕一點行不行?」慕容靖撫額抱怨著。
「你滿腦子都是醉仙樓裏的妓女,娘不多戳個幾下,你豈會清醒一點?」江翠紅瞪兒子一眼。
「娘……」慕容靖親昵地摟著娘親的腰,跡近撒嬌地道:「那芙蓉姑娘真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您就答應讓孩兒贖她回來當妾好不好?」
「不行!」江翠紅斬釘截鐵道:「在你娶正室之前,娘絕不允許你納妾,更何況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妓女。」
「娘!孩兒就是喜歡那個芙蓉姑娘,要是讓別人捷足先登,我會遺憾終生的。」那些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個比一個來得別扭,哪及得上芙蓉姑娘自然流露的萬種風情。
見兒子這麼「不長進」,江翠紅咬牙切齒道:「林府這門親事娘已經決定了,你最近給我安份一點,別老是往酒樓跑,娘過幾天就請媒人去林府提親。只要林府千金娶進門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娘也管不著你!」
「娘……」慕容靖哀叫著。
「別再娘了!你若想要擁有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照娘的意思去做就對了!」
「叩叩叩」!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江翠紅走過去開門,看見外頭站著的人時,她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你來做什麼?」她的語氣中略帶著幾分的防備。
「我有話問靖兒。」慕容燁面無表情地道。
「有話就快說,我們這兒可不是你這位嬌貴的太少爺能來的地方。」江翠紅冷嘲熱諷地。
慕容燁走到慕容靖面前,冷冷地看著他問:「現在當著大姨娘的面,你把賭場那三千兩的賭債說清楚!」
來此之前,他已經去問過賭場的莊家,確定慕容靖就是在錢莊丟錢那天去還債的,不多不少,就剛好三千兩,這能說是巧合嗎?
慕容靖一向對這位大哥有幾分畏懼,如今又見他直接來逼問那三千兩銀子的事,他早就嚇得雙腿發軟,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怎麼?你不敢承認是吧?」慕容燁雙眸微瞇,往前再逼近一步。
江翠紅是個聰明人,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好賭,如今聽慕容燁這樣的口氣,再看兒子的表情,她大略已經猜著九分了。
可不管她再怎麼生氣,畢竟是自己生的孩子,若兒子就這樣當著慕容嘩的面前招認了,他們母子倆以後在府裏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所以,此時此刻,她也只能昧著良心幫兒子脫罪了。
「燁兒,你該不會是想要借機誣陷靖兒吧?」江翠紅冷哼了一聲,繼續說:「賭場裏的三千兩銀子是我幫他還的,為娘的拿自己的私房錢給兒子還賭債,並不為過吧?」
聞言,慕容靖如獲大赦般,趕緊點頭道:「是呀!是呀!那筆賭債是娘幫我還的,大哥還有什麼疑問嗎?」
慕容燁緩緩地走到江翠紅面前,雙眸進出淩厲的光芒,痛心地問:「大姨娘,您認為這樣縱容自己的兒子對嗎?」
「喲!你算老幾呀?」江翠紅尖聲地嘲諷道:「我要怎麼管孩子那是我自己的事,何時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妳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那三千兩銀子真的是您私下拿出來的嗎?」天下間竟然有這樣是非不明的母親,慕容燁感到心寒。
「為什麼不敢?」她今天就算是跟老天爺借膽,也要袒護自己的兒子到底。
「我現在可是慕容府裏的當家主母,不過是區區三千兩銀子我還拿不出來嗎?」
不料,就在這時,「轟」地一聲,陰鬱了大半日的天空突然霹下一道響雷,當場把江翠紅震得傻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片刻之後……
「哈哈哈……」慕容燁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罷了!罷了!這世間的一切若要認真計較起來:心永遠都不會平的,所有的恩恩怨怨就交由老天爺去定奪吧,他不想再去追究了!
「大姨娘,您絕對要相信,老天是有眼的!」說完,他便笑著離去了。
確定慕容燁已經走遠,江翠紅才回過神,氣急敗壞地擰著兒子的耳朵,咬牙切齒罵道:「你倒是說說看,那三千兩銀子是哪兒來了?」
「娘!您快……快放手啊!」慕容靖痛得哀哀叫。
「你說呀!不說清楚,老娘就不放手!」這死孩子,居然給她捅下這麼大一個樓子,老爺要是認真追問起來,她要怎麼收拾殘局?
「好好……我說,我說就是了!」娘怎麼下得了這麼重的手,他的耳朵都快被扯下來了。
「瘋婆子!瘋婆子!瘋婆子……」
街道上六個大小不一的男孩,沿路撿拾地上的小石子,追打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婦人;婦人一邊跑一邊哀叫著,那幾個孩子似乎感到好玩極了,所以,就丟得更起勁了。
「不要丟我娘!我不許你們丟我娘!」一個大約八歲大的男孩隨後追過來,很快地便衝到前頭去,替婦人擋石子。
「傻子!傻子!瘋婆子生的傻兒子!I那幾個孩子見狀,非但沒有停止,還一面取笑,一面拿石子丟他。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他最恨人家說他傻子,於是,他就怒氣衝衝奔上前,和那幾個孩子當街扭打了起來。
他一個人的力氣當然抵不過那六個孩子,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那幾個孩子還不放過他,繼續在他身上拳打腳踢。
「打死你!打死你!你這個傻子……」
「放開他!放開他!」婦人衝了過來,將那幾個圍在兒子身旁的男孩一個個推開,最後抱起全身都是瘀傷的兒子,哇啦哇啦地哭了起來。
「嗚……小柱子,娘疼你,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娘,小柱子不會死,小柱子要照顧娘。」小男孩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瘋子!傻子!」幾個孩子又拿石子朝他們丟過來,「瘋子、傻子」叫得好不開懷,婦人只能將兒子護在懷裏,任那石塊一個接一個落在自己身上……
小男欲掙脫母親的懷抱去阻止那些孩子們的攻擊,無奈母親的雙臂像鐵鑄似的,他怎麼扳都扳不開,只能一遍又一遍無助地叫著:
「你們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突然間,一陣 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很快地就在路旁停了下來,那幾個孩子丟得正起勁,根本沒注意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朝他們走過來,嘴裏仍不停地喊叫著:「瘋子!傻子!」
瘋子!傻子!瘋子!傻子……這幾個字反復不停地撞擊在慕容燁的耳膜上,敲打在他的心坎上,他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刺痛向他襲來,一股忍無可忍的怒氣瞬間自他的心頭爆開,緊接著他便狂吼了一聲:
「你們全都給我住手!」
那幾個孩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全都愣住了,片刻之後,他們才見鬼似的尖叫一聲,接著就很有默契地一起朝街道的遠方狂奔而去,一下子就逃得無影無蹤廠 。
那婦人似乎也被他嚇住了,一雙大眼兒怔怔地看著他;她那雙眼看起來是那 地明亮、澄澈,卻又無助得像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慕容燁在她面前蹲了下來,用一雙充滿愛憐的眼光看著她,溫柔地問:「妳還好吧?」
婦人沒回答,倒是小男孩很快地便從母親的懷抱裏鑽了出來,「咚」地一聲,在他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響頭,感激地道:「叔叔,謝謝你!」
「不要這樣!」慕容嘩將他拉了起來,皺著眉頭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幾個孩子為什麼要拿石頭丟你們?」
「他們都說我娘是瘋婆子,所以,每次見到我娘就拿石頭丟她……」小男孩說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聞言,慕容燁一顆心就像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似的,疼痛不已,可他還是輕輕地拍拍男孩的頭,柔聲地安撫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快帶娘回去吧!」
小男孩搖搖頭,神色黯然地道:「爹會打娘,娘不敢回家。」
「你爹為什麼要打她?」慕容燁的眉頭皺得好緊。
小男孩哭道:「爹說娘只會吃飯,不會做事,還一天到晚在外面惹麻煩,所以,爹就用棍子把娘趕出來……」
沉默了半晌後,慕容燁才又開口問:「不能回家,你們要去哪兒?」
「我帶娘去找紀姐姐,她一定會收留我們的。」小男孩的語氣十分篤定。
「紀姐姐?是開酒館的那位紀姐姐嗎?」他立即聯想到是紀暖暖,這小鎮上大概也只有她會這麼「好管閒事」吧?
「嗯!」小男孩點點頭,道:「每次娘被爹趕出來,娘就會去找紀姐姐,等過幾天爹的氣消了,就會來接娘回家了。」
「那好,叔叔也要去找紀姐姐,咱們就一起走吧。」慕容燁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男孩的手,男孩則牽著母親的手,三人一起往前方不遠處的紀家酒館走去。
「小柱子,你怎會弄成這樣?」紀暖暖一看到小柱子臉上和手臂上的瘀傷,她心疼地抓住他的手,擔憂地問。
「小黑他們幾個人又拿石子丟娘,我氣不過,就和他們打了起來!」小柱子老實招來。
「那幾個臭小孩,下次讓我見著了,非打他們一頓屁股不可!」紀暖暖咬牙切齒道。
「紀姐姐……」小柱子吶吶地道:「爹又把娘趕出來了……我們可不可以……在這兒住幾天?」
「財叔也真是的,一天到晚只會借故找財嬸出氣。」紀暖暖嘆道。
這鎮上的每個人都知道財叔是個跛腳子,因娶不到妻子,他娘就找了個傻子給他配成對,兩人很快地就生下小柱於。
可自從財叔娶了一個傻子當老婆後,就常常被人家有意無意地譏笑,因此,財叔只要心情不爽就會藉酒澆愁,每次喝醉酒就會找財嬸的麻煩。
紀暖暖收留了財嬸幾次後,就決心不再賣酒給財叔,可就算她不願賣酒給他,財叔還是有辦法從別處買到酒,所以,財嬸還是經常被趕出家門。
「小柱子,你直接帶娘去天樂園找周大娘,順便請她幫你上點藥膏。」紀暖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竟然被打成這樣!」
「謝謝紀姐姐!」人家都說紀姐姐是安康鎮裏的一尊活菩薩,對於這樣的傳說,小柱子是深信不疑的,他認為只要有紀姐姐在,他們母子倆就永遠不必擔心會無家可歸。
小柱子離開後,紀暖暖這才發現還有一位「貴客」上門來了,她馬上露出慣有的招牌笑容,歉然地道:「對不起!讓慕容公子久等了!」
不料……
「給我一壇桂泉酒!」說完,慕容燁便沉著一張臉,直接往樓上包廂走去。
紀暖暖怔怔地望著他英挺的背影,心想,這位慕容公子還真是個怪胎,第一次見到面時,看起來就像一個脾氣好好的貴公子;可之後每見他一次,她就愈感到他是個令人難以捉摸的男子。
現在,他又不知是哪裏不對勁了,除了一張臉冰冷得嚇人之外,還說要一壇桂泉酒,她有沒有聽錯呀?
可不管怎麼樣,紀暖暖還是老老實實地到酒窖裏取了一壇桂泉酒出來,還自作主張幫他送上幾道小菜。
他要喝一壇桂泉酒哩!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怎麼行?
會醉死人的!
「慕容公子請慢用。」她看著那壇桂泉酒,心裏暗自祈禱他的酒量可以好到不喝醉才是。
慕容燁終於抬起頭看她一眼,不知怎麼地,就這麼不經意地一眼,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彷佛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似的,他剛剛還溢滿胸懷的傷痛居然就這樣退去了大半。
他就這樣怔怔地望著她,彷佛藉由這樣的凝視,他就可以將自己心中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撫平了似的。
紀暖暖被他看得手足無措,甚至還有點心慌意亂,她不得不開口說些話來緩和一下這樣尷尬的氣氛:
「呃……慕容公子,您今天應該……不需要我陪酒吧?」她話才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老天!她問這是什麼問題呀?
慕容燁終於微微地笑了起來,他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確實有讓人頓時感到心情愉快的本事。
「如果妳不忙的話,就坐下來陪我喝幾杯吧。」他的語氣變得十分溫柔。
這下換紀暖暖一臉不解地瞪著他看,怎麼前一刻還冷著一張臉的人,現在卻又親切得像一抹溫煦的陽光,這公子變臉的功夫真是了得。
佩服!佩服!
衝著他現在的好心情,她就勉強再當一次陪酒的姑娘吧!
於是,紀暖暖隨後在他面前坐了下來,替他斟了一杯酒,看著他豪爽地一口飲盡,雖然對自己精心釀造的桂泉酒被拿來豪飲感到有點可惜,可他剛剛舉起酒杯仰頭飲下的模樣看起來真是瀟灑極了,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激賞的笑容。
習慣性地對著空著的酒杯再斟上一杯酒,然後單手撐住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張賞心悅目的臉,她感覺自己好象剛喝了一大杯酒似的,有點醺醺然的……
直到這一刻,慕容燁才真正明白,自己在安康鎮尋找到的不是一家專賣佳釀的酒館,而是一個可以讓他暫時忘掉一切不愉快的避風港。
紀暖暖率真、爽朗的個性,以及她雙頰上那對深深的笑窩,和桂泉酒一樣都讓他深深地著迷。
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醇酒和佳人,這兒全都具足了,教他如何不流連忘返?
他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豪氣地暢飲著這充滿濃濃思念味的桂泉酒,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慕容公子,您還行嗎?」紀暖暖望著他那雙漸漸迷蒙的眸子,她就知道他已經醉了。
「沒問題,我是喝酒長大的,這點酒還醉不倒我……」他硬撐著不想讓紀暖暖看出他其實已經醉得有點恍惚。
其實,他只是個善於品酒的人,卻不一定有好的酒量,所以,他怎禁得起這樣毫無節制地暢飲?
「你等我一下,我再去幫你切幾盤小菜上來。」從他悶聲不響地猛灌酒的模樣看來,紀暖暖大略就猜想到這男人肯定有心事,想要藉酒澆愁。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他娘和她一樣都是用琴聲來釀酒,他第一次喝她所釀造的桂泉酒便喝出那種與眾不同的味道來,可見他對母親所釀的酒一定有某種程度以上的鐘愛。
現在呢?他娘還釀酒嗎?
為何每次看他喝桂泉酒時,都像在緬懷什麼似的……
而且,她一直不明白他為何願意花三百兩的銀子買下十壇的桂泉酒,卻寧可寄放在這兒,不想拿回去好好地收藏著?
也許……他來這兒,只是在逃避什麼吧?
紀暖暖就這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到廚房,請大娘再幫他準備幾道小菜,順便泡一壺醒酒茶……她可不希望這位俊公子真的醉昏在自己的店裏。
但是……她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當她端著那壺茶和小菜回到包廂時,只見慕容燁早已經醉倒在桌子上,一時之問,她就這樣怔怔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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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是個瘋子!瘋子!瘋子!瘋子……哈哈哈!」幾個孩子化作惡魔般的嘴臉,手上拿著石子,張牙舞爪地朝他們母子追了過來?
他只能緊緊地護著纖弱的娘,嘴裏不停地叫喊著:「不!我娘不是瘋子,她不是瘋子……」
不是瘋子!
慕容燁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小小的一個房間,不到他臥室的一半大。
錯亂中,他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看見屋內專屬於女人的擺設,就連他現在身上蓋著的這條被子也都充滿著女人的香氣。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忍不住抓起被子聞了又聞,嗯……有點熟悉的味道,這淡淡的香味竟讓他感到安心,讓他不再感到驚慌失措。
靜下心後,他又想起剛剛所作的那個夢,以及白天所發生的一切……慢慢地,他的眉頭微微地聚攏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再看了看四周……
他腦海中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這該不會是紀暖暖的閨房吧?
如果是的話,那她現在人在哪兒?
想到這兒,他突然覺得心慌,於是,他立即跳下床,摸黑找到房門,開了就跑出去……
「碰」地一聲,他在黑暗的走廊撞到一個柔軟的物體,緊接著就聽到「呀」的一聲輕軟的悶哼。
是她!
「妳還好嗎?」慕容燁慌張地伸過手去,東摸西摸地,無意間,他摸到她細細軟軟的……嘴唇?剎那間,指尖倣佛有把火燃燒起來似的,他嚇得趕緊收了回來。
紀暖暖在黑暗中脹紅了臉,可她還是輕輕地開口問:「你……你怎麼突然跑出來?」
酒館剛剛打烊,她原本想進來看看他有沒有好一點,沒想到卻在房門外被他撞個正著,害她頭痛得眼冒金星呢!
「剛剛一覺醒來,卻突然發現……我好象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他有些尷尬地解釋道。
聽他這麼一說,她就忍不住要調侃他:「你是我見過酒品最好的客人,醉了就直接趴下去睡,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慕容燁讓她說得有些哭笑不得,靜默了半晌後,他才開口問:「不會是妳把我扛到床上睡的吧?」
聞言,紀暖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看我像是個孔武有力的姑娘嗎?」她有些無奈地道:「我當然是請夥計扛你的。」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醉倒在這酒館內,慕容嘩自嘲地一笑,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問:「我剛剛睡的應該是妳的閨房吧?」
「這酒館裏就兩間房,一間是我睡的,一間是華榮睡的;我總不好意思讓你這個『貴公子 去睡華榮那問亂七八糟的『狗窩 吧?」她笑道。
華榮?她居然跟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同住在這酒館內,這事實讓他感到不舒服極了。
但,這種事畢竟不是他這個「外人」能夠過問的,所以,此時此刻,他也只能皺著眉頭問:「妳把房間讓給我,今晚打算睡哪裏?」
「你放心,我們酒館樓上的包廂隨便都有得躺!」紀暖暖無所謂地道。
「應該睡包廂的人是我,妳還是回房去睡吧!」
「你就別再跟我客氣了!我知道你們這些住在城裏的人都是嬌生慣養的,哪裏睡得慣那種地方啊!」
「我並沒有妳想的那麼嬌貴!」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無奈。
「唉……」紀暖暖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反正你今晚睡我的房間就對了!」
「真的不用了!我已經睡飽了!」只要想到她把房間讓給他,一個人睡在樓上那冷冰冰的包廂裏,他哪裏還睡得著?
「但是,夜已經這麼深了,你也無處可去呀!」她不放心地道。
「我去樓上包廂坐著等天亮,可以嗎?」他微微地笑了。
「隨便你啦!只要你別摸黑趕路回去就好!」她突然覺得自己和一個男子在這黑暗的走道上討論這樣的問題,實在有點奇怪。
她真是個善良又熱心的姑娘,慕容燁冰封了好久的心,已在不知不覺當中融化了一個小缺口,不經意間就讓她的身影溜了進去。
他不自覺地輕聲喚她:「暖暖……」
幹嘛突然這樣叫她?害她……
怦、怦、怦……紀暖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突然又快又重地敲了起來,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難道、難道她已經對這位俊逸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慕容公子動了心?
不!不!不!對她而言,他比天上的星子更遙不可及,她怎麼可以對他動心?
更何況,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富家子,住的必定是那種比天樂園還要廣大許多倍,而且庭院深得倣佛只要住進去就永遠走不出來的宅子,那種生活,不是像她這種平凡的女子可以想望的。
她這一生是注定要在這安康鎮釀一輩子的酒,所以,對於眼前這位公子,她是連一點遐想都不能有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開口說:「妳是我遇見過最美麗又最善良的姑娘。」
如果她看得到他現在的表情,她一定會發現他的眼神滿是繾綣柔情,可惜,在這黑暗的走廊上,她什麼都看不到。
紀暖暖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我不過是收留你一個晚上,你用不著說這些甜言蜜語來討我歡心啦!」
「妳知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他真的好喜歡她!
「我……我要去睡了。」她害羞地從他身旁閃過,摸黑走進自己的房間內,「碰」一聲將房門關上。
有些心慌意亂地靠在門板上,輕輕按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房,她很清楚,從今以後,他對她的意義絕對不再只是一個客人而已!
「高大爺……這是……為什麼?」紀暖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眼前那張三百兩的銀票,嘴裏喃喃地發問。
莫非是高大爺突然良心發現……不!應該是說突然覺悟到先前跟她拿那張三百兩的銀票實在有點過意不去,所以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煎熬之後,決定要把這筆錢還給她?
或者是高大爺那不幸失敗的事業,在一夜之間又起死回生,他已經不再需要用到這筆錢了,所以……
「紀姑娘……」高大爺終於十分沉重地開口了。「對不起!這件事我想了兩天兩夜,最後還是決定厚著老臉來請妳原諒……」
聞言,紀暖暖心上驀地一驚。難道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高大爺,有什麼話就請您直說無妨!」她已經決定接受最殘酷的事實了。
「事情是這樣的……」高大爺過了大半輩子呼風喚雨的生活,如今,還是第一次感到要啟口說出實話是這樣困難的。
可他最後還是殘忍地將那個會讓她瞬間感到青天霹靂的消息告訴她……
他說,兩天前突然有個陌生的男人來找他,一開口就說要用二萬兩銀子買下他安康鎮的宅子。剛開始,他還以為那人是個瘋子,畢竟那宅子能賣到一萬兩銀子就算是極高價了,怎會有人願意用這樣「不合理」的價錢要來買下他的宅子。
可他再三地詢問之後,那人保證自己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歡那宅子,所以才下定決心不管花多少代價,他都非買到不可。
兩人談了許久之後,他發現那人腦筋應該是沒問題的,而且對他的宅子似乎真有種「愛不釋手」的狂熱。
所以,他不得不考慮到,那二萬兩銀子正好可以還清他所有的債務,再加上自家的祖產若能賣給一個能夠好好珍愛的人,至少他對高家列祖列宗的愧疚感也可以減輕一些了……
但是,無論如何,他先前曾答應要讓紀暖暖延一年的時間,如今卻又臨時反悔,所以,他還是決定要先來取得她的諒解,再回復那人消息。
紀暖暖在聽過他簡單扼要的說明之後,就這樣坐在那兒怔了好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心裏反復不停地想著,難道那些爺爺奶奶和狗兒們真的注定要失去那個可以遮風避雨的住所,重新回到街上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若是這樣,她當初就不該收留了他們,現在卻又將他們棄之不顧。
可她現在又能怎樣呢?她有什麼辦法在一夜之間變出二萬兩來買下天樂園?她又怎能再開口請求高大爺成全她,而讓他錯失了這個可以還清債務的良機?
此時此刻,她真的好為難呀!
「紀姑娘,妳不要怪我老人家自私,我實在是情非得已的呀!」高大爺心中也是歉疚得要命。
事到如今,紀暖暖又怎忍心再讓老人家為難呢?
於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高大爺,我不怪你的,我知道您的難處,也知道自己在您有困難時還一直霸佔著您的宅子不放,確實是不應該……如今有人願意用這樣高的價錢來買下您的宅子,我應該替您感到高興的……」
盡管她很努力地維持著表面上的冷靜,高大爺遺是看得出她因此事受了很大的打擊,讓他感到於心不忍,於是,他就跟她商量:
「也許,我可以將妳的情況大略向那買主提一下,請他暫時不要搬進去,就讓妳再向他租一年,妳覺得如何?」
聽高大爺這樣說,紀暖暖這才想到:「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願意出這樣的價錢買下這宅子?」
她覺得那人倣佛是在跟她作對似的,偏偏選在這時來攪局!
沒想到……
「他自稱是慶德酒坊的老板,姓關。」高大爺坦白告訴她。
慶德酒坊的老板?
聽到這名字,紀暖暖臉色瞬間發白,她實在不敢相信……怎麼會是他?那個沒多久前才拿著一萬兩的銀票打算向她買桂泉酒秘方的男人!
難道……難道就因為她堅決不肯出賣桂泉酒的秘方,所以,他就故意要買下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天樂園來威脅她的?
他這樣做,目的實在太過明顯了!
姦陰狠狡詐的一個姦商,居然有辦法打聽到她的罩門,想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來逼她拿出秘方!
哼!她偏不讓他得逞!
「高大爺,求您再給我七天的時間,我去找個可以出同樣價錢來買您那宅子的人,您千萬不要把宅子賣給那種人。」她咬牙切齒道。
「這是……為什麼?」高大爺從沒見過紀姑娘露出這樣憎恨的表情,莫非是因為同行相忌,或者,那個慶德酒坊的老板曾經和她有什麼過節?
「您別問原因,七天後我要是找不到人來買您的宅子,您要賣給誰我都不再有意見了。」這口氣她是非賭不可!
「真的要這樣嗎?」他實在不認為七天內她真的有辦法找到那個願意拿二萬兩銀子來買他這宅子的人呀!
當她氣到極點,很不理智地向高大爺誇下海口之後,她就好後悔自己竟然只為了賭一口氣,而把自己逼向一個無路可退的絕境了。
二萬兩耶!
不是二百兩,也不是二千兩,而是二萬兩、二萬耶!
她這輩子再加上下輩子,恐怕都還沒辦法掙到這麼多的錢,她現在要到哪裏去生那些銀兩出來?
而且,就算她真能去找到一個拿得出二萬兩的金主,人家也不見得願意買下這片也許連一萬兩都不值的百年老宅呀!
可她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為什麼這世上會有那 自私自利的商人,只為了自己眼前的那麼一點利益,卻要讓那些孤苦無依的老人家陷入無家可歸的境地?如此冷血的一個人,她豈能讓他的姦計得逞?
七天的時間,她居然氣昏了頭只給自己七天的時間,就算她把自己放到市集裏去叫賣,也賣不到那個價錢呀!
此時此刻,她不禁要想,為什麼自己的一片好意,最後卻會遭受這樣嚴酷的考驗,難道是老天爺在試煉她的能耐嗎?
怎麼辦?怎麼辦?她感到好挫折呀!
可她絕不能就這樣放棄,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她就必須堅持下去,就算要犧牲色相她也在所不惜……
犧牲……色相?
就在這一瞬間,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影子!
對了,就是他!
那位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出手絕對大方的冤大頭……不!是財神爺、大金主……若真的非得犧牲色相不可,她也要找個看得上眼的對象。
但,人海茫茫,她只知道他住在金華城,就憑著「慕容燁」這個名字,她到底要上哪兒找人呢?
就只有七天的時間了!
看吧!看她到底給自己出了什麼樣的難題了?
紀暖暖已經很久沒到過城裏了。
如今,坐在緩緩前進的馬車上,她掀開簾子,望向城市繁華的街景,心上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很清楚,自己這一生一世永遠都不可能住在這種地方,她是屬於安康鎮的,那裏有她的家,還有他們紀家幾代以來賴以為生的桂泉酒……唉!想到桂泉酒,她不禁要苦笑起來。
那慶德酒坊的關老板當真以為得到桂泉酒的秘方,他就能釀出天下第一的桂泉酒?
殊不知那桂泉酒也只有在安康鎮才釀得出來,離開了安康鎮,桂泉酒便不再是桂泉酒,就算是技術一流的釀酒師,也無法釀造專屬於安康鎮的桂泉酒那等香醇的滋味,更別說要大量釀造了。
可像他那種唯利是圖的商人,她當然不會將這事實告訴他,也絕不容許那樣的人來破壞他們安康鎮的純樸與寧靜。
她一定要阻止他買下天樂園,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她紀暖暖不是好欺負的,她一定要……
咦?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幢風格獨特的二層樓建築,她那雙美眸瞬間亮了起來,嘴裏忍下住大聲地嚷著:
「停停停,快停下來呀!」
前方的車夫突然緊急地停下馬車,紀暖暖探出頭問:「這裏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這麼氣派?」
「茶館!」車夫得意地回道:「姑娘好眼力,咱金華城內最有名的茶館就是這一家了。」
聽到「茶館」兩個宇,紀暖暖心上一喜,她很清楚,茶館和酒館通常都是人家最喜歡聚在一起閒嗑牙的地方,要打探什麼消息,來這兒就對了。
於是,她便對車夫說:「你在外頭等我一下,我進去問問看,我要找的人究竟是住在什麼地方。」
車夫點點頭,便將馬車停到路旁去了。
紀暖暖跳下馬車,走進茶館內,可當她看見茶館內幾乎座無虛席的盛況時,她當場就傻眼了。
這家茶館至少比她紀家酒館大上二十倍以上,而且,光是現在店裏的客人就要比她們酒館一個月加起來的總數還要多。
她不禁喃喃地嘆道:「這家茶館肯定是賺翻了!」
「請問姑娘是一個人嗎?」茶館裏的夥計見她一個人怔怔地站在那兒發呆,趕忙過來招呼她。
紀暖暖這才回過神來,笑著問:「這位小哥兒,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呢!I
夥計見這姑娘長得真美,態度又是那 地親切和善,他就熱心地回道:「只要是金華城內有頭有臉的人我大多知道,不知姑娘要打聽什麼人?」
「我只知他的名字叫慕容燁!」希望這三個字在金華城內夠響亮。
夥計先是瞪大雙眼,接的便哈哈笑道:「姑娘可真是找對地方了!」
「小哥兒可是認識這個人?」紀暖暖有些喜出望外。
「不只認識而已,那慕容公子還是我們茶館的老板之一呢!」
「老板之一?」紀暖暖驚訝地四處張望,簡直下敢相信自己的運氣居然這 好,她人才到金華城就一腳踩入他的地盤裏?
莫非,她要轉運了不成?
「是呀!」夥計曖昧地看了這位嬌美的姑娘一眼,接著才問:「不知姑娘找我們大老板有何貴事?」
「我有件事想跟他商量一下,可否麻煩這位小哥兒替我通報一聲,就說一位安康鎮來的紀姑娘找他。」他應該會願意撥冗見她一面吧?
「這……」夥計抓抓頭,有些為難地道:「大老板很少到茶館裏來,我現在也不知要上哪兒找他呢!」
「那……我要怎麼樣才能見到他?」紀暖暖好心急。
夥計想了一下,才說:「這樣好了,我請我們另外一個老板來,他可能會比較清楚大老板的去向。」
「麻煩你了!」她今天是非見到慕容燁不可了。
夥計先領她到樓上包廂坐下,熱心地替她斟上一杯茶,說了聲:「姑娘請稍坐一下。」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沒多久後,紀暖暖就看見一位和慕容燁一樣外型出眾的藍衣男子走了過來,笑著向她問道:「聽說姑娘要找慕容公子?」
柴駿的記憶一向不差,他剛剛聽夥計說有位安康鎮來的姑娘要找慕容燁,他就直接聯想到好友上回向他提到美酒的事。此刻,見到眼前這位美麗動人的姑娘,他不禁要想,那美酒與這美人之間應該有著密切的關係吧?
就不知好友心上念念不忘的究竟是那醉人的美酒,還是眼前這位姿色過人的美人兒?
若不是對好友的人格有絕對的信心,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必須負責的事,要不人家怎會大老遠地找上門來?
「是的,我今天非見到他不可,可否請公子帶我去找他?」急難當頭,她也不在乎人家會怎麼想了。
柴駿沉吟了半晌後才回道:「姑娘在這裏坐會兒,我現在就去請慕容公子親自過來這兒與妳見面。」
「這樣……不太好意思吧?」
「我想能有這個機會溜出來喝杯茶,我們大老板一定會很樂意的。」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當好友聽到美人兒來找他時,會有什麼表情了。
「那就麻煩您了!」紀暖暖感激不盡。
「大少爺,柴公子在外頭等著,說有重要的事要見您呢!」
慕容燁正在錢莊的帳房裏忙著,一聽見天保來報,他就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心急地走了出去。
他很清楚,柴駿每天都忙得人仰馬翻,連好好坐下來喝口茶的時間都不多,若不是發生什麼緊急的事,他是絕不會到錢莊來找他的。
可當他走到外頭的大廳,卻看見柴駿雙手負在背後,正悠哉遊哉地觀賞著壁上那幅名家筆下的八駿圖,一點都不像有什麼緊急事發生的模樣。
「柴老弟,茶館已經打烊了嗎?」慕容燁隨口問。
柴駿一聽見他的聲音,便轉過身來,笑著對他說:「不!茶館現在生意正好,怎可能會打烊。」
「要不你怎會有那閒情逸致在這兒觀畫?」這實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風。
「忙累了,想出來走一走、散散心,不行喔?」柴駿笑問。
「行行行,我早說你該多出來走動走動,一天到晚都悶在茶館裏,對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明知好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既然人家還不想明說,他就只好陪他閒扯了。
柴駿曖昧地瞅著他,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才故意搖頭嘆道:「這樣才貌雙全的一個大男人,不犯桃花也難喔!」
聽好友莫名其妙地在那兒胡扯,慕容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輕斥道:「你今天可是專程過來調侃我的?若是這樣無聊的話,我可沒時間奉陪,大門在那兒,請自便!」
說著,真的就轉身要走了!
「喂!」柴駿心急地叫住他。「你這人真是一點趣味都沒有,我也不過說兩句玩笑話,你就聽不下去啦?」
「有什麼正經事就快說。」慕容燁挑眉道。
「唉!好歹我也是走了大半天的路過來,你連杯茶都不請我喝,就急著想要把我打發出去,真不夠意思耶!」柴駿忍不住要抱怨。
「你開茶館的還缺茶暍喝?」
「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好不好?」
慕容燁這才回頭對天保道:「你去泡壺茶來!」
「是!大少爺!」天保轉身就要去拿茶具。
「喂!不用了!我只是說著玩的。」柴駿趕忙阻止。
天保愣在那兒,不知所措地看著主子。
「你去忙吧!」慕容燁向他揮揮手。
天保這才放心地走開,慕容燁則是雙手抱在胸前,氣定神閒地等著看好友究竟是在玩什麼把戲。
「好啦!不跟你閒扯了。」柴駿也沒那麼多時問,他只好老實對好友說:「茶館裏有個姑娘指名要找你呢!」
「姑娘?」慕容燁愣了一下,才納悶地問:「什麼樣的姑娘?」
「她自稱是從安康鎮來的紀姑娘!」他很認真地觀察著好友的反應。
慕容燁果然不負他的期望,瞬間就露出了驚訝與喜悅混合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沒騙我?」
「我又不是吃飽太閒,幹嘛要騙你?」柴駿一臉無辜。「更何況,我又不是神算,怎可能會知道安康鎮有個紀姑娘?」
聽好友這樣說,慕容嘩才如夢初醒般,急急地奔了出去,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明白紀暖暖怎會突然跑來找他,莫非是酒館裏發生什麼大事了?
「喂!你等等我呀!」直到慕容燁跑了好遠後,柴駿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慌忙地追了過去。
哈!有好戲可以看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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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暖暖姑娘!」
「慕容公子!」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之後又很有默契地凝視著對方,誰都沒再開口打破這樣美好的氣氛。
半晌之後……
「咳、咳、咳……」緊追在慕容燁身後氣喘吁吁的柴駿終於忍不住咳了幾聲,硬是將沉醉中的兩人拉回現實。
「你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去泡一壺上好的茶過來!」慕容嘩回過頭懶懶地瞪了好友一眼。
「是!大老板!」柴駿這才笑嘻嘻地退了下去。
走到一半,他又忍不住偷偷地回過頭看他們一眼,只見他那好友欲言又止地瞅著人家看,那姑娘則是害羞地低下頭去。
好事近了!好事近了!
看來,他再也不用擔心好友會突然跑到山裏去當和尚了。
柴駿離開後,慕容燁才開口問:「妳怎會一個人跑到城裏來?」若不是真的見到她的面,他還是不敢相信她會來找他。
「你一定很忙吧?」紀暖暖有些不安地道:「我突然跑過來找你,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困擾?」
「一點都不會!」他高興都來不及,怎會覺得困擾?可他很快地就發現她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有什麼事正在困擾著她似的,他忍不住開口問:「暖暖姑娘是否遇到什麼困難?妳盡管開口沒關係,只要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我都會義不容辭地幫忙。」
「真的?」她抬起頭來,張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欣喜地看著他。
「嗯!」慕容燁微笑地點點頭,他很清楚,就算她現在對他提出一個很不合理的要求,他可能都會毫不考慮地答應她。
見他的神情那麼誠懇,紀暖暖這才硬著頭皮開口道:「我想請求你幫我……買下天樂園。」
「買下天樂園?」慕容燁一臉不解地看著她,問:「天樂園不是妳紀家的宅子嗎?」
紀暖暖搖搖頭,道:「天樂園的屋主姓高,我只是承租人而已……」她大略將天樂園的情況向他做個說明。「就在半年前,高大爺不幸生意失敗,聽說欠了人家好多錢,正急需要一筆錢還債,所以,他就決定要賣掉那片宅子來還債……我原本和他商量好,再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去找個地方安置那些爺爺奶奶,高大爺也勉強答應了,但是……」
「他臨時反悔了?」慕容嘩皺眉問。
紀暖暖這才將慶德酒坊老板想要高價買下桂泉酒秘方,以及他主動去找高大爺說要用二萬兩買下天樂園的事告訴他。
「所以,我認為他想要買下天樂園的動機絕對不是那麼單純,他一定是想藉天樂園來逼我拿出秘方的。」她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
慕容燁聽過她的說明,沉吟了半晌,才開口問:「妳知不知道二萬兩銀子可以在城裏買到很不錯的宅子,妳有必要為了一座天樂園,就讓他這樣吃定妳嗎?」
他不是不願意幫她,只是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被迫用不合理的價錢買下那片宅子,實在很不值得!
「我已經到處打聽過了,可惜,安康鎮裏目前並沒有條件符合的空屋可以承租。」就算有,她也不容許慶德酒坊的人買下天樂園。
「妳可以到別的地方去找,這城裏也有不少沒人住的空屋,條件都不會比天樂園差。」他多希望她能搬到城裏來,那麼……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安康鎮的!」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慕容燁愣住。
一瞬間,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這樣凝住了,就像彈琴彈到一半,突然有根弦斷了似的,誰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幸而,這時柴駿剛好將茶具和茶點端了上來,笑瞇瞇地對他們說道:「上好的天山茶來了,兩位請慢用,若還有什 需要盡管吩咐,小的馬上幫你們送上來。」
語畢,他曖昧地看了慕容燁一眼,便識趣地走開了。
慕容燁動也沒動,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終於開口道:「二萬兩並不是一筆小數目,更何況,妳要我買下天樂園,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我為什麼要幫妳這個忙?」
他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在詢問她,其實,他也正在詢問自己。
「我知道自己貿然地跑來請求你買下天樂園是很不合情理的,但是,我也絕不會讓你白白花費這筆錢。」接著,紀暖暖就將自己事先想好的條件告訴他:「如果你答應買下天樂園,我每月照常會支付你合理的租金,除此之外……你還可以在我們紀家酒館享用一輩子免費的桂泉酒!」
享用一輩子免費的桂泉酒?
慕容燁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接著就微微地揚起嘴角,柔聲問:「妳真的願意釀一輩子的桂泉酒給我暍?」
紀暖暖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還傻傻地猛點頭道:「沒錯!」
「哈哈哈……」慕容曄突然開懷地笑了。
「……」紀暖暖瞪著他,不知這男人正在打什麼如意算盤,讓她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好!我答應妳!」他認了,自從遇上她的那天開始,他就注定要當個冤大頭,不是嗎?
難道事情真的就這樣輕易地解決了?
紀暖暖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許久許久之後,她才又開口說:「這件事我是很認真,不是在跟你說著玩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呀!」二萬兩買一座宅子,除了有固定的租金收入外還附贈一輩子的香醇美酒,算算也不會太吃虧啦!
在回程的路上,紀暖暖仍不太敢相信慕容燁真的願意幫她買下天樂園,她就這樣處在一種恍惚的狀態下……
直到三天後,高大爺突然喜孜孜地跑來找她,一臉崇拜地對她說:「紀姑娘,妳真的好厲害,居然有辦法找到『富康錢莊 的大少爺來買下我的天樂園,我總算能夠從沉重的債務中解脫了!」
富康錢莊的大少爺?
慕容燁不是茶館的老板嗎?他什麼時候又變成錢莊的大少爺了?
除了瞠目結舌之外,紀暖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妳說高家的人已經把天樂園賣了?」紀爺爺震驚不已。
紀暖暖當然知道爺爺在擔心什麼,於是,她接著就安撫道:「爺爺,您放心,我都已經和新屋主談妥,以後爺爺奶奶們依然可以繼續住在天樂園裏,而且永遠不用擔心會沒地方住了。」
「哦?」紀爺爺已從小孫女的言語之中嗅出一點不尋常的味道,所以,他就笑著問:「小丫頭好厲害呀,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紀暖暖這才坦白將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地向爺爺說明……
「我就知道慕容公子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他幾乎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答應要買下天樂園,還承諾要將房子租給我。」紀暖暖說得眉飛色舞,好得意。
天下問真會有這麼好的人嗎?紀爺爺真擔心小孫女涉世未深,又一心想要幫那些爺爺奶奶們,要是不小心落入人家的圈套可就不好了。
「暖暖,妳有沒有想過那位慕容公子和咱們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要幫我們這個忙呢?」紀爺爺語氣凝重地問。
「爺爺,我就知道您一定會這樣想的……好吧!我老實告訴您,除了租金之外,我還給了他一項特別的承諾……」
「妳不會是……把自己的終身幸福給送上了吧?」以這丫頭對天樂園犧牲奉獻的那股傻勁看來,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爺爺!」紀暖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嗔道:「您想到哪兒去了!人家只不過是承諾要釀一輩子的桂泉酒給他喝而已啦!」
釀一輩子的桂泉酒給他喝?
這……這不就等於是將自己的一生許給他了嗎?
紀爺爺不禁要問:「慕容公子到底是誰?住在哪兒?家裏是做什麼的?長得好不好看?有沒有娶妻生子?有沒有……」
「爺爺!」聽爺爺突然問了那麼長串的問題,紀暖暖慌忙地打斷道:「這些都不重要好不好?我不過承諾他可以在我們紀家酒館享用一輩子免費的桂泉酒而已呀!」
紀爺爺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就這樣?」
「嗯!」紀暖暖用力點點頭。
紀爺爺終於放下心來,可緊接著而來的卻是一種略微失望的感覺……其實,他也好希望小孫女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呀!
見爺爺不再有任何疑問,紀暖暖這才笑著告訴他:「其實,那位慕容公子您也是見過的,他就是之前跑到天樂園要找我買酒的那位公子。」
紀爺爺認真地回想一下,突然問,他雙眼一亮……
「就是他呀!」他還記得那是一位俊逸爾雅的公子,長得很討人喜歡的模樣,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有辦法拿出二萬兩銀子買下天樂園,看來,他的家世背景並不是那麼簡單。
「對呀!他可是咱們酒館內最有貢獻的一尊財神爺呢!」想到慕容燁她就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臉上還會浮出兩朵紅暈,那是一種好幸福又好甜蜜的感覺呀!
紀爺爺明顯地感到小孫女說起那慕容公子時那種異乎尋常的語氣和眼神,他不禁要懷疑小丫頭對那位公子有特別的感情在了。
「丫頭,那位慕容公子對妳這麼好,該不會是……喜歡妳吧?」如果那位慕容公子目前未婚,又有意要娶他們家孫女兒的話,他一定會舉雙手讚成的。
「爺爺!」紀暖暖的臉更紅了。「人家慕容公子可是富康錢莊的大少爺,他怎會看上我這種平凡的姑娘呢?再說,我也不可能放掉這裏的一切,嫁到城裏去當個身不由己的少奶奶呀。」
所以,就算她對他真的有那麼一點……呃,應該是比一點還要多一點的心動,她也只能悄悄地將那種感覺放在心上了。
富康錢莊的大少爺呀?來頭確實不小,難怪他拿得出那麼多錢,不過,紀爺爺不認為他會答應幫這個忙,純粹只是為了暍一輩子免費的桂泉酒。
「丫頭,緣份來的時候,就算妳要擋都擋不掉呢!」紀爺爺哈哈笑道。
「爺爺!」紀暖暖羞得跺腳。「您別再胡說了,要是讓人家聽見,我還要不要做人啊?」
「喲!小丫頭也懂得害臊呀?」
「不跟您說了啦!」紀暖暖轉身就跑。
紀爺爺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不禁搖頭嘆道:「希望這丫頭別為了那些老人家和桂泉酒而耽誤自己的一生才是。」
當第一陣秋風吹起,天氣就漸漸涼了起來。
慕容燁獨自騎著馬來到安康鎮,他不再揮汗如雨,略為轉涼的天氣讓他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尤其是走在這種寧靜的小鎮上,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
他喜歡這個小鎮,除了美酒和佳人之外,他現在又多了一片宅子,他所向往的一切,似乎都在這個小鎮尋找到了。
只是,他還不能確定這一切自己是否能夠全部擁有。
因此,在這個初秋的午後,他又來到安康鎮,渴望再見到那張清麗的容顏,渴望再喝幾杯她親手釀造的桂泉酒……
咦!酒館門沒開?
慕容燁急切地翻身下馬,走到酒館外敲敲門,許久,都沒有任何反應。
就這麼不巧,他剛好來撲個空?
不!他今天非見到她不可,只要她人沒離開安康鎮,他就一定要找到她,他不想抱著遺憾離開。
於是,他急忙地走向後方的天樂園,剛巧看見一位老爺爺的背影,他就追過去,恭敬地開口問:「這位老爺爺,請問紀姑娘在嗎?」
老爺爺轉過身,看見來人,雙眼頓時就亮了起來:「你就是……慕容公子?」
「紀爺爺!」慕容燁也認出他來了。
「你要找暖暖是吧?」紀爺爺笑著問。
「我剛剛到酒館去,發現門是關著的,所以才繞過來看看……」
「哈哈哈……真是不巧,華榮今天請假,廚房裏的大娘家裏也剛好有事不能過來,暖暖幹脆就偷懶休息一天,不做生意了。」
「暖暖現在人在哪裏?」他的眸中閃著一抹期盼的光彩。
紀爺爺看在眼裏,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孩子對暖暖有份情感在,就不知道那丫頭要怎 處置這位城裏來的富家子。
「暖暖說要去田裏看稻子。」
「稻子?」慕容燁一臉迷惑。
「你若想見她,爺爺帶你過去!」唉!這孩子他是愈看愈喜歡,忍不住就想要扮起月老的角色。
「麻煩紀爺爺了!」他多麼渴望能見到她呀。
接著,他就跟隨著紀爺爺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山腳下,遠遠地,他就看見紀暖暖那抹纖細的身影,彷若仙子般,在一片黃綠色的稻田中緩緩地走著。
「你過去找她吧!爺爺還有事要忙,不陪你了!」紀爺爺很識趣地離開了。
慕容燁邁開輕快的腳步,朝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走了過去,他感覺到自己的心正「怦怦怦」地狂跳著,這一刻,他已經非常確定,她就是他想要的那個女人,也只有她才能點燃他心中那把愛的火苗!
紀暖暖望著稻田裏即將轉為金黃色的稻米,她的心情是溫暖的、喜悅的,這些都是爺爺奶奶們的心血,是他們用心照顧這些稻米,它們才可以長得這樣豐美,也只有這種品種最優良的稻米才可以釀造出天下第一的桂泉酒!
「暖暖!」身後突然傳來低沉的呼喚聲。
紀暖暖從沉醉中回過神來,轉過頭一看……哇!好大一尊財神爺……不!是好俊挺的一個大男人,他他他……怎會跑到這兒來?
「你你你……」她結結巴巴地道:「該不會是……專程過來向我要房租的吧?」討債討到田裏來,真是個狠角色!
聞言,慕容燁啞然失笑了。
「妳這姑娘果然滿腦子都是錢,除了錢之外,妳就想不到別的事了嗎?」
除了錢之外……紀暖暖認真地想了想,好一會兒,才終於恍然大悟道:「我差點忘了,這裏還有你最愛喝的桂泉酒嘛!」
這下,慕容烽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姑娘有時看起來挺聰明伶俐的,但,有時卻又一副傻大妞的模樣,他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我剛剛有說笑話嗎?」真不知他在笑什麼。
慕容燁搖搖頭,嘆道:「沒有。我只是覺得妳很可愛。」
紀暖暖雙頰倏地一熱。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自己一見到他就心跳加速;不喜歡自己一站在他面前就手足無措;不喜歡自己莫名其妙地語無倫次:心神不寧……
噢!她到底是怎麼了?
見她臉頰都臊紅了,他不忍心再逗她,於是,他就蹲下身,掬起一把飽滿的稻穗;平時除了白米飯之外,他從沒碰過這種東西,可當他一碰到這稻穗時,他竟可以感到一股奇異的感覺,倣佛它本身有什麼力量似的,讓他的情緒也隨之澎湃了起來。
「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東西!」他不禁開口讚道。
聽見他誠心的讚美,紀暖暖也開心地蹲下身,指著他手心上的稻穗說:「這稻米就叫安康米,是我們紀家的祖先在無意中尋找到的一種幾乎要絕種的品種,因為很難照顧,所以,無法大量栽種,目前大概就只有這裏有種植了。」
「這就是你們釀造桂泉酒專用的稻米?」
「沒錯!我們紀家的桂泉酒從歷代以來就一直是用安康米來釀造,而且我們都用山泉水來灌溉,也只有用山泉水灌溉的安康米,才可以釀造出桂泉酒那樣香醇動人的滋味。」
「難道光是用這種米就可以釀造出口戚獨特的桂泉酒?」他認為所謂的秘方應該不會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你想套出我們桂泉酒的秘方呀?」紀暖暖笑著問。
「我已經有一輩子免費的桂泉酒可以暍,那秘方對我還有什麼意義嗎?」慕容燁也笑著回答。
紀暖暖突然站起身來,心情頗愉悅地對他說:「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釀造桂泉酒另一種不可或缺的東西。」
紀暖暖帶著他走上一個種滿桂花樹的小山坡,時值桂花盛開季節,濃鬱的花香隨著陣陣的秋風撲鼻而來,讓人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起來。
「難道你們的桂泉酒裏還添加了桂花下去釀造?」慕容燁笑著問。
「加了桂花豈不成了桂花釀?」
「可這裏除了桂花之外,我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可以用來釀酒的東西?」慕容燁不解地左右張望。
紀暖暖徑自走入桂花叢中,慕容燁就這樣站在原地,目光緊緊地追隨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直到她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笑盈盈地對他說:
「你怎麼像個呆子一樣傻呼呼地站在那兒?快過來呀!」
慕容燁這才舉起腳步,向她走了過去,就在她駐足的那個地方,他驚訝地看見一口深不可測的井。
紀暖暖從井邊取來一個水瓢,彎下腰,舀了一瓢井水出來,交給他:「你嘗看看,這水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慕容烽接過水瓢,湊到唇邊喝了一小口,細細地品嘗後,他忍不住豎起拇指,讚道:「這是我喝過最爽口的水,清涼中帶有一種甘甜的味道……比清晨從荷葉上採擷到的露水還要甘美。」
「沒錯!這就是我們釀酒專用的水。」紀暖暖略帶幾分驕傲地道:「這口泉水也是我們紀家祖先挖掘出來的,因為它剛好位於這片桂花樹之中,所以,我們就叫它桂花泉。」
「原來天下第一的桂泉酒,就是用那世上絕無僅有的安康米,再加上這口獨一無二的桂花泉釀造出來的?」
紀暖暖搖搖頭,笑道:「這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桂泉酒之所以獨特,還包含了許多不可或缺的因素。在《禮記?月令》中不也清楚地記載著一段咱們老祖先的釀酒經驗:『仲冬之月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蘗必時,湛熾必潔,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監之,毋有差貸。 所以,除了上好的稻米和優良的水質之外,制面和容器的選擇,以及整個釀造過程所必須下的功夫,都是我們紀家祖先釀酒的一大學問呢!」
慕容燁沉思了半晌後,才認真地問:「這就是妳不願離開這裏的主要原因?」
紀暖暖愣了一下。「應該可以這麼說,這桂泉酒是屬於安康鎮的,離開安康鎮,我就沒辦法再繼續釀造它。」
「為什麼妳一定要釀酒,不釀不行嗎?」他皺眉問。
她看著他,語氣十分堅定地回道:「因為我是紀家唯一的命脈,如果我不繼續釀造,這桂泉酒就會永遠失傳,我怎忍心看著我們紀家幾代以來賴以生存的秘方就這樣消失了?」
慕容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地開口道:「妳和我娘真的很像!」
「在還沒嫁給我爹之前,我娘是一家酒坊的千金……」
在這片充滿著希望與夢想的土地上,慕容烽將他母親的故事娓娓道來……
他說,記憶中的母親是個很美麗、很優雅的女人,而且,她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但是,母親卻不是一個好命的女人,在他四歲那年,父親又納了一個妾;而那個妾也就是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母親一向視她有如親姊妹般,沒想到,她卻為了貪圖榮華富貴的生活,對他父親使了點小手段,進而成為他的大姨娘。
他母親生性就不喜歡與人爭寵,再加上對他父親和那丫鬟感到深深的失望,她就將心思轉到釀酒上面。
母親釀酒的方式很特別,她每天都會對著那些釀造中的酒彈上半天的琴,剛開始他不懂得母親為何要這樣做,後來他懂事一點後,母親才告訴他:
「你外公曾經說過,在琴聲中醞釀出來的酒會特別好喝,娘原本不太相信,可細細品嘗後,果然是多了一種柔和的味道。」
母親還叫他將耳朵附在酒壇子上,仔細地聆聽後,他倣佛聽見了那發酵中的氣泡「啵啵啵」地隨著琴聲愉快地跳躍著。
原來這就是外公釀酒的秘方,後來他有更多機會品嘗到各種不同的名酒後,他才深刻地體會到,就算再好喝的酒,都少了那種會讓他感動的味道。
但是,也正由於母親每天都待在酒窖裏對著酒彈琴,再加上她日漸憔悴的容顏,所以,慢慢地整個府裏的人都在傳說他娘瘋了,只有他明白娘並沒有瘋,她只是太過寂寞而已。
他一直告訴自己,等到自己有能力養活母親的那一天,他就要帶著母親離開那個讓她傷心的家,永遠都不要再回去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十二歲那年冬天,母親居然拋下他,一個人孤單地離開這個人世間,留給他一生無法彌補的遺憾。
自從母親過世後,她的笑容和她所釀造出來的酒,就成了他生命中最溫暖、也是最傷感的記憶……
說到這兒,他突然深情款款地瞅著她說:「暖暖,我以為這輩子再也沒辦法喝到能夠讓我深深感動的酒,沒想到,那天偶然經過這個小鎮,卻意外地喝到妳親手釀造的桂泉酒,妳可知道當時我的心情有多激動嗎?」
原來這就是一直藏在他內心深處那道傷口,她到現在才終於明白桂泉酒對他的意義是如此地重大,難怪他會這樣喜愛它了。
「對不起,我竟然還向你索取高額的酒錢,你當時是不是覺得很遺憾,這樣的好酒,居然被一個土匪婆給蹧蹋了?」紀暖暖感到好愧疚。
沒想到,他卻笑著搖搖頭道:「能遇到這麼漂亮的土匪婆,我想每個男人都會認栽了。」
她雙頰瞬間一熱,接著就害羞地低下頭去,再也不敢看他了。
「暖暖,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為何妳會如此地鐘愛這片土地,我想也只有在這個地方,妳才會感到真正的快樂吧?」他常想,如果他母親當初沒有嫁給父親,也許她就不會年紀輕輕就寂寞地死去了。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從來都沒想過要離開安康鎮,這片土地與她之間有一種不可分割的感情,就如同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一樣,她怎麼都拋不下了。
但是,她現在卻鄉了一份牽掛,她自己很清楚,在他離開之後,她的心也會追隨他的腳步,飄到那個陌生的城鎮裏。
這樣的她,還能像過去那樣無牽無掛地生活在這塊上地上嗎?
「妳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像個傻瓜一樣,一次又一次地任妳予取予求,幾乎將自己所有的積蓄全都賠上了,卻又覺得心甘情願?」他那雙滿是濃情蜜意的眸子,直勾勾地瞅著她問。
她抬起頭來,一臉迷惘地看著他,回道:「因為我像你的母親,所以,你想彌補心上的遺憾?」
他搖搖頭,認真地說:「因為妳笑起來很甜、很美,所以,我不忍心看見妳不開心的模樣。」
對他而言,女人的笑容比什麼都來得珍貴。因此,當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時,他就告訴自己,他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傷心難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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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新密碼無法使用,可能是數據未更新。請使用舊密碼看看。 第八章
一個月後。
紀暖暖正在狗園裏和那群狗兒玩耍,懷裏的寶兒舔了她一臉的口水,她一邊閃躲,一邊笑罵著:「寶兒,你別這麼頑皮好不好?」
寶兒玩得正起勁,誰理會她的抗議,繼續又親又舔的,好不過癮……
「小姐,小姐……」周大娘突然興高採烈地跑了過來。
「周大娘,瞧您急得,發生什麼事了嗎?」紀暖暖放下寶兒,站起身問。
「那個……那個……」周大娘氣喘吁吁地,久久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新屋主……他……」
聽到「新屋主」這三個宇,紀暖暖一顆心不禁「怦怦怦」狂跳了起來,可她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淡淡地問:「新屋主來了是嗎?」
周大娘猛點頭,接著就喜孜孜地道:「新屋主帶來一群工匠和一大堆的木料,說是要重新整修天樂園呢!」
「有這種事?」紀暖暖好驚訝。
「是呀!他說這片宅子實在太舊了點,怕老人家住得不安穩,若是重新整修後,定能煥然一新,成為安康鎮裏最漂亮、最舒適的宅子。」
聞言,紀暖暖突然皺起眉頭,抱怨道:「這麼重大的事,他怎沒事先跟我商量呢?好歹我也是天樂園的承租人呀!」
「哎喲!小姐,人家新屋主好心要將屋子整修過,這可是咱們的福氣呀,誰不喜歡住舒適一點的屋子呢?」周大娘原以為小姐聽見這個消息定會十分開心,沒想到她卻是這樣的反應,讓她好生納悶呀。
「我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紀暖暖實在搞不懂那個男人心裏在想些什 。
「小姐,人家新屋主也是一番好意,妳可別跟人家發脾氣喔!」周大娘見小姐似乎要發火了,她趕緊婉言勸道。
紀暖暖很快地就來到前方的大廳,只見爺爺奶奶們全都聚在那兒,還有五個工匠打扮的工人在一旁排排站,而慕容燁正仔細地向爺爺奶奶們說明自己打算如何整修這片宅子。
「我們先從西邊的廂房整修起,到時住在西邊的爺爺奶奶們就暫時移到東邊的廂房裏住,等西邊的廂房整修好,再換東邊的……」
「等等!」紀暖暖大聲喊停。
這時,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只見她氣急敗壞地走到慕容燁面前,雙手叉腰,兇巴巴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麼?就算你要整修房子,至少也得先問過承租人願不願意吧?」
聽她這麼說,剛剛還興致勃勃的一群人全都傻眼了。
最後,紀爺爺不得不開口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暖暖,妳這麼兇做什麼?這屋子既然是慕容公子買下的,他當然有權利將屋子重新整修過,再說……」
「爺爺!」紀暖暖沒等紀爺爺將話說完,就急著打斷。「我們現在是這屋子的承租人,為什麼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見孫女兒反應這麼強烈,一時之間,紀爺爺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暖暖姑娘,我們到外面談。」為了不讓老人家尷尬,慕容燁趕緊抓住她的手腕,硬把她拉到屋外。
兩人離開後,幾個老人家便開始議論紛紛……
「暖暖怎會生這麼大的氣?」唐爺爺不解地問。
「就是啊!人家新屋主可是一番好意呀!」李奶奶也深感疑惑。
「會不會是新屋主打算將屋子重新整修過後,再把租金調高一點,所以,暖暖才會不高興?」何奶奶這麼猜測著。
「有可能喔。」小張爺爺認同地點點頭。「這個新屋主看起來就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買下這片宅子才是……」
聽到這兒,紀爺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你們別在那兒瞎猜了,這位慕容公子之所以會買下這片宅子,也許只有一個原因而已……」
「什麼原因?」大家異口同聲問道。
紀爺爺竟笑著說:「你們大家等著瞧吧!」
「這……是什麼答案嘛!」對於紀爺爺賣這關子,大家都頗為不滿。
兩人才走到後院裏,紀暖暖就忍不住向他責問:
「你已經花二萬兩銀子買下這片宅子,現在又要花錢整修,你嫌自己的錢太多沒地方花,是不是?」
慕容燁見她氣紅了臉,有些心疼地道:「妳不要生氣好不好?」
「當初我請你買下這宅子是情非得已,我自己也很清楚,你將這宅子租給我對你根本沒多大的好處,現在你又要花錢整修這些屋子,我怎會不生氣?」她是氣他對她付出太多,她將來無以回報呀!
慕容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對不起!我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不打算將房子租給妳了。」
紀暖暖似乎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反悔似的,怔了好一會兒,她才不敢置信地再向他確認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我是說這屋子我已經不打算再租給妳,所以,我有權利決定要如何整修它,妳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他平心靜氣地向她說明。
「你--」這消息有如青天霹靂般,轟得紀暖暖當場目瞪口呆,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難道是她錯看了他?
其實,真正的他,或許比那慶德酒坊的老板還要卑鄙好幾倍?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心痛地質問他。
見她就要哭出來了,他實在不忍心再逗她,於是,就坦白告訴她:「從今以後,我不但不會向妳收任何租金,而且,天樂園裏的所有開支,全都由我來負責!」
她怔住了!
「暖暖……」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我再也不想見到妳為了天樂園,出賣妳辛苦釀造出來的桂泉酒,還有……妳的美貌。」
「……」此時此刻,她還能再說什麼?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樣一個真心相待的男子,過去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男人,大多只是貪愛她的美色,一旦得知她肩上所扛的重擔後,沒有一個不逃之夭夭的。
只有他,從沒要求過她什麼,就只是一味地幫她,現在就連她的擔子,他都毫無條件地幫她扛了過去。
她,到底要拿什麼來回報他?
桂泉酒?
還是……她的整個人、整顆心?
「怎麼哭了?」他笑著用指尖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你怎麼可以……剝奪我唯一的樂趣……」她忍不住要向他抱怨。
「妳最大的樂趣不是釀酒嗎?」他望進她那雙水汪汪的眸子,輕柔地道:「以後,妳什麼事都不要管,專心釀酒給我喝就好了。」
他很自私地期望著,從今以後,她的眼裏、心裏全都只有他一個人。
「我才不要……」
「妳別忘了,當初承諾我的條件……」他不得不提醒她。「妳說要釀一輩子的桂泉酒給我喝。」
看吧!看她當初是怎麼把自己給出賣的?
不管紀暖暖如何地反對,天樂園的整修工程仍如火如茶地進行著。看來,慕容燁決定接管天樂園的一切,已經成為無法改變的定局。
紀暖暖坐在帳房裏,兩眼茫然地望著那本帳冊,裏頭記載的是天樂園裏頭歷年來的開支。
如今,她再也不需要這本帳冊了?
明知道那是他的一片好意,可她心上難免還是會有很深的失落感,畢竟那是她這些年來整個生活的重心,一夕之間卸下肩上的重擔,反而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她該怪他嗎?
也許吧!如果不是他,她現在怎麼悵然若失地坐在這個地方,覺得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如果不是他,她又怎會夜夜輾轉反側,腦海裏想的全都是他那張俊逸迷人的臉孔:如果不是他……
「小姐,小姐,外面又來了一頭好肥的羊……」華榮興高採烈地胞了進來,可當他發現小姐一點都沒有過去那種「雙眼頓時一亮」的反應時,他就僵在那兒,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
紀暖暖擺擺手,懶懶地道:「不用了,以後不管是什麼樣的客人,都不必進來通知我了。」
「這……」華榮納悶地抓抓頭,不解地問:「真的都不用了嗎?」
他隱約知道小姐最近從那位慕容公子身上撈到不少好處,可他不認為小姐會這樣輕易地收手,畢竟桂泉酒的銷售可是他們酒店裏最大的一筆收入。
「我說不用就是不用,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需要向過路客『詐財 了。」紀暖暖一字字清晰地說道。
「為……為什麼?」雖然小姐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可華榮還是耐不住好奇心,鬥膽地問。
「你只要照我的意思去做就好,別問那麼多!」紀暖暖有點不耐煩了。
「華榮是關心小姐……」小姐的喜怒哀樂一向左右著他的情緒,見小姐有心事,他又怎能不聞不問?
紀暖暖見華榮的態度是這樣的謙卑且誠懇,她知道自己不該將煩悶的情緒發洩在他身上,所以,她就心平氣和地道:
「華榮,過去我們店裏大部份的收入都是花在天樂園裏,但是,現在天樂園已經被別人接管了,我們再也不用擔心爺爺奶奶們的吃住問題,所以,我們不再需要那筆額外的收入。」
華榮愣了好一會兒,才吶吶地開口:「莫非……是慕容公子……」
紀暖暖點點頭,嘆道:「那宅子既然是他買下的,他當然有權決定自己要怎麼做,至少……」她不得不承認:「他比我更有能力去照顧那些老人和流浪狗。」
華榮是個聰明人,在聽完小姐的說明之後,他突然明白了某些事……
於是,他就溫柔地勸道:「也許小姐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改變,但是,這對爺爺奶奶們來說畢竟是一件好事,而且,小姐再也不用煩惱天樂園每個月那筆龐大的開銷該從什麼地方來,不是嗎?」
紀暖暖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快去忙吧,不要讓客人等太久了。」
「是,小姐!」華榮誇張地行了個大禮,才笑著轉身走了出去,可一會兒,他又轉了回來,對繼續呈發呆狀態的小姐問了一個問題:「小姐,哪天慕容公子要是請個媒婆上門來時,妳到底要拿什麼把他嚇跑?」
聞言,紀暖暖雙頰倏地一熱,接著便賞他一紀白眼,罵道:「你再不去好好招呼客人,我就叫你去廚房裏洗碗!」
「小姐,您別生氣,華榮馬上滾出去了!I
呵呵……小姐這回可是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了?
「爺爺,今年大豐收耶!」
安康米採收的那一天,紀暖暖望著那一袋袋滿滿的稻米,心情頗為激動,這次的收獲可以說是歷年來最多的一次,足足多了五袋。
「今年冬天,咱們可有得忙了。」紀爺爺也笑得好開心。
冬天的氣溫正好是釀桂泉酒最適宜的時候,紀家歷代以來都是在冬至以後才開始準備釀酒的,可一到了春天,氣溫開始回暖時,他們便不再釀酒了。
「我只要看著那一袋袋的白米,在我們的絀心釀造下,漸漸變成一壇壇香醇的美酒,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那是比什麼都還要讓我感到快樂,又感動的事情。我想……我是注定要釀一輩子酒的。」紀暖暖語氣中混雜著極度的喜悅與深深的惆悵。
「暖暖啊……」紀爺爺早看出來了,小孫女兒現在正為情所困、為情所傷,她心裏的掙扎,他這個做爺爺的怎會不明白?
「爺爺知道妳放不下這裏的一切,但是,姑娘家的青春可是一去不回的,妳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爺爺!」紀暖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嬌嗔地道:「您怎麼又來了,老是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人家就是要賴在紀家一輩子,不行喔?」
紀爺爺終於忍不住搖搖頭,嘆道:「爺爺我眼睛雖花,可心還沒花,別以為我看不出那位慕容公子對妳的一片癡心,人家可是很用心在對待妳呢!」
聽爺爺說得這麼露骨,紀暖暖急得跺腳,忙辯駁道:「爺爺,你真是老糊塗了,人家圖的可是咱們紀家的桂泉酒,不是您這個像野丫頭似的小孫女呀!」
「美酒和佳人都是男人的最愛,如果能夠兩全其美,不是更好?」紀爺爺笑著調侃她。
「爺爺!」紀暖暖突然板起臉兒,十分認真地說:「請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已經很堅決地表明過,我這輩子是不可能離開安康鎮的,所以,就算慕容公子條件真的好到能夠讓我傾心,我還是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這丫頭還真是意志堅定啊!
紀爺爺拿她沒轍,只好暫時放棄勸說她嫁人的念頭,可他心裏仍不免要感到遺憾,這麼好的一個男人……要是錯過了,實在可惜呀1
一大清早,安康鎮的市集裏就擁進了大批的人潮。
「李大娘,早呀!」紀暖暖照往常一樣,帶著華榮一起上街採買。
「紀姑娘,妳快來看看,今天的菜都很漂亮!」紀姑娘可是她這菜攤子最大的客人,李大娘一見到她,便露出燦爛的笑容。
紀暖暖蹲下身,親自挑了一些菜後,就笑著說:「李大娘,您幫我算算,這些菜要多少錢?」
「算妳一兩就好,我再多送妳一些姜和蔥。」李大娘喜孜孜地道。
「這怎麼好意思。」紀暖暖付了錢,回頭對身後的華榮道:「你把這些菜收起來,我先去郭大叔那兒挑幾條魚。」
「是,小姐。」華榮應了聲,立即蹲下身,將小姐挑好的菜全都收進藍子裏。
李大娘見紀暖暖走遠了,就忍不住開口問:「華榮啊!你們小姐應該也有十八、九歲了吧,真的不打算嫁人嗎?」
整個鎮上的人都在傳說,紀姑娘打算一輩子留在酒館裏賣酒和照顧天樂園那些老人家,李大娘總覺得這麼漂亮的姑娘不嫁人真可惜哪。
「李大娘,我們家小姐還在等她的真命天子出現!」華榮笑著回道。
「哎喲!再等下去就要變老女人了,你就勸勸她,有好的對象就趕快嫁了吧!」
「是,大娘!」真受不了這些女人,一天到晚就愛操心別人家的事。華榮挑起擔子,趕緊溜了!
穿過來來往往的人潮,華榮來到郭大叔的魚攤前,左右張望了一下,卻沒有看見小姐的身影,他趕緊上前問:
「郭大叔,您有沒有看見我們家小姐?」
「她今天還沒來買魚呀!」郭大叔一臉狐疑地問:「你不是一直跟在紀姑娘身邊,怎會突然跟丟了呢?」
「她剛剛跟我說要先過來挑魚呀!」華榮也覺得奇怪,不過是二十幾步的距離,小姐怎麼就不見蹤影了?
「你再等一下,也許她看見什麼新奇的東西,突然跑去買也說不定。」郭大叔笑著說。
「嗯!」華榮就站在那兒等著。
可他等了好久,還是沒看見小姐的身影,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依小姐的性子,她應該不會到處跑,讓他找不到人才是呀!
「郭大叔,我四處去找看看,您要是見到小姐,麻煩幫我轉告一聲,請她在這兒等我一下。」華榮不放心地交代著。
「沒問題!」
華榮就這樣挑著一擔子的菜,在市集裏繞來繞去,幾乎將整個市集都繞遍了,就是沒看見小姐的身影。
「小姐到底跑哪兒去?」他找得好心急。
最後,他又繞回魚販子那邊去。
「郭大叔,怎麼樣,我們家小姐有沒有過來啊?」
「你還在找呀?」郭大叔笑著道:「快回酒館去看看吧!也許紀姑娘早已經回去了,你還在這兒傻傻地等。」
「小姐不會真的丟下我一個人,自己先回去吧?」華榮納悶地抓抓頭。
可該找的地方他都找遍了,現在除了回去等之外,他也不知該上哪兒找了。
於是,華榮就挑著那擔菜,飛快地跑回酒館去了。但是,他找遍了酒館的裏裏外外,依舊沒看見小姐的身影,小姐好象就這樣平空消失了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聽見華榮的嚷嚷聲,頃刻問,天樂園裏所有的爺爺奶奶全都聞聲而至,只見華榮焦急地在大廳裏來來回回地走著。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紀爺爺急切地問。
「事情是這樣的……」華榮將當時的情況大略說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紀爺爺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們再去找看看,或許,她剛好遇到熟人,給絆住了也說不定。」唐爺爺趕緊安撫道。
「今天就算翻遍了整個安康鎮,我也要把暖暖給找到!」紀爺爺話才說完,就慌忙地走出大門。
「我們也一起去找暖暖吧!」
一群爺爺奶奶就這樣走上街,大家分頭去找,逢人就詢問紀暖暖的下落,不到一個時辰,幾乎整個安康鎮的人都聽說紀暖暖失蹤的消息了。
原本寧靜的小鎮突然變得鬧哄哄地,愈來愈多的人走上街道,大家見了面,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看見紀姑娘呀?」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一直到了中午,仍然沒人看見紀暖暖的蹤影,不久後,就有人開始繪聲繪影地傳說著:「聽說早上有人在市集裏看見一輛來路不明的馬車,說不定紀姑娘是被那輛馬車給擄走的。」
「那馬車擄走紀姑娘做什麼?」
「紀姑娘長得那麼美,也許是被人家強擄回去當小妾了。」
「就算是喜歡她,也不該用這種不正當的手段呀。」
「如果紀姑娘真的被擄走了,我們要上哪兒找她呢?」
「不如去報官處理吧!」
「對對對!報官處理,這種事一定要報宮處理!」
類似這樣的耳語不斷地傳進紀爺爺耳中,他一顆心就這樣緊緊地糾結在一起,彷徨無助的他,只能不停地向老天爺祈求:
「老天爺啊!暖暖是一個善良又單純的女孩兒,您一定要保佑她,就算要拿我這條老命去換都無所謂,只要暖暖能夠平安地回來……」
「紀爺爺,小姐一定會沒事的。」華榮在一旁勸著。
像小姐這樣好的人,老天爺不保佑她,還要保佑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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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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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距離安康鎮大約七十裏外的關府內。
「爹,我已經改變主意了!」關宏威站在床前,一雙眼直勾勾地凝視著床上那個昏睡中的美人兒。
關宏威怎麼都沒料想到父親擄回來的人質竟是個絕色!
「怎麼說?」關慶德不解地看著兒子。
「我覺得與其用她來威脅紀家老頭子交出桂泉酒的秘方,不如直接納她為妾,這麼一來,我們還怕得不到秘方嗎?」關宏威坦然地表明自己的意圖。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就算你要納她為妾,人家也不一定願意呀!」關慶德不認為這是個好方法。
「爹!你真是老糊塗了!姑娘家最在意的不就是自己的清白,只要我……」關宏威邪氣地一笑。「嘿嘿!到時還怕她不乖乖點頭嗎?」
關慶德立即會意過來,他的劍眉一揚,接著就大笑了起來。
「只要你喜歡她,爹當然是不會有意見的,就不知秀蓉那邊,你要怎麼跟她說。」若是能夠「人財兩得」,他當然是樂見其成。
「男人納妾乃天經地義的事,秀蓉她能有什麼意見?」關宏威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這個美得令人驚心的姑娘了。
「既然這樣,就事不宜遲了……」關慶德向兒子使個眼色。
不料,關宏威卻笑著搖搖頭,道:「等她醒來再說吧!」
「這姑娘不簡單的,你要是等她醒來,恐怕就沒機會了!」
關慶德見識過紀暖暖的能耐,他到現在都還弄不清,她怎會有那本事,先他一步籌到二萬兩銀子買下天樂園?
「搞一個昏迷中的女人多沒樂趣,等她清醒過來後,我一定會讓她主動投懷送抱……」
「你不會是要對她……」關慶德露出驚訝的表情。
「知子莫若父啊!哈……」
等著吧!美人兒,他一定會讓她在他身下暈陶陶地呻吟著……哈哈哈……
不知為什麼,一早起來,慕容燁就覺得怪怪的,倣佛有種力量在牽引著他,要他非到安康鎮一趟不可,於是,他連想都沒有多想,就立即拋開手邊的工作,直接往安康鎮出發。
果然,他人才踏進安康鎮就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街道上的人不僅比平常多出許多,而且,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慌張,好象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讓他內心的不安又加重了許多。
一直到了紀家酒館門外,他就驚訝地發現,幾乎整個酒館內部擠滿了人,鬧哄哄的,不知正在議論什麼。
更詭異的是……他才走進酒館內,那吵雜的聲音就瞬間靜止下來了,接著,大家就用一種充滿敵意的眼神盯著他看。
他心中暗叫不妙,隨便抓著其中一個人就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我……」那個被他抓住的瘦小男人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慕容公子,我們家小姐不見了!」華榮突然從人群中鑽了出來,紅著一雙眼,將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告訴他。
「暖暖不見了?」慕容燁如遭雷殛。
「是呀!今天一早,我跟小姐一起到市集裏買菜……」華榮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他說一遍。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一陣暈炫向他襲來,慕容燁差點就站不住了。
「慕容公子,我們幾乎將整個鎮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暖暖的身影,真不知她跑到哪兒去了?」紀爺爺面色凝重地道。
「今天在市集裏,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物出現?」這事太不尋常,慕容燁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冷靜地面對。
「有好幾人都說看見一輛來路不明的馬車,從市集裏經過後,就直接朝東邊的方向走去……」一個胖大娘隨即回道。
「來路不明的馬車,朝東邊的方向走去……」慕容燁喃喃地念著,腦筋不停地轉著轉著,突然間,他心頭閃過一個人影……「紀爺爺,我大概猜想到是什麼人帶走暖暖了!」他的眼中霎時進出一道寒光。
聞言,眾人一陣愕然,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議極了!為何他們找了大半天都找不到紀姑娘的身影,反而是這位不知打哪兒來的年輕公子一下就猜想到她的下落,難不成他是老天爺派來要拯救紀姑娘的仙人?
「到底是誰?」紀爺爺好心急。
「在還沒真正確定前,我不方便說出來,我現在就去把暖暖帶回來,請大家安心地等待。」話落,慕容燁就轉身揚長而去。
轉瞬間,大家就看見他騎著馬,朝東方疾奔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希望慕容公子真的能順利將暖暖帶回來。」這是紀爺爺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紀爺爺,您放心,慕容公子一直都是小姐的福星,不管小姐發生什麼事,他都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華榮信心滿滿地道。
「這位公子和紀姑娘究竟是什麼關係啊?」突然有人忍不住發問。
「他是不是紀姑娘未來的夫婿?」
「他長得好俊呢!」
「也只有像他這種樣貌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們紀姑娘……」
頃刻間,大家就這樣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醒了,醒了……那姑娘醒過來了。」一個丫鬟匆匆忙忙地由房內奔了出來,急忙地跑到前廳向主子稟報這個消息。
「很好!」關宏威開心地笑了起來。
接著,他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並且在水裏撒下一些粉狀的東西,接著就交給那丫鬟。
「這杯水給那姑娘喝下吧!我過會兒就去看她。」
「是,大少爺!」丫鬟接過水,立即轉身離開。
她小心翼翼地將水端進房間內,見那位姑娘正搖搖晃晃地走下床,她趕緊放下杯子,走過去扶住她。
「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兒?」紀暖暖只覺得頭重重的,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她卻一點都不記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姑娘,妳快坐下來吧!」主子交代過,這位姑娘是未來的如夫人,要她好生照顧著,所以,她一點都不敢輕忽。
紀暖暖不安地左右張望,突然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她記得自己明明和華榮在市集裏採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她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醒過來?
「妳快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她心急地問身旁的丫頭。
主子交代過什麼都不能說,所以,小丫頭只能回道:「大少爺等一下就會進來,妳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他吧!」
「太少爺?」紀暖暖愣了一下。
「妳昏睡了大半天,一定很渴了,快把這杯水喝了吧。」小丫頭趕緊將那杯水端給她。
昏睡了大半天?
「我到底怎麼了?」紀暖暖忍不住又問。
「大少爺只交代我過來照顧你,其它的事,我也不知道呀。」小丫頭依舊守口如瓶。
看來她是無法從這丫頭身上問出個所以然來了,紀暖暖只好認命地將那杯水湊到唇邊,張開口打算暍下時,她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妳家大少爺尊姓大名是?」
小丫頭心忖,主子說什 都不能說,那她說個姓總可以吧?
於是,她就老實回道:「姓關。」
噗--紀暖暖剛暍下去的那一口水立即噴了出來。
姓關?那不就是關慶德嗎?
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居然有辦法把她帶回府裏來?莫非……他是在市集裏趁她不注意時用藥迷昏了她,所以,她才會什麼事都不知道?
一定是這樣的!
那個卑鄙狡猾的男人,竟然敢用這種賤招對付她,他以為這麼一來,她就會乖乖地將桂泉酒的秘方交出來嗎?
哼!她絕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
紀暖暖忿忿地將那杯暍了一口的水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要跑,豈料,她人才跑到門口,就撞上一堵肉墻,她一手撫著撞得發疼的額頭,抬起頭一看--
嚇!這個陌生的男人又是誰?
慕容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關府,向守在門口的僕人報上自己的大名,很快地,他就被接待到關府的大廳。
「慕容公子今天怎有空大駕光臨寒捨?」關慶德曾和慕容貴有過幾面之緣,可這個慕容家的大少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但,不知為什麼,一見到他,他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關伯父,晚輩今天是特地前來買酒的。」在還沒有確實的證據前,他當然不敢直接開口要人。
「我們酒坊裏的春露在市面上的評價還不錯,想必慕容公子是慕名前來的吧?」關慶德頗為自豪。
「春露確實是酒中極晶,所以,這次的喜宴,我爹特地指名一定要春露,還要我親自過來向關伯伯訂購。」
「慕容府要辦喜宴啊?」
「是呀!」慕容燁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晚輩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原來是慕容公子要成親哪!恭喜!恭喜!」
「謝謝關伯伯!」
「這可是幕容府第一次娶媳婦,想必這次的婚宴一定辦得很隆重吧?」他心中暗忖,依慕容家的勢力,席開百桌應該是跑不掉的。
「我爹預計要宴請二、三百桌的客人,所以,晚輩今天才特地前來向關伯伯預訂五百壇的春露,到時再麻煩關伯伯送過去。」
「沒問題!沒問題!」關慶德笑得合不攏嘴,他緊接著又問:「不知慕容公子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來了!慕容燁嘴角微揚,他編織出這樣一套謊言,目的就是要誘導他問出這句話而已。
「我要娶的是安康鎮紀家酒館的姑娘!」他一字字清楚地回道。
「紀家酒館?」關慶德突然駭住。
不會吧?事情怎會這麼巧!
「沒錯,我要娶的就是紀暖暖姑娘。」慕容燁從他剛剛那一瞬間的反應,他幾乎可以確定紀暖暖就是被他擄走的。
關慶德一臉錯愕,他自己非常清楚,依慕容家的勢力,要是讓他們知道這一切,慶德酒坊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危機……
更讓他感到冷汗直流的是……也許兒子現在正在跟紀暖暖……
天啊!他現在該如何是好?
偏偏就在這時……
「救命啊!救命啊--」一陣慘叫聲突然從宅子裏頭傳了出來。
關慶德一張臉嚇得更加慘白。
慕容燁聽出那是紀暖暖的聲音,他猛然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撂下一句狠話:「暖暖今天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定不會饒了你!」
接著,他就不顧一切地衝進內院裏去了。
廂房內。
「妳別叫了,現在就算妳叫破了嗓子,也沒人會來救妳了。哈哈哈……」關宏威有恃無恐地大笑著。
就算她沒如他所願喝下那杯水,他今天還是非得到這個美人兒不可。
「沒想到你們慶德酒坊的人,竟然一個比一個還要卑鄙、無恥!」面對一步步向她逼近的男人,紀暖暖只能一直退到墻角去。
「妳盡管罵吧,愈是潑辣的女人我愈喜歡!」見她已經無路可退,關宏威張開雙手,準備將眼前的美人兒擁入懷裏……
「你這只下流的豬,去死吧!」情急之下,紀暖暖抓住身旁的一只花瓶,朝著那個向他直撲而來的男子砸了過去。
「碰」地一聲巨響,也不知砸破的是花瓶還是他的頭,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死命地從屋內逃了出來。
不料,才逃出魔掌的她,突然又看見眼前奔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她嚇得立刻轉過身,往長廊的另一邊狂奔而去。
「暖暖!暖暖……」感覺身後有人在呼喚她,可她已經無法冷靜地分辨那聲音,只知道要死命地往前跑,她絕不能再落入這家人的手中。
但,她畢竟還是個姑娘家,哪跑得過手長腳長的男人,就在長廊的盡頭,身後那個男人已經抓到她的肩,下一刻,她就被緊緊地擁入懷裏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極盡所能地掙扎,就是無法掙脫這男人的箝制,突然間,她靈機一動,立刻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背。
身後的男人悶哼了一聲,有些吃痛地道:「暖暖,我是慕容燁啊!」
慕容嘩?紀暖暖震驚地放開她緊緊咬住的手,錯愕地回過頭一看……
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這男人……真的是慕容燁啊!
「慕容公子,救我!」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慕容燁溫柔地安撫著她,並且堅定地道:「從今以後,我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再動妳一根寒毛!」
回安康鎮的路上,慕容燁騎著馬以極緩慢的速度向前走著;紀暖暖疲憊地坐在他身後,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到這男人對她是如此重要。
「關家大少爺被我砸那麼一下,不知道會不會變成白癡?」他們離開時,關宏威仍在昏迷之中,她真怕他會有什麼三長兩短。
「那種人死有餘辜,妳不必覺得內疚。」慕容燁說得咬牙切齒。
他怎麼都料想不到,慶德酒坊的人為了桂泉酒的秘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這樣卑劣的招數都使得出來;那關家大少爺要不是被紀暖暖打傷了頭,他絕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
「你為什麼知道要來這裏救我?」整個人冷靜下來之後,她才突然想起這個重要問題。
「妳相不相信,我們之間是有感應的?」
「真的嗎?」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若不是那股強烈的感應,我恐怕也沒辦法及時趕過來救妳了!」盡管事情已經結束了,可他到現在都還感到心有餘悸。
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真有這 重要嗎?此時此刻,紀暖暖不禁要問:「慕容公子,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慕容燁沉默了片刻,才溫柔地回道:「因為,妳值得我對妳這麼好。」
就這樣嗎?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全都只是因為「值得」?
「你真是我遇見過最『奇怪 的男人了。」從他們兩人相識以來,他就像她命中的貴人似的,一再地幫她解決難題,可她到現在都還不曾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
「這是妳對我的讚美嗎?」
「你認為是就是了。」她不禁莞爾。
嘴角微揚,他接著問:「妳喜歡我嗎?」
「……」她一陣愕然。
他怎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啊?
「我很喜歡妳!」
他喜歡她?他說他喜歡她?他終於承認他喜歡她了!
但是……
就在這時,他輕輕地抓住她抱在他腰間的手,突然,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滑進她的手腕,她驚訝地抽回來一看……竟然是一只玉鐲子。
「你這是做什麼?」她不解地問。
「送給妳。」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若她沒看走眼的話,這只玉鐲子應該是極珍貴的羊脂白玉。
「這玉鐲子可以保平安,放在妳身上,我比較安心。」他淡淡地道。
紀暖暖眼眶一熱,她感覺自己的心正一點一點被他吞噬,不再是一顆完整的心了。
他到底要她怎麼辦?
「大少爺!你可回來了!」
慕容燁一回到府裏,天保就興致勃勃跑來告訴他:「二少爺鬧出大事了,老爺現在正在發脾氣呢!」
「二少爺發生什麼事?」慕容燁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今天下午二少爺受了重傷被幾個大漢抬了回來,老爺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二少爺在賭場跟人家起了衝突,被那些地痞流氓給打得半死,後來老爺就親自到賭場去責問。沒想到,老爺這麼一問,竟連之前錢莊遺失的那筆錢都給問出來了,這下,老爺終於知道那三千兩銀子就是二少爺拿去還賭債的,老爺可是當場氣個半死呢!」
慕容燁原本已經決定不再追究那件事,讓慕容靖有個自我反省的機會,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他自己搞砸了,難道真的應驗了他當初所說的那句--老天是有眼的?
「爹現在還好吧?」慕容燁皺眉問。
「老爺本來拿著棍子,嚷著說要將二少爺活活打死,好不容易被三位姨娘給勸住了,之後,老爺就不停地說著:『家門不幸!家門不幸!難道這就是我當年所造的孽,現在必須承受這樣的報應? 大家見老爺突然自責了起來,都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慕容燁苦笑著。
「大少爺,老天爺總算還你一個清白了,我相信經過這件事,大姨娘以後再也不敢隨便找你的麻煩,天保都替大少爺感到好開心呀!」天保紅著眼道。
可他萬萬沒想到,大少爺接下來問的竟是:「天保,你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喜歡廚房裏的小霜呢?」
「啊?」天保愣住,接著,一陣熱流就湧上他的雙頰,好一會兒,他才結結巴巴地道:「大少爺……我、我……你、你怎會突然問這個呢?」
這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呀!
慕容燁摸摸他的頭,笑著道:「如果你喜歡她,就老實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們作主。」
「太少爺,天保說過一輩子都要跟著你的,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已經不想要天保服侍你了?」天保一臉哀怨。
「天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已經跟了我這麼多年,也該是到了讓你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不!」天保猛搖頭,驚道:「我才不要成什麼家、立什麼業,大少爺您千萬別開這種玩笑啊!」
看天保那錯愕的表情,慕容燁頗無奈地道:「男人早晚都要娶妻生子的,你幹嘛嚇成那樣?」
聽主子這樣說,天保不服氣地反駁道:「大少爺不也二十三歲了?您都還沒娶妻生子,奴才怎麼可以比您先成家呢?」
慕容燁忍不住敲敲他的頭,輕斥道:「我跟你說幾遍了,你別再自稱奴才,我一向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弟弟看待,你大可叫我一聲大哥。」
天保受寵若驚,忙搖頭道:「這怎 可以!大少爺當年好心收留我,我感恩都來不及了,怎敢再與你稱兄道弟的……」
「天保,你快別這樣想,其實,你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在這個家裏,雖然我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可他們和我之間的關係卻比陌生人都還不如,反倒是你……是這個府裏跟我最親的人,也只有你才真正了解我心裏的感受,你對我的關心,我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天保發現主子最近真的很怪,除了不時就會失蹤一整天之外,還經常在夜晚時一個人坐在蓮花池畔,一邊品酒,一邊傻笑著……
現在,主子又突然跟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終於忍不住問:「太少爺,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不可以告訴我啊?」
慕容燁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天保,你說得沒錯,我最近是有點心事……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喜歡上一個姑娘了!」
原來大少爺已經有心上人了!
天保驚愕地問:「是哪家的姑娘?我認識她嗎?」
慕容燁微微地一笑,坦然地回道:「安康鎮那家小酒館的姑娘,你還記得吧?」
安康鎮……那不就是……
「大少爺,難道說……你喜歡上那個土匪婆了?」天保嚇得目瞪口呆。
「哈哈哈……」慕容嘩大笑道:「你這次反應倒是挺快的嘛!」
「原來大少爺最近常莫名其妙地失蹤一整天,就是跑到安康鎮去找那個土匪婆呀?」天保終於恍然大悟。
「天保,你再叫她一聲土匪婆,我可是要生氣嘍!」慕容燁狠狠地敲敲天保的頭。
天保一邊撫著被敲痛的頭,一邊不敢置信地問:「大少爺,你怎會喜歡那個土匪……呃,那個酒館的姑娘?」
那土匪婆是長得很漂亮沒錯,可他總覺得大少爺會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溫柔婉約的千金小姐,怎會是那個在酒館裏「陪酒賣笑」,還會乘機向路過的客人敲詐的姑娘呢?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什麼理由的,就像你會喜歡廚房裏的小霜是一樣的道理。」慕容燁笑著說。
天保抓抓頭,訕訕地道:「我可沒說喜歡那個小霜呀!」
「沒有嗎?」慕容燁瞅著他瞬間又脹紅的臉,打趣道:「那麼,你現在臉頰紅得像關公又是怎麼一回事?」
「啊?」天保真想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
這天晚上,慕容燁又一個人坐在蓮花池畔,對著已經漸漸枯萎的荷葉,喝著一杯接一杯的酒。
他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自己在這個家二十幾年來所經歷過的點點滴滴,以及他遇到紀暖暖之後,整個心境上的轉變。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非要紀暖暖不可了,但,他自己也很清楚,他若想要與她長相廝守,就不得不做一個抉擇……
「燁兒,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呢?」李仙兒突然走了過來。
「三姨娘。」慕容燁立刻站起身,向她打了聲招呼。
「已經入秋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你晚上還是少出來吹風的好。」李仙兒徑自在他面前坐下。
「三姨娘要不要喝一杯?」
「也好。」李仙兒一副想與他長談的模樣。
慕容燁進屋去拿了一個酒杯出來,替她斟了一杯。
「曄兒,關於靖兒的事,我想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李仙兒輕啜一口酒,直截了當地問。
慕容嘩點點頭。「我聽天保說了。」
「三姨娘猜得沒錯吧?那三千兩銀子就是靖兒拿去的,我想經過這件事,你大姨娘大概也覺得臉上無光,從今以後,看她還敢不敢那麼囂張!」李仙兒說得好不得意。
「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查出來了。」慕容燁淡淡地道。
「你早就知道了?」李仙兒驚訝地瞪大眼睛,十分不解地道:「為什麼你不把實情告訴你爹?今天要是沒發生這樣的事,你不知還要替他背多久的黑鍋呢!」
「三姨娘,我覺得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我自己感到問心無愧就好,妳說是不是?」也許是受了紀暖暖的影響,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改變許多。
聽他這樣說,李仙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十分感慨地說:「聽說夫人是個美麗又嫻雅的女人,才會生下你這個才貌雙全又溫文儒雅的兒子,只可惜我從沒見過她,要不我一定會自嘆不如的。」
「三姨娘,在我心目中娘確實是個跡近完美的女人,只可惜她沒有三姨娘這樣堅強的性格,要不,她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走了。」慕容燁感傷地道。
「燁兒,我知道你心裏一直對老爺存在著許多不滿,但是,我必須坦白告訴你,老爺他心中真正愛過的女人就只有夫人而已。我自己也很清楚,他一直把我當成是夫人的影子……」
「三姨娘……」慕容燁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知道老爺第一次在酒樓裏見到我,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
「他說『妳長得真像我心愛的女人啊 ,直到老爺把我贖回來後,我才從其它人的口中得知,原來他口中那個心愛的女人,就是已過世的夫人。說實在的,有時我都好嫉妒她……」
「無論老爺曾經做錯什麼事,我想他都已經承受了很大的痛苦與煎熬,既然你都可以輕易地饒恕靖兒所犯下的過錯,為何卻不能放開多年來對老爺的恨意?」
「……」
「當然,我不會要求你馬上就打開多年來的心結,但是,我希望你能把我今天說的話放在心上,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老爺心裏最疼愛的人就是你……」
「三姨娘……」慕容嘩突然舉起酒杯。「我敬妳一杯!」
然後,他仰起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李仙兒愣了一下,接著就豪爽地舉起杯,一口喝下杯中的酒。
「燁兒,三姨娘今晚就陪你喝個痛快!」
慕容燁不知道自己對爹的恨意是否真有煙消雲散的那一天,可他卻很清楚,自己絕不能辜負心愛的女人,他只能讓她笑,不能讓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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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腳步已經俏俏地踏進安康鎮,天氣變得愈來愈冷了。
紀暖暖坐在房裏,雙手撐住下巴,傻愣愣地看著窗外,一陣微風吹過,一片片黃色葉片隨風飄落,她的心思也跟著飛得好遠好遠……
自從那天慕容燁將她從慶德酒館救回來後,已過了月餘,他卻不曾再出現過,可她對他的思念卻一天比一天還要濃烈。
每天癡癡地看著手腕上那個玉鐲子,心裏的苦澀多過甜蜜;明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結果,她還是忍不住要愛上他。
慕容燁、慕容燁、慕容燁……這三個字是那麼輕又那麼重地擱在她的心上,她真的真的好渴望再見到他呀!
她該怎麼辦?
「叩叩叩」!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將她飛得老遠的魂給叫了回來。
「門沒鎖,請進。」
「小姐,小姐……」周大娘興高採烈地推門而入。
「周大娘,什麼事讓妳這麼高興啊?」
「妳快跟我過來,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妳呢!」周大娘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
「到底是什麼事,妳就直接告訴我嘛!」紀暖暖不解地道。
「妳別問那麼多,跟著我來就是了!」周大娘笑咧了嘴,可她偏又不告訴她答案。
紀暖暖就這樣被周大娘硬拉進已經整修得煥然一新的天樂園,一直到西邊的一間空屋外,周大娘才笑著對她說:「有個貴客在裏面等妳呢!」
「什麼貴客?」紀暖暖輕蹙眉頭。
「妳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周大娘幹脆把她推進屋去。
「到底是什……」她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她就這樣怔住了。
怎麼會是他!
「你、你、你……」她結結巴巴地,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暖暖。」慕容燁好笑地看著她那雙瞪得大大的眼,柔聲問:「妳被我嚇到了嗎?」
「你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這男人怎麼說來就來呢?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想必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可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天樂園已經是我名下的財產,我會出現在這裏,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吧?」他笑著說。
「呃……我差點忘了。」她尷尬地一笑。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見屋子裏多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木箱,不知裏頭都裝些什麼東西?
「這些都是你帶過來的?」她指著那些木箱。
「這些啊……」他有些不懷好意地瞅著她。「都是我的私人用品,妳有興趣看嗎?」
私人用品?
「你沒事帶這麼多『私人用品 來做什麼?」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沒想到,他竟輕描淡寫地回道:「我打算在這裏定居,當然得帶一些私人用品過來。」
「你、你、你……要在這裏定居?」紀暖暖瞠目結舌。
「妳有意見嗎?」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愉快的微笑。
「我,我、我……」她的腦筋頓時一片空白。
「妳不喜歡我搬來這兒住?」他繼續揚著笑臉逼問。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的臉瞬間脹得紼紅。
見她羞得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實在不忍心再捉弄她,於是,他就走上前,輕輕地握住她那只戴著玉鐲子的手,溫柔地看著她,問:「妳知道我為什麼要送這只玉鐲子給妳嗎?」
「你不是說……要給我放在身上保平安的嗎?」
「那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已。」
「難道這個玉鐲子還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她不解地看著手中那只玉鐲子。
「沒錯!」
「你到底想說什麼,快告訴我,別再賣關子了!」這男人說話一定要這樣拐彎抹角嗎?
真是……急死人了!
「其實,這個玉鐲子是我娘留給我的。」
「啊?」她一陣愕然。「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可以把它轉送給我?」
「因為……」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娘臨終前交代我要替她將這只玉鐲子轉交給未來的媳婦。」
未來的媳婦?紀暖暖嚇得立刻就動手要取下那只玉鐲子,怎知,那玉鐲子好象故意要和她作對似的,她怎麼用力扯都拿不下來。
慕容燁見狀,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妳不要白費力氣了,這玉鐲子注定是妳的,妳這輩子都別想要拿下來了。」
「你怎麼可以……」她突然覺得自己被他設計了。
「暖暖。」他很認真地道:「我搬到安康鎮,就是打算要照顧妳一輩子,妳不會狠心拒絕我吧?」
「你……」紀暖暖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沒必要為我犧牲這麼多的,我們安康鎮這個小小的地方,怎容得下你這尊大佛?」
「其實,比起城市裏的生活,我更喜歡這個讓人感到溫馨又寧靜的小鎮,這裏給我一種歸屬感,彷佛我本來就該住在這裏,而金華城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驛站,我遲早都要離開的……」
聽到這裏,紀暖暖不禁要說:「我不希望你只是因為要讓我開心,才對我說這些話,我很清楚,若要勉強去過一種自己不喜歡的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我怕將來有一天,你會回過頭來怨我……」
「妳想得太多了,我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當我做下這些決定時,非但沒有一種勉強的感覺,反而感到整個人好象解脫了似的,心情非常愉快。」他的表情再認真不過了。
「慕容公子……」紀暖暖一臉迷惘地看著他。「你爹真的會同意讓你為了我搬到這裏來住嗎?他心裏難道不會恨我奪走了他的兒子?」
慕容嘩輕輕地在她的鼻尖擰了一下,輕松地道:「這問題妳就不必替我擔心,反正我爹已經習慣他生了一個既任性又不聽話的兒子,我本來連成親的打算都沒有,現在,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姑娘,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敢反對?」
瞧他把自己的父親說得這麼沒威嚴,紀暖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心上不免要同情起他那個沒讓兒子放在眼底的父親。
「慕容公子……」
「妳什麼都別再說了!」
他突然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的小嘴,不讓她有機會再說這些廢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意猶未盡地抬起頭,笑著說:「妳再叫我一聲慕容公子,我就吻妳一次,吻到妳改口為止。」
紀暖暖低下頭,雙頰就像火一樣地燃燒著,她再也不敢抬起頭來看他。
「暖暖、暖暖……妳可知道,當我這樣喚著妳的名字時,我心裏是多麼地快樂,我恨不得馬上就把妳娶回家,好好疼愛著……」
天啊!他再說下去,她可是羞得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了。
「暖暖,妳看著我……」他伸出雙手,將她那張羞答答的小臉捧了起來,卻意外地發現,她哭了……「妳……怎麼了?」他有點手足無措。
「我……是不是在作夢?」這麼美的夢境,她都要懷疑起它的真實性了。
他終於釋懷地笑了。
「妳沒有在作夢,這是比作夢更美、更真實的事……」說著,他又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眼睛、鼻子、臉頰,最後又落在她的唇上。
紀暖暖則像只溫馴的小綿羊似的依偎在他懷裏,任他濃烈的吻像雨點般,紛紛地向她撒落下來,瞬間將她淹沒了……
「暖暖、暖暖、暖暖……」他真的好愛好愛她呀!
三個月後。
天樂園東邊的一間屋子內,一個穿著白色華服、身材修長的男子,手上拿著一本書,嘴巴一開一合地,且下時地搖頭晃腦,似乎正在朗誦書中的內容……
就在他的正前方,二十幾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很認真地盯著他看;那是一群八到十五歲之間的孩子,每個人都筆直地坐在一張方桌前,每張桌上都放著一本和他手上那本相同的書。
這就是天樂園裏剛成立不久的一所學堂,只要是安康鎮裏貧苦人家的孩子,不論男孩或女孩,都可以免費來這兒讀書。
而此刻正在幫孩子們講課的那位先生,就是天樂園現任的屋主--剛從金華城搬過來這兒定居的慕容燁。
當他正式宣布要在天樂園成立一所免費的學堂時,立即在安康鎮引起頗大的回響,許多人家都巴不得把孩子送過來讀點書,因此,從第一天開課時,名額就已經爆滿了。
現在,慕容嘩已經成為安康鎮內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風雲人物,而紀暖暖的光彩在不知不覺當中漸漸地被他所取代了……
「小柱子,你把《論語》學而篇,有子日:『禮之用,和為貴…… 背誦一遍。」慕容嘩將今天的課程講解過後,就開始抽背以前上過的內容。
「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美矣:大小由之。有所不行,知知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小柱子很流利地背誦完畢。
自從小柱子來學堂上課後,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傻子,他就特別用功讀書,不但經常獲得先生的讚許,也讓那些之前嘲笑他的孩子們全都對他刮目相看。
「很好!」慕容燁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小黑,接下來換你把子日:『君子食無求飽…… 背誦一遍。」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甚於言……甚於言…… 小黑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下一句是什麼。
「回去沒用功復習喔!I慕容燁皺眉道:「下課後,罰寫二十遍,讓我檢查過後才可以回家。」
「罰寫二十遍啊……」小黑垂下頭,一臉沮喪地道:「我連筆都握不好,爹還說我寫的宇就像田裏的蚯蚓似的……」
「哈哈哈……」所有的孩子當場哄堂大笑。
「嘻嘻嘻……」在窗外站了好一會兒的紀暖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從慕容燁在天樂園設立這所學堂後,她只要一有空,就跑過來「旁聽」,每一回,她都被他講課時那專注的神情給迷住了。
「紀姐姐來了!」孩子們聽見她的笑聲,立即大聲地嚷著。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頑皮地朗誦著《詩經》裏的句子。
「先生,您什麼時候要娶紀姐姐回家呀?」其中一個孩子忍不住問。
「快了!快了!」慕容烽深情款款地望向窗外的她。
紀暖暖雙頰一熱,羞得轉身就要走。
怎知,她才回過頭,就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那雙高深莫測的眼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
她遲疑了片刻,才走上前,笑著問:「這位大爺,您有什麼事嗎?」
中年男子認真地將她打量一逼後,就微微地揚起嘴角,柔聲問:「妳就是紀暖暖?」
「我是。」紀暖暖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大爺您認識我?」
中年男子輕輕地嘆口氣,苦笑道:「我是第一次見到妳,不過……我來此之前就聽過妳的名字了。」
「哦?」紀暖暖覺得這個男人感覺上很精明、很貴氣,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她不禁要想,她曾經見過他嗎?
「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為什麼燁兒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放棄富貴的生活,堅持要搬到這個小鎮居住了。」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啊?」紀暖暖嚇了好大一跳。
原來……原來這個人就是……慕容嘩的爹呀!
「慕容伯伯請用茶。」
紀暖暖帶慕容貴回到酒館裏,替他斟上一杯茶。
「謝謝。」慕容貴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小口,接著就笑著說:「這茶口感還不錯,不過,既然這裏開的是酒館,紀姑娘何不拿貴店的招牌酒來讓我品嘗一下?」
「真不好意思!請慕容伯伯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去取一壺酒來。」紀暖暖站起身,隨即往酒窖走去。
其實,她現在的心情是十分忐忑的,就算慕容嘩的父親表現得十分和善、親切,她還是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自從三個月前,慕容燁突然搬到這裏居住之後,他對金華城的一切只字不提,她也不便開口問他。
如今,他爹突然找到這裏來,而且,一開口就叫出她的名字,她才知道慕容燁已經跟他爹提過她了。
就不知他爹今天專程來這個小鎮,單純只是為了採視自己的兒子,還是另有什麼目的?
當然,她現在最憂心的是,慕容伯伯若開口向她要回自己的兒子時,她又該怎麼應對?
紀暖暖就這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舀了一壺桂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才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慕容伯伯,這是我們紀家祖傳的桂泉酒,您嘗看看順不順口?」紀暖暖落座後,立即幫他斟了一杯。
慕容貴端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小口後,他就閉起眼,似乎很用心地品嘗那酒中的滋味,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張開眼。
就在這一剎那間,紀暖暖意外地看見他眼底閃過一抹淚光,為了避免尷尬,她只好裝作視而不見。
「這酒您喝得還習慣吧?」
幕容貴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半晌後,才緩緩地開口問:「這是妳親手釀造的嗎?」
聞言,紀暖暖不禁要暗嘆:真不愧是父子,在暍過她親手釀造的桂泉酒後,竟不謀而臺地問了同樣的問題。
「沒錯!這桂泉酒是我用我們紀家祖傳的秘方釀造的。」不知慕容伯伯接著會不會問她,這酒是不是聽著琴聲釀造出來的?
沒想到,他竟神色凝重地看著她,道:「這酒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早已經離開我,卻讓我永遠無法忘懷的女人……」
那女人就是慕容燁的母親吧?紀暖暖心中暗忖著。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慕容貴才又感傷地道:「我知道嘩兒到現在還無法接受他母親已經去世的事實……他心裏一直恨著我,恨我沒有好姦照顧他母親……」
「……」沒想到慕容伯伯會突然對她說出心裏的話,一時之間,紀暖暖也不知該說什麼。
「唉!我對他們母子倆的虧欠,這輩子恐怕是怎麼也無法彌補的……」慕容貴又喝了一口酒,接著道:「還好他遇見了妳,要不,我真擔心他這輩子是不是打算一個人孤單地度過……」
雖然他說得語意不清,可紀暖暖從他痛苦的表情和他的話語當中,可以感覺到他心裏是深愛著他們母子兩人的。
「慕容伯伯,我相信慕容大哥總有一天會明白您對他的用心。」紀暖暖溫柔地安慰他。
慕容貴滿意地看著她,微微地笑了起來。「燁兒的眼光不錯,妳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我終於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給妳了!」
聽他這麼說,紀暖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還好慕容伯伯不是來要回自己的兒子,而是決定把兒子交給她……想到這兒,她臉頰倏地一熱,接著就害羞地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紀姑娘,我只希望妳幫我勸勸燁兒,就讓我這個做爹的親自來為你們舉辦一場隆重的婚禮,這樣我才不會遺憾終生……」他竟然要這樣低聲下氣來拜托未來的媳婦讓他參與他們的婚禮,真的好可悲呀!
此刻,紀暖暖也顧不得羞赧,她立即抬起頭來,很認真地回道:「慕容伯伯,我們的婚事當然要您來作主,慕容大哥要是有意見,我就不嫁給他了!」
「哈哈哈……」慕容貴終於開心地笑道:「有妳這句話,我今天總算沒白跑一趟了!」
想到要和慕容燁成親,紀暖暖突然又害羞了起來,她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慕容大哥現在應該已經上完課了,我去請他過來陪您坐一會兒……」
說著,她就站起身準備要去喚慕容燁過來。
「不用了。」慕容貴也站起來,喚住她。「我還有事,必須先離開了,妳再幫我向燁兒問候一聲,就說我對他選的媳婦很滿意。」
「這……」紀暖暖不知所措地僵在那兒。
慕容伯伯大老遠從金華城過來,竟然不跟兒子說幾句話就要走了?
看來,這對父子之間確實有很深的心結在,她恐怕要多用點心來幫他們兩人溝通一下了。
「一切就拜托妳了!」慕容貴說完這句話,就微笑著離去了。
剛送走未來的公公,紀暖暖回過頭,就看見慕容燁站在身後,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慕容伯伯親自來這兒看你,你卻沒過來打聲招呼,未免太不孝了吧?」紀暖暖忍不住要責備他。
「我爹是專程來看妳的吧?」
「你剛剛是不是躲在後頭,偷聽我們說話?」紀暖暖狐疑地看他一眼。
「沒有!」他硬是不肯承認。
紀暖暖那對水靈的眼在他身上轉了轉,發現他有點局促下安的反應時,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喲!真受不了你們兩個,明明很想跟對方見一面,卻硬要裝作不在乎的樣子,真不傀是父子哪!」
「暖暖!」慕容燁哭笑不得地道:「妳一定要這樣讓我難堪嗎?」
「你們男人啊,就是這麼死愛面子,承認自己早已經不恨他了,有這麼困難嗎?我想看他這麼難過,你自己心裏也不好過吧?」她偏偏不放過他。
「我都還沒把妳娶進門,妳就急著要替未來的公公當起說客啦?」慕容燁有些尷尬地打趣著。
「我又沒說要嫁給你!」她有些生氣地跺一下腳,轉身就要走。
「暖暖!」他心急地抓住她,歉然地道:「妳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就是愛面子,其實,從他答應讓我搬出慕容府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不恨他了,但是,我卻不願開口出口訴他……」
紀暖暖這才回過頭看著他,有些戚傷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多 羨慕你還有一個關愛你的爹,不像我……連自己的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對不起。」他突然心疼地抱住她。此刻,他多希望自己的愛可以彌補她所失去的親情,讓她深深地感受到擁有他是一件很幸福、很美好的事。「我們馬上成親好不好?以後就讓我疼妳、愛妳,這一生一世,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他深情緒繼地道。
她抬起頭,認真地瞅著他問:「你會請慕容伯伯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
慕容燁點點頭。「我們的婚事當然要由我爹來作主。」
紀暖暖心上一喜,立即大方地回道:「好!我嫁給你!」她都已經收了他母親準備要留給未來媳婦的玉鐲子,不答應行嗎?
「暖暖,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呀!I慕容燁將她抱得更緊了。
就在這時……
「嗯……呃……」華榮有些不知所措地走過來,結結巴巴地道:「呃,小姐……有……客人……」
紀暖暖羞答答地從慕容燁的懷裏鑽了出來,突然看見幾個熟悉的客人就站在一旁,一臉興味地看著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他們。
噢!真是羞死人了!
「我先去忙了!」轉瞬間,她就逃得不見蹤影了。
「先生,您什麼時候要請我們喝喜酒啊?」其中一人笑著問。
「很快了!」慕容燁開懷地道。
「以前我們整個安康鎮的人都在傳說紀姑娘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沒想到現在終於有人要娶她了!」另一人接著道。
暖暖嫁不出去?
「這話怎麼說?」慕容燁感到十分不解。
接著,這幾個人就把曾經有多少年輕公子迷倒在紀暖暖的美貌之下,以及那些上門來的媒婆是如何被她嚇跑的過往加油添醋地說得好不精採……
「先生,您真是不簡單哪!居然有辦法贏得我們安康鎮頭號大美人的芳心,讓大家都好羨慕啊!」他們最後下了一個結論。
唉!他也是花了很大的代價才贏得美人的芳心呀!
但,這輩子能娶到紀暖暖,就算要付出再多的代價,他都覺得心甘情願。
誰教他那麼喜歡她!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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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套書的寫作。
剛收到項姐的邀請時,感覺滿意外的,畢竟自己不是那種「暢銷書」作者,寫的大多是一些小人物的故事,沒有驚天動地的排場,也沒有轟轟烈烈的戀愛過程,我覺得「清粥小菜」這四個字倒是滿符合我的風格。
一直安於當一個自得其樂的作者,沒想到竟然也會有被抓來寫套書的一天,老實說,我是有點受寵若驚的。
但是,緊接著歡喜之後,就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畢竟這次要寫的是自己較下擅長的古代稿,我很怕自己會寫不好,辜負了項姐的厚愛。
所以,從開始動筆的那一刻,我就處於一種戰戰兢兢的狀態之下,完全失去以前寫小說那種怡然自得的感覺。可想而知,在這種心態下寫出來的東西當然好不到哪兒去。
有一段時間,我坐在計算機前,腦筋卻是一片空白,久久寫不出一個字,我甚至覺得自己恐怕沒辦法完成這本書。
值得慶幸的是,我有一個比自己還有信心的老板項姐,她看過我修修改改完成後的一、二章,就不厭其煩地舉出我作品中的缺失,並且指引我寫作的方向,最重要的是她未了那句--妳一定做得到!
因為這句話,我重新調整自己心態,我告訴自己:我必須用平常心來寫這本書,也只有在這種心態下,我才能創作出真正屬於自己的作品。
整個人放松下來之後,我才慢慢進入狀況,寫著,寫著,我終於又回到之前那種自得其樂的寫作狀態……
不管結果如何,在整個寫作過程當中,我所獲得的已經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多。
最後,除了再次感謝項姐給我這個機會之外,我也要感謝出版社裏每一位辛苦的工作人員,還有我身邊一直支持我鼓勵我的親人、朋友,以及許許多多不曾謀面的讀者們。
謝謝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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